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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楼听风雨 发表于 2014-11-1 15:21

第60章 心停了一拍

  警察、许医师等人离开之后,卫霄闭起眼睛仰躺在病床上,再次开动起自己的小脑袋。

  虽然当初在山洞中,卫霄见过许多离奇的事,但眼下他却能肯定文芳、赵姨三人的死,不是自己克的。若是他的命格真如传言中那么凶残,为什么与他亲近的许医师和慧莲反倒没事?不过,这样的事情辩解了也没用,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迷信的人会找各种借口反驳,比如说许医师她们命硬啊,或是死去的人八字轻呐,等等的诡辩。

  如今看来,警察也早对赵姨等人的死因起了疑心,也就是说,这几宗事件十有□□是人为的。只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找到什么重要的线索,是不是已经有了初步的头绪,和需要进一步摸索的方向。

  卫霄晃了晃圆圆的脑袋,思绪慢慢转向另一边。昨夜,他的眼睛确实看到了欧护士死后的模样,然而,即便有这份预见在前,卫霄对于欧护士的死,仍然感到诧异。不是吃惊于她的惨死,而是疑惑于对方死亡的时间和地点。

  卫霄清楚地记得,昨晚欧护士来给他做检查的时侯,抱怨雷声从八点半一直轰鸣了三个多小时。也就是说,当时已经十一点半左右了。其后,刚要开始替他做检查,欧护士就因为他的眼神吓得跑出了门,这是卫霄最后一次看到她……

  从欧护士逃离特诊病房,到隔日侵早,听到门外传来尖叫声,之中至多有六个小时,欧护士便是在这段时间里遇害的。卫霄能得到的线索太少了,没有人会在一个幼儿面前,细说这些血腥恐怖的事。他而今,只能设身处地的,按欧护士昨天那种精神状况来模拟推测,对方在那六小时之中所发生的事。

  昨晚,欧护士前脚出门,小护士立刻跟了上去。房门微微掩住,却没有合拢,卫霄清楚地听到外头走廊内两人的交谈,和她们说到惧怕处,慌张奔逃时所发出的散乱步履声。

  卫霄以为,欧护士是那种非常胆小的人,而且对命理之说深信不疑。午夜停电的一刹间,欧护士失声惊呼,之后更是失控地拍打他的手掌。被许医师喝斥的那一霎,欧护士回望他的表情可以说惨无人色。怎奈,她躲出门去,结果竟听到了小护士那番要命的话。卫霄可以想像,欧护士披头散发逃下楼的模样。

  俞江医院里,是有员工宿舍的。在没有传出谣言之前,许医生抱着卫霄到各个科室都溜达过。宿舍是好听的说法,其实就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位于每个科室的隔间内,里面摆着两张单人床,还装有方便洗脸刷牙的水龙头。晚上惯例查房后,职工就可以睡觉了,只是要求隔间的房门不能关。这么一来,只要外面病人一敲门,里面的人就能听到声音,休息和值班两不耽误。毕竟,三更后的病人不多,让人一直坐到天亮也有些不近人情,好多医生年纪都不小了,没有通宵的精力。

  但卫霄认为,欧护士既便不年轻了,可她怕成那个样子,必然宁可一夜不睡,也不敢稍有疏忽。说不定,每时每刻都要人陪着才安心。甚至,连上厕所都要叫上小护士一起去。在这般的境况下,凶手要怎么下手?而欧护士又为什么独自走出急诊室,再次回到三楼,死在女厕所里呢?

  当然,卫霄也不排除凶手在别处杀人后,把欧护士的尸体拖到三楼的可能。可是这样的话,缠在欧护士头颈里的绳子的勒痕和衣服上的磨擦,都会暴露出三楼女厕所不是第一现场这个事实。

  下午来的女警察,极为肯定地透露出这三起事故是人为的凶杀案。是否因为凶犯露出了什么破绽?好比,如刚才自己想到的那样,杀人犯把尸体移动过,所以让警察发现了蛛丝马迹,从中窥见了端倪。卫霄还欲想得更深入一些,但他知晓的案情有限,仅能想到几个关键性的问题。

  欧护士的死亡时间是几点?第一现场在哪里?她遇害之时,身边的小护士去了哪儿?文芳、赵姨似乎都是死在自己家里,欧护士为什么例外?要是因为移尸而生出破绽,犯过两次案的凶手会不小心闹出这样的纰漏吗?

  那么,让凶手宁可犯错,也要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有什么非把尸体弄到三楼的女厕所里呐?

  对了!

  卫霄的脑中突然灵光一现,三楼什么都没有,却有一个被卷入这宗连环凶杀案中的厄运娃娃!欧护士这么一死,医院中的医生、护士对他已经不是惧怕,而是厌恶了。可是……卫霄随即想到了什么,那颗吊起的心慢慢回落,轻轻地摇了摇脑袋。

  欧护士就算不是死在三楼,只要死亡的方式相同,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医院,这笔帐仍然会算在他头上。实则,所有的人都很清楚,他这么小的孩子不可能杀人,但总觉得是因为他来了,才会发生这样的凶案。所以,刚才这个理由显然够不上让凶犯冒险的份量,除了嫁祸和转移视线,一定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

  卫霄扭了扭小胖腰,翻过身子趴在床中央,下巴搁在枕头上回忆稍息,接着沉思。按理说,上吊确实有可能吐出舌头,但不可能像他看到的遗容那样,拖得那么长。而且,欧护士耷拉着的舌尖上还在滴血……

  “小少爷,该吃晚饭啦。”慧莲探身搂过撅着小屁股趴于床上的卫霄,笑眯眯地点了点他的鼻子道:“我们一起下去吃,把小少爷一个人丢在房间里,我可不放心。”

  慧莲给卫霄换了身衣裤,抱起他出了病房,临走时锁上了房门。卫霄在慧莲的怀里左右扭动着小脑袋,走廊里十分的安静,眼下已经是晚上六点了,炙阳的余光渐渐散尽,而走廊里的灯火却还没有亮起,只留下一道昏暗幽深的过道。

  因为凶案的关系,住在三楼的病人不是换病房,就是提前出院。走廊地面上,只有三三两两的门缝中透出橘黄色的灯光。慧莲抱着卫霄往楼梯处走,半路上刚巧碰到有人开门走出来,来人方欲打个招呼,忽然看到慧莲怀中的卫霄,红润的脸颊倏地一下转为苍白,踮脚一窜掠过慧莲身旁,往厕所疾奔。刚跑到厕所前,那人又猝然止步,犹豫了几秒后,就加快步伐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三楼的女厕所已经锁上了,隔壁男厕所虽然也被警方检查过,但仍然开着。这人显然是出门上厕所的,被卫霄一吓,没头没脑的就往男厕所跑。要冲进洗手间了,才感到害怕,宁愿多走点路,也要到楼下解决肚子里的存货。其实,不管有没有上锁,三楼的洗手间,在短时间内都没人敢去。就连大咧咧的慧莲也感到发毛,这不!

  “小少爷,你等我一下好吗?”来到底楼路过洗手间时,慧莲冲着卫霄讪讪一笑,把他放在女厕所门口,双掌合拢赔笑道:“我进去一下,马上出来。小少爷,你站在这里等我好吗?有什么事马上叫我啊!”

  “嗯。”医院的厕所并不干净,卫霄自然不想进去,何况还是女厕所,当即嗯了一声点头应承。

  此时,医院已经关门了,走动的人很少。因为底楼人来人往,所以厕所特别脏,慧莲便不愿意把卫霄带进去。无况,而今医院里的人都不敢接近卫霄,所以慧莲才有这个胆子。但卫霄这么一点头,那可爱的样子,又即刻唤起了慧莲心底的危机感,她赶忙牵起卫霄的小胖手,把他拉进了门。

  不是说,让自己站在门口吗?

  虽说不情愿,但卫霄仍是听话地跟了进去。因为卫霄知道,有时候,危险往往来自于万一。

  医院的厕所是蹲坐式的,底下有一条深凹,两边是水泥脚踏,每隔六步阻断,为一个蹲位。但每一小间都没有门遮掩,只在面向外侧的这方,用泥石为每个小间砌出半边石墙,以作性格腼腆的病患遮丑之用。

  “小少爷,你在这里站好啊。”

  “嗯。”

  慧莲步入蹲位隔间后,卫霄捂着小鼻子,不自觉地打量起眼前的环境。女厕所里的光线非常的黯淡,卫霄仰首能看见屋顶上吊着布满灰尘的白炽灯,其中的灯丝正跳跃闪烁着。

  砰啪,砰啪!

  慧莲进门时,是顺手把房门合上的。但女厕所的门可能是锁头坏了,被风一吹便砰砰作响。卫霄的小手想捂住耳朵,却只有一个手得空,另一只手正捏着鼻子。卫霄干脆迈开软绵的腿脚,往里走了几步,其实厕所不大,这么做根本没用,不过是心理作用罢了。

  “小少爷,我好了,走吧。”

  “好。”

  卫霄刚走到底,就听慧莲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他答应了一句后随意地转过身。就在这一刹,他突然看见末尾的隔间里不声不响地蹲着个人。卫霄的心猛然一顿,连脚步都停滞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写的这么晚,是因为我的颈椎问题,就是只要坐着,后面头颈非常紧绷,头昏的要命。所以,我只能站着,站着也头晕,但至少不疼不崩。所以我都是站着写的,好累啊~~》《

  另外,我爸妈回来了,给我从九寨沟带了一个银镯子,一把牦牛梳子,和两克藏红花。^_^

  藏红花因为我长年内分泌失调,所以买来给我泡茶喝的。^_^

倚楼听风雨 发表于 2014-11-1 15:21

第61章 一起听壁脚

  “小少爷,怎么不过来?”慧莲见卫霄站在厕所里侧,呆呆地望着什么,急忙快步向他走去。

  “看什么看!不怕瞎了眼啊?”蹲位上的人忽然冲卫霄破口大骂。

  原来有人啊!厕所内很安静,除了房门一直砰啪地随风摇摆,慧莲以为厕所里只有她和卫霄两个人呢。卫霄这样盯着人家,对方不高兴,慧莲明白。因为,不管怎么说卫霄都是个男孩子,而这里是女厕所。好些内向的女人,只要有人在旁边站着,都会感到不适,甚至停止小解。

  可让慧莲不舒服的是,对方开口就骂人,还骂得那么难听。虽说卫霄是男孩,但他还这么小,根本不懂什么男女之别,就算看了一眼又怎么样?难道,还能少了她一块肉不成?慧莲不是个爱息事宁人的主,当下驳斥道:“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啊?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看看你又怎么样?你有什么不能让人看的啊?这么讲究干脆回家上厕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你个小娘养的,你个□□,你有娘养没爹教……”也不知慧莲触动了对方的哪根神经,蹲位中骤然窜出尖厉的咒骂。

  慧莲哪听过这么尖锐刻薄的话,一时间气得火冒三丈。她走上前,快步把卫霄抱至门边,弯腰拎起梳洗池下方的水桶,取出其中的拖把搁于一旁,把塑料桶塞入洗手池里,并打开水龙头往内注水,接着一把提起晃荡的水桶冲至厕所里侧,双臂一抬、一拖、一掀、一晃,猛地把塑料桶中的水泼向蹲位最后的小隔间内。

  哗啦——!

  桶中的水猝然飞泻急坠而下,尽皆洒入小隔间内。水与石壁的击撞过后,是一阵淅淅沥沥的水滴声,之中伴着女人的惊呼,并有一小波水流从蹲位的入口溢出,往石阶下流淌。

  便是矮墙阻挡了视线,卫霄也能猜到此刻蹲位中的人有多么的狼狈。

  “贱货你敢……”

  “你的嘴太脏,我替你洗洗,不要太感激我!”慧莲大声地打断对方的话,一口气也不喘地讥讽道:“还是个女人呢,一开口就那么脏,有哪个男人会喜欢你啊?到现在你都不敢站起来说话,藏头遮尾的,是不是长得见不得人呐?脸不好看是天生的,没办法,但有些人难看不说,偏偏还要作怪。这种人嫁出去也是离婚的货,说不定因为她不修口德,骂人的话都报应在她儿女身上了,不是克残就是克死!”

  慧莲说完也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丢了塑料桶,俯身抱起卫霄就跨出了门,把谩骂声都抛在了耳后。

  日已下沉,千家万户都亮起了灯火,道路两边昏暗的路灯下,支着许多吃食摊子,掌勺的男男女女挥动着锅铲,一边高声么喝着。不少人坐在临时搭起的桌椅旁,与对座的人交谈、碰杯,夹着下酒菜。

  卫霄正由慧莲抱着,走在回医院的路上。他感觉慧莲的话少了很多,原本带笑的脸都板了起来,可能真的被厕所里的人给气到了。卫霄不敢说什么劝慰的话引人瞩目,只能举起小手摸摸慧莲的脑袋,权作安慰。

  沉着脸的慧莲察觉到在自己头上扒拉的肉爪子,阴郁的神色缓解了不少,拉下卫霄的胖手,缓颊一笑道:“谢谢小少爷,我没事。”正说话间,刚巧走到医院门口,慧莲便提议道:“小少爷,我抱你去后花园散步好吗?”

  “嗯。”卫霄点头答应着,心里却有点奇怪。慧莲照顾自己的样子,不像是照顾一个懵懂的孩子,每做一件事,都要征求自己的意见。对他好的,甚至不像是用金钱雇来的女佣。卫霄想不通,慧莲宁可违背沈惠茹地吩咐,也要偷偷教自己说话的这份心意,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卫霄默默地思索时,慧莲已绕过医院大楼,搂着他步入了后花园。时下正逢春夏交季,白日里一眼望去满园姹紫嫣红,黄昏后虽没有了早间的风情,但只要一阵风吹过,鼻尖缭绕着阵阵的芳香,颇有一番易趣。难怪值班的医生和住院的病人吃了晚饭后,都会来花园中散步。

  虽报了被辱之仇,但慧莲依旧对厕所里的龃龉心有不忿,出院吃饭的时侯多走了两步,点餐那会儿也不似往日般爽快,所以回来晚了。眼下花园里已来了不少的人,有围着一圈说笑的、有慢慢走着散心的、有坐在公共座椅上聊天的……俱是三人一堆,五人一簇。由于传言的关系,慧莲不愿上前自讨没趣,径自往偏角处走去。

  “你没对警察说实话吧?”

  慧莲信步走在小道上,左右都是高大的雪松,把两旁遮得密密实实的,如若来的是情侣,倒是个幽会的好地方。但在多数人眼里,当炙阳的余光散尽后,这条蜿蜒的石子路,与其说幽静,不如说阴森。

  卫霄环顾着晦暗的林荫道,沿途没有一盏路灯,全靠‘舒郁’的光芒才能看清周边的环境,怪不得这条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然而,就在卫霄刚这么感叹时,前方忽然传来争吵声,也许离得远,卫霄听得并不真切。慧莲不想惹麻烦,转身欲避。不料,被身后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牵住了脚步。

  是谁在说话?没对警察说实话的人是谁?是不是和小少爷有关?

  此时,慧莲倒不急着走了,分出环抱着卫霄的手,竖起食指凑到嘴边做了个‘嘘’的姿势,也不管卫霄看不看得懂,当即轻手轻脚地凑向前。

  “你叫这么大声干什么?”

  这嗓音……是昨夜跟在欧护士身后来查房的小护士!卫霄赶忙竖起耳朵倾听,生怕遗漏了任何一点线索。

  “你心虚啦?”

  “我又没做错什么事,为什么要心虚啊?我只是不想让人误会罢了!”

  “是不是误会可真难说!”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是关系不好,可你也不能在这种事上诬陷我吧?”

  “我诬陷你?笑话!要是你心里没鬼,跳什么脚啊?我露出两句口风,你就跟我来这里,今天本来应该休息,因为老欧的事才留在医院。不过,警察问完问题,你不是回家了吗?为什么被我捎给你的纸条叫来了呢?你家离这里挺远的吧?如果不是怕,你为什么要照我的话做呢?”

  “才不是你想得那样,我只是想在这里跟你解释清楚。”

  “喔,在人多的地方说不清楚,只有在人少的地方才能解释,是不是?”

  “你……”

  “唉!别是被我说中了,就恼羞成怒了吧?我告诉你,我来之前可是和小赵她们打过招呼的,要是我回不去,你就是凶手!”

  “你在胡说什么啊?”

  “胡说?呵呵。”

  卫霄的小脑袋悄悄探出去,看到不远处树底下站着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正仰头嗤笑。卫霄还想多看几眼,却被慧莲探出的手压回了她的怀中。

  “老欧是你杀的吧?”

  “你胡扯!我为什么要杀她?”

  “那你身上的伤是哪儿来的?你偷偷上药的时侯,我可看见了。还有,今天中午,是你跟老欧的家里人说的吧?说老欧会死,是被住在三楼特诊病房里的小孩克的,那个小孩已经克死了好几个人了。那些人正在气头上,也不管是不是真的,就冲到三楼去闹事了。其实,你这么说,不过是想让他们把眼光放到别的地方去,忘记你昨天是和老欧一起搭班的。”

  原来是这个女人害得小少爷险些被打!慧莲听到事情的原委后,脸皮都气得泛青了。

  “才不是这样!我只是好心……”

  “好心什么?看警察的样子,谁都明白老欧不是自己上吊的,可能是被人害死的。他一个才三岁的小孩,有这个心,只怕也没那个力!”

  “可是,人人都在传……”

  “所以我想……这些话不会都是你传出去的吧?你平日和老欧关系也没多好,今天居然破天荒的和她的家里人说那么多话,还是在一天一夜没好好休息的情况下,不可疑吗?”

  “你乱说,你胡扯!我和老欧是不怎么样,可谁会因为关系不好就杀人?还有,前面死的文芳和赵姨怎么说?我和她们根本没说过几句话,为什么要杀她们啊?”

  “赵姨她们的事,可能和你无关。但老欧的死,必定和你脱不了关系!也许,你是混淆视听呢?用前面两个人的死法,杀了老欧,嫁祸给无故的小孩。所以,昨天夜里你才会故意吓老欧,说只要被那个孩子用见鬼一样的眼神看过的人都会死!”

  “胡说!没有!不是我做得!”

  “那你敢跟我去警察局吗?”

  “你……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不是想威胁你,也不是好奇心重。我只是不想像老欧一样,死得不明不白!你先告诉我,昨夜到底怎么回事吧。当然,你不说也行。我想,院长和警察一定都比我更想弄明白!你说呢?”

  沙沙沙……

  雪松后有着十几棵桦树,树叶被狂风吹得唰唰作响,一时间周围陷入了沉默。好半天,被慧莲恨上心头的小护士才开了口。

  “昨天查房的时侯,我和老欧都被那个孩子吓坏了,怕得逃下楼。老欧不敢睡,说要坐一个通宵,今早回家再睡。我本来想陪她的,但是这几天病人很多,到了半夜一点钟左右,我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就跑到急诊室的隔间里躺下,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之后,大概在三点钟的时侯吧,我因为嘴巴干,醒过来了。我走出隔间去拿水杯,喝完水才发现,应该在急诊室里的老欧不见了。”

  卫霄认真的听着,小护士对面的女人也没有打断她的话,由着她缓了口气,继续说道:“我那时害怕极了,想要找老欧,却连门都不敢开。小田,你是知道的,夜里走在过道里很吓人的。而且,医院里连死了两个人,老欧又突然不见了,我根本不敢一个人出去找。我就这样坐在急诊室里发抖,直到早上五点半,有人看到老欧死在三楼的女厕所里,我才跟着来敲门的人一起出去看。后来警察问我,我骗他说一睡睡到早上,没有提老欧不见的事。”

  “你的意思是,不跟警察说实话,是怕别人怪你没出去找老欧?”

  “别人当然会这么想!我要是说了实话,你们会怎么看我?只怕会说我见死不救,说老欧那时候肯定还活着,我要是去找她,她一定还没死!”

  “你觉得我很傻吗?”

  “什么?”

  “我说你在给我编故事!不过,可能因为临时编的,很多地方都是漏洞。”

  “你不信就不信,干嘛说这种话……”

  小田压住小护士的话头道:“你比老欧年轻二十岁,她这两天也照样上班,你累得睁不开眼,她反倒有力气守夜?你还不如说,老欧吓得睡不着,可你一点都不怕,所以睡得很熟呢!而且,就算你前面说的不是假话,别忘了,急诊室隔壁就是病房,里面有很多陪床的家属,只要你多叫两声,肯定有人听见。另外,你身上的伤还是没有解释。”

  “我……”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不说实话,不用明天,今天晚上你就到警察局过夜吧!”

  沙沙沙……

  “你不说是吧?那我走了,你等着警察找上门吧!”

  “等等!我说。”

  卫霄仿佛听到小护士的话里带着点鼻音,好像自暴自弃地哭了起来。

  “对,昨晚我和老欧都不敢睡,就在急诊室里干坐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我睡着了。我半夜醒过来的时侯,看见手里抓着绳子,绳子的一头系在老欧的头颈里,她已经没气了。她的死相,就像我听到的,和文芳、赵姨她们的一模一样。”

  小护士边哭边说道:“我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果被人知道了,我根本说不清啊!就是最后警察说,我是无辜的。但出了这样的事,我被当成嫌疑犯过,手里拿过凶器,老欧就死在我身边……你说,医院还会要我吗?你们还敢跟我说话吗?她的家里人会放过我么?”

  小护士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擦着眼泪道:“我不敢看老欧的脸,太吓人了,可还是忍不住去看。这一看,让我忽然间想到了一个主意。医院里不是有传言吗?赵姨她们的死,都是被三楼特诊病房里的小孩克的。我当时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反正心就这么一横,轻轻拉开房门,看到走廊里没人,关上灯拖着老欧往楼上走,一直拖到三楼的女厕所里。当中因为害怕,摔了几跤,身上的伤就是这么来的。然后再回头,到急诊室里搬了把椅子,把欧护士像文芳她们一样,做成上吊的样子,就吊在了白炽灯上。”

  “好,就说到这里吧!接下去的话,到警局说吧。”

  谁?

  小护士刚说完,就有几道黑影从雪松后闪了出来,一把压住了想逃跑的小护士。小护士不是傻子,一看到眼前的情形,怎么还会不明白呢?小护士扭动着身子拼命挣扎着,冲着一边的小田怒吼道:“你骗我!你骗我!你这个骗子!你……”

  噼啪!

  在警察从阴影中蹿出来的那一刻,躲在一旁偷听的慧莲也三步并两步地掠至小护士的身前,使出全身的劲儿,狠狠扇了小护士两巴掌。正气急败坏的女人昂起下巴瞪向慧莲,却在不经意中看到她怀里的卫霄,她动着嘴唇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在卫霄清澈的目光中低下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回贴和支持,谢谢大家的霸王票和关心。么么哒~~

倚楼听风雨 发表于 2014-11-1 15:22

第62章 午夜敲门声

  “带走!”慧莲、卫霄白天见过的那位警官,挥手示意把扣押住的小护士带下去。

  “人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我!”小护士狠命地摇着脑袋,辫子无意中散开,满头的发丝乱成杂草丛一般。

  警员凝视着疯狂喊叫的小护士,沉声道:“你放心,我们会查明真相的。如果,人确实不是你杀的,会还你一个清白。但对于你移尸、嫁祸、破坏凶案现场的罪名,我们也将提出控诉。”

  小护士听到警官的话,摇晃着的头颅倏然一顿,震惊地望着对方,下一瞬仿佛明白了什么般的痛哭失声。“不,不!不……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我只是害怕,真的!你们相信我啊,我不是故意的……”

  刚二十出头的小护士青春洋溢,长得也很漂亮,此刻狼狈的模样,反倒凸显出她的楚楚可怜。然而,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个对她表示同情,反而流露出鄙视的目光。各自暗道,要是人不是她杀的,她昨夜的做法也依然让人不齿。因此,小护士只感到双臂上被扣住的皮肉处越发地疼痛,而两旁压制着她的男警员,竟一丝怜悯都没有施舍给她。

  “别再吵了,你想戴上手铐离开吗?记住,从现在起,你说得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警官朝扣着小护士的警员使了个眼色,警员会意地拉着小护士离去,小护士怕对方真的给自己锁上手铐,只得半推半就的往外走。

  跟在警官身侧的警员目送着小护士的背影,长吁短叹道:“一个年轻女人,半夜里醒过来,看到同事死在身边,为了把自己摘出去,把尸体拖到三楼吊在电线上。你们说,她哪来的这个胆子啊?不会又是瞎编的吧?”

  “怎么可能啊?你会编造对自己不利的证词吗?除非这人真是她杀的,才会两害相权,取其轻。”

  “唉呦!几天不见你小子倒文绉绉起来啦?”

  “我倒知道一点原因。”与小护士套话的小田咬着下唇,忽然开口道:“她和医院里的人在处对象,再过两个月就要结婚了。男方家里有钱,还是副主任,就是有点迷信。要是她出了这样的事,先不论是非对错,单就她和死人躺在一起,手里还握过凶器,说不定这婚事就要告吹。她这个人喜欢说闲话,医院里的人都被她在背后说过,所以很多人和她的关系不好。她又爱面子,要是婚结不成,被人反过来笑话,怎么受得了?”

  警官微微顿首道:“这些动机,确实可以形成她移尸的主因。但有时候做错事,往往是一个冲动。比如,有人去商店买东西,看见前面的人掉了个钱包。他一开始是想喊的,但是,对方没有看向他,旁边的人也没注意。而这个人本身就比较喜欢贪小便宜,冲动之下,拾起钱包藏在自己的衣袋里。而眼下的这件案子,很可能她确实害怕结不了婚、被人嘲笑、又看到死者的脸,想起医院里的谣言,情急之下铤而走险。现在她之所以说出来,一是被你逼迫,二是,恐怕她自己也受不了这份藏在心里的压力了,已经有些想松口了,又被你这么一吓……”

  “好了,哥!这里不是警察局,我也不是警察,可不想听你的长篇大论!”小田朝警官翻了个白眼,娇声呵斥。

  警官闻言赶紧住了嘴,讪讪笑道:“职业病,哈哈。小妹,谢谢你帮忙啊,我先回警局了。”

  “哼,想不到,你还有用到我的一天!”小田刚轻嘲了一句,就见警官要走,赶忙叮嘱道:“唉!你今晚早点回家,不要让妈又担心。”

  田警官并不答应,只是摆了摆手做交代。小田倒是明白他的意思,冷冷地哼了一声。田警官路过慧莲身边时,想招呼一声再走,却被慧莲一个扭身弃在背后,尴尬地连脚步都顿住了。

  以方才小田威逼护士的那一幕来看,这警官分明是已经掌握了一定的线索,但他们就是不澄清谣言,让医院里的人继续误会小少爷。慧莲虽明白有些事越解释越说不清,而且传言也并非警察引出的,但仍是把憋着的一肚子气,迁怒在眼前的警官身上。

  田警官愣了愣,也不知是不是清楚慧莲在闹什么,当要走时却见慧莲肩头探出个小脑袋,正张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地望着自己。警官下意识地举起手摇了摇,卫霄没有给他脸色看,依然像早上那般回礼,小胖手就这么晃了一下,警官心里的闷气就去了大半。他也不敢摸卫霄的脑袋,只努力牵了牵嘴角,露出自以为和蔼的笑容,对着卫霄笑了笑方才跟着同伴离去。卫霄望着消失在小道转角处的身影,隐约还能听到有人打趣警官的声音,似乎怪他把宝

  “警察就是这样,很多事都不能说,有时候就是想帮一把,也做不到。”

  卫霄瞅着那个叫小田的护士踱步走向慧莲,仿佛是想替自己的哥哥辩解。慧莲却冷哼一声道:“你说得对,这件事是不能怪警察。要怪就只能怪我们少爷,谁叫他入院的时侯不打听一下医院的风评呢?”

  小田被慧莲的话噎了一下,卫霄以为她会翻脸,没想,对方的脾气倒好,仍是笑盈盈地说道:“这事是叫孩子受了委屈,之前我不能说,说了也没人信。现在不必我说,不用明天,只怕就有人知道小徐做的事了。之后,再没有人会说你的小少爷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慧莲是人敬一尺,我敬一丈的性子,见小田对自己的讥嘲回以笑脸,亦按下怒意道:“如果你无缘无故的被人骂,会不骂回来吗?就算他们今后不说了,可之前的这笔帐,要怎么算?一起联名写道歉信吗?说不定,他们知道了刚才那个女人做的事,还是会扯上小少爷。说她工作以来一直好好的,我们少爷来了就做出那么吓人的事,根本不像她了,一定又是我们小少爷克的。”

  小田劝慰道:“这样想的人肯定有,谁叫我们丰国大多数的人都信佛呢?不过,总有不迷信的人。我觉得这次的流言肯定有人在后面扇动。否则,不会传得那么快,而且弄得人人都知道。医院里死的人多去了,前几年还有人想不开跳楼呢,也不过说了三天就没人提了。”

  不愧有个当警官的哥哥,做妹妹的脑子也很活络。卫霄好奇地看着小田,小田冲卫霄微微一笑,卫霄把脸一转瞅向另一边,害得小田暗自嘀咕自己反倒没有傻哥哥讨孩子喜欢。

  “背后有没有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们医院里的人都很喜欢说闲话。”说着慧莲就抱着卫霄转身往来处走,把小田抛在了脑后。

  小田被慧莲瞬间的转变懵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反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慧莲快步离开,心里觉得慧莲的性子当真是古怪极了。不止小田,卫霄瞧着慧莲沉下的脸色,亦同样摸不着脑袋。想着可能是小田的话中,有什么触怒了慧莲。怎奈,除了慧莲的脸和性子之外,卫霄对她一无所知,便是想猜测对方的心思,也无从猜起。

  慧莲走得极快,没一会儿就回到了三楼的特诊病房,拿着钥匙开门走了进去,让卫霄坐在躺椅上,拿着脸盆出门倒了水给卫霄擦了个澡,换了睡衣,才把香喷喷的卫霄放上病床。

  卫霄在床上慢慢爬动,锻炼腿脚,边转动着小脑子。这次下楼吃饭,解决了他心中的几个疑点,但又引出了更多的问题。卫霄认为小护士说的,应该不是谎话,她确实做了移尸、嫁祸、挑拨等等的错事,却并没有杀人。他当初就说嘛,如果人不是在门外的女厕所杀的,凶手根本没必要把尸体弄上三楼。结果,原来是小护士的功劳。

  文芳、赵姨、欧护士,三个死者都是医院里的人。其中两个是护工、一个是护士,她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联,才导致了这场连环凶杀案?

  另外,老欧是怎么死的呢?照理,昨天她们那么惊恐,回到急诊室之后,只怕连门都锁了。除去小护士梦游杀人、被催眠、让人移魂种种不靠谱的假设,卫霄认为,除非一开始凶手就在急诊事里,并在那里做好手脚,等着老欧她们自动上钩。若不然,绝不能那么顺利。就不知道,凶手是有急诊室的钥匙,还是趁人不注意,偷偷躲进去的。

  但卫霄知道,其实没钥匙也不打紧。因为上辈子常生病住院,卫霄对目前八十年代初期的医院制度非常的了解,虽然图元星不是地球,乌俞市也不是魔都,但整个环境和人文都极其的相似。

  晚上值班的医生常常会到处走动,大家聚在一块儿聊天,除了长时间离开科室,一般不锁门,只是把门合上。有时候,甚至门都不关,就跑到隔壁去玩了。当然,前提是说笑的地方可以一眼看到自己科室的进出口,以防止各种意外。但这么做是有万一的,一个不小心,即可能被人混进科室内。

  假设,凶手在医院里等到关门,趁欧护士她们不注意,溜进急诊室的隔间,藏在床底下。在她们出去查房后,往水杯里下蒙汗药,回转的两人喝了茶被迷倒,凶手杀了老欧,把作为凶器的绳子塞在小护士手里……

  “小少爷别爬了,我们睡觉吧。”慧莲洗了脚,出门把水倒掉后,回来把洗脚盆放好,搂着卫霄在病床上睡下。

  卫霄刚想到凶手的作案手法,心里正发毛,抬起胳膊指了指房门。

  “小少爷想干嘛?”慧莲看不懂卫霄的意思。

  卫霄奶声奶气道:“关。”

  “已经关上了呀?”

  “啪咔。”卫霄的胖指头做了个拧的姿势。

  慧莲恍然道:“小少爷的意思是要锁门啊?”

  “嗯。”

  慧莲嗤嗤地笑看着卫霄,拍了拍他瘦小的肩膀道:“放心,我锁上了。好了小少爷,你睡在里面,我睡在外面,有慧莲守着,不怕啊!”

  “嗯。”卫霄乖乖躺下睡好,在慧莲的轻拍下,闭上眼睛。实则,他刚才还想让慧莲把椅子堵在门口的。可是,他如今这个年纪,比划锁门已经算聪明了,再机灵些,反倒要被当成妖怪了。为此,卫霄只能罢手,继续被慧莲打断的思索。

  凶手想杀老欧是肯定的,但他为什么不把小护士一起解决了呢?仅仅是为了让她做替罪羔羊?就算警察再傻,之中也有太多的破绽了。那么,对方究竟有什么用意呢?

  还有那条上吊的绳子!卫霄听警察提起过,到底是什么样的呐?假如是到处可见的绳子,会引起警方的注意吗?卫霄不敢肯定。

  当身侧之人的呼吸逐渐轻缓,卫霄悄悄睁开眼睛,借着舒郁的白光打量睡熟了的慧莲。卫霄觉得对方很奇怪,一是对自己太好,二是今天两次的失态。一次是撇下小田离开,另一次,是厕所里用水泼人。不过……应该和凶案没有关系,他可以在日后慢慢观察。卫霄晃着自己那根纤细的头颈,摆动着脑袋转开脸去,开始每晚必修的诵经课,不知不觉地沉入梦乡。

  啪哒,啪哒。

  卫霄似乎在做梦,梦中很黑暗,有一双脚正不停地往楼梯上走。

  啪哒,啪哒。

  四周寂静,卫霄听着清晰的脚步声,感到心里发毛。

  啪哒,啪哒。

  楼梯总于走到了尽头,之后是一条昏黑的长廊,视野慢慢地转变,脚依然不紧不慢地动着,而声音却越来越轻。梦中的卫霄,觉得周围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可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啪哒,啪哒。

  脚,终于在一扇门前停住了,卫霄刚想因为诡异的脚步声的消失而松一口气。不想,须臾间又响起喀嚓喀嚓的轻响,在一片静默中格外的可怕。

  是什么声音?卫霄心中不知怎么得,涌现一股焦燥。视线掠过房门的时侯,卫霄忽然想到一个可能,这个站在门口的人,正在转动门把,想要进门……

  哆哆哆,哆哆哆。

  就在卫霄在梦中受惊的一刹间,耳边窜入现实中的敲门声,一下子把卫霄骇得醒了过来。卫霄猛然睁开眼睛,支起小身子,往房门处看去,门依然关得好好的,只有那幽幽地敲门声透过门板传入房内。

  哆哆哆,哆哆哆。

  “来了。”

  被敲门声吵醒的慧莲,撑起身子就要下床。卫霄一把拉住慧莲的衣摆,慧莲感觉右肩处一沉,回头俯视床上的卫霄。这一望之间,卫霄几乎吓得甩掉手中握着的衣角。

  慧莲的脸上血肉模糊,头发散成一片,眼睛鼻子嘴巴都被挖掉了,只留下深深的洞穴,正往下地滴着血。她的嘴巴张得很大,牙齿全被敲落,露出血淋淋的牙床,断舌上放着两颗鱼目一样的眼珠……

  卫霄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缓过劲儿,仍是紧拉着慧莲的衣服不放手。

  先前,慧莲半夜醒来,意识还模糊,以为是医生来查房,下意识地就要去开门。被卫霄这么一抓,才清醒过来。对方若真是来查房的医生,见她这么久不开门,早就开口喊了。慧莲的心中一个激灵,往床头一扑捞过电铃就按了下去。

倚楼听风雨 发表于 2014-11-1 15:23

第63章 可怕的事实

  电铃是按下了,但医生、护士不可能来得这么快。慧莲此刻是如坐针毡。她的头皮猛地炸了起来,牙齿咯咯作响,不停地打颤。

  哆哆哆,哆哆哆。

  敲门声没有停滞,极可能不知道门内的人已经按了电铃,招来了医生。而那一声声轻微的敲门声,每一下都仿佛扣在慧莲的心肝上,震得她骨子里发麻,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慧莲深吸了两口气,瘫坐在床边,把卫霄揉得紧紧地,心道如果不是怀里的小少爷拉住自己,她必定会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开门,那迎接她的会是什么呢?一瞬间,欧护士三人的遭遇浮上慧莲的心头,骇得她几乎尖叫起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许仅仅是一两分钟,那诡异的敲门声忽然间消失了。稍稍定下神的慧莲倒希望这敲门声一直响下去,至少在护士、医生赶到之前依然存在,让来者把人堵在门前抓个正着。怎奈,事与愿违,极可能因为她许久不去开门,对方感到蹊跷,眼下已躲开了。慧莲一想到有人潜伏在医院里,随时随地的偷窥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便感到如芒在背,一股凉意从脑门灌入,冷到了心底。

  砰砰砰,哆哆哆。

  “出了什么事,开门啊!”

  “三二七室的,是不是你们按的电铃啊?怎么不说话?”

  “慧莲,开门呐,我是许医生啊!孩子没事吧?”

  “我是小田,今天晚上我们还在花园里见过面,还记得吗?你没事吧?”

  慧莲听到门外七嘴八舌的呼喊,心里不觉得烦,反倒很是安心。她松开搂抱着孩子的双臂,把卫霄放在床上,起身反手拍了拍脸颊,走到门边先开了电灯,才用颤抖地抓着门把拉开房门。

  “你……”

  “怎么那么慢……”

  众人一路上赶得急,到了病房前,门却迟迟不开,心里纳闷的同时也焦燥得很。此时,门刚开了道缝隙就想发问,却见其内的慧莲面色惨白,抖着身子如大病初愈一般,纷纷住了话头。

  慧莲环顾了众人片刻,也不说话,脚跟一扭,身一侧示意众人入内,又探身向走廊两侧望了两眼,方合上房门。

  来者有五人,四女一男。其中两个是慧莲认识的许医生和小田,另外三人慧莲虽不熟悉,但这两天上下楼之时也见过几面,那男的是哪个科室的,慧莲不是很清楚,却知道两个女人都是急诊室里的护士。

  小田等人正相互对视地当儿,许医师已疾步抱起了床上的卫霄,见他仰着小脑袋懵懵懂懂的傻样子,方放下心来。并搂着卫霄转过身,看向沉默不语的慧莲道:“你别怕,我们现在都在这里陪你,先说说怎么回事吧?”

  小田亦上前压着慧莲坐下,并倒了杯开水让慧莲捧在手中,消消心头的寒气。

  慧莲喝了口热水,方才停止颤抖,抬头扫了众人一眼,最终把视线定在墙角的时钟上。二十三点一刻,慧莲垂下眼帘暗暗计较,不知思索着什么,但最终还是在旁人耐不住前开了口。然而,她没有解释按铃的缘由,反而疑问道:“许医生,今天还是你来查房吗?”

  “是啊。”许医师不知就里,轻轻点头答道。

  慧莲拧起眉峰,挑眼直视着许医生,质问道:“你们平时不是晚上十一点钟就来查房了吗?今天怎么没来?”

  “楼下有个病人挂点滴的时侯出了点事,我们都在忙,要不是我恰好去急诊室里拿东西,都还不知道你按铃呢。”小田插口代替许医生解说道。

  “楼下的人现在怎么样了?你们都上来了……”

  “你放心,还有几个医生在下面呢,应该会没事的。”小田因为后花园里慧莲莫名其妙的转变,对她的印象并不好。然,眼下听了她话,立刻去了不喜心生好感起来。暗道,看慧莲的样子,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但就是在这般的情况之下,对方还能分神关心一个不认识的人,肯定心肠是极好的。傍晚的事,必定有什么误会。

  一旁的男医生瞅了瞅慧莲,又望了眼时钟,冲身侧的女护士道:“要不,你们两个先下去吧?我怕万一又出什么事,只留他们几个人手不够。”

  闻言,护士便欲出门,被慧莲跳起身一把拦住。“等等。”

  “怎么了?”男医生锁着八字眉,对慧莲磨磨蹭蹭的不说话,又出言阻拦护士的去路很是不满。

  “我怕只有她们两个下去,不安全。”

  “什么意思?”

  男医生眯眼睨视着慧莲,停住脚步的护士们亦悬起了心。

  慧莲吐了口气道:“我在睡觉,已经睡着了,突然听到有人敲门,以为是你们来查房了,就爬起来去开门。没想到,衣服被小少爷拉住了。我想把小少爷的手拿开再过去的,可是低头一想,不对啊!你们要是敲了几下门,又没人来开的话,肯定会喊的。但刚才站在门口的人没有出声,那扇门却一直哆哆哆,哆哆哆的响……”

  小田五人听得发毛,好半天,男医生才按下内心的惧怕,发问道:“会不会是你做梦啊?医院里出了这样的事,你会做这样的梦也……”男医生说着说着目光移向许医师怀里的卫霄。

  慧莲狠狠瞪了男人一眼,厉声喝止道:“我只说一遍,这件事是真的。我听得清清楚楚,哆哆哆,哆哆哆的。在你们来之前的几分钟里还在响。”

  小护士被慧莲的话,吓退了好几步。当即缩在小田的背后,别说听男医生的吩咐下楼了。而今就是赶,她们也要死赖在病房里。

  “怎么办?”小田望着许医师,在场的人中,许医生的资历最老,她想请对方拿个主意。

  许医生拉着卫霄的小手,想了想道:“报警吧。”

  “报警?不行,不行!”男医生边摇头,边摆手道:“报警的话,明天院长问起来,我们怎么说?”

  小田怒视男医生道:“要是有人出事,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

  “我……”

  “你放心,到时候院长问起来,我会说报警是我的主意,和你没关系。你只是阻止不了而已!”小田斜视着犹豫不决的男医生,冷嘲道。

  男医生自然是听出了对方话中的讥嘲,但他不愿得罪医院里口碑极好的许医师,只能哼了一声后当作没听到小田的讽刺。

  “小田,你和小杨、小刘他们一起下去报警,再给院长和副院长打个电话。他们问起来,就说是我让报警的。我就在这儿陪着慧莲,等警察来了,你陪他们上来。”许医师出声嘱咐道:“下去的时侯小心点。”

  “好。”小田拉着身后的小刘一块儿往门边走,刚要跨出门时,想到什么般地转首询问道:“许医师,你说我们要不要通知病房里的人,把门锁紧啊?”

  许医生垂眸抿了抿唇,摇首道:“昨天医院出了命案,他们应该不会忘了锁门的,你刻意去通知他们,反而不好。等警察来了,看他们怎么说吧。”

  小田点点头,出了房门。其后三人赶忙跟上,拥在一起下楼。到了急诊室,小田按许医师的嘱咐打了三通电话。小田嘴上虽说得无畏,但给院长拨电话的时侯,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小田本以为院长会对她和许医生擅自报警的举动不满,没想到对方反而极力赞同,并吩咐多带几个人上去陪着孩子,说是不能让病人在医院里出事。院长殷切的叮咛,倒让小田对他另眼相看了几分。

  警察来得很快,不到午夜十二点,就跨入了卫霄所在的特诊病房。卫霄望着一日里见了三次面的警官,轻摆着小手招呼。

  田警官先是冲着卫霄笑了笑,其后命身侧的警官带着无关的人离开,只留下当事人、许医生和小田。田警官在手下离开时,嘱咐他去向值班的医生询问一些细节,并把医院上下检查一遍,看看有什么线索。

  “咳。”当下包括卫霄,室内只余五人。田警官看了对坐的众人一眼,把目光停在曾向他摆脸色的慧莲身上,他低头清了清嗓子,扫却了与众人之间的隔阂,方凝视着慧莲正色道:“小田在电话里已经跟我大致说过了,但我还想再听你说一遍。”

  慧莲没有任性,当即点了点头,把之前对许医生等人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听完慧莲的叙述,田警官提问道:“你是什么时侯听到敲门声的?”

  慧莲咬着下唇,摇了摇脑袋。“不知道,那时没开灯,我也没注意。不过,应该是十一点左右。后来,许医生她们来了之后,我看了一下,正好十一点一刻。”

  田警官单臂环胸,右手摸着下巴,沉思了半晌后,发问道:“你在医院里,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现在,我不知道敲门的人是谁。或许是针对你的,这个可能性很小。更可能,敲门的人就是杀死欧护士她们的凶手。而她们三个都在医院里工作,所以,很可能凶手就是医院里的人。”

  “没有。”慧莲对田警官的疑问有些不愉,心道自己才入院两天,怎么可能得罪医院里的人呐?

  田警官审问过不少犯人,自然把慧莲脸上表情的转变看在了眼底,当下顿了顿首,安抚道:“你不用急着回答,请好好想一想。不管多么小的一件事……”

  慧莲听得烦躁,刚要驳斥,一旁坐在许医生怀里的卫霄甩起小胖腿,挥着胳膊喊道:“嘘嘘,嘘嘘。”

  “小少爷要嘘嘘啊?好,慧莲帮小少爷嘘……”慧莲起身想从许医生怀里抱过卫霄,话刚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般地转朝田警官道:“我记起来了,晚上下楼吃饭的时侯,我……”

  许医生见慧莲急着和警官述说,忘了给孩子把尿,忙转身冲着坐于床畔的小田道:“小田,你把床下的尿壶拿出来。”

  小田口中答应着,便弯腰伸手往床下探。不想,东西没取出来不说,还把尿壶打翻了,童子尿洒了一地。

  田警官见状,怒喝道:“你都已经做护士了,做事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要是给病人打针、挂盐水的时侯也这么……”

  “好了,好了,别唠叨了。都是我的错,是我太不小心。地上脏了我待会儿拿拖把来擦,现在我陪孩子去厕所,行了吧?”小田冲田警官翻了个白眼,就朝卫霄伸出手,示意许医生把怀里的孩子交给她。

  慧莲双臂撑着躺椅的椅把,站起身道:“还是我去吧。”

  “不用,不用。”小田摆着手道:“你去了,让他干坐着这里干什么?还是我带孩子去吧。”

  “我……”

  “好了,你们别争了。”许医生抱着卫霄走到门边道:“小田和我一起去,你总放心了吧?”

  田警官因为有警员在外面搜查,而且来得时侯他们是开着警车打着警灯入院的,按凶手的谨慎,是不可能在眼下作案的。所以,田警官只是叮嘱许医生、小田快去快回,没有要跟着去护卫的意思。。

  “小少爷?”慧莲探向卫霄。

  卫霄冲慧莲点点小脑袋,反身抱住许医生的脖子。慧莲见卫霄不排斥许医师,也就放下了心,继续回答田警官的疑问了。卫霄跟着许医师、小田出了特诊病房,望着昏暗的通道,打了个寒噤。其实,卫霄并不想嘘嘘,只是想提醒慧莲罢了。但话一出口,就收不回来了,只能任由许医师抱出门。

  比起许医师、小田,卫霄当然更相信照顾了他两年的慧莲。但眼下他不愿让慧莲出门的原因是,在舒郁的白光下,看到的那张恐怖的死相。卫霄以为,比起抱着他出门上厕所,慧莲跟警察待在一起会安全得多。

  走到阶梯处,许医师搂着卫霄往楼上去。小田方要跨步跟上,背后忽地响起喀嚓声,靠近楼梯口的三六零室的房门遽然打开,里面跑出个一脸焦急的男人,正欲往楼下冲,无意中抬头看到右侧要上楼的小田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地一把拉住她,哭诉道:“这位护士,我老婆头疼,你快去看看吧,已经疼了半个多小时了。”

  “你怎么不按电铃啊?”小田抱怨道。

  男人苦着脸辩驳道:“我按了啊!可是没人来。”

  “小田,你去找楼下李医生、封医师他们过来。”许医师当机立断道。

  小田踌躇道:“那你……要不,你先等在这儿,等我回来再一起去?还是,让慧莲他们……”

  “不用了,不过几步路,弄得那么麻烦干什么?要是有什么事,只要我一叫,你们都听见了。”许医师挥挥手道:“还不快去,别耽误了病人的病情!”

  事急从权,小田只得咬了咬牙,疾步往楼下跑,想着自己快点回来再去四楼找许医师。

  通往四楼转角处的白炽灯破了,周围没有灯光,非常的阴暗。卫霄被许医师搂着走在漆黑的阶梯上,心里感到毛毛的,总觉得有些害怕。幸亏他没有听到如梦中走路时所发出的啪哒声,要不然只怕会吓得大声惊叫起来。

  许医师拍着卫霄的背脊,登上了四楼的走廊。卫霄暗暗嘘了口气,兴许是因为黑暗吧,他觉得刚才走过的阶梯十分的漫长。一想到回去时还要走这段路,就心有余悸。

  “乖,别怕啊!”

  许医生好似感觉到怀里卫霄的不安,特意上前两步,走到通道尽头的窗口处,抱着他向外看,并指着远处的灯火,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

  许医生说的话,卫霄全没入耳。此刻,透过舒郁洒下的白光映在他眸底的,是一张被摔成稀泥的脸庞。头顶凹陷脑浆崩裂,红的、黑的、白的黏液混杂在一起往下流。眼睛、鼻子全成了一堆模糊的肉团,眼珠掉出眼窝,拉着血丝落在不成形的脸颊上,不停地……晃荡着。

  卫霄合上双眸,咽了口唾沫,好容易才闭紧双唇,没有失声尖叫。他捏紧拳头,不解地自问,为什么前一瞬许医生的脸还没有变化,后一刻就出现的死相呢?

  仿若想到什么般的,卫霄的心倏地一窒。

  难道……难道凶手就在身边?

倚楼听风雨 发表于 2014-11-2 10:17

第64章 我该怎么办

  卫霄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对着舒郁的光芒照镜子。但一时之间,显然没办法满足卫霄这个微小的愿望。

  眼下有危险是肯定的,而卫霄想确定的是,这股危机是不是会牵涉到自己,甚至让自己丧命。虽然,有医者不自医的说法,可卫霄还是迫切的想看一看。

  而且,许医生的死相,极可能是从高处坠落的结果。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卫霄以为叫许医生失足的地点,便是如今置身的这幢大楼。因为对方说过,在他出院以前,都会陪着他的。然,许医师究竟是被人推下去,还是自己跳下去的,却是其中的关键!虽说两者有着相同的结局,但前提差之千里。

  如若许医师是被推下楼的,必是受害者无疑。但她要是走投无路之下跳楼自尽的,那她在这几起凶案中扮演着什么角色,自然不言而喻。

  可是,许医生真的会是坏人吗?卫霄把自己入院以来,许医师对自己的种种照顾回想了一遍,认为对方应该不是沈惠茹那般表里不一的人。

  经过几天的琢磨,卫霄对自己预见死亡的能力,有了一个初步的认知。即是在午夜时分,当舒郁的白光照在人的脸上,他如果看到对方面呈死态,那么此人必定在之后的二十四小时内丧命。以此作为推断,假设许医师是凶手,先不提她杀文芳等人的动机。就说她此刻脸上浮现死相,必然是从现在起到明天晚上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兴许是被警察抓住了把柄,或是再次犯案被人目睹,逼得她以自尽作为收场。但是,可能吗?

  许医师不是傻瓜,警察就在楼下,自己更是她亲手抱出来的,要是他出了事,许医生如何都脱不了干系。何况,许医师要是对他有恶意,根本不必要等到今天,早就可以下手了。最重要的一点是,在小田离开之前,许医师的脸还没有变,而他们两人落单之后,却突然起了变化……

  想到此处,卫霄暂时按下对许医师的怀疑,往另一条思路上想。

  首先,是警察问慧莲的话,让他想起了傍晚底楼女厕所里的一幕。那个蹲在厕所小隔间里的女人,给他的印象非常的深刻。一是骂人骂得很难听,二是对方被慧莲报复了,却没有站起来厮打,实在不像她的脾性。

  第一眼瞧见缩在蹲位上的女人,卫霄脑海里确实浮起过一缕疑思,但还没想明白前,就被慧莲的一桶水给泼没了。而今因为性命交关,不得已的卫霄只能重拾那一刻的记忆,并细细思索。

  现在想来,那女人的行为很奇怪。当时,他不过看了两眼,对方就口出恶言。一般再害羞的女人,看到旁观者是他这样的小孩子,顶多也就是狠狠瞪上一眼,把人吓跑。那对方为什么反映这么大呢?卫霄给了自己一个答案——心虚!

  这是结合女人前后不一的表现得出的。照理说,她一开口就伤人,脾气肯定很急躁,怎么可能忍得下慧莲把水泼在身上的气?但对方还真就这么蹲在隔间里不起身了,更别提和慧莲对峙、撒泼了。卫霄以为,便是拉肚子的人,在那样的情况下,也会立刻跳脚吧?而且,卫霄看到的女人是背对着他的,骂过他之后,对自己暴露在外的屁股一点也不在意,反倒低下头,双肩往墙角里侧斜,明显是怕人看见自己的脸。

  难道……自己见过她?

  可是,卫霄摇了摇脑袋,他想不起来。这种时候特别窝火,明明心底有一丝浮动,往深里想,却一无所得。更让卫霄想不通的是,警察来得那么频繁,旁观的凶犯必定是看在眼里了。凶手一直以来表现的那么冷静和小心,为什么突然要在警察的眼皮底下下手呐?可惜,这个问题,卫霄依然无法解答。

  如此紧张的时刻,自己居然掉链子,卫霄有些自暴自弃地撇了撇小嘴,要不是许医师正看着他,卫霄真想拍拍自己的笨脑袋,看能不能把线索给敲出来。正懊恼间,卫霄不经意中抬头,透过左边玻璃窗的镜面,看到身后橘黄色的走廊下,有一条模糊的人影在移动。待定睛细看时,却又什么都没有,仿佛方才的惊惶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按大楼坐南朝北的布局,卫霄如今由许医师抱着站在四楼通道最左侧的尽头处,每一层楼长廊的左右两头都开着一扇大窗户。此时,卫霄是面对窗口的,他的右边是上下的阶梯,左手处是一堵石墙,沿着墙壁往后看,可以找到四六零室的房门。

  走廊的两侧没有开灯,只在通道中央的厕所门前,亮着一盏白炽灯。也就是说,卫霄不能把眼前的玻璃当镜子用,但因为长廊内的那一点灯光,可以从窗户上看到内侧倒映的景象。那道一闪而过的人影,使卫霄的心愈发的忐忑了。

  “好了,我们去嘘嘘。”许医师收回了脸上的惆怅,转过身抱着卫霄往走廊内的洗手间走去。

  命都要没了,还上什么厕所啊?宁愿尿裤子!

  卫霄抓着许医师的衣摆扯了扯,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后,咕哝道:“莲,慧慧。”

  “你想去找慧莲?”许医师试探地问道。

  “嗯。”卫霄为表示自己意愿的坚决,重重地点了点脑门。

  许医师笑眯眯地刮刮卫霄的小鼻尖,摇头道:“好,我们马上回去找慧慧,啊。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要先去嘘嘘,可不能尿在裤子上啊!”

  “啊……”卫霄见许医生一意孤行地往前走,就想祭出小孩子的宝典——尖叫,把四楼病房里的人都吵醒,来消减遇险的可能性。谁知,刚启了个头,就被许医师一把捂住嘴,严肃地训斥道:“不可以叫,大家都在睡觉了。要乖乖听话,啊?”

  卫霄一时间口不能言,但仍是踢腿扫臂的扭动着小身子,试图让许医师打消去厕所的念头,把不听话的自己送回慧莲身边。

  许医师确实被卫霄闹得没法子,只能退了一步。但她没有带卫霄回三楼,而是登上去五楼的阶梯,边走边安慰闹脾气的卫霄。“好,好,我们不去这里的厕所啊,别吵!我们嘘嘘完很快就回去啦。五楼没有病房,你想怎么叫都行。”

  被抱着在黑暗中登高的卫霄心里扑通扑通地跳,怕得寒毛都竖了起来,却又气得无可奈何。

  五楼上都是办公室,医院关门后便没人再走动,所以楼梯上乌黑一片,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也许怕摔倒,许医生走得很慢,约摸七八分钟,才跨上了五楼的走廊。卫霄借着‘舒郁’的光芒,回头仰视着许医师,那幅死相仍然固执的占据着她的脸庞,没有一丝改变。

  许医生放开了捂住卫霄小嘴的手掌,托着他往长廊内走去。通道里侧非常幽暗,尽头窗户外射入的光芒,根本照不了多远,中间的路途如泼了墨一般乌压压地,看着心里便沉得慌,而此刻身临其境的卫霄,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小团子,藏入许医师大白褂的衣兜里才好。

  许医师慢慢地走着,四周很静,静得连脚步声都听不到。卫霄原本想等许医师放开手,便大声叫喊,把楼下的人引上来的。可眼下的氛围,却让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甚至,连提醒许医生开灯都做不到。

  吱呀——!

  女厕所的门被许医生推开,那酷似鬼片的开门声,吓得卫霄出了一身冷汗。刚一入内,卫霄回忆着底楼女厕所内的设计,倏然探身往门边伸臂一拉,叭嗒一下打开了厕所内的白炽灯。

  “宝宝真聪明啊!”许医生定定地扫视了卫霄两眼,夸赞道。

  他是被逼的!

  卫霄实在受不了那份黑暗的侵袭,又不敢开口要求什么,只得自力救济。

  许医生抱着卫霄步入厕所,直接走到倒数第二个隔间才停下,跨步而上。许医生扒下卫霄的裤子,双臂托着他的腿,把他的小屁股对准下方的凹槽,并从嘴里发出轻微的嘘嘘声。

  哗啦,哗啦。

  从上而下的水流,划出一道弯弧,投入其下的厕道中,蹿出淅沥沥的水花声,在僻静的厕所里,显得格外清晰。不过须臾,水声渐小,忽然卫霄感觉有什么东西掉到了自己的头顶,吓了一跳的他正欲挥手扫开,不料还没动手,架着自己小屁股的手猛然一顿,当卫霄以为许医生要给自己拉上裤子时,却听背后响起痛苦的呻吟。

  卫霄乍然回首,只见最后那间蹲位中不知何时冒出了一条黑影,双手抓着绳子套入许医生的头颈里,正朝死里勒。

  是她!是那个撞了赵姨后逃跑的女人!

  卫霄虽然看到了凶手的真面目,但眼下的情形根本容不得他多想。卫霄眼见就算到了这个地步,许医生仍是紧紧搂着自己,害怕他摔入凹槽,甚至没有回手自救。卫霄心里又急又涩,小手一探一拽,把裤子拉上。挣扎着转身,抓着许医生的大白褂往上爬,在踩到许医生的腰间时,脚一滑,踩入褂子的大口袋里,一个冷冰冰的圆管搁在脚底下。

  是小电筒!

  卫霄抽出右脚,灵活地弯腰探臂一把抓出电筒,使出吃奶的劲儿爬上许医生的肩头,双脚踩在她的肩上,一手抓住凶手的胳膊,高举着电筒就往对方头上敲。卫霄也不敲对方的脑袋,只打女人的眼睛,鼻子,太阳穴,几秒钟内啪啪啪的一连敲了二十多下,直打得女人泪涕横流。

  女人无法躲避,连伸手推开卫霄都做不到。因为她正勒着许医生的脖子,要是一放手,让许医师死灰复燃,那自己便危险了。

  啪啪啪,啪啪啪!

  女人以为卫霄打了几下就会没力气,谁知,他一连敲了半分钟期间都不停一下,而且,力道越来越重。女人龇牙咧嘴地瞪视着卫霄,那恶毒的目光简直恨不得把他从窗口甩下去。然而,卫霄根本不怕,他等的就是女人抬起头的这一瞬,啪刺——!卫霄鼓起全身的劲儿,握住小电筒的头部,往女人的眼睛里狠狠一戳。

  “啊——!”

  女人疼得一下子松开了手里的绳子,左臂猛地一挥,把卫霄死命地甩出去。卫霄砰的一声跌倒在女厕所的地板上,摔得头昏眼花起不了身。

  女人摸了摸如剜心般疼痛的右眼,凑到左眼下一看,掌心间一片腥红。恼羞成怒的独眼女人猝然看向趴在地上的卫霄,竟不管死里逃生,正低头咳嗽的许医师,反而光着屁股跨出小隔间,拉开厕所后墙上的大窗户,三步并两步走向卫霄,一把拽起他的胳膊,啪的甩了两个响亮的巴掌,打得卫霄的脸颊一下子红肿起来。之后,女人返身往窗户边走,手一扬就要把卫霄往窗外扔。

  “住手!咳咳咳……”

  千钧一发之际,许医师冲出厕所隔间,忽地扑向女人,抱住她的腰,一口咬上女人抓着卫霄的胳膊。

  卫霄看着拼命的许医师,扯着破裂的嘴唇,挥动着小手轻声道:“逃,逃。”

  许医师的眼眶里突然流下眼泪,她吐出嘴里的血肉后,接着对着女人的手腕又是一口。

  “啊——!贱货,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你……”

  女人经不住痛楚,掷开手上的卫霄,往许医师的头颈处掐。许医师望着水泥地板上小小的一团身影,泪水无声的下落,她迎向女人,仍由她紧掐住自己的咽喉。并一把抱住女人的腰,压着她骤然冲向敞开的窗口。

  “啊——!不——!”

  “对不起!”

  比起陌生女人那嘶声力竭的哀嚎,许医师掉下窗的那一霎,只留下了一句歉语。

  刹间,一室寂静,满脸伤痕的卫霄默默地淌下了泪滴。

倚楼听风雨 发表于 2014-11-2 10:19

第65章 痛心的结局

  啪嗒、啪嗒、啪嗒……

  吱呀——砰啪!

  “小少爷——!”散乱的脚步声过后,慧莲一马当先地冲进了厕所,抬首便看到趴在地上缩成小团的卫霄,急忙夺步上前一把抱起。

  “疼。”慧莲激动之下手脚不知轻重,把卫霄撞出的瘀伤压得生疼。

  慧莲闻得卫霄痛呼,赶忙松了松臂弯,借着昏黄的灯光瞅向怀中的幼儿。这一瞧,却吓得慧莲心都颤了起来。只见卫霄嘴角淌血,白嫩的小脸一片青紫,额头上也被撞了个大包,肿得有半寸高,加之那泪流满面的样子,谁都能想像他之前受过什么样的伤害。不仅慧莲心疼不已,连跟上楼的警官、小田二人亦忿忿难平。

  “小少爷!告诉慧莲,是谁打你?”慧莲边问边环顾着左右,柔声道:“许医生呢?就是抱你来的那个阿姨。”

  他们还不知道许医师掉下楼了吗?

  卫霄心中诧异,但算算时间,确实离许医生拉着凶犯跳楼才不过五六分钟,这点时间由三楼赶上五楼也差不离。卫霄把目光转向凑上前来的小田,心道或许是她把医生叫到了三六零号房后,又去了四楼的厕所,却没有找到他和许医生,心知不妙,立刻回到三楼的特诊病房告诉她哥哥。若不然,恐怕此时还未必能发现不对劲呢!

  被许医生推出去的女人是大喊过一声,但五楼上没人,楼下病房的窗户又都关着,除了底楼、二楼的人或许听到警笛声而被惊醒过,但三楼之上的病人几乎都是一觉熟睡在现在。何况,女厕所右面是大楼中央的楼梯,左边靠着男厕所,离病房有一段距离。所以凶犯的尖叫,必然没有几个人听见,就算在睡梦中耳闻,起身打开窗一看,人早就掉下去了,哪里知道究竟?肯定以为是自己的幻听罢了。只怕到这一刻,许医生的尸体还没被人发现。

  事实确实如卫霄猜测的那样,小田为三六零室的人请了医生后,就跑上四楼找许医生,可是厕所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小田以为许医师已经带着孩子下楼了,往回走的路上,还怪自己太毛躁,上楼的时侯不知道先去特诊病房看一眼。

  谁知,小田敲开房门,里面仍只有慧莲、田警官两人,她心知不妙,当下把许医师失踪的事承托而出。田警官也顾不得自责,或是安抚失魂的慧莲,赶紧召集警员和医生每三人一组分散搜查,自己和慧莲、小田直奔顶楼,先是查看了通往天台的大门,之后便冲入女厕所。

  找到卫霄后,田警官不仅没能松了口气,神色反而更凝重了。眼下灯火昏暗,看不出有没有争斗的痕迹,但从孩子的伤势中可以了解到,他一定是受了责打。那么抱着他上楼的许医师呢?又是谁打伤了孩子呐?

  田警官听到慧莲询问卫霄,亦探向对方怀中饱受虐打的孩子,期盼他能给出答案。但心中其实是不抱以希望的,毕竟孩子还那么小,又是在受惊之后。眼下别说回答他们的问题了,可能连他们问什么都听不明白。

  “掉。”卫霄扯着乌青的嘴角,忍疼开口道。

  “什么?”田警官探向前追问。

  卫霄举起疼痛的胳膊,指向敞开的窗户道:“掉,许姨姨掉。”

  “你说许医生从窗口掉下去了?”田警官、小田互看了一眼,彼此脸上都充满了不敢置信的表情,下一瞬猛地冲到床边往下看,透过舒郁的光辉,正下方的水泥地上隐约躺着两个模糊的黑影。

  田警官把伸出的脑袋缩了回来,转身便要往外跑,可是一想到脚下的房间是凶案现场,又遽然止步。田警官回头欲吩咐仍站在窗边目瞪口呆俯视其下的妹妹,不想慧莲已一声不吭地搂着卫霄走到了门边,眼看就要夺门而出,田警官赶紧伸手阻拦道:“等等,我还有几句话想问孩子。”

  慧莲撇过脸冷眼而视道:“有什么事,你不会等会儿问吗?你看我们小少爷的伤等得起吗?”

  只消一眼,田警官就知道卫霄伤得不轻,慧莲这么说,他自然不能挡着去路,只得拉过神不守舍的小田,让她送孩子下楼,并叫两个组员上来接替他看守案发现场,余下的那一个守住楼下的尸首,不要让任何人接近。

  卫霄被抱至底楼的急诊室,先脱了衣服让医生检查了伤处,保险起见又拍了X光片。卫霄的伤势对于一个才叫名三岁的孩子来说有些重,好几处软组织挫伤,牙根、舌头、嘴唇也都被扇出了血,有轻微的脑震荡。但幸运的是,他的耳朵、眼睛无事,身上没有骨折,更没有摔得内出血,这个结果已经让慧莲谢过好几次菩萨和老天爷了。

  等卫霄从急诊室内上完药出门,已经是早上四点半了。卫霄感到四下乱哄哄的,好像医院里的病人都知道楼里又出事了,但他们在医生、护士的关照下,都没有走出病房。走廊里都是警察,听小田说,是田警官打电话叫来的。眼下,每层都有警察看守,并一层层仔细的查证着。

  慧莲抱着卫霄回特诊病房的路上,遇到了田警官。在田警官的恳求下,慧莲再次带着卫霄登上了去四楼的阶梯。

  田警官打量着头上缠着纱布,脸上一片红肿的卫霄,心里叹息。他不是不体谅人,他也想让孩子多休息,但小孩的记忆力不集中,现在离案发时已过了将近四个小时,孩子或许已经遗忘了很多东西。要是再让他睡上一觉,田警官很怕孩子会什么都不记得了。这几起凶案影响很恶劣,局里刚刚已经下令要在三天内破案了,田警官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不管能不能从孩子嘴里套出些什么,问问总是不会错的,至少尽力了。

  “宝宝不怕啊!”慧莲边走边拍着卫霄的背,一边瞪视着田警官。

  田警官知道是自己不好,去勉强一个受伤的孩子,但目前案情扑溯迷离,让人找不到头绪,即便是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想试一试。何况,田警官觉得眼前的小孩很聪明,说不定还真能从他的嘴中把事情弄明白,至少能找出一丝线索。

  “去,去窗窗。”

  刚跨上四楼的通道,卫霄就摆动胳膊,指向右侧尽头处的窗口。

  慧莲方要说话,田警官暗中摇了摇手,对着卫霄扯出个笑脸,疑问道:“为什么要去窗那边呐?”

  “许姨姨带我去。”

  田警官与慧莲对视了一眼,互相使了个眼色,把卫霄抱至窗边。田警官接着问道:“许医生为什么把你抱到这里呢?”

  “许姨姨说话。”

  “她说什么?”田警官急切的追问。

  “宝宝不懂。”卫霄仿佛像做错了事一般,垂下了脑袋。

  田警官接到慧莲的白眼,赶忙摆了摆手道:“没关系,没关系啊!宝宝不懂也没关系,宝宝已经很聪明了!”

  他不是听不懂,而是当时在想别的事情,所以没有听。卫霄回想着许医生跳下楼的那一刹,回望他的情形,暗暗叹了口气。卫霄从慧莲的双臂中,微微探出小身子,搁开身边的田警官,并指着左半边反射出内部通道映像的玻璃窗道:“有影子,嗯,看不见。”

  “什么意思啊?”田警官不解道。

  慧莲不愧是照顾了卫霄两年的人,想了想解释道:“小少爷,是不是从窗口上看到后面有人影,一下子又不见了?”

  “嗯。”卫霄点着头,并做出惊恐的表情道:“宝宝怕,宝宝就叫。宝宝不去,宝宝找慧慧。许姨姨不给宝宝说话。”说着,卫霄用手捂住自己的小嘴。

  田警官心下一凛,随即锁起眉峰道:“许医生捂住宝宝的嘴,又带宝宝走上去了吗?”

  “嗯。”

  许医生有问题!

  几乎是同时的,慧莲和田警官心底都揭示了这个可怖的真相。

  其实,在小田回头找人的时侯,田警官就觉得不对劲了,只是没有深思。照理说,许医生带孩子去上厕所,一开始往上走,可以当作是许医师习惯的选择。可是,半路出现了不得不与小田分开的情况,那为什么不一起往下走呢?二楼又不是没有厕所,明明可以一起下去的。

  小田没有想到,是因为她为人粗心急躁,而且一开始被许医师往四楼带,所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可许医师呢?慧莲刚听到了古怪的敲门声,甚至还叫了警察。难道,出了这样的事,她一点也不怕吗?换了个人,必然会和小田一起下楼的。

  还有,许医师到了四楼,为什么没有马上带孩子去上厕所,而是站在窗边说话,根本就说不通嘛?田警官相信卫霄的话,这么小的小孩子只可能少说,不可能胡说。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许医师在这场凶案中,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在田警官的沉默中,三人再次来到了五楼的女厕所。田警官让慧莲扮演许医师,照着卫霄说得做。

  “许姨姨没开灯,宝宝怕,自己开。”卫霄说着,扭动小身子,拉了拉垂下的开关。

  守在案发现场的警官好奇道:“你怎么知道开关在这里啊?这也太聪明了吧?”

  “我们小少爷本来就聪明!”慧莲狠狠冲对方瞪了一眼道:“我晚上带小少爷去过一楼的女厕所,他肯定那时候看见了。这幢楼里女厕所的电灯开关不都是在门边吗?你自己粗心大意,就不要怪别人太聪明!”

  田警官知道卫霄是慧莲的逆鳞,急忙喝斥了手下一句,让对方不要多话。之后,用语言动作来提示,试图让卫霄记起当时发生的一切。

  “你是说,许医师一进门就抱着你走到这里,是不是?”田警官用脚尖点了点厕所倒数第二个小隔间。

  卫霄颔首道:“嗯。许姨姨抱着宝宝嘘嘘。”

  “奇怪!”未等田警官说话,旁侧与方才被田警官训斥的人搭伴的警员疑惑道:“一般人进厕所都是选第一、第二个隔间,要不就是习惯性地选最中间的那个,很少会去后面上,而且还是半夜。”

  “她要是害怕的话,会跑到五楼来吗?”被点名批评的警员摸了摸鼻子,咕哝道。

  “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田警官冷着脸,严厉的视线从组员身上扫过,把对方吓得缩起肩膀,埋下了脑袋。待组员老实了,田警官马上又换了个笑脸,看向卫霄道:“后来,宝宝是不是看见了一个没穿裤子的人?”

  田警官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死在许医师身边的女人,如果说坏人,田警官不敢肯定孩子明不明白‘坏’的意思。所以,只能用最直观的,人眼能看到的样子来说明。为此,田警官又收到了慧莲的两枚白眼。

  “嗯。”卫霄苦着脸点首道:“宝宝尿完,许姨姨不给宝宝穿裤子。宝宝喊姨姨,姨姨也不说话。宝宝把头转过来,看见一个人拿着绳子套在许姨姨这里。”

  卫霄比了比自己的头颈,继续说道:“她的绳子还掉在宝宝头上,宝宝叫许姨姨给穿裤子,姨姨不说话,嘴里呜呜呜,好像在哭。宝宝就自己拉裤子,爬到许姨姨身上,打坏人。”

  “小少爷!”慧莲听了卫霄的话,害怕极了。

  田警官却眼眸一亮,感兴趣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是坏人?”

  “许姨姨哭了啊!许姨姨对宝宝好,抱宝宝,给宝宝吃好东西,宝宝帮姨姨打坏人!”

  对于卫霄理所当然的回答,田警官心下一片酸软,唏嘘了良久方道:“坏人打你了吗?”

  “嗯。宝宝用小棒子打她的眼睛,她打宝宝,把宝宝摔出去。”

  虽然已经知道后果了,但慧莲听到这里,依旧咬牙切齿,恨不得去楼下,往对方身上踢上几脚才好。

  “小棒子?”田警官不解道。

  “头!我想,他说得是这个。”警官走到最里端的小隔间,指着其中的凹槽道:“里面有个小电筒。”

  田警官指着小电筒,瞅向卫霄提问道:“宝宝,是这根小棒子吗?”

  卫霄点头。

  慧莲亦扭头看了一眼,提醒道:“这是许医师每天夜里查房用的,一直放在她的衣袋里。”

  “宝宝,你摔到了地上,坏人还来打你吗?”田警官诱哄道。

  “坏人一直拿着绳子,宝宝戳她眼睛才放开,把宝宝丢出去。”卫霄撅着嘴道:“坏人开窗,来捉宝宝,打宝宝的头,还要把宝宝丢下去。”

  别说心骇的慧莲,就是田警官听了,亦为当时的卫霄悬起了心。

  “宝宝害怕,宝宝疼,许姨姨出来咬坏人,坏人就……”卫霄做了个掐颈的动作,垂泪道:“许姨姨抱住坏人,去……去窗窗……掉……”

  从卫霄断断续续的话中,田警官可以勾画出事件的大致轮廓,就是许医师在危机关头救下孩子,抱着凶犯一起跳楼。至于,为什么不喊人,不求救,田警官此刻还不能肯定。但可以明白的是,不管她做过什么,她用自己的命救了孩子这个不争的事实。

  接下去,就没有卫霄的事了。慧莲在田警官的千恩万谢下,抱着卫霄步出洗手间。卫霄在走出厕所的那一刹,回首看向窗边,心潮起伏久久难平。

  卫霄在许医生捂住自己的嘴时,就知道她的不对劲了,她抱着自己在窗边说话,她往五楼的路上走得慢,沿路不开灯,一进门就选倒数第二个隔间,种种的迹象都表明,这里面有问题。

  但卫霄不知道许医师究竟要干什么,而对方又把他的位置摆在了哪里?卫霄帮着许医师打人,固然是为了报答对方,但何尝又不是为了救自己。

  他还那么小,根本无法与凶犯抗衡。甚至,连躲都躲不开。卫霄用尽力气帮忙,并说出让许医师先逃的话,不过是在赌,赌许医师的良心未泯。但他没想到,最后竟会是这么个结局。

倚楼听风雨 发表于 2014-11-2 10:19

第66章 意外的答案

  “头,还是不行。”警员小刘跨步而入,拉过椅子一屁股坐在田警官身边,把空白的记事本往办公桌上一摔,擦着额角的汗水,苦着脸道。

  “怎么?一点线索都查不到?”田警官诧异地侧过脸斜视着小刘,眉峰深锁。

  小刘捞过桌上的茶杯,灌了两口,大咧咧地擦了擦嘴巴,点头道:“那个女人的脸摔坏了,根本看不出原来长什么样。连牙齿都不见了好几颗,虽说后来找到了,可也没什么用,她的牙都没补过,医院里根本没有她的记录。”

  田警官撇了撇嘴角,扭头冲一旁的女警挥手道:“小昭,你那边怎么样?”

  小昭摇头道:“到现在还没有人来认尸。那个女人不是病人,也不是家属,穿的衣服都不是她自己的,是底楼病人晾在窗外的衬衫。她丢掉的衣服我们在垃圾桶里找到了,很不起眼,医院里的人都对她没有什么印象。”

  “许医生那面呐?”

  “许园春的父母都过世了,现在家里就她一个人。远亲倒是有,但两边关系很淡,几乎不来往。”小昭翻着手中的笔记,一边看边说道:“许园春是本地人,今年三十六岁,到俞江医院已经有十四年了,在工作上从来没有出过差错。我问过许医生身边的人,他们都说没见过她和什么陌生的女人说过话。去内科看病的人是不少,但许医师没对谁特别关照,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田警官靠在椅背上抿唇倾听,忽然提问道:“她结过婚吗?”

  小昭瞅了瞅发问的头顶上司,其后翻了两页纸,仔细看了几眼回道:“许园春是刚入俞江医院那年结得婚,当时二十三岁,不过在六年前已经离婚了。”

  “他们为什么离婚?”

  小昭尴尬地笑了笑道:“许医生的前夫已经不在乌俞市了,我找到他之前工作的地方,问了很多人,但都没有他的消息。”

  “他是什么地方的人?老家在哪儿?”小刘插口道:“你找过他家里人吗?”

  小昭朝小刘翻了个白眼道:“这还用你问哪?他是邻省兆麟县的人,我和当地的警局通过话,让他们去问了。但现在还没有接到他们打回来的电话。”

  田警官微微颔首道:“如果今晚还没有消息,你就和小王一起跑一趟。务必要找到许医生的前夫,或许突破口就在这个人身上。”

  “是。”

  待小昭应声后,田警官再度靠在坐椅上深思。文芳、赵姨、欧护士、许医师,这些人与那个陌生的女人之间,到底有着什么联系呢?特别是许医生昨晚诡异的举动,好像是有意引着凶犯上五楼,把自己陷在危机之中的,她究竟图什么呢?

  “本来以为不用麻烦人家了,现在看来还要再走一趟。”思来想去仍没有得出头绪的田警官只能苦笑着起身,当即吩咐小刘继续查陌生女人的身份,医院里没人知道的话,就去医院外的小摊、附近的商店里打听,不管怎么样是人总要吃饭,运气好的话,应该有人还能记得那么一星半点。至于小昭便在局里等电话,如傍晚还没有用的信息,立刻动身去兆麟县。

  正午十二点十分,俞江医院三楼特诊病房。

  “你怎么又来啦?”慧莲拉开房门,看到了站在门边眼中布满了血丝的田警官,口中虽有怨气,但仍是侧身把人请了进去。

  田警官带着刑侦科内专画头像的技术组员入内,看到房里正坐着两个人,其中之一是昨天打过交道的院长,另一人非常年轻,约摸才二十出头,但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上位者的气息。田警官不敢怠慢,点首打了招呼。院长笑着起座,给双方介绍,田警官才知道对方正是乌俞市内家世最显贵的闻家的大少爷,也是被卷入风波中的孩子的亲生父亲。

  对于孩子的身份,院方不肯透露,但田警官亦隐约摸到了底,只是没想到孩子的父亲这么年轻。田警官与闻君耀握了握手,说明了来意。闻君耀乘势起身,表示下午还有工作,先走一步。院长本是想送闻君耀出门的,但田警官找他有事,闻君耀也在一旁推辞,院长只能在他的劝说下留了步。

  “田警官啊,早上你们已经问过我了,能说的我都说了,现在还有什么要问的呐?”医院里出了几起事故,风评非常不好,今天一上午,就有大半的病人退了院。看病的人也比往常少了许多,卫生局更是打了好几通电话来谴责,话里话外都是他的工作没有到位。要不是刚才闻家的太子表示会为他周旋,他的头发都要急白了。

  田警官自然明白院长的压力,对他话中的不满亦不在意,反倒宽慰了院长两句,随后询问道:“窦院长,许园春医生已经在俞江医院里工作十四年了吧?”

  “是啊,应该有十多年了吧。”窦院长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道:“我记得不是很清楚,我是五年前才来俞江医院的,对那些老资格的医师的事都不是很清楚。”

  “那有对许医生的事知道的比较清楚的人吗?至少,在这七八年里,对医院里的事比较了解的?”许园春在六年前和丈夫离婚,不知会不会和眼下的事有交集。田警官边思索边追问道。

  院长想了想,站起身道:“我去问问看,如果找到了就让他们过来。”

  “好,让你费心了。”田警官送院长离开后,看着床上撅着小屁股趴着睡觉的孩子,招过慧莲轻声问道:“你能把昨天傍晚在底楼厕所里遇到的那个女人的样子,再说一遍吗?”

  慧莲不答反问:“她就是杀人犯吗?”

  田警官点着下巴道:“大致可以确定。她的裤腰带,就是这几起案件中的杀人凶器。”

  “裤腰带?”

  “对。”慧莲也算凶案中的苦主,田警官眼下又要用到对方,只得为其解释道:“你不是说,你泼对方一桶水,她都没有起来找你麻烦吗?那是因为她穿的裤子没有松紧带,也没有扣子,只能用腰带缠起来才不会往下掉。”

  慧莲莫名其妙道:“干什么那么麻烦啊?绳子藏在衣袋里就好了,还弄出什么裤腰带,连裤子都不能穿,她怎么想的啊?”

  事实上,这件事田警官也有些吃不准,但依旧为她分析道:“她的杀人手法就是把人勒死,装成上吊的样子。所以绳子很长,如果放在衣袋里,那么一大把,很容易被人看到。所以,她就把凶器当作腰带,这么做的话,不仅很难发现,就是有人看见了,也不会想到她缠在身上的裤带就是杀人凶器。顶多是,解手的时侯麻烦一点,要等人都走了,才能起来,把腰带再缠上去。因为腰带很长,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果然是这样。

  趴在床上的卫霄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昨晚他看到女人光着屁股走出小隔间时,就解出了这个谜题。昨天吃晚饭,偶然间慧莲和他去了底楼的洗手间。那时候,医院已经关门了,女人为了不被人发现就躲在厕所里。她听到有人进门,虽然不想小便,但也不得不做出上厕所的样子,以免被人窥出端倪。

  可是,女人没想到会被他发现,一时惧怕之下破口大骂,想把他骂走。谁知道,最终让慧莲泼了桶冷水。但她不能站起来,站起来的话会让人发现裤子穿不上,必须绑腰带。而腰带又那么长,正逢医院里有三个人上吊死了,其中之一还是吊死在医院里的,她的腰带肯定会令人起疑。

  那个女人没有穿内裤,是因为她的衣服被慧莲泼湿了。她躲在厕所里,就是为了不引人注目,为此就算身上湿答答的,也不能出去换衣服。只能等天黑了,悄悄溜出厕所偷上那么一两件来换,但衣服好说,不管是男装还是女装,穿得下就行,可内裤就不是那么容易能到手的了。而且,女人没有换裤子,可能是怕万一有人发现自己拿着腰带,却穿着一条不用系腰带的裤子吧。脱掉内裤,更可能是因为不舒服,或是两条湿裤子贴在一起会干得更慢,所以不得已为之。

  卫霄一边想着,边听着旁侧之人的交谈。

  “那她和许医生是什么关系?”慧莲对这件事仍是耿耿于怀。

  田警官无奈地摊手道:“不知道,我们连这个女人的身份都还没弄明白。所以,才来找你了解情况。”

  慧莲闻言,哭笑不得道:“田警官,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没看到她的样子,她把头藏在胸口,根本不让看。”

  “你真的不能再想一想吗?可能……”田警官虽不敢抱以太多的期待,但听慧莲这么说,心里仍是一阵失望。

  慧莲耸耸肩,对着田警官抱歉地摇了摇头。

  “唉——!算了,我再去别的地方……”

  田警官刚欲起座,忽然听右手边传来个嫩呼呼的嗓音。

  “叔叔。”

  田警官心底烦躁,但看到这个可怜可爱的孩子,那颗坚硬的心就不知不觉地软成一团。田警官上前一步,拉着卫霄的小胖手道:“宝宝醒啦?叔叔有事要做,以后再来找你啊!”

  “宝宝有事和叔叔说。”卫霄顶着张红肿的脸盘,看起来很是滑稽,但他的眼神黑溜溜的充满了认真的神采。

  卫霄的聪明,田警官昨日是领教过的。但孩子已经睡了一觉了,田警官不认为他能提供什么有用的情报,但又不愿伤孩子的心,只得整了整脸色,装作急切的样子询问道:“宝宝要和叔叔说什么呀?”

  “宝宝记起来了。那个,那个坏人,宝宝以前见过。”

  “什么?”田警官一把招过身后的技术人员,柔声提问道:“宝宝什么时侯看见过她?在医院里吗?”

  “嗯。”卫霄点点小脑袋道:“在下面,她撞宝宝,还撞赵姨姨。”对,就是因为自己见过她,所以昨晚在厕所里的时侯,女人才会在受惊之下,把骂人的话脱口而出。女人怕自己看到她的脸,会突然说出些不利于她的话,更怕带着自己进厕所的慧莲,会看见她的模样。

  宝宝嘴里的赵姨姨,可能就是第二个受害者——赵姨!

  田警官与警员交换了一个眼色后,接着瞅向卫霄,低声询问道:“宝宝,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吗?”

  “她比赵姨姨高,高……”

  田警官在卫霄比划的时侯,猛地拍了技术警员一下,警员赶忙取出纸笔,在上面画了起来。

  哆哆哆。

  慧莲开了门,其外正是院长找来的人,一个是给医院守门的大爷,一个是医院人事处的老王。

  两人刚进门就瞧见技术警员在作画,感兴趣地走上前看了一眼。这么一瞅,守门的老爷子大声惊呼了起来。“这个人我见过!”

  “哦,您老说说。”田警官忙把人拉到椅子上坐下,并自说自话的送上热茶,不知暗中被慧莲瞪了多少白眼。

  老大爷捧着茶杯,神经质地点着头道:“前段时间晚上,我好几次在医院里看见这个人,她总是很晚走,医院都关门了,我催了她好几次才出去。”

  “您老还记得是什么时侯吗?”

  “反正是这半个月里的事,要不然,我不会一看见就记起来。”

  “那你看到她在做什……”田警官刚欲深入调查,却听到身后的老王猝然惊呼道:“啊!难怪看着这么眼熟,原来是这个人!原来是她!”

  田警官只得先让老大爷坐着稍等片刻,转朝激动的老王道:“慢慢说,慢慢说,别急!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王被田警官拍了几下背脊,才冷静下来,长叹了一口气方道:“这个女人的样子有点变了,不过,我还能认出来。六年前,我们医院里有个病人跳楼自杀,她就是那个人的母亲。当年,她吵得很厉害啊,医生都被她推在地上。”

  旁听的卫霄暗道,小田在后花园里和慧莲说话的时侯,好像提过跳楼的事。只是,那会儿他们都没在意。

  “这么说,她是来报复的?”田警官打量着老王的神色,狐疑道:“那文芳、赵姨、欧护士她们和这个女人之间有什么关系?”

  “看到她,我倒是有点明白了。不过,我知道的只是一点传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没关系,是不是真的,我们警官会去调查。你只要把自己知道的事说出来就行了。”老王自从认出了图中的女人,便一脸气愤的样子,就是看门的老大爷都明白,其中必然有问题。田警官当然不会放过任何的线索,急忙劝他开口。

  “不是我在别人背后说坏话,这个女人真不是个东西。不过,我也是听人说的。当时,她儿子的病好像是绝症,治不好了。她心里不舒服,照顾儿子的时侯,总是和一个病房里的人吵架,还骂医院、骂医生、骂护士。那个文芳,当初就是在那个病房里照顾病人的。”

  老王说着摇首叹道:“文芳不是个好脾气的,和这个女人吵过几次后,有一天在走廊里和欧护士笑话这个女人,说她再吵再闹,儿子也没几天好活了。刚巧,被这个得了绝症的病人听见,病人还小,一时想不开,跑到五楼上从男厕所跳下来,当场就死了。这个女人就恨上了我们医院,特别是我们医院的许医生。”

  “为什么?”田警官疑惑道:“这件事和许医生有什么关系啊?”

  老王啐了一口道:“所以,我才说这个女人不是东西啊!她怪许医生就是因为许医生给她儿子查出了绝症,你说这女人有病吗?医院是她自己要来的,她儿子有病也不是我们害得,却硬要把她儿子得绝症的事推在许医生头上,说要不是许医生查出来,她儿子不会得这个病。”

  “那后来怎么样了?”慧莲虽然对许医生产生了心结,但听到女人的无理取闹仍感忿恨,不由得插嘴问道。

  老王咬牙切齿地捶着桌面道:“后来她天天来吵,天天来闹,院长就让许医生先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再来上班,据说医院还赔了不少钱给他们。那个女的倒还是想再吵下去,不过她的男人收了钱,她没了理,只好不来了。”

  田警官心下疑窦丛生,望着老王疑问道:“文芳、欧护士她们这么做,你们医院没有处罚吗?”

  老王不忿地摆手道:“那时根本不知道是她们两个坏的事,这个女人也只找许医生的麻烦。过了半年,这件事才传出来,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院长只能象征性的警告了她们几句。没想到,现在会弄成这样!唉——!许医生真是……”

  “那赵姨呢?她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田警官疑惑道。

  老王亦不解地摊手道:“赵姨这个护工是三年前才来医院的,应该不认识那个女人。”

  “难道……”田警官俯视着床上的卫霄,心想,难不成就是因为撞了一下,吵过几句,对方就把赵姨杀了?有这么穷凶极恶的人吗?但老王的话中,这个女人根本是个是非不分的人,而且她在杀赵姨之前,已经背负一条人命在身了。所以,也不能完全否定这样的可能性。

  哆哆哆。

  未等慧莲上前,门一下子被守在外头的警员推开了。对方站在门外,上半身探入门缝,冲着田警官报告道:“田队!局里的小昭打来电话,说有重大发现,请你马上回去。”

  “正好,我也得到了很多有用的情报。”说罢,田警官请老王和守门的大爷一起去警局做一下笔录,并让警员再找几个老资历的医生护士,问问六年前的自杀案。

  “拜拜!”田警官朝卫霄摇手告别,卫霄亦抬起胳膊挥摆,只是那小胖身子里噗通噗通跳着的心底,藏着许多疑问,不知还能不能得到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我本来是想写完的,可是来不及了。》《~~抱歉!

倚楼听风雨 发表于 2014-11-2 10:21

第67章 发了一笔财

  哆哆哆。

  “怎么又是你啊?”听到敲门声,慧莲打开房门,田警官正笑眯眯地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个消瘦的,夹着黑色工作包的中年人。当田警官入内之时,陌生男子也跟着走进了房间,慧莲关上门后,偷偷打量着对方。

  “宝宝好啊!”田警官面向床上呆坐着的卫霄,把手里的布袋往桌上一放,从中取出个毛绒玩具,快步走到床边塞到卫霄怀里,让他抱着布偶玩耍,边笑问道:“宝宝还记得我吗?”

  卫霄看了眼怀里的毛绒老虎,装作感兴趣地抓着老虎的尾巴扒拉了两下,方才抬着下巴,昂起小脑袋瞅向田警官,奶声奶气道:“叔叔,记得。”

  “宝宝真是聪明啊!还记得叔叔呀?”此时,卫霄脸上青紫色的伤痕已经淡去了,露出了白净的脸蛋。因为刚受了苦,卫霄原本胖乎乎的小身子瘦了一圈,虽是叫人心疼,但看着反倒更为精致可爱了,田警官忍不住摸了摸卫霄的脑袋,与他同来的男子看得眼热,似乎也想伸手逗逗孩子,让一旁的慧莲不着痕迹地挡开了。

  田警官干笑了两声移开手,慧莲挑了挑眉,乘机问道:“田警官是大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是不是又有什么事要问了?”

  “哈哈。”田警官抬手抓了抓后脑勺的黑发,偏身把背后的中年男子推了出来,笑着解释道:“我是来看孩子的,顺便把周律师带来。”

  “周律师?”慧莲疑惑地凝视着对面的中年人,心里猜测着对方的来意。

  在慧莲怀疑的目光下,周律师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周国正,在桃丰市舒心律师事务所上班。今天来,是受当事人的委托,把东西交给这个孩子的。”

  “有东西要给小少爷?”慧莲狐疑道:“什么东西?你的当事人又是谁?”

  “这……”周国正为难地看着慧莲,随即把视线移向身畔的田警官,仿佛希望他帮忙说项,或是遮掩什么似的。

  慧莲愈发觉得其中有问题,当即沉下脸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如果你们不说清楚,不管什么东西,我们小少爷都不会要的。”

  周国正见田警官扭头躲开了自己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换上平日对待客户的严肃表情,责问道:“你说不要就不要啊?你能代表你们小少爷吗?我已经给孩子的父亲打过电话了,他也同意接受了……”

  “那你还来干什么啊?”慧莲可不信邻县的律师如此有闲心,在得了闻君耀的话后,还特意来见这么小的当事人。

  “你……”

  周国正被慧莲刺得哑口无言,田警官怕把事情弄僵了,只得拍了拍周国正的肩,并冲着慧莲赔笑道:“我们确实给闻家少爷打过电话了,他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表示让孩子自己选。所以……”

  周国正对于闻家也有耳闻,知道对方未必看得上当事人的那点钱,但没想到他们居然会把选择权交给一个小孩,一个才叫名三岁的幼儿,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匪夷所思!他即为自己的当事人不值,又觉得闻家人对孩子太不上心,反而对此刻挡在孩子身前,浪费自己时间的慧莲不那么生气了。

  “既然要小少爷选,那总该让小少爷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事情又回到了原点,田警官与周律师见慧莲摆出一副绝不妥协的样子,只得咬牙说出实情。“许医生留了点东西,指名要给孩子。”

  “许医生?”慧莲颦眉道:“她留下了什么?有些什么东西?”

  周国正把工作包搁于腹间,拉开拉链,探手掏出一份资料递给慧莲,一边解说到:“许医生名下有两幢房子,一间是市里的,就在这所医院外两条街的三江小区里,是七年前买的。房子有点老了,不过地段好,现在卖的话,起码可以卖五万。”

  慧莲翻着资料,仔细听着周律师的话,一边为高昂的房价咂舌。慧莲心道,自己在闻家帮佣,每个月的工资也算高了,但也只有一百出头,要买这样的房子,最少不吃不喝攒上四十年的钱。当然,以后工资可能会涨,但房价必然也会水涨船高。

  “还有一间老房子在乡下,值不了多少钱,但肯定还有增值的空间。”周国正知道慧莲是照顾孩子的保姆,但是这类人对孩子的影响是很大的,特别是孩子还那么小,肯定她说什么就听什么。因此,为了完成许医生最后的心愿,周国正边说边观察着慧莲的表情,生怕对方不接受这份遗嘱。“另外,许医生在银行里有一笔存款,一共是二万三千元。还有房子里的东西,比如家具、邮票、首饰之类的,这些都是许医生交代要留给孩子的东西。”

  “为什么?”周律师刚说完,慧莲便合上资料,直视着对方道:“许医生为什么要把东西都送给我们小少爷?她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们小少爷的事?否则,我想不出她这么大方的原因。”话说到一半的时侯,慧莲转首睨视田警官,眼神中满是质问。

  田警官知道慧莲很机灵,而她也确实没有被这笔遗产迷惑,一下子就点出了蹊跷之处。只是……田警官与周国正面面相觑了片刻,皆不知该怎么回答。

  对方的踌躇,慧莲看在眼底,冷笑道:“我们小少爷是闻家的小少爷,家里什么都不缺。这些东西确实不算小数目,但还没有让我们小少爷冒险去接受的地步。”

  “哎呀,哪里要冒险啊?”周国正苦着脸道。

  “那你们倒是告诉我为什么啊!你们一个是警察,一个是律师,做事应该行得正坐得直。现在说一句藏一句的,叫人怎么想?”慧莲挑目撇向田警官道:“前几天半夜的事,我还没有问田警官呢!我和小少爷作为当事人,难道没有知情的权利吗?我们小少爷让人白打一顿不说,最后连自己为什么被打都不能知道啊?”

  “这……”田警官无言以对,目光掠过卫霄那黑黝黝的大眼,踌躇半晌后,晃了晃脑袋道:“这几起凶案是梅小花犯下的,就是你在厕所看见的那个女人。但医院里的谣言却是许医生散布出去的。那些闲话她没有对同事讲过,只是在看病,或是吃饭、休息的时侯和病人说上两句,之后就……”

  “传得医院里到处都是了,是不是?”慧莲接下田警官的话头,不忿道:“她为什么这么做?她要是不喜欢我们小少爷的话,干什么总是来抱我们小少爷,还总是带吃的给我们的小少爷啊?现在死了还要留东西给我们的小少爷,一边说喜欢,一边说坏话,她这么惺惺作态干什么?”

  “她不是惺惺作态!她……她心里苦啊!都是我不好,我……唉!”

  田警官拍拍周国正弯下的背脊,接下对方的话头道:“事情其实是这样的。前天你也听到了老王他们的话,那个梅小花的儿子,因为听了文芳和欧护士的话,跳楼自杀了。梅小花当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而且她本人也不是讲道理的人,就去找当时她儿子的主治医师许医生的麻烦。”

  周国正忽然插口道:“园春她被那个女人推在地上打,院长只好让她回家避一段时间。谁知,那天刚到家,园春裤子底下就见红了,原来这一推把她肚子里的孩子给推掉了。那时候,园春已经三十岁了,我们天天盼孩子,家里又催得紧。这一胎,是园春好不容易怀上的。结果,这个孩子来我们不知道,直到走了,我们才发觉……”

  慧莲心道,老王是说过有医生被病人家属推倒,没想到这人便是许医生。而且,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

  周国正边说边擦着湿润的眼眶,叹息道:“我送园春去了妇科最好的春回医院,但别说孩子没保住,医生说,园春之后都不可能再有做母亲的机会了。”

  慧莲听得唏嘘不已,卫霄亦不自觉地扣紧食指,把手中的小老虎都捏得变形了。

  “这还不是最糟的事。”周国正仰头闭起眼睛道:“等我妈得知园春流产,还不能生了之后,立刻逼着我和园春离婚。我不答应,她就翻天覆地地闹。最后,还是园春先提出离婚,我觉得对不起她,就把房子留给了她。”

  “房子有什么用?”慧莲恨许医生算计自己的小少爷,但更厌恶,更看不起眼前的男人。

  周国正凄惨地笑道:“是啊,是没用。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以为园春离了我,也能好好的……”

  “呸!”慧莲啐了周国正一口,冷嘲道:“她孩子都不能生了,你居然还以为她能好好的过下去?你是傻子,还是自欺欺人呐?自己的老婆在这么惨的时侯你不陪着她,还让人欺负她,急着和她离婚,你还是不是人啊?你……”

  “好了,好了。”田警官拉住想冲上前动手的慧莲,安抚了好一会儿,方继续解释道:“其实,自从没了孩子,不能生育后,许医生就想要报复。许医生流产的事,医院里没人知道,因为那段时间,她正巧按院长的吩咐躲在家里,避开梅小花的纠缠。许医生一直关注着梅小花的近况,得知梅小花过得很不好,她的丈夫每次喝醉酒就会打她,骂她克死了亲生儿子。并且,没过几年,就把医院的赔款用光了。甚至,为了再生个儿子和梅小花离了婚。”

  恶人自有恶人磨!慧莲对梅小花的遭遇一点都不同情。不过,她倒是明白了,为什么梅小花半夜要来杀自己了。因为她那天傍晚在女厕所里骂得话,正好戳到了对方的痛处。她骂梅小花没有口德会克死子女,没想到,竟是一语中的!

  “六年过去,梅小花过得很苦。今年,她丈夫终于把房子卖了,卷款和酒馆里的女人离开了乌俞市。她没有地方住,也没有工作,有时候甚至要睡桥底下,或是公园里。”

  田警官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接下慧莲递上的茶,喝了一口道:“许医生化了妆,开始慢慢接近梅小花。而梅小花,早已不记得许医生的长相了。这么一来,更方便许医生不经意间,透露当年自杀案件的真相。走投无路的梅小花,当然把自己的不幸都推在这件事上,而且,她本身就喜欢胡搅蛮缠,爱钻牛角尖。”

  卫霄甩着小老虎,心中暗道,怪不得那天许医生带他去做心电图,回去的路上,他在内科门外撞到梅小花,大概是因为她虽然想不起许医生的样子了,却牢牢的记住了这个仇人,想去内科偷偷看许医生一眼,到时候方便下手。之后,赵姨和她争吵,闹得医生们都走出科室来看热闹,她当时的反映是立刻就跑。看来,梅小花是怕医院里的医生认出她的身份。

  后来,许医生抱着他上楼,他感到身后有不怀好意的目光,应该就是梅小花在打量许医生。但梅小花没有察觉到,许医生正是给她策划凶案的人。

  “可以说,梅小花算是不想活了,所以想在死之前,把所有的仇人都杀光。许医生为她策划了杀人计划,比如梅小花力气很大,就让她用绳子把人勒死。还提出让梅小花把腰带作为凶器,这样看似妥帖,实则极容易出纰漏的方法。文芳、欧护士的值班表,就是许医生提供的,”

  慧莲不解道:“许医生为什么要编造那些谣言?跟她的报复有什么关系啊?”

  “要是文芳出事后,欧护士又死了,说不定有人会想起六年前的事。但许医生还想让梅小花再杀一个人,所以,让凑巧入院的孩子背黑锅,引开关注的方向。”田警官喝着白开水,边回道。

  “那赵姨呢?文芳出事后,死的不是赵姨吗?赵姨为什么会死?就因为她撞了梅小花一下?这人也太丧心病狂了吧?”慧莲想不明白,不自禁地拧眉追问道。

  田警官叹了口气道:“赵姨是许医生让梅小花杀的,就为了引开别人的视线,让梅小花可以在一团混水中杀死欧护士。而且,赵姨的死会推动许医生撒出去的流言,让别人都把眼光集中在孩子身上。是不是在赵姨死后,医院里的人才不敢再接近孩子的?”

  田警官望着慧莲迷惑不解的样子,接着说道:“许医生没有算到的是,梅小花会来杀你。你按下电铃,把她们找来,打破了许医生的计划。为了不让人起疑,她只能乘势把警察叫来,就算她不这么说,你也肯定会报警的。可能在叫我们的同时,许医生已经打算就在当晚,让这起连环凶杀案坠下序幕。”

  “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慧莲听得迷迷糊糊的,她抿着嘴唇,皱起双颊道:“你的意思是,许医生把小少爷抱出去上厕所是有预谋的?”

  田警官点头道:“可以这么说。如果,小田没有打翻尿壶的话,她可能也会在接过尿壶的时侯故意不小心掀翻。许医生去厕所的路上走得很慢,就是为了给梅小花赶在自己之前到达杀人地点的时间。”

  “那她到底想做什么?她当初把小少爷带出去是故意的,还是?”慧莲急切地逼问道。

  “不知道。我们到现在为止,都不能肯定,要是那时候孩子不想上厕所,许医生会不会用别的借口带他出去。不过,很难,可能会让我起疑心。所以,只能说……”

  “只能说小少爷运气不好吧?”慧莲瞪了田警官一眼,顺着他的话道。

  田警官讪笑了一下道:“事情过去了,我们不能重返现场,只能用最合理的推测来解释。”

  “哼!”鼻音过后,慧莲神色一整,提问道:“那许医生出去后,她究竟想做什么?让梅小花来杀她,让你们抓个正着吗?”

  田警官微微摇了摇首道:“她想让梅小花杀死自己,让梅小花被当作连环杀手枪毙。”

  慧莲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注视着田警官,却在田警官再一次的点首中低下了头。随后,又猛然抬起,逼视着田警官道:“要是梅小花杀了她,小少爷会怎么样?会不会也被杀了?她怎么可以这么做?她……”

  说到这里,慧莲突然住口。她想起自己的小少爷没死,而那晚的结局是许医生和梅小花同归于尽了。慧莲不由得疑惑道:“那为什么她最后……”

  慧莲没有说完,田警官却明白她的意思。田警官把视线转向端坐在床上的卫霄,眼神有说不出的柔和。过了片刻,田警官才叹息道:“因为许医生没想到,在她要被梅小芳勒死的时侯,她身边的孩子会拼命地救她。甚至为了她,被梅小芳毒打。许医生她很喜欢你的小少爷,但也因为自己不能生育,而恨着所有能看见的孩子。但最终,喜爱占了上风,让她觉得对不起这么关心着她的孩子,所以……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田警官眨了眨酸涩的双眸,看向慧莲道:“许医生的遗嘱是她死前寄给周律师的,里面写明了事情的经过,为了补偿流言对孩子的伤害。可能,那一夜她把孩子带出去,确实是临时起意的。我还是希望,孩子能收下她的歉意。”

  “不……”

  “请你让孩子收下吧!”慧莲想摇头,却被周国正哭腔打断了。“园春是对不起孩子,但我却对不起她。我不想让她死不瞑目,我想替她完成最后的心愿。”说着周国正就要对着慧莲跪下来,被田警官、慧莲一把抢上扶住。

  最终,两把钥匙,一份证明塞入了卫霄的小背包里。照慧莲的意思是,卫霄如果不要,可以长大后把东西捐出去。不过,这些存款和房子在卫霄懂事前都由律师事务所监管,并且只有卫霄才能动用。

  三天后。

  卫霄乘坐在房车内,回首望着越来越远的医院大门,仿佛看见了一个穿着大白褂的中年女子在向自己摆手……

  其实,卫霄倒已经明白了许医生那晚的举动。许医生是太喜欢他了,才想把他一起带走吧。许医生想让命运来决定他的生死,梅小花在杀了许医生之后,可能杀他,也可能不杀他。但他没有给命运做选择的机会!

倚楼听风雨 发表于 2014-11-2 10:22

第68章 知心的想法

  赵姨是怎么死的呢?

  卫霄对于医院里连环凶杀案中的各种细节,已经猜透了十之八九,唯一不明白的,便是赵姨的死。

  文芳和赵姨都是死在自己家里的,那么梅小花是怎么进去的呐?

  许医生为报仇谋划六年,对于文芳这个复仇对象,她一定早早就弄到钥匙了。可对临时起意的赵姨,许医生用配钥匙这样的老方法,来得及么?

  梅小花在急诊室里迷倒欧护士,并杀了她,其中肯定有许医生的功劳。比如,许医生把值班护士叫到隔壁房间,因为离得近,欧护士她们没有锁门,梅小花就趁机躲进急诊室,手里还拿着许医生给她的迷药。

  那么对赵姨,会不会也用上了迷药?

  赵姨家里似乎只有两个人,就是她和她那个快结婚的女儿。赵姨也不是和梅小花相撞后的当天死的,而是过了两天之后。那他是不是可以认为,在赵姨没有遇害的两天内,许医生、梅小花一直在悄悄观察着她,可是没有下手的机会,直到发生了某一个契机,才让她们成功了。

  比如,赵姨的女儿晚上出门约会,走得急,关门却没甩上。但这个可能性很小。或者,梅小花说自己是抄电表的,让赵姨大意下开门,然后……还有,赵姨早上交班后,离开医院的时侯,许医生送她一杯掺了迷药的豆浆。赵姨昏呼呼的走在路上,险些被车撞,最后让好心人梅小花扶到了家。这时候,赵姨已经认不出对方便是那个和自己吵过架的女人了。而白天,赵姨的女儿多数已经去上班去了,梅小花就……

  不想了,不想了!一个人计算别人,总有千万种方法的。何况,梅小花失手了,被枪毙的又不是许医生,许医生有什么不敢让她做的啊。

  虽然,对于梅小花怎么入赵姨家的门,卫霄还没有定论。但对许医生为什么要杀赵姨,卫霄却知道原因了。一开始,他觉得许医生杀赵姨简直是多此一举,但后来想到,欧护士没有文芳那么容易解决。欧护士家里有不少人,另外,护士都比较小心,所以就是有许医生帮衬着,梅小花想下手,也要寻找时机,可能要等上好几天。

  但文芳的案子已经在查了,警察也来过医院许多次,问过不少护工和医生。这么一来,许医生担心了。赵姨是见过梅小花的,而且两人还吵了架。显然赵姨对她映像深刻。要是警察问赵姨,医院里有什么可疑的人,她无意中说漏嘴,便要破坏许医生的复仇大计了。就是这么个小小的波澜,让操劳的半辈子的赵姨,没能看到自己女儿的婚礼。

  杀了赵姨,可以模糊警方的视线,能为梅小花提供更充分的犯案时间,一举多得。但,她是无辜的啊……

  卫霄甩了甩小脑袋,叹了口气想到,在掉下楼的前一刻,梅小花明显认出许医生就是那个给她出谋划策的人,所以才会大骂许医生是贱人,但是,她已经没有机会把知道的事说出来了。

  思及此处,卫霄有些不明白,许医生为什么要把真相说出来,干嘛不直接让梅小花背黑锅算了。又为什么把遗嘱托付给前夫周国正,许医生连自己都恨得咬牙切齿,认为是自己太不小心害死了唯一的孩子,所以一心求死。那么在她最难过的时侯,离开她的丈夫,她会不恨吗?

  许医生这六年来活着的慰藉,可能就是旁观梅小花的不幸,梅小花活得越不好,许医生越开心。她等待着,等待着梅小花走入绝境的时侯,再给这个被现实压垮的,失去理智的女人灌输仇恨,展开疯狂的报复……其实,在当年梅小花推倒许医生的那一刻,她的命运就像□□纵的木偶,慢慢地走上这条不归路了。

  撇开凶案不提,卫霄心头还藏着个疑点,这两天来,他一直反复思索仍不得其解。就是那天夜里听到诡异的敲门声之前,他做的那个,好像亲眼看到一般的真实梦境。梦中的那双脚应该是梅小花的,可是,她在厕所里走路的时侯,并没有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啊。那他听到的,以为是脚步声的音色,究竟是哪里来的呐?难不成,因为梦中的恐怖景象,而自我模拟出来的声音吗?

  啪咔。

  “知心,你怎么又这么晚回来?”

  是闻镶玉的声音!

  夜深人静,卫霄的耳朵又灵敏,隔壁房间内闻镶玉的话十分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鼓。卫霄粉嫩的小耳朵扇了扇,认真倾听起来。

  “你不是也刚回来吗?”

  “我是在应酬!”

  “应酬?说得好听!”

  “行了,我不想跟你吵。我只是想提醒你,天傲是你硬要带回来的。你要是不好好照顾他,让沈惠茹在老头子面前告一状,让她把孩子又抱回去,那你的面子和里子可都掉了!”

  “我不是让慧莲看着他了吗?而且,家里有那么多佣人、保姆,还不能照顾好他啊?你让我照顾天傲,我都这个年纪了,哪还有那个精力?”

  “你不喜欢天傲,把他弄回来干什么?”

  “是,我是不喜欢他,谁叫他妈是害死家豪的贱人呢!你说,家豪才几岁啊?就被这个女人勾引的夜夜不回家,跑出去乱搞不说,最后连肚子都有了!那天夜里,要不是家豪急着去见她,会开着他那个好哥哥的车上路,最后出车祸吗?我看到天傲,就想起他那个不要脸的妈!不过,我再不待见他,他也是家豪的儿子,我是不会对他怎么样的。总比落到沈惠茹这个连亲生女儿都照顾不好的女人手里强!”

  果然是这样!对孔知心的若即若离,卫霄的心中一直有猜想。结果,还真让自己给说中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孩子有什么错?”

  “怎么没错啊?要不是他这次入院,我还不知道他是个丧门星呢!你看,不过去了半个多月,照顾他的看护死了两个不说,还有一个护士在他门外的厕所里上了吊,一个医生跳楼自杀了!”

  “你说什么哪?警察不是说过了吗?天傲是被牵连进去的,这些事跟他根本没关系!”

  “没关系?哼!骗谁呢?要真是没关系,为什么他一去医院就死人,而且死的都是在他身边照顾他的人?还有那个死掉的医生,居然把全部身家都传给天傲,你不觉得怪吗?哪个人疯了,会把自己身后的东西全送给一个刚认识的小孩?依我看,他就是个发死人财的小鬼!是他把家豪克死的!要不,怎么会等那贱女人肚子里一有他,家豪就出车祸呐?家豪一死,他本来能分到的家财,还不都便宜了这个小鬼?这个小鬼唯一做得让我满意的一件事,就是把沈惠茹的女儿克死了!”

  “住口!说这样的话,你就不怕别人听到!”

  “怕什么?这里又不是老宅,哪个不是我们的人?”

  “好了,随便你怎么想,反正他好坏都是你孙子。不过,不能把他放在家里不管,要是君耀给老头子吹耳边风,你我面上也不好看。”

  “那怎么办?我可说了,我不会照顾他的,免得被他克死了!”

  “把他送去托儿所吧。”

  “什么?托儿所?能行吗?他才叫名三岁吧?”

  “怎么不行啊?多给点钱不就好了!老头子要是问起来,我们就说什么精英……对!是精英教育!他不是君耀的长子吗?以后很可能要继承闻家基业的,当然要从小抓起。”

  什么精英教育,明明是塞到托儿所,眼不见为净!不过,去托儿所也好。卫霄努力安慰着自己,心道总比整日待在这个冷得像骨灰坛的家里好。说不定还能多学一点东西,多知道点这个世界的事。

  “对了,沈家的事解决的怎么样了?”

  “沈万才终于服软了。哼!想和我们闻家斗,他还差些火候!过几天,他会带着小儿子过来赔罪,你让人教教天傲,不要到时候一看见人就吓哭。”

  “赔罪?会赔什么东西啊?”

  “还能是什么?老头子发过话的,他沈万才的小儿子让我们闻家的长孙见了血不说,连眼睛都差点被弄瞎。还把他特意给天傲买的一块燕朝时期的玉牌剪坏了,最后甚至弄不见了。就算是亲家,也要拿相同的东西来补上,不然显得我们闻家好欺负!现在他的公司被我们压得透不过气,就算他舍不得,也只能咬牙出点血了。不过……”

  “不过什么?”

  “这些赔偿的东西可能会落在天傲头上。我想,沈万才可能还不知道,天傲不是他的亲外孙。所以,他想把赔偿的东西放在天傲名下。毕竟,给闻家和给外孙,是不一样的。”

  “什么,又给他?凭什么啊?我的手也受伤了!”

  “就凭他是闻家长孙,你是吗?你的事最好别提,你一说,沈家自然也会把朵朵为什么会来不及让医生看病这件事提出来。到时候,只有你吃亏的份!”

  “我又不知道……”

  “我知道你不知道,但人都死了,说得清吗?医生也说了,确实是急病去的。后来,我们还找人查过,可结果什么都没查出来。佣人也问了,却没一个知道的,只说你和那个好儿媳吵架的事。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你有理也变得没理了。再说,朵朵可是你的亲孙女,你要是一再计较,让别人怎么看?”

  “可是,分明是沈惠茹自己不会照顾孩子,结果居然赖到我头上来。难道,我就要背这个黑锅啊?这个贱人……”

  “好了,这事要从长计议。你不管沈惠茹,总要看君耀的面子吧?”

  “哼,君耀!他都结婚了,眼里哪还有我这个娘啊?”

  “你和他不要闹得太僵!再怎么说,他都是你儿子。”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你……算了,睡吧!”

  等四下静默后,卫霄扭动小胖腰,翻了个身。他以闻镶玉、孔知心的对话,拼凑出了他住院的这段时间内,闻家发生的事。

  朵朵的死因,闻家查过了,的确是病死的,方美玉没有胡说,但卫霄仍是对朵朵的死,心存疑惑。不过,卫霄无法查证,这是他力所不能及的事。所以,只能先把这件事按下,等日后看到什么蛛丝马迹再说。

  另外,闻家似乎借着他的伤向沈家兴师问罪了。很可能,还采取了各种手段,比方并吞产业啊,或是设陷阱让沈家钻套子什么的。现在沈家扛不住了,要来给他道歉,说不定他还能得到物质上的补偿。那算不算因祸得福呐?然,卫霄担心的是,这些东西真的能落到他手里吗?

  最后让卫霄叹息的是,孔知心似乎认定他是霉星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到处胡说。虽然他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可他如今还小,若是人人这么看他的话,他肯定会吃亏的。

  唉——!算了,不管了,反正想了也没用。对了,那块白璧玉牌,刚才闻镶玉说什么?说闻鼎虞特意买给他的,可闻君耀却说是闻家的传家宝。照他入院那天闻鼎虞听说玉牌失踪后的反映来看,必然是后者说得对。也即是说,闻鼎虞瞒着儿子,把玉牌传到了孙子手里。眼下说的,不过是障眼法。那这块玉牌到底是什么呢?闻鼎虞为什么会那么紧张它?

  呵欠!好困。卫霄用小拳头揉揉眼睛,心道不想了,念会儿经文就睡吧。明天起来,就要去托儿所了,得养好精神,别给某些不讲理的孩子欺负了才好!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写的比较细,所以卫霄不会一下子长大,每十几章一个小故事,小故事里或许还有小故事。如果喜欢这个形式的,请多多支持。

倚楼听风雨 发表于 2014-11-2 10:23

第69章 真实的世界

  “小徐。”

  “园长?”正在喂孩子吃饭的徐忆荣闻声回首,正瞧见园长带着一对五十上下的夫妻走过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女人,瞅着二十不到,看她的穿着不像前方那对夫妻这么体面,徐忆荣猜测,或许是照顾孩子的保姆。

  园长笑容满面地抬手,为双方介绍道:“这两位是这次来我们幼托的孩子的家长,尊姓闻。这是我们幼托的徐老师,已经在我们这里工作八年了,很有经验,人也耐心,把孩子交给她,一定会被照顾的很好的。”

  徐忆荣感觉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对面的夫妻正用刺人的目光打量着她。心知对方非富即贵,徐忆荣赶忙起座,放下手中的碗勺,微微地欠了欠身道:“闻先生,闻太太,很高兴你们选择了我们的爱星幼托,请放心把孩子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尽心照顾的。”

  “嗯。”孔知心惜言如金的点了点下巴,并冲身后的慧莲使了个眼色。

  慧莲上前两步,把坐于臂腕中的卫霄小心的送入徐忆荣怀里,且在双方胳膊交错之时,悄悄往徐忆荣手里塞了个信封,一边嘱咐道:“我们少爷叫闻天傲,请徐老师多多关照我们小少爷。”

  徐忆荣不是没收过家长的礼物,心下一喜,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看着卫霄的神情更和蔼了,嘴里边夸边笑道:“这孩子叫天傲啊?真是好名字。请你们放心,我肯定会尽力的。”

  之后,孔知心、闻镶玉又提了些无关痛痒的问题,还让徐忆荣记住慧莲的长相,说日后就由她来接送孩子。徐忆荣自是一一应下,好声赔笑着目送园长毕恭毕敬地把闻家人请出教室。

  “哎!这对夫妻只怕有点来头哦,我还从没见过我们园长这么殷勤过呢!”闻镶玉等人刚走,徐忆荣怀中的卫霄就看到坐在教室另一头穿着黄色连衣裙的女人凑了过来。

  徐忆荣笑了笑没接话,转身把卫霄放在小椅子上,摸着他的脑袋,轻柔地问道:“天傲啊,能不能自己在椅子上做一会儿?老师要给小朋友喂早饭。”

  “嗯。”卫霄点着小脑袋,徐忆荣心里松了口气,她就怕有钱人家的孩子脾气大、不好带,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听话,倒是让徐忆荣觉得手里的信封不是那么烫手了。

  “咦?这是什么?”身着连衣裙的年轻女人见徐忆荣不说话,也不尴尬,反而在徐忆荣要把手中的信封塞入口袋时,一把夺了过去。不等徐忆荣阻止,就拆开了信封,取出了里面的东西。女人低头觑了两眼,便大叫道:“唉呦喂咧,是‘花容’布庄的布票啊!五十元一张的,有三张。还有‘好味’菜市的五张肉票,每张都可以提八十块的东西。徐老师,你可真是发财了!”

  年轻女人的声音大的把隔壁的老师都招来了,连教室里懵懂的孩子都扭头望向发声处。徐忆荣此刻真是恨不得上去冲着多嘴的女人扇上两巴掌,徐忆荣想抢回女人手里的东西,又怕引得更多的人指指点点,一时进退两难。

  “干什么呐,啊?”送走闻家人后,得了好处的园长想回来吩咐徐忆荣几句,谁知竟碰上了这一出。园长眉毛一挑,踩着时下最时髦的雕花风凉鞋,重重敲了敲教室门,面朝黄衣女子板下脸道:“张小倩,你是不想做了是不是?麻烦你弄清楚,这里是托儿所,你是来做老师的,不是来让人照顾的!你说说你,这都是第几次闹事了,啊?快把东西还给徐老师,看在你妈的份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下次再这样,你就不用来了!”

  张小倩被园长骂傻了,瞬间双眸通红,眼眶里的泪珠不停地转着,掌心里的布票、肉票都被她捏得变了形。张小倩是去年高中毕业的,学校分配了工作,但她觉得太苦就辞了。之后一直高不成低不就,最终只能走亲戚的关系,求到这爱星幼托的园长,她姨妈的头上,上下走动了半年,才被塞入了托儿所。

  其实,在托儿所里照顾孩子,并不比张小倩原来的工作轻松。然,张小倩虽是独生女,从小被宠着长大,可做事颇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幼托里的孩子是吵了点,麻烦了点,但工资高有补贴,还能常常收到家长的贿赂,好处比她曾经分配到的工作多得多。张小倩为了不吃亏,她第一天来,就在同事间暗示了自己和园长的关系。果然,大家看在园长的面上,做事的时侯总是帮她一把,有什么好吃的也必然会留她的一份。

  因此,张小倩是如鱼得水,越过越滋润,把自己当成了幼托教师里的领头人了。所以,今天才会不经徐忆荣的同意,抢了她收到的礼物拆开来看。哪料,往日一直对她不错的姨妈一下子换了副嘴脸,当着众人的面毫不留情地骂了她一顿,张小倩感到委屈极了,想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丢,却怕触了姨妈的虎威,真叫她给撵回了家,只能一动不动地站着,低着脑袋躲羞。

  张小倩咬着红唇,眼泪一点一滴的往下掉,但园长看都不看外甥女一眼,上前抽出她掌中的票子,送回徐忆荣手上。

  “这……”幼托老师收家长的礼物,虽然已成了不成文的惯例,却也是私下偷偷收的。像眼前这样,被园长抓到的还是第一次。徐忆荣不知该如何应对。

  “忆荣,你拿着吧,不要浪费了家长的一份心意嘛。刚才的事,是张小倩不好,我会严肃处理的。你可不要放在心上,我……”园长冲尴尬的徐忆荣安抚了好一会儿,才在离开的时侯,反复强调要把新来的孩子带好。待徐忆荣答应了,园长冷眼瞥向一边手足无措的张小倩,厉喝着招呼对方去办公室。

  “真的是‘花容’布庄的布票啊?那里东西死贵不说,还不一定买得到。有些布,非要有布票才能买。”

  “哎,让我看看。我还没见过‘花容’布庄的布票呢!对了,还有‘好味’菜市的肉票吧?那个菜场我去过一次,大的能把眼睛看花。不过,不是我们能去的,没有票很多东西都不给买。听说里面的菜都是从香市、封市过来的,看着是好吃,但那个价钱,谁敢下手啊?”

  “徐老师,谁家这么大手笔啊?”

  “这个就是新来的小孩子吧?他爸妈是做什么的?”

  园长前脚走,后脚在一边旁观的老师们便围了上来,张嘴就要看布票、肉票。既然财已露白,徐忆荣也不好意思再遮遮掩掩了,干脆大方地摆出来让大家看。还有些打着小算盘的,心里骂园长偏心,怪她把有钱人的孩子交给徐忆荣带。怎奈,对方资历摆在那儿,实在没借口说什么酸话。偏又不甘心,只好朝徐忆荣问东问西的打探卫霄家人的消息。可惜,徐忆荣自己都不清楚,哪里回得上什么话。

  几个脑子灵活的,便开始转朝孩子下手,故作亲切地笑问卫霄道:“你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呀?”

  卫霄张开小嘴,傻傻地望着对方,摇摇脑袋。

  “他还这么小,哪里知道。”

  “说的也是。”

  “唉——!哪一天,我也能带上这么一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就吃穿不愁喽!”

  “你算好了,前两天小庄他爸来接他的时侯,不是还塞给你两张电影票吗?我一年到头来,也就在舒郁圆满的那天,才能收到两个饼。”

  “就两张电影票,看把你酸的。你……”

  叮铃铃,叮铃铃……

  “哎哟,我要回去收碗筷了,要是弄不好,又要被他们说了!”

  “徐老师,我也走了啊!等中午再聊!”

  铃声一响,围着徐忆荣的老师们退了个干净,徐忆荣吐了口气,方才开始把两排矮桌上的搪瓷碗收入了塑料筐内。她刚收完,就有三人进门,其中一个把塑料筐提了出去,余下的两者拿着抹布把桌面上的污渍擦洗干净。

  等打扫的人离开,徐忆荣拍了拍手,冲围坐于桌边的孩子们提问道:“有谁没有吃饱吗?肚肚还饿吗?”

  “不——饿——!”除了卫霄以外,在场的十二个孩子都摇着头,异口同声地表示吃饱了。

  真的不饿吗?卫霄斜视着他来之前,由徐忆荣喂饭的那个小女孩。把他放下之后,徐忆荣虽说了要给孩子喂饭,但被其他老师缠着,直到铃声响起,都没有再喂过一口。卫霄不自禁地拧起眉头,生怕自己遇上了不负责的幼托老师。幸亏,徐忆荣又发下了饼干,并告诉孩子肚子饿了马上告诉她,她会泡奶粉,卫霄才放下了心。

  “老师现在给你们每人发一个玩具,大家自己玩一会儿,好吗?”

  “好——!”仍然是抑扬顿挫的大合唱。

  徐忆荣发下玩具后,来到卫霄身边,笑眯眯地望着他道:“天傲肚子饿吗?”

  “不饿,早上吃过饭饭。”

  “天傲真聪明啊,知道自己吃过饭饭才来嘚?”徐忆荣握着卫霄的小手,询问道:“天傲今年几岁了?”

  卫霄伸出拳头,掰出三个胖手指,认真地说道:“宝宝叫名三岁。”

  徐忆荣抚摸着卫霄的软发,柔和的笑道:“今后,我就是你的老师了,你有什么事都要和老师说。就是,肚肚饿了;要嗯嗯、要嘘嘘了;还有别的小朋友推你一下,打你一下,都要告诉老师,好不好?”

  卫霄对她的话显出听得懵懵懂懂的表情,但徐忆荣对卫霄还是比较满意的,至少孩子听话,不吵不闹,这已经是难得的结果了。

  啪啪。

  徐忆荣拍了两掌,吸引了教室内所有小朋友的注意力后,开口道:“今天,我们这里来了个新的小朋友,他叫天傲。”徐忆荣抱起卫霄,把他放在自己腿上,给小朋友们介绍。“来,大家一起拍手欢迎。”

  啪啪啪!

  “老师教过大家,要和每个小朋友都好好相处,不能欺负比自己小的小朋友,对吗?”

  “对——!”

  “好!天傲今年才两岁,比大家都小,大家不能欺负他,要好好照顾他,知道吗?”

  “知——道——!”

  “好,大家都是乖宝宝。现在,老师来讲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

  傍晚五点,爱星幼托小班门口。

  “徐老师,我来接我们小少爷了。”慧莲站在门边挥手道。

  徐忆荣赶忙起身,抱起椅子上的卫霄送到慧莲的怀里,嘴里说着夸奖的话。“天傲真是乖孩子,我从来没带过这么好带的孩子。”

  “是吧?”慧莲听到有人夸卫霄,自是嘻笑眉开地在一旁附和。

  “这个,就是天傲的家长吧?你的小孩可真乖。”

  “是啊,长得这么漂亮的孩子可真少见。”

  在一边望风的老师们你一个,我一个的跑了上来,纷纷找慧莲搭话。

  “不,我只是照顾孩子的看护。”慧莲一边否认,边笑着挥了挥手,让身后跟着的人把一盒盒的糕点放入教室内的桌面上。“这是我们家老爷的一点心意,各位老师每人取两盒,拿回家吃吧。”

  “哎呀,是‘香糕记’的千味包和百果糕,一盒要四十多块呢!”

  “嘘!”有人拉了拉不遮口的多嘴女人,并狠狠瞪了一眼。

  有人跃跃欲动,面上却仍要推拒。“这么贵啊?这怎么好意思呢?”

  慧莲仿佛没看到众人的表情一般,翘着唇角道:“老师们不要客气。日后,还请多照顾我们小少爷。

  “当然,当然。”

  “放心,放心。”

  ……

  慧莲把点心分完之后,给园长送糕点的司机也从楼上下来了,便顺势向众位老师道别,搂着卫霄往出口走去。卫霄趴在慧莲的肩头,望着其后眉开眼笑的老师们,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无比的真实。

倚楼听风雨 发表于 2014-11-2 10:23

第70章 心酸的歌声

  “马老师回来啦?”

  “燕欢,你可瘦了!”

  “马——老师——好——!”

  卫霄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喊声,不自禁地向教室门口望去。一个身穿淡灰色连衣裙,剪着齐耳短发的女人,映入他的眼帘。有那么一瞬间,卫霄仿佛在这个陌生女人的身上看到了一丝熟悉感。

  “徐老师。”还未入门,来者便笑看着徐忆荣打起了招呼。

  正在收拾碗勺的徐忆荣赶忙扭过身,往房门处迎上两步道:“哎呀,原来是马老师来啦!你怎么不在家多休息两天?”

  “怎么好一直休息下去啊?这些天让你帮忙带我手下的孩子,已经过意不去了。”马燕欢说着便走入教室,帮着徐忆荣把桌上的搪瓷碗收入塑料筐内,并环顾着桌边的小朋友道:“马老师不在的时侯,大家有没有听徐老师的话啊?”

  “有——听——!”

  马燕欢满意地点头道:“好,大家都是乖孩子!”

  “燕欢,你来了?”张小倩自从三天前被园长骂了一顿后,跳脱霸道的性子收敛了不少。但这只是对他人而言,张小倩与徐忆荣之间的关系反而更恶劣了。比如收碗这样的事,不仅不帮忙,干脆出去躲懒。就打着徐忆荣不能因为这样的小事告状,而肆无忌惮。

  之所以会这样,自然是因为张小倩把当日出丑的事,都怪到了徐忆荣的头上,认为自己不过是开开玩笑,对方却当大事一样,弄得自己下不来台。极好面子的张小倩被当众落了脸,这口气是怎么也咽不下,总想着找机会,把受过的委屈还回去。

  “小倩!”马燕欢回首笑看着来者,朝对方招了招手,把入门后放于椅子上的布包提了起来,从中掏出一盒酥饼,塞入张小倩的手里。“我病了这么多天,多亏了你和徐老师帮忙,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给你们,这盒酥饼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谢谢你了啊,我最喜欢吃酥饼了!”张小倩高兴地捧过盒装的酥饼,当看到马燕欢把另一盒递向徐忆荣,徐忆荣又客气的推拒时,她的眼珠一转,嘴里说着谢意的话头立刻变了味儿。“马老师,你就不用勉强徐老师了。徐老师现在哪里还看得上你的酥饼啊,她现在有学生孝敬呢!”

  马燕欢心存疑惑,徐忆荣却并不解释,当作没听到张小倩的酸话,接下了马燕欢送上的酥饼。谁知,张小倩见徐忆荣闭口不言,以为她好欺负,得理不饶人道:“马老师,你还不知道吧?徐老师可发了笔大财啊!喏,就是这个孩子,他家里可有钱了,第一次来就……”

  “张老师!”徐忆荣见张小倩越说越不像话,推开了面前的马燕欢,上前瞪视着张小倩道:“你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现在就和我一起去办公室,当着园长的面,把你心里的不舒服都说出来。走吧!”徐忆荣说着便伸出手来拉张小倩,被张小倩一下子甩掉。

  徐忆荣沉着脸,睨视着张小倩喝道:“走啊,怎么不走了?”

  张小倩哪里知道往日被人戳也不动声色的徐忆荣,今天的反映会这么大。她可是和姨妈保证过不会再出什么事的,真要被徐忆荣拉去园长室,就算姨妈最后放她一马,被其他老师晓得了这件事,她也没脸待在幼托里了。

  可是,输人不输阵,张小倩既便想避开徐忆荣的拉扯,不让此事闹大,却也不愿丢脸的逃跑,授人笑柄。

  “好了,好了!”马燕欢一边拉开徐忆荣,边打圆场道:“大家都是同事,闹一闹就算了!徐老师也别生气了,你也知道,小倩是有口无心的。小倩啊,你是带大班的,这几天辛苦你了,我现在回来了,你可以带着孩子去大班了。”

  马燕欢的话就像‘及时雨’,解了张小倩的急。张小倩昂着下巴哼了一声,为了掩饰自己的难堪,朝围坐于桌畔的孩子们虎着脸骂道:“都傻啦?还坐着干什么?还不快站起来跟我走!”

  张小倩离去前,甚至狠狠瞪了眼乖乖坐在一旁的卫霄,脸上的那股恶意看得卫霄心里直犯嘀咕。张小倩这样的人,卫霄见多了,凡事都捧上踩下,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最喜欢欺负性子软绵的人。但若是真被反击了,反倒什么用都没,不过是窝里横的人物。差只差在某些人有眼色,知道谁好欺压谁不能挑衅,而张小倩,显然没有这样的眼光。

  幸亏,园长也知道自己的外甥女不靠谱,所以只让她照顾大班的孩子。上大班的小孩都有五岁了,而且必须是足岁。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吃饭、上厕所都能自己动手不用老师操心了。所以,张小倩才能留到至今吧?

  张小倩气呼呼地跨门而出,根本不管身后的孩子是不是跟得上自己的脚步。卫霄为尾随张小倩离去的六个孩子,默默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被迁怒。

  “徐老师,你和她计较什么呀?小倩不过才高中毕业,刚满十八岁的人,能懂什么事啊?看在园长的面上,你睁一眼,闭一眼好了。就算你有理,可真要闹到办公室去,园长心里难道会没想法?”马燕欢一边劝着徐忆荣,边把桌上的碗勺都收入了塑料筐。

  徐忆荣的心绪并没因为马燕欢的宽慰而舒缓,仍阴着脸道:“你说的,我当然知道。可是,她也太欺负人了!你看刚才的事……”

  “算了,算了。”马燕欢拍着徐忆荣的肩膀道:“反正你平时和她又触不到一块儿,这次是因为我请假才让她来帮忙顶一顶的,她回大班去就好了。我给你赔个不是,别气了啊!”

  徐忆荣轻翻了个白眼道:“我又不是和你生气,你……”

  徐忆荣说到一半,见打扫的人员进了教室,便住了口。等清扫的人收拾妥当离去后,马燕欢怕徐忆荣又重提不开心的事,急忙扯开话头道:“这个孩子是新来的吧?长得可真好看。”

  “是啊,他叫天傲,是前天来的。虽然才两岁,不过很听话。”徐忆荣一把抱起椅子上的卫霄,搂至马燕欢的跟前,并拉着他的小胖手,朝对方摆了摆道:“看,这是马老师。”

  卫霄点了点脑袋,咧嘴一笑道:“马老师好。”

  “哎呀,这孩子真聪明啊!不用教就会打招呼啊!”马燕欢笑着扬手,想捏捏卫霄白嫩的脸颊,被卫霄一扭身给躲开了,只听到背后徐、马二人善意的笑声。

  托儿所的生活非常的枯燥,至少在卫霄的眼里是这样。每天八点到学校,看着小朋友吃早饭。打过铃后,不是听老师讲故事,就是拿着玩具自娱自乐,连本解闷的书都没有。十二点整用过午餐,在教室里爬上一会儿,就到了睡觉的时间,一般要睡两个多小时。等人睡醒,洗把脸继续听故事,一直听到三点半吃点心为止。其后,把小朋友放在一起玩耍,等待孩子的父母来接人。

  卫霄每天在托儿所里最难捱的就是午睡,他有点洁癖,虽然不严重,但躺在不知道有多少人睡过的床单上,总觉得不舒服。幸亏毛巾毯是自家准备的,否则,卫霄肯定连躺下都不愿意。然而,既便卫霄妥协了,但在这几日的午休时,他依然没有睡着过。可以说,自从入了那个奇怪的洞,卫霄就养成了在陌生的环境下格外警醒的习惯。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他对托儿所里的一切都熟悉了,就能睡着了。

  啪啪。

  “好了!小朋友们听好了,我们要去午睡了。”徐忆荣示意马燕欢先去开门,接着俯身抱起卫霄,并让余下的五个孩子慢慢跟着她走出教室,往长廊深处的房间踱去。

  这里不是前两天午睡的房间,卫霄昂着小脑袋,转着黑黝黝的大眼睛,打量着眼下的卧房。这个睡房比起昨天午睡的那个房间稍稍小了一点,但相差不大,格局是一样的,前后都开了几扇大窗户,靠南面的墙壁上贴放着五张四尺宽的大床,按两个孩子一张床的算法,还多出一张床,可以让老师们休息。

  “有谁想要嘘嘘吗?要跟老师说哦!”马燕欢站在床边询问道。

  “没——有——!”孩子们摇着头回答。

  马燕欢与徐忆荣对视了一眼,相互点了点下巴,开始给孩子脱鞋子和外套。随即拉上窗帘,把孩子抱上床,让他们并肩睡在床上。

  “老师,被被呢?”卫霄的洁癖又发作了,没有毛毯垫底,便不愿按徐忆荣的话睡下去。

  “对了!”徐忆荣拍了下额角,转首朝马燕欢说道:“他们这两天是睡在大班那里的,我去把他们的东西拿过来。”说着便往门外走去,马燕欢赶紧追上两步道:“你一个人拿得动吗?我和你一起去。”

  徐忆荣摆摆手道:“不用了,你看着孩子吧。”

  “那好!你小心点啊!不行的话,回头叫我。”马燕欢叮咛道。

  “知道了。”

  徐忆荣嘴上答应着,脚下没有停步,匆匆走出了睡房。马燕欢目送着对方,看着徐忆荣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才合上房门,快步走到床边,低头扫视着床上的卫霄,扬起温和地笑容,小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徐忆荣不是介绍过了吗?卫霄心里疑惑,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依旧是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回答道:“宝宝,宝宝叫傲傲。”

  “傲傲啊?真是好名字!”马燕欢的眼眸滴溜溜的转动着,嘴角处浮现的笑意更柔和了。“傲傲的家大不大呀?”

  “嗯。”卫霄点点头。

  “是什么样子的?”

  卫霄呆呆地仰望着马燕欢,眨巴着大眼睛。

  孩子太小了,果然不明白。马燕欢心里有些不耐烦,但仍是好声好气地问道:“家里离学校远不远啊?”

  好有心机的女人,这么问,是想旁敲侧击地问出他的家世吧?看来,张小倩的话虽只说了一半,马燕欢倒是听到耳朵里去了。卫霄觉得眼前女人的笑容就像徐忆荣故事里的狼外婆,阴险的很,所以干脆小屁股一扭,背对着马燕欢自顾自地翻起身来了。这样冷落人的特权,是幼儿专有的,马燕欢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再逼问什么,怕把孩子惹急了哭闹起来,引起徐忆荣的怀疑。

  马燕欢为人精细,怕露出马脚,问过卫霄后,又把同样的问题删减着问了其他的孩子。不过五六分钟,徐忆荣就抱着小枕头、小毛毯回来了。待徐忆荣发下毛巾毯,不用人帮忙,卫霄就把毯子垫在身下,一半盖在小肚子上,头靠小花枕闭上了眼睛。

  “舒郁照小床,宝宝快睡觉。妈妈守在你身边,一直到天亮。手儿轻轻拍,歌儿慢慢唱。宝宝啊宝宝,你可知道,妈妈爱你有多少?”

  什么声音?卫霄知道要是不把眼睛合上,被慧莲反复拜托的徐忆荣会一直在身边拍他的小身子,强迫他入睡。可是,当他闭眼后,对于时间的流逝感就淡薄多了,他甚至不能透过窗帘的亮度来确定眼下是几点。

  “窗外风雨飘,宝宝快睡觉。妈妈陪在你身边,做你的依靠。手儿轻轻拍,歌儿慢慢唱。宝宝啊宝宝,你可知道,妈妈爱你有多少?”

  好像是歌声,而且,还是一首床边的儿歌。可是,为什么唱得这么凄凉?是谁在唱?徐忆荣还是马燕欢?但这歌声中的音色,不像是她们俩的嗓音啊?

  “舒郁照小床,宝宝快睡觉。妈妈守在你身边,一直到天亮。手儿轻轻拍,歌儿慢慢唱。宝宝啊宝宝,你可知道,妈妈爱你有多少?窗外风雨飘,宝宝快睡觉。妈妈陪在你身边,做你的依靠……”

  歌声反复了好几遍,一直不停,卫霄听得心里酸酸的。一时间忍不住微微把眼睛张开一条缝隙。哪料,这一看,却让卫霄当即大惊失色。

倚楼听风雨 发表于 2014-11-2 10:24

第71章 青色的手印

  他……不是应该躺在爱星托儿所内小班的睡房里么?那谁来告诉他,眼下是怎么回事?卫霄惊惧地打量着眼前的空间,这是个非常幽暗的地方,而且感觉很狭小,他刚举起手,就被挡下了。

  挡住他胳膊的是什么?卫霄暗自蹙眉,那种触觉好像是硬木板,或是石墙,他不能肯定,却亦不敢再伸手碰触,怕给自己招惹危险。卫霄侧耳倾听,之前把他吵醒的歌声,似乎在他睁开眼的瞬间便停滞了。如今卫霄面对的,是一场窒息般的寂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卫霄紧握了小拳头,极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他暗暗自问道,现在不是午夜,为什么会看到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仿佛,还身临其境一般。在卫霄还没想到答案前,忽然他所在的昏暗空间内窜入了一丝光线。亮光很微弱,但足以使卫霄看清周围的一切了。

  他此刻正躺在一个布满灰尘的柜子里。柜子约摸两尺宽,四尺长,上下有半米的高低。有点像上一世七八十年代那会儿的碗橱,碗橱分上、中、下三个部分,上方是架着三四档木板分层的隔间,外侧以纱窗罩住,内部用来摆放碗筷、或是剩饭剩菜用的。中间是一左一右两个抽屉。下头是个拉门大矮柜,大多分两层,也有不分层的,其中放着平日用不着的锅碟碗筷,或是毛巾、肥皂、牙膏等等的杂物。

  卫霄而今就身处于这般的矮柜之内,方才阻挡他抬起胳膊的,即是柜子的拉门。说是拉门,其实不是往左右两边拉,而是外侧开门的人顺手往外拉,如果在里面就该是往外推。卫霄再次伸手试着推了推,柜门纹丝不动。

  门可能被人锁住了,又或是外头有什么东西压着柜门,无论是什么原因,显然他推不开。卫霄一筹莫展地摇了摇头,干脆往光源处看去,原来竟是个破洞,仅有一厘米大小,如果把成年女人的手指戳进去,只有尾指勉强可以完全送入小洞。

  也许,自己可以从洞口往外瞅,看看眼下的情形。其实,换了个人的话,可能第一件事就是高声求救。假如是孩子,更是早就哭闹起来了。但从小遇事都只能自己解决的卫霄,自然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他已经养成了凡事靠自己的习惯了。

  卫霄扭动着胖腰,翻了个身欲往光源处爬去。就在他抬头的刹那间,突然看见一张脸,贴在他的鼻尖前。

  卫霄没有喊、没有叫、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他冷静地打量着对方,这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着白底蓝花的衬衫和灰色的裤子,编着两个小辫儿,上面系着红头绳。卫霄审视着小女孩的同时,对方也正冷冷地望着他。

  两者近在咫尺间,而卫霄和小女孩的对峙中,已渐渐弥漫起险恶的气息。当卫霄以为女孩会动手对自己做什么的时侯,贴在面前的那张脸竟一下子溃烂开来。先是皮肤萎缩,接着眼皮、嘴唇、耳朵*起来,眼珠浑浊布满黄褐色的脓液、唇瓣稀烂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皮肉破开钻出密密层层的尸虫……不过须臾,女孩已不成人形,周身覆盖着蚊蝇,臭气熏天。

  如果是普通人,就是个成年男子,恐怕也会被眼前瞬间的转变吓疯了。但对方遇到的是卫霄,曾经在诡异的山洞内浸淫了千百万年的卫霄,他既便怕,却亦不会惊惶失措。

  对方没想到卫霄会如此镇定,一时气急败坏,伸出绷着蚊虫的腐烂爪子猝然抓向卫霄的白胖手腕。

  “啊呀——!”

  卫霄没能躲开突如其来的奇袭,在那一抓之下手腕生疼,以为要糟糕时,对方却猛然丢开自己的手,大声尖叫起来。卫霄只感到周边的事物一阵曲扭,接着身子一沉,仿若从空中坠落,下一瞬倏地张开双眸。

  “天傲醒了啊?你今天睡得可真熟啊,老师刚才拍你,都没把你叫醒。”徐忆荣边为坐在床畔的小女孩穿鞋子,一边笑望着睡醒后还没回过神,显得傻乎乎的卫霄。

  他睡着了?

  卫霄心底泛起一阵忧心,小孩子的身体,似乎很容易困,也承受不了太多的压力,竟让他在陌生的地方睡着了。但这个问题,只有时间能够解决。而目前,卫霄最想知道的是,刚才发生的一切,究竟是不是自己做得一个梦境?

  “好了,来!”徐忆荣给小女孩穿好鞋,并把她放下床,转身来抱躺在床上的卫霄。

  卫霄乖乖地爬起身子,顺手把脑后的小枕头抓起来递给徐忆荣。就在徐忆荣接过小枕头的那一霎间,忽然拉过卫霄的胳膊,惊呼道:“这里怎么有个手印啊?”

  卫霄闻言,遽然探向自己的手腕处。果然,就像徐忆荣说的那样,在白白胖胖的小胳膊上,印着一个清晰的手印。

  这个青色的手印,使得卫霄的眼瞳微微收缩,更叫徐忆荣心惊胆战。

  怎么办?自己答应得好好的,孩子却在自己手里受了伤。孩子的家长要是看到了这个手印,会不会对她有什么想法啊?不管自己补充什么原因,他们都会觉得自己照顾不周吧?徐忆荣还没想到卫霄这个手印是怎么来的,却已经担心起闻家人的质问了。

  “徐老师,你怎么了?”

  徐忆荣欲要隐瞒,又怕遮遮掩掩的让马燕欢有什么想法。到时候,来接天傲的女人问起他手上的掌印,反倒没人给自己说项了。因此,赶忙侧了侧身招呼马燕欢站到身旁,并把卫霄胳膊上的手印送到她的面前。

  “睡觉之前,你我都检查过的,这里是没手印的。对吧?”

  对于徐忆荣的话,马燕欢其实是不想点头的。因为,给卫霄检查是徐忆荣的事,而她只给自己带的三个孩子看过一下,哪里知道天傲的手有没有受伤?但同事间就是这样,凡事要帮忙遮掩才不会讨人嫌。马燕欢为人机巧,既没有避而不答,也没有出声附和,只是反问道:“会不会是孩子自己捏的?”

  “怎么可能啊?”徐忆荣对于马燕欢不帮着自己说话,有些不满。但又无法逼迫,故而没好气道:“你看,都捏青了!这要使多大的力气啊?”

  马燕欢当作没看出徐忆荣的怒气,就事论事道:“这个手印那么小,分明是孩子弄出来的。你用手比比看就知道了。”

  听了马燕欢的话,徐忆荣心下一动。虽然仍不能摆脱照顾不周的说法,但好歹不是自己弄出来的,家长对自己的气会少那么一点。要是再找出源头,可能……徐忆荣慌忙拿起卫霄的左掌往手印处比了比,几乎要小上一大半。徐忆荣又把先前睡在卫霄身边的小女孩招来做对比,结果房中的孩子比了一圈,没一个对得上号的。

  卫霄暗道,抓他胳膊的小女孩看着五六岁,而小班的孩子才三四岁,年龄不同,手掌当然就不会匹配了。

  在卫霄腹诽之时,徐忆荣正急得满头大汗,马燕欢在一边宽慰地表示,如果家长问起来,一定在旁边帮忙作证。反复安慰了多次,才让徐忆荣好受了些。

  炙阳西落,满天皆是晚霞。徐忆荣入园以来,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甚至停止不动。但该来的还得来,徐忆荣的心扑通扑通直跳,背后传来呼喊声,她整了整惶恐的神色,转身笑看着来者。

  “徐老师!”

  原来不是来接天傲的人,徐忆荣嘘了口气,方点头打招呼。“原来是李骏的妈妈啊,你好。”

  “徐老师,我家骏骏说,这几天你分好吃的点心给别人,把他漏掉了是不是?”女人的神色很不好,左手拉着儿子右臂插腰,瞪视着徐忆荣道。

  “啊?”徐忆荣莫名其妙地瞅着眼前不忿的女人,拧起柳眉道:“我发点心的时侯没有给李骏?哪有这样的事啊?”分明是张小倩照顾的孩子,为什么有事来找她?本就忧心的徐忆荣,此时更烦躁了。

  女人撇着嘴挑了挑眉,冷哼道:“那你的意思是我的儿子骗人咯?”

  徐忆荣没有和叫嚣的女人争执,低头问一旁踢着小石子的李骏道:“李骏,你说老师没有把点心分给你,那老师把点心给谁了?”

  “他——!”李骏擦了擦鼻涕,指着在园子里慢慢走动的卫霄说道。

  卫霄见有人指着自己,侧着小脑袋瞥了对方一眼,马上又不感兴趣地移开视线,观察起园子里的花花草草。

  看到李骏的指证,徐忆荣倒把事情弄明白了,耐着性子解释道:“我给这个孩子的点心不是托儿所里发的,是孩子自己带来的。他才两岁,家里人不放心,就每天从家里带点吃的来放在我那儿,让我喂给他吃。”

  女人高涨的气焰微微一窒,想拉着儿子离开,却看到旁侧看好戏的家长们正指指点点。心下一闹,当即又胡搅蛮缠起来。“那也不能这样啊?你让我儿子看着他吃,自己却吃不到,这不是差别待遇吗?我们骏骏进来的时侯,你们可是说过的,老师对哪个孩子都是一样的,不会偏心的。”

  自己孩子嘴馋,好像还很有理一样!徐忆荣心中腹诽,嘴上却道:“这并不是偏心,是我们对孩子负责。孩子的家长关照过我们……”

  “唉呦,我知道啊,他家有钱是不是?”女人环顾着左右的家长,似乎想看看有谁支持自己,想拉拢来壮大自己的声势,边讥嘲道:“有些人就是爱现,家里条件好,就恨不得摆出来让全天下的人知道。这样的人……”

  徐忆荣给马燕欢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找园长。其后,凝视着说个不停的女人道:“李骏的妈妈,你究竟想说什么?”

  女人以为徐忆荣服软,得意地昂起脑袋道:“让他以后不要带东西来,和大家吃一样的呗。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要娇惯他呢!”

  徐忆荣冷笑道:“李骏的妈妈啊,前天你让李骏从家里带了几块糖来我们幼儿园。李骏把糖拿给别的孩子看,又不给他们吃,当着他们的面把糖吃光了。那时侯可有不少孩子问我要糖吃呢。照你刚才的说法,你家李骏也是来显摆的么?你也在娇惯他吗?”徐忆荣原本没这么冲动的,但卫霄的手受了伤,她急着弥补自己的过错,自然要为卫霄说话。

  “你,你……”女人气急败坏地指着徐忆荣,破口骂道:“你算什么东西啊?居然这么和我说话!还是老师呢!做老师的,居然跟家长呛声!有你这样的老师吗?我们还敢让你带孩子啊?你这个……”

  李骏入园三年了,一直是托儿所里的小霸王,平日老是欺负人,也没少打小报告。可他没料到往日因为他的话被骂的小孩,今天没事。倒是自己的几句话,让妈妈和老师吵了起来。李骏怕明天上学的时侯被老师骂,心里正忐忑不安,却看到卫霄在花坛边笑眯眯地摸着一朵小花,徒生出一股无名之火。李骏猛然挣开母亲的手,跑向卫霄狠狠撞了过去。

  “小少爷——!”

  慧莲刚跨入中庭,就看见让她心跳停滞的一幕。她想奔过去抱住卫霄,却哪里来得及。就当众人以为血案即将发生在眼前的时侯,徐忆荣猛地冲上前扑向卫霄,在千钧一发之际,把卫霄拢在怀里,用自己的背脊承受住李骏的撞击。

  砰的一下,徐忆荣摔入花坛里,她感觉自己的背部被坛子里的花梗刺得生疼,心下却未有的轻松。

  慧莲三步并两步地来到花坛边,把卫霄从徐忆荣怀中抱出来,上上下下地仔细检查。刚巧就看到了卫霄手腕间的青色掌印,气得慧莲火冒三丈,一把拉过旁侧的李骏,抓起他的巴掌就往手印上对。也不知是不是李骏运气不好,他的手还真与掌印差不离,恨得慧莲咬牙切齿,不管李骏怎么犟就是不放手。

  “唉,你抓着我儿子的手干什么?你想打人啊!”李骏的母亲此刻才回过神来,瞧见有人紧抓着自己的儿子,赶忙上前相帮。但暗中还是有些心虚的,毕竟刚才儿子做的事,在场的人都看在眼里,是自家没理。

  慧莲杏眼圆瞪,把怀里的卫霄交给身后的司机,右臂乍然往身后反剪,把抓在手上的孩子一下子拖到身后。看着儿子像货物一样被拉扯,吓得李骏的母亲脸色都变了。

  “你……你这么能这样?你……”李骏的母亲虽然跋扈,但也是个会看三思的。她见慧莲穿着考究,而且一来就占据了上风,把她压得透不过气来,自然不敢谩骂。恰好园长被马燕欢请来,李骏的母亲赶紧扯住园长的衣袖,哭诉道:“园长,你看看,我儿子居然在你们托儿所里受难,你要是不给我做主,我可要闹到市政府去了!”

  未等园长有所表示,慧莲冷喝一声道:“真是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儿子!有这么多人看着呢,就想颠倒黑白,你问问自己,有这个能耐吗?园长,我们把小少爷交给你们,不是让小少爷来受苦的!你看看!”

  慧莲粗暴地扯着李骏走到司机身边,拉高卫霄右臂处的衣袖,显出其下青色的手掌印。慧莲把脸撇向园长,斜视着对方道:“这个小孩不仅把我们的小少爷的手捏成这样,我进来的时侯,他还要撞我们小少爷。他都已经五岁了吧?我们小少爷才两岁。他跟我们小少爷之间有什么大仇,让他要这么害我们小少爷啊?”

  “我儿子只是和他开个玩笑。”李骏的母亲睁着眼睛说瞎话道。

  “开玩笑?”慧莲扯了扯嘴角,拉着李骏走到终于在马燕欢搀扶下站起身的徐忆荣身畔,压着她的肩膀转了个边,把她的背部展现在众人眼前。天气热了,徐忆荣只穿着薄薄的连衫裙,众人一眼就能望到她背上被花梗刺出的点点血花。慧莲环顾着在场之人的表情,冲着李骏的母亲讥笑道:“你说开玩笑,那好啊,我也来和你儿子开开玩笑,怎么样?”

  “你……不讲理呐!大家看啊,大人欺负小孩啊!我要叫警察,我要……”

  瞧着李骏母亲哭闹的样子,左侧的慧莲又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园长锁起眉峰,脑袋涨得一个有两个大,她对方才发生的事了解的不多,此刻只能看向一边的老师们,询问道:“怎么办?”

  “报警吧!”

  众人身后传来一声斩钉截铁的答复。

  “大少爷!”慧莲愕然地看着不知何时来到托儿所的闻君耀,惊呼道。

  “原来是闻少爷。初次见面,我是花盼芳,爱星托儿所的园长。”园长从闻镶玉留下的支票,隐约知道对方的身家。此时见正主来了,急忙赔笑又恳求道:“这只是一点小事,就不要惊动警察了吧?”

  闻君耀从司机手中接过卫霄揉在怀里,方转身朝花盼芳点了点头,并冷眼觑视着她道:“有人说我们不讲道理,那就让警察来说理吧。小王,去打电话。”

  花盼芳从闻君耀冷淡的神色中看出对方不是吓唬人,是真的要叫警察,心知今天这件事没法善了了,只能用眼角的余光狠狠瞪视着闹事的女人。

倚楼听风雨 发表于 2014-11-2 10:24

第72章 致命的瞬间

  “你来啦?”穿着绛紫色蕾丝连衣裙的沈惠茹一见闻君耀,就从荟苑广场底楼的美容中心里走了出来。沈惠茹下意识地扬手扶了扶烫成波浪式的长发,嘴上笑得甜甜的,展现着年轻女人最迷人的青春风貌。

  坐于闻君耀怀里的卫霄,悄悄打量着眼前的女人。第一眼给他的感觉就是对方消瘦了,而且脸色有些苍白,虽于两颊上扑了不少腮红,但仍抹不去她神色中的憔悴。然而,可以肯定的是,沈惠茹已经走出了女儿死亡的阴影。否则哪有心情做头发,打扮给闻君耀看啊?

  让卫霄不解的是,朵朵的死和沈家私生子欺负他的两件事刚好凑到了一起,而沈惠茹作为闻家的儿媳和沈家的女儿,她究竟是站在什么立场?

  听那天晚上闻镶玉、孔知心的交谈,显然闻家正在对付沈家,沈惠茹会不知道吗?知道了会不尴尬么?大多的女人会回娘家住一段时间吧?不过,当初沈惠茹和方美玉说的那些话,让他感觉沈惠茹对沈家没有归属感,不认同母亲的妥协,更恨沈父的多情,厌恶着父亲带回家的私生子……会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连带的讨厌所有不名誉中出生的孩子,包括他。

  卫霄想着想着,思绪歪到一边去了。而沈惠茹在卫霄看向她的时侯,也恰巧瞅到了靠于丈夫胸前,转着乌黑大眼的孩子。

  “你怎么把他带来啦?”陡然间,卫霄映入沈惠茹的眼帘,使那甜美的笑容一下子消失无踪,脸遽然阴沉了下来。

  闻君耀挑目觑了沈惠茹一眼,眉宇微凝,低声道:“他是我儿子,为什么不能带他来?”

  如果不是他,自己根本不会把母亲叫来,更不会因为说得太激动,而无意中忽视了女儿,最后……这个小鬼根本是个灾星!到哪儿哪儿死人,要不,他不过去医院里住几天,怎么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母亲说得一点没错,自己的女儿、还有那个短命的闻家豪都是被他克死的,他就是个祸星转世!

  沈惠茹现在不仅恨卫霄,更怕卫霄,唯恐与他接近被霉运给缠上。为此,难得没有顺从闻君耀的意,旁敲侧击地劝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看,现在都晚上六点了,小孩子应该要早点睡,我们吃饭都不知道要吃到几点呢!君耀,先让司机把天傲送爸妈那儿去吧,要不然,吃到一半他吵着要睡觉怎么办?再说……我也没订他的位子。”

  “你订的是哪里?”

  “啊?”沈惠茹听闻君耀这么一问,下意识地回道:“金色餐厅。”说完,想到闻家在乌俞市的身价,赶忙补充道:“幸亏我订的早,现在已经没位子了。我订的是双人座,眼下就流行这个。”

  也就是说,没自己的椅子嘛!卫霄扭头不看沈惠茹,其实他也不愿意和一个恨不得自己死的女人一起吃饭啊。只是他还小,没人权,挣不开闻君耀的胳膊而已。卫霄知道自己老是被人嫌弃,但这样的话无论听过多少次,也永远不会习惯的。

  “那就别去金色餐厅了。”

  “君耀!我没有别的意思,我都是在为孩子考虑!你要到哪儿去啊?”沈惠茹见闻君耀转身就走,急忙快步赶上。

  闻君耀侧脸睨视着沈惠茹,刚想要说什么,却见她疲惫的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叹了口气转向右侧的摩天大楼。“去雅苑吧。”

  “雅苑?就是那个……”沈惠茹昂首仰视着身前耸立在荟苑广场中央,灯火辉煌的大厦,足足有十八层,是乌俞市内最高的楼房,甚至在丰国内都是数一数二的。而雅苑,便是这高楼上最顶层的餐厅,能入内的人,不仅要有钱有权,还要有家世有底蕴。像他们沈家,就没有出入雅苑的资格,所以沈惠茹一次都没有来过。此时听闻君耀这么一说,惠茹的心里一阵甜蜜,幻想着和丈夫一起坐在市内的最高点,一边喝着红酒一边俯视着脚下的万家灯火,既浪漫又优雅……

  沈惠茹转过头,刚欲说什么,却恰好瞧见闻君耀怀里的卫霄。想到闻君耀是为了带眼前的灾星吃饭,才提出去雅苑的,心里就忍不住冒火。但沈惠茹不敢把内心的不满表现出来,一来,对女儿的死,她总有一份心虚感。再者,她真的很爱闻君耀,实在不愿因为一些小事和对方争吵,虚耗彼此间的感情。

  卫霄随着闻君耀步入大厦,底楼是个卖时尚衣物的商场,虽说已经是晚上了,但其内仍是灯火通明,人潮如织。其内的男男女女正挑拣着裙子、手绢,或是衬衫、喇叭裤,问价的问价,试穿的试穿,一派热闹景象。

  闻君耀抱着卫霄越过摩肩接踵的人群,来到大楼内侧的电梯旁等待。

  “君耀,你说我们今天吃什么好啊?雅苑里有什么好吃的?”沈惠茹目光从周边的人身上掠过,双臂一伸缠上闻君耀的胳膊,贴着他不轻不重地询问道。

  是显摆吧?前世卫霄的腿还没断那会儿,和母亲出门去高档餐厅,也见过她用这样的语调,这样的表情问着继父。实则,卫霄是个秘密主义者,做什么事都喜欢一个人悄悄的干。当时就对母亲的张扬感到不舒服,眼下亦是如此。

  闻君耀似乎也不适应,仅只瞥了沈惠茹两眼并不搭话,但沈惠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旁侧有不少人向她投来羡慕的眼波。更有几个女人用火辣的眼神望着闻君耀,那露骨的嫉妒,很是满足了沈惠茹的虚荣感。

  为了显示自己与闻君耀的亲密,沈惠茹没事找事地问道:“君耀,你不是说四点下班吗?怎么来得这么晚?”

  闻君耀不想说话,但仿若考虑到不能过分落沈惠茹的面子,只得长话短说道:“去接天傲的时侯,出了点事。”

  “什么事啊?”沈惠茹疑惑地询问。她是真的好奇,不想遗漏一点对卫霄不利的事。她知道女儿的死,使自己和闻君耀的婚姻产生了裂缝。沈惠茹如今急需弥补这一点,照母亲的意思,趁着君耀怜惜她的时侯,马上再要一个孩子。而在孩子出生之前,好好收集这个占据她长子名分的私生子的流言,让他坐实灾星的名头。那么,她就是动不了害死女儿的罪魁祸首,也能让他被所有人厌弃,直至一无所有。

  “没什么,只是一点小事。”闻君耀低头看着卫霄,淡淡地说道。

  闻君耀没说,沈惠茹也没有逼问。她笑望着身侧的丈夫,聊起其他的事,心里却已经打定主意,要在回家后询问司机了。

  而闻君耀臂腕中的卫霄,瞧着对方的轻描淡写,也颇有感触。这件起因是小孩子眼馋告状的小事,却闹来了园长和警察。一开始,警察还因为当事人以这些小事报警,而不给他们好脸。但当对方拿到了闻君耀的名片后,态度立刻三百六十度转弯。甚至,叫来了惹祸男孩的父亲,严肃地批评他没有管好老婆,教好孩子。

  结果,自然以男孩家长赔偿他的医药费,并且让孩子当众向他道歉作为结局。临走时,那个叫李骏的小孩还被他爸爸抽了一巴掌,打得脸都肿起来了。

  当时有很多家长来接孩子,更有不少好事者留在一边观看,园长的脸色非产难看,直说把事闹大了。但因为孩子在托儿所里受了委屈,不仅让家长亲眼看到,并且还亲手逮到了,苦主身上还受了伤。在这样的前提下,园长就算想息事宁人,都开不了这个口。所以,她只能暗中瞪视李骏一家,还说了许多李骏平日欺负其他孩子的话,她是说给旁边的家长听的,就是希望在场所有的人同仇敌忾,不要对托儿所有看法才好。

  所以,在卫霄看来,事情是闹大了。不过,在闻君耀眼里,兴许这真是件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了。卫霄晃了晃脑袋,又想起了那个想偷袭他的孩子——李骏。卫霄感觉李骏真是比自己还霉运,明明自己手上的伤不是他弄的,却因巧合的关系,被误算在对方头上了。

  但卫霄没有为李骏辩解,因为如果没有徐忆荣的扑救,他肯定不能免除血光之灾,说不定连他的眼睛都危险了。这样还不懂事,却已经肆无忌惮祸害别人的孩子,当然要狠狠教训一下才好。而且,他要是刻意说手上的掌印不是李骏抓的,岂不是非产突兀?不是李骏弄得,那是谁弄得?他说得出来吗?

  徐忆荣也将错就错,没为李骏开脱。卫霄倒明白徐忆荣的意思,她刚才那一扑,为李骏消却了一个可能无法弥补的过错。所以当慧莲误会李骏的时侯,徐忆荣就当一事换一事,用她为李骏挡下的灾祸来换取他手上的掐痕的罪过。虽然徐忆荣是老师,但人都是自私的,她不想得罪闻家,只能把事情推给李骏。而马燕欢,自然更不能说了,她一说不仅会得罪徐忆荣,还可能连自己都摘不干净。毕竟,谁也说不清青色的手印到底哪里来的。

  叮咚。

  电梯来了,闻君耀揉着卫霄往电梯里走,有几个女人想往闻君耀身边凑,被沈惠茹用身子隔开了。电梯里的人多是去楼上的购物中心,皆在六楼以下。七楼开始便是歌舞厅、俱乐部、餐厅等等。电梯内有专员服务,一进门,大家报了要去的楼层,当沈惠茹说出十八楼时,不仅引来了他人妒嫉的眼光,更叫服务员多看了好几眼。

  由于人多,电梯开开合合,人流进进出出。当闻君耀踏上十八楼时,其怀内的卫霄颇有些头重脚轻的呕吐感。实在是此时图元星的电梯不能和前生二十一世纪时代的相比,电梯每一次停顿和开启,都叫人有失重的感觉。

  “欢迎各位光临雅苑,请——!”电梯口就是雅苑的大门,闻君耀刚跨出电梯,穿着与唐装一般的民族服饰的迎宾小姐便赶了上来,弯腰鞠躬地打起招呼。这一低头的柔情,把肚兜下丰腴的胸部都送入了来者的眼底。

  卫霄正不舒服,看着那大红色的衣料,听着小姐迎宾的娇呼声更感难受,干脆一扭身趴到闻君耀的肩膀上,背对着两人。如此一来,正窥见将要合上的电梯门,和其中一脸艳慕的服务员。

  咦?

  电梯门闭合不过在须臾之间,卫霄仿佛在服务员身上看到了什么,但只是两秒而已,一下子就不见了,快的卫霄什么都没有看清。

  电梯门上的楼层灯正慢慢的往下降,而卫霄也被闻君耀抱着入了雅苑。卫霄只能把自己的疑惑抛在脑后,开始环顾起雅苑内的装潢。

  “君耀,这里真漂亮啊!”沈惠茹贴着闻君耀的耳朵小声说道。

  闻君耀颔首道:“这是仿燕朝的装饰,当初由好几个大师一起设计的。”

  燕朝?扫视着周围环境的卫霄心道,和前世的唐朝好像啊!卫霄观察着眼前的雕梁画栋,又瞅见一个个穿着隽装,即是仿若西装外套的男人,和一旁身着连衫裙的女人,刹间把翱翔于历史长河中的思念灰飞烟灭。

  “哟,这不是闻大少爷吗?真是稀客,您已经好久不来了。”正在卫霄感叹时,依于柜台边的美貌女子挥着羽扇迎了上来,一双伶俐的眸子不停地在沈惠茹、卫霄身上转动着。

  闻君耀并没有把沈惠茹介绍给对方,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喊人带他入座。

  年轻女人见闻君耀没有交谈的兴致,当即不再说什么,只是扯出完美的笑容,身一侧腰一弯,手一抬掌一翻,做了个请的姿势,亲自带闻君耀入席。

  “一碟凤凰摇尾、一份三鲜醉、两道清脆雨蝶、三碗白玉羹……”闻君耀随手翻了翻菜单,迅速点完了菜。其后,朝对座的沈慧茹招呼道:“你还要加什么,自己点。”说着,把手中的菜单放在卫霄面前,准备让他指几个喜欢的图片,如若是没点过的,也同样算在今晚的菜单里。

  沈惠茹最见不得闻君耀对卫霄好,而初来雅苑的兴奋感,早被突然出现的漂亮女人消磨光了。沈惠茹压着心头的酸涩,却不敢冲丈夫问对方的来历,只能咬着唇瓣望着窗外舒郁洒下的白光,暗暗调节情绪。

  扑棱扑棱扑棱……

  “君耀,你看,有很多鸟在飞。”

  其实不用沈慧茹说,卫霄灵敏的耳朵已经听到了窗外飞鸟的展翅声。正当卫霄、闻君耀从菜单中抬起头向外张望时,雅苑里的灯光忽然熄灭了。

  “怎么了?”

  “怎么回事?”

  “停电啦?”

  “这样要让我们怎么吃饭啊?”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喊叫声中,坐在窗边,罩在舒郁光芒下的卫霄,他的黑眸中映着满目的疮痍。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关照,还请大家继续支持!让我这个废材能把文继续写下去~~

倚楼听风雨 发表于 2014-11-2 10:25

第73章 要命的关头

  四周的墙壁裂开的裂开,倾倒的倾倒。顶上塌下了大块的石壁,把窗户都压扁挤歪了,同时大片的玻璃碎裂,狰狞地插在倒地的石墙与窗口砸裂的贴合处,顶着尖锐的锋芒刺入坐于窗边的食客体内。苑中的白玉柱,与房顶上的雕梁尽皆坠落,横七竖八地倒在遍布着玻璃渣的地毯上,其下压着一具具曲扭的尸首。

  房内的桌椅围栏不是倾翻,便是破裂,更有被压成碎末的,桌面上的菜盘、碟子、碗筷凌乱地洒在地上,慢慢流出的油脂与鲜血混为一体,透入绛红的地毯之中。

  掠过那些残墙断壁的虚影,卫霄的眼瞳慢慢收缩,须臾间他仿佛置身于丧尸的包围圈内,坐于周边吃着美食的众人,无不挂着狞恶的死相,不是被砸扁了脑壳渗了满面的脑汁,就是断手断足嘴角淌血肋骨穿胸而出,甚至还有被压成一团肉泥而分不出正反面的尸体,正靠在椅背上谈笑风生……

  卫霄不想看这如入地狱一般的惨景,但卫霄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就是能在舒郁的光芒下,看到他人二十四小时内死亡后的景象。当初在俞江医院的那件案子里,卫霄确实看见了慧莲的死相,但他及时拖住了对方,让慧莲没有开启那扇通往死亡的房门。之后,慧莲果然逃过一死。因此,为了自己的命,他不能逃避,他必须看。

  那么,眼下的情况是什么呢?

  雅苑内一片狼藉,所有的食客都命丧黄泉,若说众人吃完饭回家后,在一天内雅苑与食客们分别出事,这逻辑合理么?可信吗?卫霄就是再傻,也知道不可能。他们必定都会在今夜,命丧于雅园之中。那一顿饭要吃多久?最多三小时吧?所以,危机近在眼前。甚至,即在顷刻之间!

  咦?

  卫霄的目光一处处扫过,在所有可怖残破的,正活动的尸体中,看到了一个面目完好的‘人’。卫霄的心猛然一紧,仿佛溺水之人见到了救生艇,又激动又欣喜,他正想仔细观察时,忽然一片橘红色的火焰席卷而至,把跟前的一切都拥入了火花之中。接着啪嗒一声灯光亮起,窗口射入的白光在灯火的照映下黯淡地隐去,卫霄所见的惨境俱已消失无踪,一切回归于现状。因为停电而吵嚷开来的声音逐渐静默,雅苑里依旧是满室生香富丽堂皇,大家举杯把盏笑语盈盈地享受着餐厅内恬适的氛围。

  到底是哪一个?

  从熄灯到来电,不过是眨眼之间。对于死亡的预见,卫霄只是看了个大概,因为太短暂了。而关键的,也许是可以把他带出死亡的人物居然没有看清。卫霄懊恼极了,正*着刚才看到的方向细心追查时,脑筋突然打了个弯,心道与其浪费时间找人,不如尽快离开,这才是最重要的事吧?而且,就算他找到了人,又能怎么样呐?自己能走过去扒住对方吗?如果对方要下楼,他又说不动闻君耀走路,岂不是白费力气么?

  为此,卫霄只能祭出幼儿百试百灵的法宝——耍赖。

  当当当当!

  卫霄用小手抓起瓷勺子,往桌边的碟子上敲击。

  闻君耀握住卫霄的胖爪子,低头叮嘱道:“不可以敲,要听话。”

  卫霄扬起白嫩的脸蛋,噘嘴道:“宝宝要睡觉,要回家家。”

  “你肚子不饿吗?”闻君耀一本正经地问着身侧坐在婴儿椅内的卫霄。

  “家家去吃,要慧慧喂。”卫霄一边扭动起被握于闻君耀掌心里的胖手,一边歪着小脑袋道。

  沈惠茹以一副‘你看吧,我就知道’的表情望着蹙眉的闻君耀,并装出体贴懂事愿为丈夫分忧的样子,劝说卫霄道:“天傲乖啊,你待会儿快点吃,吃完就可以回家了。”

  只怕还没吃完就送命了吧!卫霄暗中腹诽了一句,不理睬沈惠茹,用他那双乌黑的眸子紧盯着闻君耀的眼睛,大声表示着自己的意愿。“不,宝宝不要!宝宝就要回家家,宝宝要马上下去!宝宝要回家家啊,宝宝要回家家啊……”

  雅苑内的客人说话声都很小,卫霄又特意高声叫喊,就是想让闻君耀、沈惠茹觉得丢脸,不得不走。果然,卫霄周围的食客纷纷用轻视的目光扫向他们。沈惠茹的脸一下子通红。她狠狠瞪了卫霄一眼,抬手半遮面,苦着脸哀求地凝视着丈夫道:“君耀,我们还是下去吧。今天就算了,反正菜还没点完。”

  闻君耀眯眼睨视着怀里的孩子,静默的气氛让卫霄感到沉重的压力,但他没有选择,就是会被打也只能继续闹腾。“宝宝要回家,回家!呜呜呜,宝宝要回家家!”

  “君耀……”

  未等沈惠茹再说什么,闻君耀已站起身抱过婴儿椅上的卫霄,冲桌畔拿着菜单的女侍者轻声示歉,之后朝沈惠茹使了个跟上的眼色,快步走向雅苑的出口。

  “诶?闻大少爷怎么刚来就要走啊?是不是苑子里有什么不合意的?还是有谁招呼不周?不会是刚才的停电闹得吧?那是线路接触不好,您看,不是马上就来电了吗?我已经叫人去修了,不会再出这样的事了。”闻君耀正欲跨出雅苑,先前引他们入席的美貌女子从柜台处赶了过来,诧异地追问道。

  闻君耀的脚步顿了顿,回头道:“没什么事,就是孩子想回家了。”

  “哦哟,原来是小少爷想回家了。天确实是晚了,小少爷肯定累了。不过闻大少爷难得来一次,连东西都没吃就要走,说出去我们雅苑哪还有脸开啊?要不,您稍等片刻,我让人弄几个菜,您给带回家……”

  “不要!”

  沈惠茹见漂亮女人贴上前,就浑身不对劲,想让闻君耀快点走,却又想到母亲说的要在外头给丈夫做脸,所以一直忍耐。她此刻是恨不得朝冲着闻君耀献殷勤的女人挥上两巴掌,剜掉对方那双死死缠在丈夫身上的媚眼。可为了不触怒闻君耀,不丢他的面子,只能咬牙硬忍。没想,自己不开口,那灾星倒斩钉截铁地把女人的提议挡回去了。沈惠茹一时喜笑颜开,在心中拍手叫好,不停地叨念着让女人被卫霄克死的诅咒。

  穿着宫装的美女显然没料到卫霄会这么说,一时尴尬地笑容都僵直在脸上,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情。但从不怜香惜玉的卫霄根本没看对方一眼,拉着闻君耀的衣领,催促他快走。

  就在闻君耀步出雅苑之时,卫霄忽然想起方才看到的惨象,他扭身趴到闻君耀的肩头,回望苑内笑谈着的食客们,心田有点堵。他不是不想救人,但他要是说出来的话,绝对会被当作妖怪的。但,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走了,看着眼前的人送死,卫霄又觉得愧对于自己的能力。

  卫霄内心挣扎,小嘴不住地张开合拢,当电梯快要升上顶楼时,卫霄一闭眼,高声嚷道:“房子里边有鬼鬼哦,有好多鬼鬼哦,宝宝怕怕,要回家家。房子里有很多鬼鬼哦,要来吃宝宝哦,宝宝怕怕!”

  卫霄的声音很响,不仅迎宾小姐听到了,连同闻君耀套近乎的女人,和靠近雅苑门边的食客们都听见了动静。霎间,众人脸色剧变,漂亮的柜台小姐更是冷眼瞪向沈惠茹,似乎以为是她教唆孩子这么说的。

  “你胡说什么啊!叫你胡说,叫你丢脸!”沈惠茹在美貌女子冷嘲的眼神下,想也不想地挥起胳膊,就要冲卫霄的脸上抽。被闻君耀一把抓住手腕,狠狠地丢掷出去。

  “君耀……”沈惠茹握着被拧疼的手腕,想要解释什么,却在闻君耀锋利的目光下呐呐不成言,心虚地低下了头。

  闻君耀冷淡地注视着垂首的沈惠茹,沉声道:“你平时就是这么对孩子的?”

  “我……”

  沈惠茹正不知如何回答,忽闻雅苑内闹成一片,许多人叫着结帐,有的更是抛下一叠钞票就跑了出来。柜台小姐拉着所有的侍女福身哀告着,也没多少人停留,哪怕只是片刻。

  卫霄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起这么大的反映。他不了解的是,丰国内佛教盛行,十有*都相信鬼神之说。今天要是换了闻君耀开口,既便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也多是付之嗤笑。但卫霄是孩子,还是个只有两三岁大的孩子。众所周知,小孩的眼睛是最清明的,他们能看到大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鬼怪,或是邪祟……

  何况,孩子来的时侯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吵着要回家呢?还有,他吵起来之前诡异的停电……越是有钱有势的人,越是怕死。这样事关生死的事,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听清卫霄说话的人已经开始跑路了,而不明底细的人正追问着究竟。雅苑内的侍者就算恨得咬牙切齿,此时也没有任何补救的方法,她们甚至因为闻家的家世而不敢冲卫霄发火。

  叮咚。

  电梯门打开了,不少人冲入其中,当闻君耀欲举步跨进电梯时,卫霄正巧在转首间看到电梯内的服务员。

  砰!

  卫霄的心停了一拍。

  他想起来了,却也险些把自己陷进去了!当初电梯闭拢的一霎间,他看到的是服务员歪着脑袋,满头喷血的画面。只是,电梯门关得太快了,直到窥见了雅苑内的死亡之景,那一刹中,服务员映在脑中的模样才慢慢清晰起来。

  “不去!不去!有鬼鬼!”卫霄贴在闻君耀耳边喊道,他不敢说得太大声,又怕闻君耀不照自己说得做,用小手拉了好几下闻君耀的衣领。

  卫霄只说了一遍,闻君耀便停下了脚步,侧身一避,让后方的人登上电梯。之前那些听到卫霄说话的人,看到闻君耀没有上电梯,也都踌躇着没有上前。

  “君耀,电梯来了,怎么不走啊?”沈惠茹感觉周边的视线都在往自己身上扫,难堪的不愿抬头,恨不能一口气飞回家。眼下,闻君耀站着不动,她心里异常焦燥,扯了扯丈夫的衣摆发问道。

  卫霄不知道闻君耀有没有回答沈惠茹的话,他的小脑袋正飞快的左右扭动,寻觅着预见中那个唯一的幸存者。

  “我去一下厕所,你们先走。”

  卫霄在杂乱的脚步声、雅苑内侍女的劝说声、周围众人的交谈声中,找到了目标人物,大喜过望地拉了拉闻君耀的衣襟,悄声道:“宝宝要去尿尿,宝宝要尿尿嘛!”说着,还用胖手指指向目标人物走入的,楼层走廊内的拐角处。

  闻君耀并没有移步。

  快啊!现在不知道会遇到火灾、爆炸、还是地震,唯一的保障可就是他了,绝对不能把人跟丢啊!在这要命的关头,赌什么气呐!卫霄又急切又担心,小胖爪捧起闻君耀的脑袋,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定定的凝注着对方,认真地说道:“爸爸,宝宝要尿尿。爸爸,带宝宝去!爸爸?”

  闻君耀听到卫霄的称呼,有一瞬间的动容。双脚不由自主的动起来,往卫霄指点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回贴,谢谢大家的手榴弹和地雷,么么哒!另外,大家不用问CP的事情了,CP肯定有,但小攻是伏笔,我不能说。请喜欢的朋友看下去,总会知道的。

倚楼听风雨 发表于 2014-11-2 10:26

第74章 情况又有变

  “君耀,你要到哪儿去啊?”沈惠茹见闻君耀不仅没有朝电梯里走,反而要往通道的拐角内去,尴尬的表情上更添了一丝不耐烦,立刻就拧起柳眉,皱着鼻子娇嗲起来。

  卫霄不愿闻君耀住步,摆着小手道:“宝宝要嘘嘘,宝宝要尿尿去。”

  电梯旁有几个是听了卫霄的童言,而结帐离开的,更多的是盲从。那几个亲耳听到卫霄说话的,原想跟着卫霄同进退,见闻君耀往通道内走,连步子都迈开了,但听到卫霄说是要去上厕所的,又慌忙止了步。细细思索后,一咬牙,干脆上了电梯。

  沈惠茹深恨卫霄引起的骚动,把自己陷入他人的指指点点之下。甚至,还让那个朝丈夫献媚的女人以讥嘲的眼神鄙视了,认为她自己没用,只能拿孩子来牵制闻君耀。沈惠茹最恼的,就是自己在丈夫的心里,比不上天傲这个私生子。

  原本,因为女儿的死,闻君耀一直陪着她,在朵朵下葬之前,都没去医院看过那灾星一次。可是,沈惠茹没想到今晚的约会,丈夫竟会带了这个祸害一起来。最后,弄得自己如此狼狈。沈惠茹不明白,闻君耀为什么不能忘记天傲,当作他不存在呢?天傲刚才叫爸爸的样子,简直戳着沈惠茹的心肝。她的女儿永远不能再喊闻君耀一声爸爸了,可是害死她的混帐,却开始献起殷勤来!

  更让沈惠茹生气的是,她方才因为受不了那柜台小姐的轻蔑,又想起女儿的惨死,一时间控制不住自己,挥手就朝惹祸的灾星扇过去。结果,恼了丈夫,让君耀当众喝斥了她。她当时那无助又狼狈的模样,肯定被周围的人看在眼里了,沈惠茹此刻站在雅苑门口是多呆一分钟,都觉得难以忍受。心头的焦燥,让她瞪视着卫霄抱怨道:“你就不能忍一会儿吗?”

  “你等不及的话,先下去吧。”闻君耀冷淡地回了一句,说话的时侯没有回头,甚至脚步也没有停顿。

  眼看闻君耀就要消失在拐角处,沈惠茹扭头瞅了一眼站满了人的电梯,虽欲下楼,却又怕自己要是真的先走一步,会让丈夫加深对自己的不满。踌躇间,电梯慢慢的闭合,沈惠茹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上的楼层灯,渐渐的往下降。

  “君耀,等等我啊!”

  卫霄听着身后传来的娇呼声,淡淡的小弯眉往眉心处拧了拧,拉拉闻君耀的衣领,小声道:“爸爸,我们走快一点。”

  卫霄觉得‘爸爸’这个称呼很好用,果然,闻君耀听了他的话,步子加快了。前世,卫父、继父都极力忽视着他,所以,卫霄从没想过在对方身上找父爱,对‘爸爸’这个词非但没有深切的感情,而且十分的陌生。此时卫霄喊起来,一点儿心理压力都没有。

  走廊内有些暗,通道的尽头处是洗手间和安全出口。男人的背影闪入厕所,卫霄亦扯着闻君耀的衣襟示意他跟上去。

  吱呀——!

  闻君耀推门而入,正在厕所中小解的男人闻声转首看了来人一眼。卫霄示意闻君耀把他放在地上,小脚刚站稳,只听门外传来哆哆的敲门声,随即响起沈惠茹的呼喊。

  “君耀!”沈惠茹不能入男厕所,只好在门外喊了一声,听那声音好像是要闻君耀出门去她身边。

  “爸爸,你去吧。宝宝自己会嘘嘘。”卫霄摆摆小手,示意闻君耀去安抚门外的沈惠茹。

  闻君耀没有离开,也没回答门外的沈惠茹,反而弓身托着卫霄单薄的肩膀,带着他走到便池处。卫霄见闻君耀不愿搭理沈惠茹,也不再多说什么,抬头觑了陌生男人一眼,掏出小胖鸟儿嘘嘘了起来。

  吱呀——!

  又有几人入内,卫霄透过闻君耀因躬身扶着自己而弯曲着臂膀的空隙,看到进门的三人有点眼熟,好像就是刚才坐在靠近雅苑出口处的食客,并且是听到他的话之后,首先结帐的那一桌。卫霄心下有些狐疑,觉得对方的眼睛飘飘忽忽的,似乎在悄悄地打量着自己,卫霄正欲细想时,身侧的陌生男人已经解完手,走到水龙头处洗手了,卫霄赶忙紧跟其上。

  哗啦啦……

  闻君耀架起卫霄的小身子,让他冲手。

  “爸爸,走了。”卫霄时刻关注着他眼中的幸运星,见对方用手绢擦完手,抬步便向出口去时,忙拍了拍闻君耀的肩膀,根本顾不及小手上还湿答答的。

  轰轰轰!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哗啦啦啦……

  正当男人拉开房门时,忽然脚下一阵地动山摇,所有的人都站立不稳,被摇晃的地面甩得东倒西歪。卫霄紧紧地揉住闻君耀的脖子,把脑袋缩在对方的臂弯里,脸贴着闻君耀那噗通直跳的心口,眼睛闭得紧紧的,生怕被碎屑或是玻璃渣轧伤。

  地面仅仅晃动了十五秒,但当众人再次昂起脑袋时,眼前的厕所早已毁得看不清原貌了。周围的墙壁布满了裂缝,而且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塌下来的样子。地面上的便池掉了下去,露出一大块黑黝黝的空洞,好似吞噬人命的地狱的入口。

  噼啪噼啪,噼里啪啦!

  楼顶上的吊灯在闪过一阵火星之后,遽然熄灭了,连带走廊内的灯火也消逝无影。

  众人眼前一黑,接着只能借助碎裂的窗口处照入的舒郁的白光,打量周边乱糟糟的景象。角落处的水管被压断了,正在不停的喷水,洒的地上到处都是水花。厕所里的人除了卫霄,尽皆跌坐在地面上,裤子上无不沾满了污水。

  “你们还好吧?”后来者三人中的一个,突然发问道。显然,他问的不是身边的人,而是摔倒在出口处的闻君耀。

  未等闻君耀回应,正趴在被压坏的房门外的沈惠茹倏然大喊起来。“君耀,君耀!你在哪里?你还好吗?都是这该死的灾星,我就说不要带着他,他为什么不去死!我……”

  “给我闭嘴!”正搂着卫霄起身的闻君耀听到沈惠茹的咒骂声,立刻转身冷喝道。

  耳内传入丈夫的声音,因为突发的地震而被吓得惊慌失措的沈惠茹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滴,高兴地朝发声处叫道:“君耀,你在哪里?我过来啦!我……”

  “站在那儿别动!”从闻君耀的喝斥声中,卫霄能感觉到他腹中的怒气。

  沈惠茹哭喊道:“不要!君耀,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怕。我……”

  “别吵!你给我站在那儿,我们都要出去的。”

  闻君耀说完,也不管沈惠茹的抽泣和哭诉,他正在适应,适应在没有光线的情况下,尽可能地看到更多的东西。在场的男人们也不傻,之所以都没动,一来怕余震,二来也在适应着黑暗,怕一个不小心踩漏了脚,害自己摔下楼去。

  “嘶——!”

  三个食客互相搀扶着起身,其中之一忽然抽气道。

  “怎么了?”旁侧的同伴询问道。

  “我的手被玻璃割伤了。”

  “伤得重吗?”之前三人中那个朝闻君耀示好的男人,关切地询问。

  “好像伤口挺大的,很疼。”

  刺啦——!

  “把手伸过来,我给你包一下。”

  卫霄把视线从幸运男人的身上移向厕所内的三个男人,不想,那个胳膊受伤的人正对他怒目而视。正当卫霄不明所以之时,对方已开口为他解惑了。

  “早知道这样,刚才坐电梯下去就好了。”

  原来对方因为听了他的话,认为跟在他身边比较安全,所以尾随他来了厕所。结果遇到地震,就认为自己耽误了他去逃命。卫霄暗暗翻了个白眼,这样的人他才懒得理会,要不是他提醒,对方哪儿还能在这里开口抱怨啊!

  正为伤者包扎的男人,反驳道:“你应该说幸亏没上电梯。”

  “怎么?”

  “你以为电梯可以一下子把你送到底楼啊?这里可是购物中心,下面还有很多美容院、俱乐部、和歌舞厅。电梯是每层楼都要停一下的,地震的时侯,它肯定还在十几层楼上吊着呢!”

  “封哥说的是啊,说不定一个不巧,电梯还会直接掉下去,你想想会怎么样吧!晓宇,你是自己走到这里的,又不是封哥把你拉来的,现在说这样的话,也太……”

  “哎呀!刘哥,我哪里是怪封哥啊!我是……”

  “好了,别说了。想想该怎么办吧!”被称着封哥的男人边说,边侧脸斜视闻君耀,或者说,看向他怀内的卫霄。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回去啊。”晓宇莫名其妙道。

  封哥为其解惑道:“我们眼下在十八楼,到十五楼以上的电梯,就刚才那一台,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而且,说不定还有余震,就是电梯还能用,也不能坐。我们只怕要走楼梯下去了,就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了。”

  晓宇压了压包扎好的伤处,心有余悸地问道:“为什么行不通?难道,地震还会来啊?”

  “爸爸,快走。”封哥正要回答时,卫霄已揪着闻君耀的衣领,催促着他跟上步出厕所的幸运男子了。

  闻君耀低头避开垂落的门框,跨出洗手间,封哥顾不得说话,急忙拉着身边的小刘跟了上去。

  “君耀!吓死我了!”

  闻君耀方走出厕所,就被扑上来的沈惠茹压在门侧的墙壁上,险些踉跄的跌倒。

  “你站好!”闻君耀冷着脸把激动的直掉泪的沈惠茹推开,顺着卫霄指的方向走去。

  “君耀,你到哪儿去啊?我们别走啦,等人来救就好了。”沈惠茹跌跌撞撞地跟着闻君耀,一边哀求道:“现在电都没了,什么也看不出,万一一个不好掉下去怎么办啊?君耀,这里是雅苑啊,肯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我们只要等着就好了。干脆,我们到雅苑那边去吧?”

  “你要去,你自己去好了。”闻君耀沉声喝道:“不过,你要是想跟我走的话,就住嘴!”

  就是不认识闻君耀的人,也能听出他话中的恼意。初遇地震的沈惠茹早已没了主张,此时见触怒了丈夫,赶紧闭了嘴,咬牙把委屈吞入喉中。

  安全出口的门已经在地震时被压坏了,幸运男子用脚踢了几下,就把门踢开了。他一马当先地冲进了楼梯间,闻君耀也不说二话的跟了进去。

  安全出口背后就是楼梯,一路蜿蜒而下。每一层都有一扇大窗户,涌入了不少舒郁的光芒,不仅照亮了楼梯间,连人的脸都照得明明白白的分外清晰。

  “叔叔!别下去!”

  幸运男子正要举步而下,猝然听到闻君耀怀里的孩子的叫喊,慌忙收敛脚步,回首望着卫霄,好声好气地问道:“为什么不让叔叔下去啊?”幸运男子是听到卫霄在雅苑门口大放厥词的人之一,他是个信佛的,所以当场就埋单走人。而卫霄的话准不准,在地震之时已经应验了。此刻听卫霄唤住他,自然不敢妄动。

  “下面有鬼鬼,好多鬼鬼。不要去。”

  幸运男子而今在卫霄眼中,是没了大半个脑袋,浑身扭曲的尸体。他头上的上颚部分全都被砸烂了,露出下半边阴惨惨的牙齿,舌头耷拉在嘴唇外,腥红的血水不住地往下流。在卫霄如今被闻君耀抱着的位置上,能看到他咽喉处的喉管和白森森的脊椎骨。

  卫霄苦着小脸,暗道在厕所里,自己借着舒郁的白光又把对方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这个人确实没事啊?为什么,走到这里,反倒让他有丧命之忧了呢?

  难道……卫霄的思绪一转,心猛然一提。难不成,是因为多了他们这些人?对了,刚刚在男厕所里,那个封哥好像说要走楼梯下去,然后,这个人就马上跳了起来,一出门就往安全出口跑。也就是说,这个幸运儿,本来可能一个人来上厕所的,随即遇到地震。当时在没人提醒他的情况下,他走的不是走这条路?那么……

  “现在我们怎么办?”

  听到封哥的疑问,卫霄也正在考虑这个问题。

倚楼听风雨 发表于 2014-11-2 10:27

第75章 出路在哪里

  “我们回刚才的那个厕所,等人来救我们吧?”听了卫霄的话,本就惨白着脸的晓宇更显慌乱起来,听到封哥的询问,急忙回应道。

  封哥环顾着众人一眼,特意瞅着怀抱着卫霄的闻君耀说道:“我觉得晓宇说得对,我们应该回去。一般来说,厕所里的管子什么的,是最多的。所以,遇到地震的话,厕所最不容易塌……”

  幸运男子觑了身边的男人一眼,反驳道:“你别胡说了,厕所里不是有一块地板掉下去了吗?你敢说,要是还这么来一次,旁边肯定不会塌?”

  “那你说怎么办?”以封哥马首是瞻的小刘,见有人打断封哥的话,脸一沉眉一挑逼问道。

  封哥暗暗拉了拉小刘的衣摆,在小刘看向他之时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客气点,不要在这样的时刻和别人争执,以免有突发状况时被抛下或见死不救。

  “爸爸,宝宝不要站在这儿,我们回去,到里面去。”卫霄瞧着众人在舒郁的光辉下越来越明显的死相,扯着闻君耀的衣领,指向安全门后的走廊,焦急地喊道。

  “君耀!就因为这……”沈惠茹见丈夫因为卫霄的一句话,就往回走,气得满脸青白,不由自主地张嘴说了起来。没料到,才刚开了个头,就被擦肩而过的丈夫瞪了一眼。沈惠茹赶紧把霉星的称呼咽了下去,但仍没有住口,仿佛要发泄心中的惶恐般的,继续嘀咕道:“他胡说八道,你们就不走啦?他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你们干嘛这么……”

  沈惠茹其实是不愿走楼梯的,但她偏喜欢和卫霄唱反调,卫霄觉得好的,她都要反对,而且还想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憎恶满嘴胡言,把别人拖入厄运中的小灾星。为了显示自己的正确性,沈惠茹没有跟着闻君耀走入通道,反而不遗余力地劝说着路过的众人。

  幸运男子、小刘、晓宇等人一个个从沈惠茹的身侧跃过,看都没看手舞足蹈的沈惠茹一眼,飞快地窜入通道内。就在封哥踏进走廊的那一刹,大楼猝然晃荡起来,这一下比之前的震动更猛烈,只听轰隆隆的巨响中掺杂着噼里啪啦的崩溃声,足足持续了半分钟,才停滞下来。众人无不紧紧地贴住地面,扒着水门汀的十指抠得发白,手指尖上的指甲都破裂了。十指连心,众人在颤栗之余,更是疼得痛彻心扉。

  墙倒了,顶塌了,楼梯垮了……短短三十秒的震荡,令眼前的一切面目全非。卫霄虽被闻君耀护在怀里,没有被顶上掉下的石块砸到,但此时的脑袋仍是昏呼呼的。他竖起耳朵,听到旁侧有人在抽泣,好像是那个胳膊受伤的晓宇。卫霄方欲从闻君耀的臂腕下探出头张望,背后传来一道尖锐的嘶喊,正是卫霄最不愿听见的沈惠茹的声音。

  “救命啊!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啊!君耀,君耀你在哪里?君耀——!”

  “小刘,过来帮个忙。快!”

  跌倒在墙角处的小刘乍闻封哥的呼喊,下意识的扭头一看,只见封哥一手扣着墙壁,前半身已没入安全出口外,正摇摇欲坠的样子。以为对方出了什么事的小刘,赶忙撑起身跑向封哥处。

  小刘抖着酸软的腿走到安全出口边,向外探身一看,心脏险些跳出咽喉。前一刻,他们所站的平台不见了,不仅如此,其下的阶梯亦成了一堆废墟。

  小刘放眼望去,下方堆积着一块块扭曲的碎石,可以看出是阶梯破碎后形成的,其内的钢筋根根竖起,参差不平的埋在乱石之中,显得格外狰狞……虽有舒郁的光芒射入,然下方离得太远,又太黑了,小刘看不分明,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条安全梯全毁了。如果,不是那个孩子吵着要回走廊的话,或是任由他们走下楼梯……小刘不敢想像,假设之下此刻的结果。

  “小刘,帮忙拉一把!”封哥见小刘看傻了眼,急忙提醒道。

  小刘这才发现封哥趴在安全出口处,是为了拉住吊在楼梯间内,来不及躲入走廊里的那个多嘴多舌的女人。

  这女人和他们非亲非故的,干嘛要救她啊?而且,还这么烦人。小刘差点忍不住质问。但他明白封哥不会做傻事,特别还是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为此,只得把怨言藏在肚子里,弯腰探出手,拉住女人的另一条胳膊,分担下封哥承受的压力,才把对方从幽深的黑洞中捞了出来。

  说楼梯间已成了黑洞也不为过,阶梯已完全塌陷,偶尔还有几处贴于墙面的阶梯,也仅只是两三阶,好像狼牙棒上的尖刺,或是树杆上的枝丫,零零散散的,反倒叫人触目惊心。这个长方形的空间,如今除去了遮掩的阶梯,几乎可以一眼望到底下的杂乱与嶙峋。小刘瞅着被拉进通道的女人,想着封哥要是没有抓住对方的手,她此刻或许已经掉入深渊插在钢筋上了,想着那幅惨象,又看了眼眼下的情形,小刘摸了摸额角的冷汗咽了口唾沫。

  “晓宇,你还好吧?别哭了,快站起来,不能坐在这里,说不定还会地震。”封哥起身后迅速打量着走廊内的众人,接着出言宽慰靠在墙壁上流泪的晓宇,边推着瑟瑟发抖的沈惠茹走向闻君耀。

  未待沈惠茹靠近,卫霄皱了皱小鼻子,扭身趴在闻君耀的肩头。他闻到了一股酸臭味,是沈惠茹身上传来的。显然,对方因为刚才的事故,被吓得尿裤子了。

  “我叫封侯,你可以叫我小侯。之前,多亏你们了,要不我这条命就交代在这儿了。”说着,封哥在沈惠茹的肩头轻轻扫了一下,把她推向闻君耀怀里。封哥在危机关头拉沈惠茹一把,就是为了此刻交好闻君耀,借助他怀里孩子的能力,逃出这座化为地狱的魔鬼大厦。

  “君耀——!”不用封哥推,心慌意乱的沈惠茹已扑向了跟前的丈夫,她此时此刻,就想要男人有力的臂膀牢牢的禁锢住自己,把自己护在羽翼之下远离危险。

  可惜,闻君耀没心思照顾沈惠茹,一个侧身避开了对方的冲击,冷喝道:“自己站好,我走到哪儿,你就跟着。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她受了那么大的罪,到头来丈夫却没有安抚,没有关心,只有冷言冷语和不耐烦的表情。沈惠茹滚热的心瞬间冻成了冰渣,眼眶内积攒的泪水一下子滚落,流下了脸颊。

  闻君耀没有看哭啼中的沈惠茹,面朝封哥回道:“我姓闻。”

  “哦,原来是闻少。”封哥没想到闻君耀对自己的女人这么冷酷,可这不管他的事,他只要对方知道自己为什么救女人,领他这个情就好。此时,封侯见闻君耀回了他的话,马上露出一副久仰的笑容,又冲闻君耀说了几句拉近关系的话,才把左右手招了上来。

  “我叫冯耀春,多亏你的孩子了!”幸运男子见封哥们朝闻君耀套近乎,自然也品出了其中的三味,三步并两步走到闻君耀身侧,朝他招呼了一声后,努力对卫霄扯出笑脸,心切地询问道:“宝宝乖,告诉叔叔,接下去要往哪里走啊?”

  我还想问你呢!卫霄在肚中腹诽了一句,装出傻乎乎,听不明白的样子。

  “你这样没用!孩子才几岁啊?”封侯斜视着冯耀春翻了个白眼,接着亦凑上前冲卫霄笑道:“乖宝宝啊,等会儿看到鬼鬼,一定要告诉叔叔啊!”

  “嗯。”卫霄认真的点了点头。

  你看!封侯扯了扯嘴角,冲冯耀春抛了个‘现在明白了吧’的眼色,让冯耀春暗中嘀咕了许久。却因为封侯那边有三个人,所以不敢冒然说什么,只能握紧拳生生忍住了这口气。

  “很可能还有余震,我们最好尽快下楼。大家都想想,我们要往哪里走?”封侯环视着在场之人,最终把目光停留在闻君耀脸上。

  “先回雅苑吧。这边有紧急出口的话,另一边应该也有。”闻君耀虽然这么说,但没有抱以期望。毕竟,两边楼梯的制材相差无几的话,另一头阶梯的现状只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对啊!被地震搅乱了心绪的众人听闻君耀这么一说,立刻想到此间唯一的出路‘楼梯’已经毁了,要下楼只能走其他出口。一时间纷纷点头,往拐角处奔去。

  “还不快走!”提步前,闻君耀冲着低头痛哭的沈惠茹喝了一声,刹间让沈惠茹的心又活了过来,认为丈夫没有不管自己的死活,抬起一张又哭又笑的脸,探向闻君耀。

  闻君耀瞧着那张哭花了的笑脸,扭过头没有再说什么,抱着卫霄离去。沈惠茹紧睇着丈夫怀抱中的卫霄,不自禁地咬着红唇,跺了跺脚方跟了上去。

  路过厕所之时,封侯等人尽皆倒抽了一口冷气。洗手间四面的墙壁倒塌不说,厕所内的地面全都凹陷了,照在舒郁的光芒下,也掩不住底下的幽暗。若是他们当时留在这里,或是听了晓宇的话回到厕所,那……众人互相望了一眼,无不暗中庆幸。

  “天啊!”

  从埋单走出雅苑,到眼下,冯耀春几个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暗呼幸运了。然而,当他们看到雅苑门口的惨况时,再一次震撼了。走廊是一个倒坐的‘凵’字型,两边对折的正中央即是雅苑的入口,也是电梯的出入处。而现今摆在众人眼前的是,另半边的通道和餐厅都被顶上掉下的石墙重重地压住了,甚至没有留一道缝隙。而墙壁之下是一片尸海,到处露出残肢断臂,浓浓的血腥味从石壁下渗了出来,引得众人连连干呕。

  “封哥,这条路走不通了。我们怎么办?我们不会死在这儿吧?”走廊被石墙堵住,另一边的安全出口自然是不能去了。晓宇被面前的绝境吓呆了,好容易才回过神,再次哭丧着脸尖叫道。

  跟前的惨剧,令封侯的心怦怦直跳。为了稳定心神,他紧握的拳头都抠破了掌心。眼下,最怕的就是自乱阵脚,只用哭来解决事情。为此,封侯立即大声喝斥道:“别哭了!哭有什么用?大家快想想还有其他出路吗?”

  在封侯说话间,闻君耀已经跨入了雅苑。封侯几人见状,匆忙紧跟其后。

  此刻的雅苑,就如卫霄之前预见的那样,是个活生生的人间炼狱。曾经在众人眼里有多辉煌,而今就有多落魄。桌椅碗筷倾倒在地,到处是断壁、雕梁、石柱压破的玻璃和围栏。当然,地面下更多的,则是一具具残破的尸首……

  亏得灯火都熄灭了,若不然,这样的冲击,极可能会使人崩溃。众人一边深呼吸,边迈着步伐,每走一步,都感到脚下颤巍巍的,就怕一个不小心,漏到裂开的地板之下去。

  “呜呜……”

  “哦,哦……”

  “救命,救命!”

  还有人没死?封哥与小刘对视了一眼。但转眼一想,这是应该的,雅苑里那么多人,总有几个和他们一样的幸运儿。然,卫霄用他那双乌黑的眸子扫向□□处,却默默地摇了摇头。这些人大多是被石柱、雕梁压在下面,根本不是几个人能救出来的。而且,好些人都已经神志不清了,只是强撑着一口气,下意识的呼救而已。

  耳畔的窸窸窣窣的求救声听得小刘心烦意乱,他一时间忍不住,冲着闻君耀喝道:“我们进来干什么啊?这里这么危险,有什么好看的?照我说,还不如找个洞,一层一层地跳下去呢!”

  “又没叫你,是你自己跟过来的!”冯耀春一直看封侯三人不顺眼,此时心底正不舒服,当即驳斥道。

  “你……”

  “你给我住嘴!”封侯轻轻扇了小刘一个耳光,瞪视着他道:“你这算什么法子啊?要是跳下去一跳到底,看你怎么办!”说完,封侯欲询问卫霄哪里的鬼怪少,准备朝鬼魂少的地方寻找出路时,忽然听到墙角处传来清晰的呼喊声,那是个女人的声音,而且正叫着他的名字。

  “封侯,封侯!救救我,我是妙兰啊!”

  封侯还未找到人影,卫霄却一眼就看到了对方,却是那个雅苑里的柜台小姐。她的腿被压在石柱底下,如今正挥着手哀求。

  “妙兰?”其实,只听声音封侯就知道对方是谁了,但他不愿节外生枝,还犹豫着是不是过去的时侯,妙兰突然大声说道:“现在门被堵住了,你们下不去,对不对?你救了我我就告诉你,这里还有一条路可以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说三点:1、这篇是大长篇。2、这篇是灵异悬疑剧情为主,修真为辅的小说(修真后面会多起来)。3、我写的比较细。

倚楼听风雨 发表于 2014-11-2 10:27

第76章 进退也两难

  闻言,封侯、小刘等人纷纷冲向妙兰处逼问。

  “你们不救我,我是不会说的,要死大家一起死。就算你们打死我,我也不会透露半句!”妙兰漂亮的脸孔此时显得格外阴郁而狞恶。

  时间紧迫,封侯朝周围的人递了个眼色,示意大家一起出力,把妙兰腿上的石柱挪开。

  “一、二、三,起!”

  除了抱着卫霄的闻君耀,和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沈惠茹,其他人都使出吃奶的劲儿把压在妙兰脚上的石头往上提。然,一连试了五次,石柱依然纹丝不动,而妙兰也咬死了不松口。

  “你看,我们不是不救你,是没办法。”

  “是啊,你也看见了,我们根本搬不动啊!你先告诉我们出口在哪儿,我们去下面找人来把你救出去。这样耽误下去,对你有什么好处啊?”

  妙兰极力忍着痛疼,但一张美丽的容颜已然扭曲了。她咬着渗血的下唇,苍白的脸颊上浮出讥嘲。“我可不信你们这些太子爷和大少爷,如果你们救不了我,和你们这些有钱有势的人死在一处,我也不亏!”

  “你这个臭□□,你……”

  “妙兰,你不要这样嘛,我们都是什么交情了?你……”

  封侯、小刘四人有的唱白脸,有的扮红脸,纷纷向妙兰施压。其实他们也想过要自己找的,但雅苑内的情况大家都看在眼里,四处乱糟糟的,走路都难更别说找出路了。何况,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来雅苑吃饭了,从未听说过有另一条出口。封侯等人甚至怀疑妙兰在说谎,其实根本没有这条路,妙兰只是想借用他们的力量,从石柱下脱身。

  卫霄没有再听冯耀春他们说什么,对于妙兰的做法,卫霄不能说她是错的。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人会选择成全别人,但也有人会拉着他人同归于尽。妙兰只是自私而已,但只要是人,都有自私的一面,何况正逢生死之际。

  卫霄把目光投向舒郁之光下的冯耀春,对方脸上的死相淡了许多。卫霄摸索着猜测道,他们回雅苑的这一步或许确实是走对了,但让冯耀春摆脱死亡的契机,还没有找到。那究竟是什么呢?是不是妙兰口中的出口呐?

  但在这样危急的时刻干等着,根本是自杀的行径。卫霄由闻君耀抱着走到被压得不成形的窗口处,眺望着大楼外的景象,近处的大楼上俱是一片黑压压的,仿佛整个城市的电流都被截断了,只有几处失火的地点燃起了火焰,而且越烧越旺,把天空都染上了一层绛红色……

  火?

  对了!他之前预见的结尾处,好像看到雅苑被一团大火吞没了。也就是说,雅苑随时随地会发生火灾,他们已经没时间等待了。可是,火是从哪里冒来的?这里电都没了,就算地震也不可能蹿出什么火星啊?雅苑,雅苑,还有什么自己没想到的地方呐?

  哎!

  雅苑是吃饭的地方,吃饭就得做菜,烧菜就要有厨房,厨房里不会用得是煤气,或是天然气吧?那可是会爆炸的东西。如果真是这样,那前头两次地震没有让东西压着煤气罐,或是重重击撞它,使得罐子当场爆炸,可以说他们确实福星高照,运气非常的好。要是方才煤气爆炸,让十八层陷入火海之中,他们此刻是不是有命在就难说了。

  卫霄一边想,边转动着小脑袋,偶然间仰首探向闻君耀,透过舒郁的白光,看到那张英俊的让人嫉妒的脸上,已退去了死相。不禁暗自凝眉道,闻君耀是不是知道逃生的线索了?可为什么不说啊?别人都急死了,他居然没有一点焦急的样子。难道,他一点都不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

  “爸爸!”卫霄把手贴上闻君耀的肩膀,用力把小身子撑起来,让自己的视线的位置与闻君耀的眼神齐平。接着,张大圆溜溜的乌黑大眼,奶声奶气却异常坚定地要求道:“爸爸,我们回家吧?带宝宝回家。”

  “君耀……”沈惠茹从来没明白过枕边人的想法,尤其是此刻,在这么紧迫的关头,闻君耀居然抱着小崽子站在废墟中看风景,她实在无法理解。

  闻君耀凝视着卫霄的黑眸,在舒郁的衬托下,卫霄的眼睛非常的纯净而剔透。闻君耀在他那不染一丝杂质的纯真的目光中,移开了视线,举步往雅苑内侧的废墟间走去。

  “站住!”对封侯等人的劝说和威胁无动于衷的妙兰,一见闻君耀行进的方向,当即阻喝道。

  有门!

  封侯与晓宇几个对视了两眼,透出喜悦的光芒,尽皆直起身往闻君耀处踱去。

  奇怪!

  卫霄转首瞅向赶来的众人,其脸上的惨象竟未有丝毫的消减。怎么回事?卫霄心一沉,立刻扭头斜视沈惠茹,一张被压得稀烂的脸映入他的眸中。卫霄再次仰望闻君耀,依旧是完好的脸庞,身上也没有任何伤痕。难道说,只有闻君耀一个人逃出去了吗?还是……

  卫霄无法肯定到底出了什么事,摆在眼前的两种极端让他的思绪有些混乱。但,无论怎么说,他现在被闻君耀抱在怀里,应该比他人多一份生机,前提是闻君耀对自己没有恶意的话。可是,卫霄从没有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里的习惯,更没有乞求他人的怜悯活下来的打算。因此,为了知道每一步的动向,不错过任何一个活命的机会,卫霄张口询问道:“爸爸,要带宝宝去哪儿?那里是哪里?”

  “那里是后厨室。”闻君耀顺着卫霄手指的黑暗处望去,随即又收回目光看向怀里的孩子,瞧着他懵懵懂懂的样子,解释道:“就是烧饭的地方。”

  闻君耀的解释对于一个两岁的孩子,或许是深奥的,因为孩子还不明白烧饭的含义。但这短短的一句话,不仅让卫霄知道了此行的目的地,更明白了那条唯一的出路究竟是什么!

  卫霄心头浮现了五个大字——‘内部升降机’,亦称为电梯。

  雅苑在十八楼,每天有大批的达官显贵呼朋唤友的前来就餐,那厨师做菜的原料从哪里来?当然是从底楼运上来的。但整个大厦直达顶楼的电梯只有一台,先不提人来人往十分的拥挤,这样分批运菜到底要弄到什么时侯。单说,如果把猪、羊、牛等血淋淋的肉类摆在食客们的面前,与之一同进入电梯,并同时到达雅苑,乘兴而来的对方会生出什么样的厌恶感,只怕十有□□倒胃口地离开,并且永远不再莅临吧?雅苑的地位,必然也会从顶级的餐厅,降为三流的饭馆。

  卫霄之所以没想到,是因为他本是个市井小民,连电视都不看,去过的最好的饭店亦是大堂座,一桌菜千百来块的那种。而封侯等人想不到,是从来没关心过这种事。何况,眼下停电,大家的想法就是电梯不能用了。但卫霄是知道的,这样顶级的会所,并且还设在顶楼,必然会配置备用电源。

  但如今的这个世界还处于前世的八十年代初期,也不知道电梯有没有备用电源。不过,说不定会设有两条电路。即是说,一条电线断电,电梯会自动接上另一条电路通电。

  “去后厨室干什么啊?”

  闻君耀的话,叫小刘、晓宇摸不着脑袋,封侯却突然拍手道:“后厨室?我知道了!是不是有电梯?专门用来送菜的那种啊?”

  果然,有人想起来了!

  “哼!”

  虽然雅苑已是千疮百孔,周围也没几个活人了,但因为地震的缘故,耳畔充斥着各种声音,比如,外界的哭喊声、房屋的倒塌声、消防车的鸣笛声,近处墙壁的破裂声、玻璃渣的掉落声、食客们死前的哀求声……所以,妙兰低头冷哼的鼻音谁都没听见,更没注意,却不曾逃过卫霄的耳朵,清晰的传到了他的耳鼓里。

  妙兰在嘲讽,焦急怨怒的表情下藏着有恃无恐的冷笑。卫霄歪着脑袋,细细打量着仍装模作样地呼救的妙兰。也许对方也清楚自己已经没救了,所以方才初见封侯时的渴求的眼波已经转为死寂。

  妙兰有什么把握让大家陪她一起死呐?除非电梯不能动,他们下不去。那么,极可能内部升降机晚上会关掉,而对方则握有开启它的钥匙。卫霄心念一转,目光飞快的在妙兰的身上扫视着,在闻君耀避开杂物转出餐厅前,指着被压在石柱下的女人,大喊道:“爸爸,姨姨这里有个亮亮的东西,鬼鬼都怕哦。”

  卫霄说着,戳了戳自己的胸口处,并朝着妙兰身着的肚兜处比了比。妙兰身上,也就这样首饰特别了一点,并且一直叫她有意无意的藏在手心里。卫霄心道,会不会是钥匙呢?

  闻君耀还没有表示,听到卫霄说话的妙兰已捏起了胸前的吊坠,欲往嘴里塞。然,她再快也快不过闻言便转身冲向她的封侯。封侯大手一挥扇了妙兰一巴掌后,狠狠握住吊坠一把扯了下来。

  不对!

  封侯把吊坠弄到手后,扭身就往卫霄处走。可他步入窗户射入的白光之中时,脸上的死相依旧没变。卫霄急得心头起火,却不得不再一次回首看向妙兰,谁想这一望,竟看到身着燕朝宫装的妙兰不自禁地抚了抚头上的那根发钗。

  人都要死了,还会在乎头发乱不乱吗?其中一定有鬼!

  “叔叔,姨姨头上的那根筷筷,那根筷筷!”

  除了背对妙兰的封侯,冯耀春六人都把妙兰瞬间剧变的神情看在眼里,心猛地一突。急躁的小刘更是在妙兰把手伸向发钗前,掠至她身畔,焦燥地挥臂拔下钗子,连妙兰腮边的黑发,都被他扯去了一束。

  小刘把发钗送到舒郁的光芒下一照,惊呼道:“这是一把钥匙,是一把钥匙啊!”

  “行了,快走!”封侯推了推因找不到出路而绝望,又因看见希望后激动,到如今有些难以自持的小刘,催促着他离开。

  “等等。”小刘猝然回身,三下五除二地剥去妙兰的衣物,看到她身上确实没再藏着什么东西,方与封侯追上了闻君耀等人。

  □□的妙兰阴毒地瞪视着闻君耀怀中的卫霄,因为他的话,她丢失了唯一一个可以保命的依仗,她甚至来不及把开启电梯的钥匙丢入废墟之中。

  “你们不得好死!你们一定会死在电梯里的,一定会!我现在就目送着你们去送死,你们去死吧!哈哈哈……还有你这个小祸星,要不是你胡说八道,怎么会地震?我们都是被你克死的,我们死了都会来缠着你,看着你被车撞死,被人毒死,死无葬身之地!你……”

  妙兰一句句恶毒的话破口而出,也不管卫霄这么小的孩子是不是听得懂,她只是想发泄,把说有的怨恨都转化为语言的攻击。

  听到妙兰的诅咒,晓宇、小刘几个本就胆战心惊的,恨不得回转到妙兰面前,甩上几千几百个巴掌,打个痛快才好。但此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得之不易,刹那的疏忽皆可决定人的生死,他们根本无暇□□去教训一个把什么都豁出去的疯狂女人。

  “那个姨姨脚上的石头上,坐着好多鬼鬼哦,好多鬼鬼都在吃她的脚,还有好多鬼鬼走得慢,都快要走到姨姨身边了!一只,两只,十只……爸爸,鬼鬼太多了,宝宝都数不清楚。”明明自己是好心提醒,却被故意误解和咒骂,吃了一肚子气的卫霄当即放声大喊起来,并且保持着响亮的音色,必要让自己的说话声叫妙兰听到才好。

  卫霄理解妙兰心里的不好受,但对方想拉着他们一起死,他们这些不想死的人当然也能各凭手段的寻找生路。而且,他们不是不救她,而是没法子救。难道,她以为别人会怕她的诅咒,而留下来等死,趁她的心意吗?

  卫霄说罢,不再理会骂骂咧咧的妙兰。没料,卫霄的话刚说完,妙兰忽然哀嚎道:“不,你们不能丢下我,站住!你们给我站住!啊——!滚,滚,别靠近我,滚!救救我啊,你们别走啊!救救我啊……”

  等死,是世界上最恐惧的一件事。被现实与卫霄的话刺激的发疯的妙兰不停地哭诉着,哀求着。但闻君耀这一行人没一个住步,哪怕只是半秒钟。甚至,紧跟于闻君耀身侧的沈惠茹还在窃喜。妙兰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浑身充满了风情。她以为对方和自己的丈夫有什么首尾,但见那女人在危机下叫的是其他男人的名字,提起的那颗心才放下了。

  即便妙兰没有了威胁,但对方此刻的遭遇,依然让沈惠茹觉得痛快。从此,少了这样漂亮的交际花在自己丈夫的身边献殷勤,哪个女人都会高兴的。沈惠茹只要想到不管对方多漂亮,往日与君耀有没有关系,也改不了眼下丈夫没有救她的事实,心下就一阵舒爽。

  众人在妙兰嘶哑的哭啼声中步入了雅苑的后厨室,房内虽有架子、锅碗倒在地上,却比外间那份毁灭性的狼藉要好得多。七人慌忙分开四下查探,正当众人在寻找电梯的时侯,闻君耀打开了厨房内的抽屉,找出了两个手电筒。一个拿在手里,一个抛给了封侯。

  封侯接到手电筒后,冲闻君耀点了点头,正欲道谢时,一旁的小刘出声喊道:“封哥,这里有扇门,已经坏了。”

  封侯等人赶忙凑向小刘处,帮着他把震坏的房门移开。除去了破碎的木门,众人一眼就看到了门后的电梯。

  “电梯的灯怎么不亮啊?”晓宇按了按电梯门边的按钮,沮丧地脸皮都开始打颤。

  封侯摇了摇手中的发钗道:“要这把钥匙才能开电梯。”周围很黑,封侯打开手电筒,边说边摇晃着电筒四顾着照明。电筒晃到一个角度时,封侯看到几步开外处的一个如灭火器的安全箱一样嵌在墙上的不锈钢箱子,他深吸了一口气,踱步上前,举起钗子插入了箱门的锁孔中。

  发钗丝毫不差的入孔,让封侯吊着的心稳了下来,接着他的手腕轻轻一转,啪的一声,箱子的门开了,露出了里面的电闸。封侯的五指一松一紧地握了握拳,才按住黑色的电闸往上推。

  “怎么不亮啊?”小刘的双手插入自己的乱发中,神经质地撕扯着。

  封侯虽沮丧,却还没有灰心,摆手道:“等等,妙兰那个女人说能下去,应该不会错的。说不定是两条线路,它应该会自动切换的。现在,我们只能等着。”

  听了封侯的话,众人无不以祈盼的眼神盯着电梯门边的按钮。

  亮,亮,亮!

  卫霄不知道别人正在想什么,至少他心里是这么乞求的。

  叮咚!

  这一声清脆的叮咚声,简直是一道救赎的福音,冯耀春不顾三七二十一的按下了电梯门边开启大门的按钮,厚重的不锈钢大门在众人欣喜若狂的目光下打开。

  “等等!”当封侯正要跨入电梯时,晓宇骤然出声道:“不是说地震的时侯不能坐电梯吗?万一我们坐到一半,又地震了怎么办?”有时,想着做一件事的时侯很拼命,但事到临头了,反倒退缩起来。晓宇如今,便是这样的心态。

  “话是这么说,但现在除了这条路,还有别的路吗?”冯耀春反问道。

  “可是……”

  “别可是了!”封侯横了晓宇一眼,撇嘴道:“与其在这里说话,不如早点下去。就算在电梯上遇到地震,那也是大家的命。反正,我们都尽力了。”

  “你不走我走!”冯耀春推开电梯门前的晓宇,第一个冲入了电梯。

  封侯瞧着紧张的人都开始哆嗦的晓宇,眼珠转了转,看向卫霄道:“宝宝啊,叔叔问你,这铁箱子里头有没有鬼鬼啊?”

  这是个很难抉择的答复,说有吧,大家不敢乘。说没有吧,万一上去之后遇到地震,岂不是真要把他当灾星了?但是,都到眼下这个地步了,他还有选择吗?

  卫霄皱着小脸,正想回答时,被闻君耀的手一把捂住了嘴,带入了电梯。闻君耀跨进电梯后,回视其外的众人道:“他只是个小孩子,可负不起你们的命。命是你们的,该由你们自己选。要上快上,后厨里有不少煤气罐,你们懂我的意思吗?”

倚楼听风雨 发表于 2014-11-2 10:28

第77章 他还这么小

  封侯等人见闻君耀不让孩子开口,就知道他生气了,赶忙赔笑着窜入了电梯。连踌躇不前的晓宇,都在闻君耀那句‘煤气罐’的提醒中,跳上了电梯箱内,由得冯耀春按下了下降的按钮。

  电梯门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合拢,接着是瞬间的失重,卫霄感到头晕的同时,闻君耀啪嗒一声打开了手电筒。电梯内是有照明灯的,但也许在地震中颠坏了。前一刻,除了封侯手中电筒射出的一缕光线,和电梯门内侧黯淡的按钮,别无其他的光源。而闻君耀掌心的手电筒一开,霎时缓解了众人因为黑暗而产生的压力。

  “你怎么每层楼都按啊?”封侯强制着让自己静下心来,紧接着用手电筒照着电梯门边的楼层按钮定睛细看,却发现七个按钮都在发光,心头一阵烦乱,忍不住冲着冯耀春喝斥道。

  因为这台升降机是雅苑特设的用来送菜的配置,所以不是每一层都有停靠的按钮,其上只有七个楼层设置了电梯门,分别是地下停车场,平日用来装菜用的地方。之后便是七楼、掠过了大厦内购物中心的楼层。其后,几乎每两层设有一个停靠处,分别是九楼、十一楼、十三楼、十五楼和十八楼。虽然不是十几个按钮的通设电梯,不用每一层都停,但已经够叫封侯恼火的了。

  冯耀春莫名其妙地看着封侯,辩驳道:“就六层而已,又不是每层都停。谁知道我们会不会乘到一半就地震啊?当然能停就停一下啊!开门看到能走,我们就出去啦。”

  “你有病啊?”封侯一把拽起对方的衣襟,贴着冯耀春的脸怒叱道:“你明明看见楼梯都坏了,就算有的楼层还没震坏,我们出了电梯,你要往哪儿走啊?直接从窗口跳下去吗?”

  其实,冯耀春是下意识按得按钮,觉得多按一个仿佛就多一份生机。他已经因惧怕而丧失了往日的理智,做事有些顾头不顾尾了,甚至忘记了一些本应该牢牢记住的事。

  啪啪啪……

  在封侯与冯耀春争吵的时侯,闻君耀单手搂着卫霄,举起握着电筒的手往透着白光的按钮上点了几下,让按钮又恢复了静默的状态。正架着对方掐架的封侯和冯耀春,看到闻君耀的举动停了嘴,纷纷使力掷开对方的胳膊,重重地喘着粗气。

  对啊,与其争吵,还不如用行动扭转乾坤。卫霄觉得封侯看着谨慎,实则也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了。就在卫霄腹诽之时,忽然——

  轰隆隆隆……

  不锈钢的电梯箱好像握在巨人的手中,被晃来荡去,摇的人脑袋发昏。又仿佛被卷入巨浪的小舟般上下翻腾着,里面的人不由自主的随着箱子的摇晃而东倒西歪。封侯、闻君耀手里的电筒内照出的光芒,随着两人的跌撞而四处乱窜,映出众人在这一刻所显露出的真实的绝望、惊恐、惧怕、慌乱……等等悲怆的表情。

  众人你踩我,我推你,有哭的、有叫的、有求救的……所有的声音都堵在狭小的电梯箱内,震得卫霄灵敏的耳神经隐隐作疼,难以忍受的卫霄举起胳膊捂住自己的小耳朵,一边想道,除了闻君耀,其余之人的脸上总有些淡淡的死相。难不成,指的就是眼下这样,电梯在下降的过程中发生地震,把他们都震死了,只有闻君耀活了下来?

  卫霄越想愈是心惊,却没有张开眼,但他能感觉到闻君耀正用他那双有力的臂膀紧紧的搂住了自己,并把自己护在怀中,避开了他人的撞击。卫霄不喜欢闻家人,也一直弄不懂闻君耀对自己仿佛冷漠,又好似关心的态度,但不论结局如何,他的心里记下了这份恩情。

  这次的地震依旧来得突然,然,去的也快。不过七八秒钟,电梯箱已不再震动,正当众人想松一口气时,只听耳畔砰的一阵巨响,震得人耳鸣目眩。未等有人反应,刺啦一下,电梯箱就如断了线的风筝整个往下掉,速度快得把众人的惊呼声都堵在的喉间。

  喀呲喀呲,嗞啦嗞啦……

  电梯下坠的过程中,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甚至还能看到角落里闪出的火星。一秒、两秒、三秒……电梯直坠而下,众人终于回过神,各种各样的尖叫在卫霄的耳边响起。曾在生死间挣扎过的卫霄依然很冷静,没有丧失理智,但他对于眼下的危机却无能为力。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在众人的惨叫声中,卫霄情不自禁地念起了佛号。也许,这已经是他内心不安时,纾解心绪的一种习惯了。

  嗞啦嗞啦,吱吱吱吱吱!

  电梯停住了,它的停滞与它的坠落一样的出人意料,电梯静止了好一会儿,沈惠茹、晓宇还在疯狂的哀嚎,好似还没有从电梯飞坠的惧怕和恐慌中脱离出来。

  “行了,别叫了,都给我闭嘴!”封侯摸着后脑勺上的肿块,忍着疼抬起脸大声喊了一句,边擦了擦额角上淋漓的冷汗。

  晓宇、沈惠茹被封侯的一语喝醒,尽皆住了口,抖动着嘴唇,布满血丝的眼中反射出惊惶。沈惠茹更是一把拉住闻君耀的胳膊,死死地贴住了对方。

  “怎么会掉下来呢?不是说,电梯有好几根绳索拉着的吗?怎么一下就……”

  冯耀春方说了两句,封侯就插口道:“什么一下子啊?你能知道之前地震的时侯这台电梯上面的钢丝绳都是好的吗?而且,很可能刚才那次地震把十八楼上的煤气罐弄炸了,我们听到的声音,就是爆炸声。”

  “封哥,你的意思是,电梯上的拉索都断掉啦?”小刘抚摸着在地震中扭伤的手腕,凝望着封侯,咬着下唇询问道。

  封侯看了眼小刘无意识中咬出了血的嘴唇,长嘘了一口气,刚要说话,却被冯耀春捡了话头道:“你这不是废话吗?如果还有钢丝绳吊着,怎么会掉下来啊?”

  “你……”

  “现在重要的不是电梯怎么会掉下来,而是它不能动了。”沉默的闻君耀忽然开口道。

  对啊!

  闻言,封侯立刻从地震和爆炸的双重的恐怖感中醒了过来,拾起了所剩不多的理智,抬首撇向电梯的按键处。电梯上代表着上升下降的提示灯已经熄灭了,但这个不重要,如今电梯上的绳索都已经断裂了,就算电梯还有电,亦无法使用了。那被困在电梯里的他们该怎么办?封侯不自禁地看向闻君耀,却不见他有所表示,只能招过小刘、晓宇和冯耀春,示意大家一起用力把电梯门拉开。

  “别拉门,把顶上的逃生门打开。”闻君耀见封侯四人咬牙切齿地扳着电梯门的门缝,凝眉提点道。

  小刘不解其意地瞥向闻君耀,吊着眼道:“开上边的和开侧面的有什么不同啊?拉下面这扇还方便点吧?”

  封侯倒是明白人,只消闻君耀的半句话,就知道了对方意思。这台电梯不是每层都停的,拉开电梯门没有多大的意义,很可能外面就是一堵墙。但上面的逃生门就不同了,升降机是上下直升直降的,上面如果没有落下什么重物的话,极可能是一条逃生的通道。

  而且,若是打开了电梯门,却被其外的断壁阻挡的话,他们是没把法再把电梯门合上的。那么,假若没有另外的出路,他们必然只能躲在电梯里等人来救,要是期间还有余震侵袭,这个原本封闭的电梯箱因为少了一面墙,很容易被震垮压坏,甚至还可能把人甩出电梯掉下底层……

  封侯摆了摆手,不再多说什么,立刻让晓宇、小刘站到箱子正中,他踩着两人的肩膀,握起拳往顶上砸。两三下,就把逃生门给砸开了。封侯双手抓着开启的天窗的边沿,用力一拉,把自己撑上了不锈钢电梯箱房外侧的顶部。

  “先让他看看有没有出路再上去。”小刘等人见封侯蹿出了逃生口,纷纷摩拳擦掌的就要往上爬,被闻君耀出言按住了。

  晓宇和小刘都对封侯有些信心,认为他不是个会丢下兄弟独自逃命的人,最少也会通知一下。但站在底下的冯耀春可比对方煎熬得多了,他不停地在电梯里转来转去,时不时地昂首窥视着逃生口,怕耽误了逃命的时机。要不是怕得罪了闻君耀,失去他怀里孩子的庇佑,恐怕冯耀春早就千方百计的往顶上爬了。

  “小刘,晓宇,我要下来了,你们接接我。”封侯说着便把脚从逃生口伸了下来。

  晓宇、小刘虽然举起了双臂接应着封侯,但心头却沉的发涩。不只他们两人,就是什么都不懂的沈惠茹也知道,对方出去了又下来,肯定是无路可走。

  “怎么样?有没有路?”未待封侯站稳,冯耀春疾步上前追问道。

  小刘很想讽刺冯耀春,但想到目前的绝境,说话的心情都没了。

  “没有。”

  封侯的面色很难看,但听到他答复的冯耀春等人,简直就像去医院求诊后,被医生宣布了死讯的那一霎,脸一下子煞白了。

  “我用手电筒照过了,不知道我们现在在第几层,也没有路,四面都是墙壁。我们大概吊在了没有设置电梯门的楼层里,我往上找了很久,没看到门。而且,墙壁上没有借力的东西,爬都爬不上去。”小刘等人的灰心丧气,封侯不是没看见,但他仍把自己看到的说了出来。

  “上面没有路,那下面呢?”危境之中,冯耀春脑筋急转,疑问道。

  “下面?”封侯诧异地凝视着冯耀春,翻白眼道:“你想把电梯底下敲个洞出来,还是等地震再来一次,把电梯震下去?外面的墙壁和电梯贴的很近,就算我们出去后贴着墙往下爬,也没有通过的可能。再说,又没绳子什么的让你拉,只有一面光秃秃的墙,你能保持贴在墙面上不掉下去吗?”

  冯耀春哭丧着脸道:“那怎么办啊?我们就在这儿等死吗?”

  “君耀,我不要,我……”

  “别叫了!”沈惠茹那尖锐的嗓音蛰得封侯被磕伤的脑袋隐隐地刺痛,封侯不得不冲着沈惠茹喝了一声,方把女人的哭闹扼杀在萌芽之中。其后,封侯挥了挥胳膊,为难地看了闻君耀怀里的孩子一眼,舔了舔干涩的唇瓣道:“其实,也不是没路。”

  “你说什么?”冯耀春猛地扬起脑袋冲上前,瞪视着封侯道:“都什么时侯了,你还说一句藏一句的,什么意思啊?你不要命,我们大家还要命呢!”

  小刘一个跨步,把快步掠向封侯的冯耀春堵在了身前。封侯没有搭理冯耀春暴跳如雷般的指责,定定地凝视着闻君耀道:“这条路我们都不能走,它只是一个通气孔,只有六岁以下的小孩才能爬进去。”

  封侯的话音方落,冯耀春张牙舞爪的胳膊就顿了下来,众人纷纷以为难、羡慕、期盼、求助……的目光盯着闻君耀怀里的卫霄,瞅着那一张张渴切的,布满求生*的脸庞,卫霄暗暗颦眉,紧握着小拳头道,他还这么小,这些人想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今后也请多多照顾~~

倚楼听风雨 发表于 2014-11-2 10:29

第78章 各人的选择

  没有人说话,封侯等人正用充满渴求的眼神,凝注着卫霄。却又在卫霄那清澈的,纯真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是的,他们如今处于生死之际,但为了让自己活命,叫个才两三岁的小孩子替自己去冒险,这也太没人性了。只要是人的话,就做不出来。更不要说,这个孩子还多次救过他们的命,他们是因为孩子一次次的提点,才能活到现在的。

  每个人都有求生的本能,而多数人也会有道德底线。封侯之所以一开始没说出墙上的通气孔,就是因为他不想让孩子陷入两难之中。但是,理性和生命相冲突,原本心里就摇摆不定的时侯,遇到任何一点刺激,都可能做出不理智的事来。所以,封侯在听到众人的抱怨和沈惠茹的尖叫后,忍不住把事实承托而出,让所有的人一起抉择,而不是一个人守着秘密暗自挣扎。

  “你们都怎么了?”沈惠茹不可思议地环顾着周围沉默的人,她不开口,是怕闻君耀心里对她有想法。但沈惠茹在听到封侯的话时,早已想投上一千一百个赞成票,让卫霄从通气孔内钻出去送信了。

  沈惠茹看不到卫霄还这么小,她只知道,这个叫天傲的私生子是个灾星,他的降生使自己活得越来越痛苦。先是闻家人的忽视,后是女儿的猝死,直到此刻陷入死亡的危机。

  在天傲还没有出现在闻家之前,沈惠茹顺利的嫁给了心仪的丈夫,入了豪门,甚至结婚不久就有了孩子。那时她每日做着小娇妻,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幸福。但天傲来了,一来就成了她的长子。随即,沈惠茹以为装着儿子的肚子里冒出来的竟是女儿。闻君耀和闻家人也不因她对养育私生子的妥协而高看一眼,反而愈发不重视她那短命的女儿,眼里只有小祸星。

  然后,她的女儿死了,为什么死?追根究底是因为私生子的出现搅乱了她的生活,要不然,她不会找母亲哭诉,不会由于激动而忽视女儿……在天傲住院的期间,闻君耀一直陪在她身边,虽然因为女儿死了才会这样,但沈惠茹不敢肯定自己的心底是不是有过一丝窃喜。为此,沈惠茹又是一番自责,自责过后,更加痛恨天傲……

  只有远离灾星,自己才能过得好,这是沈惠茹遭遇地震后,得出的结论。沈惠茹不是没听到卫霄的话,就是因为听到了,并且听清楚了,才会越发地觉得恐惧。

  小孩的眼睛能看到大人看不见的东西,这句老话沈惠茹也听过。可是,有谁真的见过孩子能看到鬼怪啊?能见鬼的,除了灾星还能是什么?若不然,为什么他们会走到如今的绝境?天傲如果不是灾星,早可以让他们避过灾难了。

  所以,沈惠茹认定,他们之所以遇到地震、余波、爆炸,完全都是因为灾星在身边的缘故,只要灾星不在了,自己就安全了的观点。眼下有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可以支开灾星,简直叫沈惠茹欣喜若狂,她怎么能忍得住闭紧自己的嘴巴,错过最后一丝逃命的机会呢?

  “既然孩子能过去,就让他去啊!”沈惠茹望着晓宇等人想赞同,又不敢说的样子,心切地怂恿道:“现在电梯不能动了,又没有出路,刚刚地震外面肯定很乱,根本不会有人知道我们在这里。如果没人出去报信,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是啊,封哥……”一直处于崩溃边缘的晓宇显然被沈惠茹说动了,斜眼瞅向身畔的封侯,想取得他的支持。

  沈惠茹见有人动心,赶紧乘热打铁再接再厉,哀求地仰望着闻君耀道:“君耀,我也不想让天傲去冒险的。可是,除了他,大家都出不去啊?再说,留在这里也是等死,天傲只有出去才能有生路,说不定还能找人来救我们……”

  沈惠茹恰到好处的停顿,让小刘、冯耀春都心动了。沈惠茹的话虽然自私,但有一句没错,就是‘留在这里也是等死’。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孩子搏一搏呢?

  封侯的视线一直放在闻君耀身上,因为他知道,沈惠茹不是那个能作主的。而且,他仍有理智在,卫霄明显还是个两三岁的幼儿,就算看着聪明,但理解能力到底到了那一步实在说不好。在而今的险境下,就是个成年男人独自逃生恐怕都逃不出去,无况是这样的孩子。

  大家嘴上说得好听,是让孩子逃命,反正留下也是等死。实则,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增加一点生机,而目送着孩子去送死。照封侯看来,与其让孩子去冒险,死在不知道的地方,还不如让孩子死在家人的怀里算了。最重要的是,假如最后他们这些人留在电梯里活下来,但为了他们而出去求救的孩子却没了命。他们虽有家世有钱财,但做过这样的亏心事,还能无动于衷的活下去吗?

  如若,面前的孩子已经五六岁了,他说不定还能硬下心肠说动孩子的家人让孩子试试。可这个圆乎乎的宝宝才那么小,即便是自欺欺人,他也不能骗自己说,孩子能找到出路。封侯甩了甩脑袋,面向以渴切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小刘和晓宇,长长地吐了口气道:“你们知道我们现在吊在几楼吗?”

  晓宇等人面面相觑了几眼,不明所以地锁起眉峰,注视着提问的封侯道:“我们就是不知道,才要孩子去的。”

  “对啊!只要他出去……”

  “他出去了,就能把人叫来救我们了。”

  封侯挥手打断了众人的话头,冷眼环视着在场所有的人,质问道:“是,被困在这里我也很心急,我也怕死。不过,你们看看,看看他才多大。”

  封侯指着闻君耀怀里的卫霄,锋利的目光又在众人的脸上转了一圈。“要是我们把他送入通气孔,让他往前爬,他能爬多快?他能从管道里逃出去吗?余震随时会来,要是房顶掉下来,或是地板塌陷,把管道压扁了怎么办?”

  “好吧!”封侯抬起双手,手心向外指尖与肩齐平,接着手掌往前推了推,做出让沈惠茹几个欲反驳的人闭嘴的手势。继续说道:“就算他走出了通气孔,孩子知道自己在哪儿,接下去又要往哪里逃吗?我们就这几个人都乱成一团,外面困在大楼里的人一定更多,人多了肯定会更乱。可能到处起火,乱走乱窜,说不定还有人是被踩死的。你让他怎么个小不点,怎么逃命啊?”

  小刘听到这里已经扬起脑袋,仰天合上了酸涩的双眸。他不是不知道这个局面,而是为了自己的命,刻意忽略了孩子可能遭遇的险境而已。此时听封侯这么说,仿佛被人狠狠地抽了一巴掌,让他再也说不出任何提议孩子去送信的借口。

  封侯拍了拍小刘的肩膀,没有停嘴,仿佛在劝说别人的同时,也在提醒着自己。“孩子从这里爬出去,就算非常幸运的遇上了抢险队的人。可是,他说的清自己从哪里出来的吗?”

  “我们可以把事情写在他的手上。”沈惠茹一边驳斥,一边转向闻君耀道:“君耀,你身上有笔的对不对?”

  “行了,别说了!”心烦意乱的小刘冲着沈惠茹怒喝道:“就是能把事情写出来又怎么样?他人还这么小,怎么可能找人来救我们啊?这孩子一定不是你亲生的吧?你是不是恨不得他去死啊?”

  “你……”小刘的话一针见血地道出了沈惠茹的别有用心,其余的听者还好,心虚的当事人却瞬间脸色发青,气得说不出话来。刚要张口喝骂,却被一侧的冯耀春打断了话头。

  “算了,什么也别说了,听天由命吧!如果不是这个孩子,我可能已经死了。”冯耀春之前听了沈惠茹的话,确实是想让卫霄去冒险的。但经过封侯的分析,发现希望渺茫。冯耀春不是好人,但如若他自己为了一个渺茫的可能性,而叫一个两岁的孩子去涉险,他做不到,也没有这个脸。

  是的,在场所有的男人虽知多留一刻多一分危机,但他们的人性还没有磨灭。冯耀春的最后一句话,让曾经想过让卫霄去找出路的人都低下了脑袋,一时间电梯箱内寂寥无声。

  “爸爸,是不是有个洞,宝宝能钻进去?”

  卫霄一直打量着封侯等人,怕对方逼着自己去送命。没想到,这些一直想着逃命的人,心里都还记得他的恩情,没有为了眼前的一线生机,而把他当作没有生命的工具去利用。

  卫霄虽然冷淡,可心底未尝没有触动。卫霄是一个平凡的小人物,但也是一个坚持着自己原则的小人物。可以说,他前一世的人生中,未必有仇必报,但绝对是有恩必偿的。对卫霄不好的人,他不会主动去化解仇恨,更不会在对方有难的时侯伸手,但给过他帮助的人,就算之后关系不好了,他也会想着把之前的恩情偿还。这样的原则,让人活得不愉快,但卫霄从来没想过去改变。

  此时,除了卫霄,他人都极其的狼狈。卫霄也明白,说不定还有余震,等在电梯里不是好主意。如果,被别人逼迫着,卫霄肯定不愿意冒险。但被他人都体谅着的卫霄,反而想为自己,和那些讲情理的人拼一拼了。

  “是啊,天傲你是不是想……”

  沈惠茹才说了几个字,就在闻君耀的瞪视下闭上了嘴。

  “天傲,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闻君耀低头,正视着卫霄道。

  闻君耀好像也没把自己当小孩看,居然这么一本正经的问自己。卫霄的小牙磨了磨自己的下唇,点着脑袋道:“我知道。叔叔说,你们现在出不去了,只有宝宝一个能出去。”

  小刘虽惊异于卫霄的聪慧,但仍丧气地摇头道:“你出去也没什么用的。”

  卫霄没有理小刘,瞅着闻君耀道:“爸爸,宝宝去,让人来接爸爸。”

  “你知道我们在哪儿吗?”一直不吭声的晓宇,忽然朝着卫霄没好气地哼声道。那发泄怒意般的语气,引得身侧的封侯扇了下他的后脑勺。

  卫霄依旧不理睬对方,嘴里却冲着闻君耀回答道:“宝宝不知道我们在哪儿,不过,宝宝知道我们在苑苑下来的梯梯里面。对的,是电梯。”

  “宝宝真聪明,不过还是不行啊,这条路太难走了。”封侯举手摸了摸卫霄的脑袋,轻轻叹了口气。他此时倒真的放下了,即使听到卫霄的提议,亦没有先前那般热切了。也许,是死前的平静,或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对于为自己仗义执言的封侯,卫霄没有给脸色,微微颔首道:“宝宝知道,不过,宝宝还想试一试。”

  封侯抬眸转视着闻君耀道:“这个孩子几岁了,怎么这么聪明啊?”

  “还有几个月,他就三岁了。”沈惠茹没料到卫霄会这么说,心底又惊又喜,忍不住开口回道。

  封侯几个都没有理会凑上前的沈惠茹,一个个用复杂的眼神凝注着卫霄,瞅着孩子软软的小身子,心里酸软成一片。特别是心里明白但仍不服气,却因为众人的选择而不得不退缩的晓宇,竟激动又悔恨地哭了出来。

  “你想好了吗?”无视他人的目光,闻君耀的眼底只映出了卫霄的身影。

  “嗯。”卫霄晃着脑袋道。

  闻君耀微微点了点下巴,示意封侯给自己搭把手,边把卫霄顶在肩膀上。

  封侯一把扯住闻君耀道:“你疯啦?你还真要让他去啊?”

  “他既然这么选,就让他去吧。”闻君耀扫开封侯的手,招过一旁的冯耀春。

  “又不是君耀让他去的,是他自己要去的!”

  “你闭嘴!”封侯喝斥着沈惠茹,直视着闻君耀道:“孩子还这么小,根本不知道这条路对他意味着什么!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死吗?”

  “这是他自己选的路,就是他死了,也会高兴的。”

  “你……”封侯听着闻君耀冷酷的话语,恨不得一拳击上他的下巴。封侯不明白,闻君耀一直以来那么护着孩子,为什么到这一刻却如此残忍。

  沈惠茹翻着白眼道:“你们假惺惺什么呀?明明都想让他去送信的,面上还要说成是我们硬要送他去,和你们没关系一样。”

  “你这个臭□□……”

  就在争吵间,闻君耀已经踩上冯耀春的肩膀,拉着逃生口的边沿跃出了电梯箱。封侯拉过小刘,让他托着自己的腿,把自己送出了逃生门。

  “闻少!”

  封侯蹿上电梯箱的顶部,便看到闻君耀把卫霄送入了通气管道,赶忙拉住卫霄的小脚道:“不是我不让他去,是他去根本没用。说不定他还没爬出通气孔,就又开始地震……”

  轰隆隆!

  嗞啦嗞啦嗞啦……

  “放手!”

  “呀——!”

  余震来得突然,封侯的话才刚说道一半。卡在通道中的电梯猛地下沉,说时迟,那时快,闻君耀猛地拉开封侯抓着卫霄的手,两人随着电梯坠落,把卫霄留在了通风管道里。

倚楼听风雨 发表于 2014-11-2 10:29

第79章 卫霄的冒险

  闻君耀让封侯放手的厉喝声、电梯里众人的悲呼与惊叫、电梯往下飞坠时产生的磨擦声,尽入卫霄的耳内。通风管道随着大楼的摇动而不住地晃荡着,把躲于其中的卫霄颠得头昏脑胀。幸亏,余震很快就消逝了,卫霄才睁开了那双黑黝黝的大眼睛,转过小身子,趴在通气孔的边沿,探出半个小脑袋,往电梯隧道下张望。

  漆黑的通道下方,隐约有着两点星光,沈惠茹那尖厉的嗓音,缭绕在卫霄的耳畔冉冉不绝,看来电梯并没有一坠到底,反而没掉下去多久就卡住了。看过底下,卫霄又扭头仰视,可以看到隧道的顶部缭绕着金黄色的火焰,就像闻君耀说得那样,雅苑的后厨室爆炸了,如今已燃起了大火,正四处蔓延。

  虽说顶上尽头处的火势极大,却没有照亮下方的隧道,反倒有一缕缕浓烟,渐渐下沉弥漫于升降通道内。卫霄不知道闻君耀他们会不会正巧落在停靠的出口边,是不是会拉开电梯门逃生,他只知道现在自己的这条小命必须要靠自己的努力才能保住了。

  卫霄再次回过身,抬起小胳膊小腿,朝黝黑的通道内侧前进。闻君耀原本打算把手里的手电筒插在他外套的前襟里的,可惜地震太突然了,没来得及。卫霄一边摇着小脑袋,一边观察着黑暗的通道,是的,他看得见,而且看得很清楚。自从被玉牌中的水溅入眼内,他就可以在昏暗的地方视物了。比如在半夜的医院内,没有舒郁的光芒,他也能看到特诊病房里的一切。但当时他只有个很模糊的意识,没有像此刻这般了解到自己的能力。而且,卫霄觉得他的眼睛似乎看得越来越清晰了。

  通气孔是由看似聚氯乙烯,又像铝合金的长方形的管子组成的,大概因为材料特殊弹性较好,所以即便已经遭遇过多次地震,管道亦没有断裂或歪曲,只是偶尔有几处被外侧的石壁压塌的地方,卫霄勉强可以爬过去。

  卫霄爬得很快,马上就遇到了通气管道内部的分岔口,接着便是往左还是往右的艰难抉择。当下正陷于困境,且每一分每一秒都处于危急之中,卫霄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考虑。他先是侧头竖起小耳朵,把小胖手放在耳后仔细倾听,两边都没什么动静。然后把脑袋伸入左右的通道里深呼吸,并定睛往内侧观望,没有烟味,通道亦无塌陷之处。

  没发现任何异常的卫霄,干脆凭着感觉往右走,因为多次不确定的选择,卫霄逐渐生出了彷徨之心,干脆沿路上慢慢念起了地藏经。

  “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尔时十万无量世界……”

  卫霄嘴里念着经文,心里却想着别的事情来缓解压力。要是可能的话,卫霄也不愿意走上这条路的,他并不是个大胆的人。可自己受了闻君耀的庇护,是不争的事实。而且除了他,谁都无路可走,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让自己去争取那一线微弱的可能性。何况,电梯内还有好几条人命正握在他的手里呢!

  卫霄小气,也自私,却从来不是个不顾他人性命的人。走上这条路卫霄就知道不可能回头了,但即便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却不是不害怕,不彷徨的。此刻,地藏经一字一句的从卫霄的嘴里念出来,仿佛是黑夜里的一盏明灯,炎日下的一汪清泉,卫霄内心的担忧与惧怕渐渐的淡去了,只留下一股坚定往前的信念。

  卫霄所在的大楼是全国内都数得上数的名牌商城,自然极大,设置也极其的复杂,仿若迷宫一般。卫霄被通风管道里的岔道闹得昏头转向,想想吧,一个才两岁的小孩子,在蚂蚁窝般黑不溜秋的通道里找出路,有多么的艰难?就算卫霄的心智是成人,但每当与岔路相逢,亦是一筹莫展,根本不能肯定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幸亏期间没有地震侵袭,否则还真有些走投无路的感觉。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小时,可能才几分钟。在黑暗的通道里攀爬的卫霄,感觉手脚好似灌了铅汁,疲惫的再也举不起了,膝盖更是疼的发麻,每爬一步都让卫霄拧起了眉头。但卫霄没有放弃,也无法停止自己的脚步,只能用口诵经文来缓解自己身上的疲劳和疼痛。

  功夫不负有心人。卫霄又选了一次方向,转了两个弯道后,看到了一片黯淡的光芒。是前方通风管道底部的一处破了个大口子,隐隐的白光正从这处缺口照上来。卫霄飞快地爬过去,小心翼翼地伸出脑袋往下看。

  下头是个房间,房内一片寂静,地板上皆是翻倒的沙发和茶几,好像是个娱乐间,那一点白光是从窗户外透进来的舒郁的光辉。

  现在,摆在卫霄面前的是两条路,下去,或是继续走。这两个选择各有优缺点,如果要下去的话,他如今是在天花板上,在没有人接应的情况下,该怎么样才能下去呐?若是继续往通风口的另一头走,眼前是没问题,但会不会走入死胡同、一直找不到出路、或是遇上地震……都很难说。

  卫霄已经受够了狭小的通气孔,倾向于从破开的洞口,跳到凌乱的房间里去。但他与地面的距离,起码有两米高。地板上虽然有沙发,但没有对准他藏身的洞口,作为骨骼还没有长硬的幼儿,卫霄不敢冒然犯险。眼下他可是在逃命,万一把自己摔坏了,窝在包厢里无法动弹,别说送信救人了,只怕连自己都交代在这儿了。

  那……要怎么下去呐?

  卫霄蹙起淡眉,开动小脑袋,却没能找出个合理的方法。正焦急之时,卫霄的手无意间蹭到了自己的衣摆,一个念头跃出了他那混沌的思绪。

  卫霄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和罩裤,从口袋里取出了小手绢,解下了鞋子上的鞋带。卫霄先在破洞旁找了一圈,挑了个看似坚固的裂缝把手绢系上,系的时侯有讲究,就是挑手绢的两个角穿过缝隙处打上两个死结,好像打上吊用的绳结一样,漏出下方的空隙,可以把衣袖穿过去,并用鞋带绑紧。随后,把另一只袖子和一条裤腿打上结,接着拉直看看长度。卫霄觉得不够,又脱下了内衣,用余下的那根鞋带,把内衣绑在最下方的裤腿上。

  好了。卫霄拉了拉由衣裤组成的绳子,觉得还算牢固,便把‘绳子’从破开的洞口塞出去,由得它垂落在包厢内。卫霄小心的抓着衣服滑出了破洞,一点点往下爬,他的胳膊很酸涩,自然而然的把衣物抓着更紧,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卫霄把衣服系的很紧,一路上虽是摇摇晃晃的,但爬得很顺畅,只是‘绳子’仍不够长,最下方离地面还有三尺左右的距离,但这点高度,卫霄可以放心的跳下去了。

  卫霄低头看好了方向,心里数过一二三后猝然松手,下一刻跌落在铺着红地毯的地板上。落下的时侯没有磕着东西,只是腿脚酸软站立不稳而摔倒,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让肉乎乎的小屁股有点发疼。

  时间不等人,卫霄赶忙撑着胳膊站了起来,扬手拉住从天花板上垂下的‘绳子’末梢上的内衣狠狠一扯,把衣服给扯了下来,迅速的套在身上。穿好内衣的卫霄,打量着从头顶上的洞穴中不能看到的角落,是包厢的出口,门已经震碎了,卫霄可以直接出去。

  卫霄在离开前,回头扫视了一下房间,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卫霄虽想取一块沙发的坐垫上路,万一地震,可以顶在头上挡一挡。但卫霄人小力乏,带上体积比他还大的坐垫,只怕走几步便要歇一歇。因此,卫霄只能放弃。

  卫霄跨出破门槛,险些踩到贴于门缝外的一只手,这是个死人的手,对方的脑袋被坠落的石壁压破了,留了一头红白色的脑浆,正瞪着再也不能转动的眼睛,望着房门的出口。

  卫霄是被吓着长大的,此时看到这样的死相,已经不能让他动容了。但卫霄仍不自禁的念起了大悲咒。“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

  卫霄边诵经,边环顾着周围的环境,脚下亦没有停步。这是个俱乐部的大堂,墙上有名字,却因为酒架子的倾翻而遮挡住了。大理石的地面上,都是打碎的酒杯、酒瓶、碟子等等的碎片,一股葡萄酒的香味和血腥味混在一起,窜入卫霄的鼻尖。卫霄迈着小腿,跃过破烂的桌椅和没有了声息的肢体,往大门外走。

  大楼不同于通气管道般的迷宫,卫霄很容易便找到了每个楼层上的指示平面图。就如之前的猜测的那般,大楼只有三条路可走,两侧的安全楼梯和五架电梯。但五台电梯其中只有三架可以到七楼以上的楼层,并且其中能上十八楼的只有中间的那一台。这样的布置很不合理,但设计者可能是为了凸显上层人物的优越感,而忘了安全性。

  卫霄瞅着平面图上十四层楼的标示抿了抿唇,当即往左侧的通道内走,即是十八楼上被压在墙壁下的那一侧的走廊。卫霄知道在停电的情况下,电梯肯定是不能用了。但之前他们虽以为另一边的楼梯间或许也像右边的安全出口一样震垮了,但谁都没有亲眼看见总还有一线希望的。卫霄一面走着,一边已经开始思索起,如果这条路走不通,他该用什么方法下楼了。

  正在卫霄往十四楼左侧的安全门跑去的时侯,随着电梯掉落的人也没有闲着。当初地震之时,闻君耀和封侯是站在电梯箱顶上的,电梯坠落之际,两人根本站立不稳,未免摔倒被砸破脑袋只能贴向墙壁,短短几秒之内,把肩头的衣服磨破不说,连背上的皮都擦掉了,鲜血迸出迅速染红了衣物。

  封侯、闻君耀都是在危机时刻都能冷静下来的人,突如其来的地震并没有让他们惊慌失措,反而在余波过去后,忍着疼查看起电梯隧道内的情形。

  “君耀,君耀你快下来啊,我好怕啊!君耀,你没事吧?你回答我啊?君耀!都是那个小灾星,我们都是被他害的,我就说让他快点走,你们为什么……”

  “你他妈给我闭嘴!要是你再乱说,信不信我打你!”小刘最看不上的,就是凡事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的人。何况,那个乖孩子还这么小,就知道为了他们去拼命了。在今天这样的惨剧下,就是成年人也不敢独自去求救……小刘想着卫霄那小小的身影,鼻子一酸,眼睛里模模糊糊的。要不是他还顾忌着闻君耀和宝宝与身边的女人是认识的,兴许早就一巴掌挥过去了。

  “封哥,你们还好吧?”晓宇擦了把眼泪,昂首询问道。

  封侯正同闻君耀一起拿着手电筒照着升降通道的四壁,他们的运气依然糟糕,门倒是看见了,但在上方四米处,即是一个人站在另一个人的肩膀上,才堪堪能够到。但光是手碰到不锈钢门是没用的,要拉开才行。

  闻君耀与封侯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没有梯子,无处借力,就算再上来两个人,让他们踩在对方的肩上去拉门,也是做无用功。封侯听到晓宇的问候,叹了口气低头回道:“没事,就是肩上擦破了,出了点血。”

  “喂,孩子还好吧?”冯耀春听不到卫霄的声音,提着心询问道。

  封侯斜视着闻君耀,白了他一眼后道:“孩子在通道里,我们没来得及把他抱出来。”

  沈惠茹闻言心头一喜,却因为小刘的话而不敢吱声。

  “你们怎么能……”冯耀春欲破口怒骂,却想到自己没有阻止闻君耀送孩子上去送信,而没了责骂对方的立场,只能把一肚子火憋在肚子里。暗骂自己的虚伪,和自己的无耻。

  小刘听了封侯的话,抬头道:“封哥,我们掉到哪里了?好像只震了一下吧?如果有门的话,我们现在就拉门出去把孩子找回来啊。”

  是啊!

  小刘的话,让封侯迷茫的心亮堂了起来。心道,现在他们很可能还在七楼以上的楼层,那么每隔两层就有一个停靠处。这样的话,在四米高的地方设有电梯门的话,那此刻他们的电梯正对着的,很可能就是出口。就算电梯停的不规则,只有半扇门交错,但也能过去了。

  封侯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正准备要跳下逃生口让小刘等人一起使力拉门时,闻君耀伸手挡住了封侯的去路,并用手电筒照向电梯通道内的某处。

  封侯抬眸望去,只见一条蜈蚣似的裂缝正从电梯下方急窜而上,噼里啪啦的跃过他们的面前往上掠去。

  砰啪,噼啪噼啪……

  缝隙在封侯的眼前慢慢扩大,不过瞬间,就由一指之距转为手掌般的宽度……封侯苦笑地瞅向闻君耀,双方都明白,现在不要说拉门,就是他们轻轻跳一跳,电梯亦会刹间坠入底层。

倚楼听风雨 发表于 2014-11-2 10:30

第80章 为自己鼓掌

  “封哥,怎么啦?”对于封侯没有对自己的提议做出任何的表示,小刘觉得不对劲。他正站于电梯箱中央,逃生门的正下方,抬起焦急的脸仰首向上看,追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不要我上来帮忙?”

  “别!”封侯慌忙大声喝止道:“你们最好站着别动,电梯外面的墙壁就要塌了,你一动就会叫墙壁裂开,让我们都掉下去!”

  电梯内的众人无不脸色剧变,因为封侯的话而不敢有动作,但纷纷张口七嘴八舌的询问道:“君耀,他说的是真的吗?那我们怎么办?君耀,我不想死啊,我……”

  “封哥,你看到门了吗?”

  “看到门有什么用?他的意思是,现在就是电梯门摆在我们面前也不能去开,对不对?”

  “封哥,我们真的只有等人来救这一条路了吗?万一人还没来,又地震了怎么办?”

  “君耀……”

  逃生口下蹿出的疑问一股脑儿地涌入封侯的耳中,听得他本就焦燥的心更烦乱了。封侯深吸了几口气,仍压不下躁怒,遽然呵斥道:“都给我闭嘴!门我们是看见了,在两层楼高的地方就有一扇。所以,很可能我们现在停的地方,是对着电梯楼层的大门的。不过,墙壁正在崩裂,裂开的速度非常快,而且就在大门这边的墙面上。我和闻少看过了,如果我们不动的话,可能还能坚持一下。但你们要是乱动的话,不用地震来,我们马上就会一摔到底了!”

  “那……我们就只能等了?”晓宇看了眼身侧同样惨无人色的小刘,哭丧着脸道。

  “是。”封侯说得果断,但他的心底也未尝不在滴血。

  小刘面对空有浑身的力气无处使的现状,默默地低下了脑袋,忽然想到了什么般,昂起下巴追问道:“封哥,孩子还在吗?”

  “封哥不是说过,孩子留在上面的通气管道里了吗?”被通知一脚踩入死亡线的晓宇正心烦意乱,听小刘重复着之前的问题,嘴皮子上下一碰,便不由得启口驳斥。

  小刘白了晓宇一眼,喝叱道:“你当我和你一样傻啊?问过的话还会再问一遍啊?我的意思是,小孩子会不会在通道口不走进去,这样的话,万一墙塌了……”

  冯耀春此时愈发后悔没有阻拦闻君耀让孩子去送信了,当时卫霄说要去求救,他们心下是感激的,但其实谁也不信卫霄真的能成功。说到底,一个两岁的孩子,你能要求他什么呢?他能明白自己身处危险之中,并且有想要帮忙的心情,已经是顶顶聪明和孝顺的了。

  然而,众人的一个犹豫和自私,让事情发展到眼下这个地步。冯耀春后悔了,他觉得就是因为他们把孩子送去冒险,老天爷看不过眼,才会遭遇这样的险况。因此,小刘一提,冯耀春赶忙附和道:“你们站在上面的叫叫看啊!要是孩子还在的话,让他快点往里走,不要回头。”

  “宝宝,你还在吗?”被人提醒才想起这个问题的封侯,急忙昂起脑袋高呼道:“宝宝,你还在吗?宝宝,我是叔叔啊,你还在吗?”

  封侯喊了几句,没听见卫霄回答,便转向闻君耀没好气地询问道:“你可真站得住啊!对了,孩子的名字叫什么?”

  闻君耀笼罩在封侯那讥嘲的眼神下依然不动声色,平静地回道:“他叫天傲。你不用叫了,他没有回应你,肯定已经走了。”

  “他才几岁啊!我们突然掉下来,肯定把他吓坏了,他怎么可能走啊?说不定还会反过来找我们,不掉下来就算好了!”封侯冷眼瞪视着闻君耀,接着叫道:“天傲,你听到了吗?天傲,宝宝……”

  “封哥,你不要叫了。”晓宇倏然插口道:“你这样叫,反而会让孩子往这边爬的。”

  确实就像晓宇说的那样,孩子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当然会往发声处走。封侯现在是恨不得自己刚才没叫过,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高处,手臂神经质地微微颤动着,仿佛随时随地欲张开双臂去接住掉下的卫霄一般。

  其后,没有人说话,升降通道内一片静默。封侯绷紧着神经,额头、颈项、背脊上冷汗淋漓。汗水一点一滴的滴落,划过肩膀和背部那些在地震中擦破的伤痕处,疼得他咬牙切齿。

  不知过了多久,小刘受不了死寂的氛围,苦中作乐道:“封哥,宝宝没有掉下来,我们也没听到他的哭声,可能他真的爬出去了。你说,他会不会真的找人来救我们啊?”

  “肯定会的。”这样的时刻,谁也不愿说丧气话,就算知道自己是胡说,也想宁可听些胡扯的安慰话。封侯脸上带着苦笑,眼中又自欺地浮现出一丝期盼,随即想了想小小、软软的孩子,痴笑着摇头道:“我不想他带人来救我们,只要他逃出去就好了。”

  “是啊。”冯耀春闭上带泪的眸子,首次与封侯的想法一致。他的脸庞因惧怕死亡而抽搐,却努力翘起唇角道:“孩子要是能逃出去,至少我们之中还有一个人活下来了。大家都是体面人,死也不要死得太难看了!”

  小刘觑视着冯耀春,颔首道:“我开始看你不顺眼,现在倒顺眼了。要是我们能活着出去,我一定请你喝酒。”

  “哈哈,把我也算上吧。”晓宇双手握拳,都因死讯而怕得抠出了血,但仍干笑着凑趣道:“我家老头子在我出生那天埋了酒,到今天都快二十年了,我去挖出来大家一起喝。”

  “哎,别忘了叫上我啊!”

  “我们怎么会忘了封哥呢!不过,你们说那个宝宝真的能找到出路吗?”

  小刘的一句话,又把大家刻意遗忘的恐惧拉了回来,并且唤起了众人对卫霄的担忧。六人之中,怕也只有沈惠茹仍在腹中诅咒着卫霄了。

  实则,只要沈惠茹的脾气一上来,什么话不敢说?然,此刻所有人都不能妄动,闻君耀自然无法下逃生门。沈惠茹虽然娇蛮任性,却也不是蠢货,她唯恐自己说实话却被眼前的男人们打骂,只得紧咬牙关,把所有的不满、害怕和不甘都藏在肚子里。不知为什么,沈惠茹总有一份自信,她觉得闻君耀会没事的,而只要闻君耀活着,她就不会死。

  就在封侯等人惦念卫霄的时侯,卫霄也正在为自己的生存而拼搏。

  卫霄快步跑到左侧的安全通道,看到的是与右侧一般无二的废墟间。并且其中堆积了数不清的尸体,还未走到门边,卫霄那灵敏的鼻子就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卫霄的脑海中浮现出十四楼的平面图,他在左右两处安全出口的标识上打了个叉。既然楼梯不能走,卫霄就去电梯门边碰碰运气。可惜,所有的电梯门都紧闭着,不是他这样的小孩能掰开的。卫霄当然知道停电后电梯不能用了,但万一有像闻君耀他们那样困在电梯里的人推开顶上的门逃生呢?说不定能拉拔他一把。虽说卫霄没有抱以期望。

  怎么办?他被困在十四楼了,有什么办法下楼呢?

  卫霄没有在原地转圈,而是带着疑问回到俱乐部里,把里面大部分的房间都看了个遍。倒真被他找到了一条另类的出路,就是小刘说过的那个办法,从裂开的地板上跳下去。这种方式肯定有危险,但卫霄别无他法。

  作出决定后,卫霄透过裂开的水门汀往下层看,选了个相对而言比较安全的落脚点。随即往各个房间收集沙发垫,并把垫子拖出来从破开的洞口扔到下一层的地板上。沙发垫子极多,起码有百来个,卫霄为了节省时间,先把各个房间内的沙发垫子拉到门口,再统一往洞边推。

  不多时,楼下已经堆起了厚厚的垫子,足足有半米高,两三米之内尽是沙发垫。卫霄吸了口气,抱住最后一块沙发垫垫在身下,猛地扑出裂缝,眨眼间便摔倒在垫子堆中。卫霄推开沙发垫,抬了抬小手,踢了踢短腿,感觉没有受伤,立刻又故技重施,找起了十三层地板上的裂痕。

  卫霄不是真正的孩子,动作比较快,约摸十五分钟内可以下一层楼。卫霄一刻也没耽误地往下跳,就这么一路跳到了九楼,接着却因为地板上没有缝隙而难住了。除了安全出口的那两处深渊,再没有一个洞可以让卫霄钻,卫霄沮丧了一下,但马上又振作起来,因为他知道要是自己放弃了,没有人会来救他,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既然大楼内没出口,自然要向外找。卫霄先是往自己这个短小身材可以登上的破窗栏边向外观望,看一下有没有救火队、或是搜救人员在下面,如果有的话,他可以把垫子丢下去,引起对方的注意。遗憾的是,大楼附近乱糟糟的,广场上都裂开了一道道又长又深的缝隙,所有的人都在奔逃和哭叫,还有人摔在地上站不起来,被众人踩在脚底下的。

  卫霄的心一沉,深知此时求助也没人会在意,更别说跑上楼来救他了。再说路都没了,对方也上不来,也许连救火队的梯子亦不能到达九层楼这般的高度。卫霄黯然回身,下意识地紧咬下唇,抬眸间正看到墙上编起来的长发。对,九楼是美容俱乐部,卫霄当前就站在剪发厅内。

  卫霄爬下凳子,往理发台走去,推到镜子边的工具箱,从各种理发工具中选出带有电线的吹风机和推发器,并用剪刀把电线剪下来,一根接一根的打成死结拉紧。接着,把电线的一端系在比较牢固的窗框上,另一头抛下窗口。卫霄垫起沙发垫子坐于窗户上,深吸了一口气后,拽紧了电线爬出窗户,贴在大楼外的墙面上,往下爬去。

  夜风呼呼的吹着,只穿了内衣裤的卫霄有点冷,但此时他没有心思去考虑冷热的问题,不过爬了两分钟,抓着电线的掌心里便冒出了冷汗。卫霄怕自己一个疏忽,手一滑掉下楼去,所以牢牢地抓着电线,连手心都被抠红了。

  卫霄一寸一尺的往下爬,每到一个楼层,卫霄都会通过破裂的窗口往内张望,没见到一个人影。电线并不长,很快就爬到了尽头。卫霄当机立断地用小胖腿踢墙面,让电线前后晃动着把自己送入六楼的窗口。

  “救命啊!救命啊!”

  “警察怎么到现在还不来?万一楼塌了怎么办?”

  “还警察呢!连救火队、搜救队的人都没看到!”

  “你说,他们是不是不会来救我们了?”

  “难说啊,地震又不是只震在我们这里……”

  “不,我不要死啊!救命啊——!”

  “啊啊啊,唔哇……”

  “妈妈,我怕……”

  “好了别哭了,烦死了!”

  “哎——!有个小孩爬进来了!”有人无意间借着舒郁的光芒,看到背面窗口处爬入的卫霄。

  卫霄的脚刚踩上窗框的边沿,就见六楼内正面向另一头呼救的众人尽皆回头把视线集中在自己的身上。其中有人冲过来把卫霄抱入了大厦内,一边急切地询问道:“小朋友,你是怎么来的?”

  “宝宝自己爬下来的。”卫霄摇了摇电线,把手心里的冷汗往内衣上擦了擦,傻乎乎地瞅着对方道:“爸爸被关在上面了,下不来,宝宝下来让人上去救爸爸。”

  对于不是来了搜救队,众人一阵失望。但听清卫霄的话后,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跟前的孩子怎么看都不满四岁,让这么小的孩子从墙外自己爬下来,那爸爸要多狠心啊?方才抱怨的众人想到孩子的经历,突然觉得自己的遭遇也不是那么揪心了。

  愣了半晌,才有人问道:“宝宝,你几岁啊?”

  “宝宝两岁了。”

  “天啊,才两岁!”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心里没有一个不骂孩子生父的。甚至,有人觉得卫霄口中的爸爸肯定不是他的亲生父亲。

  卫霄为闻君耀解释道:“爸爸他们被关在梯梯里,只有宝宝出得来。”

  “你说的梯梯是电梯吧?”

  “嗯。”卫霄点了点小脑袋。

  “原来是这样。”听卫霄这么说,在场的众人倒理解孩子父亲的举动了。在电梯里遇到地震,十有□□会出事,让能走的孩子离开,确实也算一条出路。只是……孩子才这么小,真的能放心吗?

  卫霄环顾着六楼的大厅,这是个卖玩具的专场,并且塌了大半边,自己这一方没有绳子、电线之类有用的逃生工具。面前的十几个人,都是被堵在玩具屋内进退不得的人。卫霄的目光扫视的极快,陡然间他看到了架子上的某样东西,让沉下的心又活络了起来。

  “叔叔,宝宝想救爸爸。”

  卫霄长得非常可爱,所以在刚入院的时侯才有那么多医生、护士喜欢他。虽说眼下众人没心情去夸一个陌生的孩子,但是卫霄的漂亮并没有因为危机而打折,他身上那脏兮兮的擦痕,反而更显出孩子的机灵和聪敏。

  无况卫霄说的话,简直就是在戳众人的心肝,此刻谁不想被救?但没人想起他们啊!即便有,也仅仅是想起而已,会在这么慌乱的时刻,到大楼里救他们吗?可偏有这么个孩子,居然为了救爸爸敢在地震的时侯,从窗外爬下来,这得多聪明、多天才、多勇敢、多孝顺呢?

  一个正安抚着哭闹不休的孩子的母亲默默地流下了眼泪,她身边的男人也哽咽起来,吸了吸鼻子才对卫霄说道:“乖宝宝啊,叔叔自己也下不去。要是叔叔能下去,肯定叫人来救你爸爸。”

  卫霄冲着众人露出个笑脸道:“叔叔出不去,但宝宝能下去啊。”

  “怎么下去?”抱着卫霄的男人提醒道:“我们这里连绳子都没有。”

  “用那个!”卫霄指着架子上给孩子玩的充气大游艇,“叔叔们多吹几个船,把船放出去,放出去以后再用橡皮筋把气船上的搭扣连在一起。最后宝宝坐上去,你们再放手,宝宝就可以一路飘下去了。”

  这还是孩子吗?众人正为卫霄的想法而不可思议之时,人群中那个抱着孩子的母亲摇头道:“不行,这太危险了,肯定要出事的。”

  “宝宝不怕!”卫霄用那双黑水晶般透亮的眸子望着众人,周围的男男女女被他看得心田酸软,都想为他做些什么。卫霄环顾着众人不忍又犹豫的脸色,追击道:“叔叔,姨姨,你们帮宝宝一把吧,宝宝想救爸爸。求求你们了!”

  “你可能会……”

  “宝宝知道,宝宝可能会摔死,但为了救爸爸,宝宝不怕!”卫霄握住抱着他的男人的手,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叔叔,帮帮宝宝吧!你不帮宝宝,宝宝也会自己去拿船的。已经好几次地震了,说不定还有,宝宝不想爸爸摔死。”

  “混蛋!”问话的男子扇了自己一巴掌后,把卫霄放下,跑到充气船边,取下架子上的充气船,并从架子底下翻出五六个纸盒子和打气筒,抛给左右的众人,自己开始把玩具娃娃头上绑着辫子的橡皮筋撸下来。

  在场的人谁也没有说话,纷纷打开纸盒子,从中取出充气船用打气筒充气。冲完气后,小心塞出窗户,并接过男人递上的彩色橡皮筋,把充气船连成一个龟壳的形状。即是中间一个充气船为主,旁侧贴着主船绑上五个副船,围成一朵梅花的形状来分散坠落时的重力。

  卫霄被男人送上充气船,由着男人用脱下的长裤,把他绑在充气船的船头。

  “宝宝,你真的要上去吗?叔叔要是放手,你害怕也没用了。”

  卫霄环视着窗边忧心地凝望着他的众人,点着小下巴道:“我不怕,叔叔,你们放手吧。宝宝要是到了下面,一定会找人来救你们的!”

  “一、二、三,放手!”

  众人在男子的那声放手中,撒开了抓着充气船的手掌。刹间,充气船直坠而下,抱着孩子的女人都不敢再向窗外看一眼,口中喃喃的叫着宝宝,似乎在为卫霄祈祷。

  男人双眸一眨不眨地俯视着卫霄坠落的方向,低声道:“你们说,我们是不是疯了?居然真的照着孩子话,把他丢下去了。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你说,我到底是怎么了?他才几岁啊?我怎么就依着他说得做了呐?我是疯了吗?”

  “他还说要叫人来救我们,这么好的孩子,呜呜……”

  “菩萨,佛祖保佑那个孩子吧,求求你们了!”

  “如果我有这么个儿子,就是死也不亏了!”

  “说什么丧气话呢?我们都会没事的,宝宝也会没事的!”

  “对,一定会没事的……”

  “一定会!”

  比起六楼上众人的纠结,此时飘在空中的卫霄着实感觉了一把刺激与惊险。耳畔是呼呼的风声,身子随着充气船忽上忽下,没有一点着力感。绑在身上的裤腿仿佛有些松动,好几次卫霄以为自己会飞出去,结果却仍好好地趴在充气船上。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卫霄闭紧眸子,口中不自觉地念起佛号,感受着周边咆啸的狂风,心扑通扑通直跳到喉间。

  呜啦——呜啦——呜啦……

  “头,你看那是什么?”迟来的警车还未开到荟苑广场,就看到了其上飘落的巨型物。坐于副驾驶座上的警员指着窗外越飘越近,却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物体大喊道。

  “什么啊?”田警官眯着眼睛,低下头想往旁边的警员手指的方向处看。不料哗啦一声,一个黑色的罩子劈头盖脸的罩住了挡风玻璃,田警官下意识的踩下刹车。

  只听嗞啦一声,警车猛地停在荟苑广场前。田警官赶忙下车往前一探,却见一个眼熟的幼儿正坐于警车前拍着小手,孩子离轮胎才仅仅才半尺的距离。田警官吓得满头大汗,他哪里知道,卫霄正为自己的安全落地叫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写的很累啊,大家回贴鼓励以下蠢作者吧。

倚楼听风雨 发表于 2014-11-2 10:30

第81章 不会放过你

  “叔叔!”卫霄一眼就看见了几乎吓得呆若木鸡的田警官,伸出酸软的小胳膊作势要抱抱,并高声招呼着欲唤醒对方的记忆。

  田警官下意识地弯腰探出胳膊,把地上的小宝宝揉在怀里,深锁着眉峰试探道:“你是……医院里的那个……”

  嘎吱吱——!

  “小少爷——!”未等田警官把话说完,后方驶来的七辆吉普车猛地在警车旁刹住,为首的那辆车的车门一下子被拉开,一个满面焦急的女人扑了上来,一把捞过坐在田警官怀里正要往吉普车内刺探的卫霄。慧莲把孩子从头到脚都摸了一遍,没发现什么明显的外伤,才像松了一口气般把卫霄紧紧地揉在怀中。

  “真的是你啊?”田警官看到慧莲,自然立刻明白了卫霄的身份,错眼间瞧见手下的警员把充气船从挡风玻璃上取下来 ,心底窜过一个荒谬的想法,当即追问道:“宝宝,你刚刚是坐在这个东西上,从楼上飞下来的吗?”

  卫霄扭动着小身板,从慧莲的双臂中转过身,面向田警官点点小脑袋。

  如果说,田警官的一句话使慧莲愕然的话,那么卫霄的点头,则令她大惊失色之余,更是痛心疾首。“小少爷!他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是坐着这个东西从楼上飞下来的吗?”

  “嗯。”卫霄乖乖的回答。

  慧莲眯眼咬着牙关,沉声问道:“是少爷把你送下来的,还是少夫人让你坐这个下来的?”

  有区别吗?若真是沈惠茹把他放充气船上丢下来的,那旁观的闻君耀难道不能阻止吗?既然他此刻已经落到地上了,很明显闻君耀没有阻拦成功。可是像闻君耀这样的男人,真心要拦住一个女人的话,会出现这样的失误吗?也就是说,不管是不是沈惠茹的主意,都是在闻君耀同意,或是默认下实施的。除非对方当时不在现场!

  卫霄暗暗腹诽着,但现实并非如此,他方要解释,只听田警官身后的警员上前一步,提醒道:“头,我们是来……”

  显然,跟着田警官下车的警员有些焦急,见田警官到了目的地却没有往里冲,反而在大厦前和人拉起家常来。想到紧随其后,马上就要赶到的大部队,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放心,我有分寸!”田警官侧首看了组员一眼后,再度把视线移向卫霄,正色询问道:“宝宝,你是从哪里下来的?”

  卫霄抬起胳膊往六楼一指,以田警官等人的眼光,隐约能看到卫霄的指点处有几条人影在挥手。不只是六楼,听到楼下的警笛声后,别说六楼之下的楼层,便是之前卫霄路过时以为没人的七楼、八楼上也有不少人探出脑袋扯开嗓门求救。

  田警官是市局凶杀组的组长,根本不是搜救队的人员。如今的乌俞市内已是千疮百孔,没有人力再往荟苑广场这边挪了。田警官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很多上流人士给局长通电话,说自己的小辈都在新峰大厦的雅苑内吃饭,说不定陷在里面了,求局长一定要派人搜救。

  这些来电的人士,不是豪门世家,就是现今正得势的政要,局长虽然被眼下的情势急疯了,但考虑到灾事后肯定需要对方的提拔、说情、或是捐助,只能把余下的警力都招了过来,让田警官带头往雅苑救人。

  过来的一路上,田警官满眼俱是倒塌的楼房和起火的宅院,救火队是顾着这头顾不及那方,有的地方甚至连道路都崩塌了,车辆根本过不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焰越烧越旺,火势飞快地向四周蔓延。

  田警官的目光从六楼往上移,顶楼的大火映入他的眼帘,田警官的心猝然一沉,想到来时局长反反复复地叮嘱,哀声叹息着摇了摇头。今夜在雅苑内吃饭的,肯定没几个人能活下来。但遽然出现的卫霄,仍让田警官有那么一丝的期盼,当下只能救一个是一个了。闻家的大少爷,不也是局长名单上的人物吗?

  “宝宝指的是哪里啊?是六楼吗?你是从六楼下来的?那你爸爸是不是就在六楼上?”田警官弓身低头,把脸凑向卫霄迫切地询问道。

  刺啦,啪嗒啪嗒啪嗒……

  未待卫霄答话,与慧莲同来的吉普车内蹿出二十几个身着贴身迷彩服的彪形大汉,快步走向慧莲,往她身前一站,以锋利的眼神扫视着她怀里的卫霄。在大汉观察自己的同时,卫霄也正打量着对方,其中有好几个人脸上有新旧的伤痕,大多都冷着脸浑身杀气腾腾的,看着就不像好人。

  “你们……”

  田警官从大汉们走出吉普车就开始皱眉,刚欲说什么,却被慧莲摆手拦下。“他们都是我们老太爷请来救我们少爷的。”

  田警官听了慧莲的解释,觉得自己不便多说什么,想要再次转朝卫霄发问,却被大汉中为首之人抢先道:“闻大少在哪里?”

  嗯?

  卫霄歪着脑袋,作出一副懵懵懂懂的表情。

  “你这么说,孩子怎么会懂啊?”慧莲横了大汉一眼,冲着臂膀间的卫霄笑道:“小少爷啊,爸爸呢?就是今天来托儿所接你,把你抱来吃饭饭的大少爷啊。”

  卫霄对对胖手指道:“爸爸在梯梯里。”

  大汉们对视了一眼,互相点头交换着默契的目光,仍由为首者发话道:“是电梯吧?”

  “嗯,对的,是梯……电梯。”卫霄知道今晚自己有些出风头,为了掩盖一些事实,他故意说得愣乎乎的,就算挽回不了呆傻的形象,好歹也不要让人以为是妖怪才好。

  “知道是几层吗?”

  “宝宝知道。”卫霄朝板着脸的大汉送上一个嫩嫩的笑脸,回道:“托儿所的老师教过宝宝,宝宝看懂了,爸爸把宝宝放在十一楼。”

  这是卫霄经过计算得出的楼层,当时,电梯随着震动掉下去,但卫霄还能看到闻君耀、封侯两人手中的电筒里射出的光芒,听到沈惠茹的声音,说明他们掉落的距离并不远,最多也就两三层。这么思索时,卫霄感觉自己要是处于黑暗中,那么近处,或者舒郁普照的白光下的环境,可以看得非常清楚。但黑洞一般的升降通道内,光凭肉眼去看,还是有些吃力的。

  “走!”为首的大汉一挥手,后面的人就要跟进。卫霄慌忙喊住对方道:“叔叔,等等!”

  大汉停下脚步,回头凝视着卫霄。

  “梯梯不是外面的梯梯,是里面的梯梯。”

  “什么里面的,外面的?电梯还能建在大楼外面吗?你能说清楚点吗?”在场之人都听得莫名其妙,但只有沉不住气的小警员冲卫霄抱怨,收获是慧莲的两枚白眼。

  卫霄补充道:“梯梯是烧饭的房子里的,是最最上门的那个苑苑里的。爸爸说,叫,叫……对的,叫后厨室。里面有个梯梯,能到地底下去。”

  “我明白了,他说的是送原料的内部升降机,可以直达新峰大楼地下室的那台电梯。我们都看过平面图,它只在地下室、七楼、九楼、十一楼、十三楼、十五楼和十八楼有停靠处。”为首者以欣赏的目光看了卫霄一眼后,面朝身后的大汉们吩咐道:“既然知道了确切的目标,大家不用一台台去找了。我们分成两队,老汪你带着人去地下室停车场,其余的跟我走。”

  卫霄倒没提醒对方大楼内已经无路可走了,因为抬头看到上面喊救命的人就知道往下走的路断了。但他仍在大汉离开前,扑出慧莲的怀抱,探臂抓住警员手中的充气船,向佣兵们挥手道:“叔叔把这个带上,宝宝是坐着这个飞下来的。爸爸说,梯梯就要掉下来了,叔叔用这个放在梯梯下面,梯梯就不会摔疼了。”

  为首的大汉没回头,就在卫霄以为对方不会搭理自己的时侯,走在最后的一人返身取过卫霄手中的充气船,并摸了摸他的脑袋才转身往回走。

  “叔叔!你们到六楼的时侯,能给里面的人几根绳子吗?他们帮过宝宝。宝宝自己有一间小房子,可以付钱给叔叔。”卫霄知道这时候不该多话,但对于自己的承诺,卫霄总是放在心上的,而且当作一种责任一般。卫霄知道如果警察来,也只会先救下面的人,所以向佣兵提出恳求道。

  大汉们没有回答,但卫霄看得出来,对方瞧着他的眼神都去了冷意,变得温和起来。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助六楼的人一臂之力。

  慧莲拉了拉卫霄的腮帮子,扬着柳眉道:“小少爷啊,你说的小房子是不是许医生留给你的,离俞江医院不远的那间房子啊?说不定现在已经塌掉了。”

  他怎么没想到呐?卫霄被慧莲的一句话镇住了。他确实忽略了这个问题,兴许不只是房子,连房子里面有价值的东西都坏了。不行,等明天就让慧莲去看看,要是房子真的坏了,就把里面值钱的东西拿出来再说。

  “小少爷,怎么皱起眉啦?真的听懂了我的话了吗?我是开玩笑的啊!乖,小少爷不要担心,明天慧莲给你去看一下。”慧莲瞅着卫霄瞠目结舌的表情,赶紧安慰道。

  大汉们刚跑入新峰大厦内,就有大批的警员来到了荟苑广场,赶至田警官跟前报道。

  “头,我们到了!”

  “田警长,我们来了!”

  田警官还未说话,他身侧的警员已经拧起眉峰责问了。“你们不是就跟在我们后面吗?怎么来得这么慢?”

  “你们刚过去,后面的电线杆子都倒了,车不能开,我们都是跑过来的。”

  “电线杆倒的太突然了,我们的车都被压坏了。”

  “我们……”

  “行了,行了,别说了,救人要紧!”田警官挥了挥臂膀,按下众人的话头,大声道:“老贺,你带几个人把绳子丢给楼上的人,让他们自己爬下来。剩下的人把广场上的伤员集中起来,带到警车那边,有伤得重的就先送去医院。”

  “头,我们不用上去吗?”

  田警官一巴掌拍上对方的后脑勺,瞪眼道:“你以为我怕死啊?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等我们爬上去,要用多少时间你们知道吗?而且,我们爬上去不过也是递绳子,下来还是要他们自己爬的。你能背得了那么多人吗?”

  “可是,上面可能有伤员。”

  “我知道。但是,你爬上去不可能马上就把伤员背下来啊?你要背伤员只能等最后一个下来,你以为到了上面你还能挡住所有的人,叫他们同意让你带伤员先走啊?反正等他们下来了,绳子还挂在那儿,我们再上去也不迟。”田警官倏然想到什么般的冲一旁的人大喊道:“小贺,我让你带的充气救生垫拿来了吗?”

  小贺听到田警官的话,脸上一僵,神经质地咬着嘴唇道:“在……还在车里。”

  对于小贺的失误,田警官即痛心又烦躁。他们不是救火队,搜救队的队员,所以对这些救生工具不熟悉。但这样的危急时刻,居然还有人马虎大意,令田警官非常地气愤。但田警官明白当下不是训斥的时侯,他只能瞪了瞪眼珠,喝道:“还不快去拿!小庄,你和他一块儿去,别忘了把充气筒一起拿来,要快!”

  若说荟苑广场上的警察乱成一片的话,冲入大楼内的佣兵便可称为有条不紊了。方入大楼,大汉们便兵分两批,一队朝商店后门处的转角口狂奔,掠向车库地下室。而去十一楼的那队则跑向平安通道,看到的是被废墟和残肢断臂堵住的路口。

  走不通,换路!

  为首的大汉领着其后的十几个佣兵翻出大楼外,反手从身后的背包里抽出一杆细长的绳索抛投枪,对准十一楼上的窗框发了一弹,子弹头上有分叉的弯钩,一下子勾住了窗框不说,还绕了几圈。

  大汉拉了拉绳子,示意身侧的人先上。众人一个接一个,好似蜘蛛一般轻快的往上爬。此时,楼上有不少的幸存者正在窗边呼救,看到佣兵们的身影纷纷挥手求助。

  “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啊!”

  “先救我,先就我!”

  “我家里很有钱的,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们先把我救下去啊!”

  “你们不是来救我们的吗?怎么……”

  “不要走啊,救……”

  呼救声此起彼伏,更有人想伸手抓住佣兵的脚。可惜,大汉们连一个眼角的余波都没有施舍给对方,除了在经过六楼的时侯,抛入了几捆绳子,一路上都没有停滞。

  佣兵们的速度和卫霄是不能比的,他们从底层爬上十一楼只用了短短的五分钟。待为首的大汉登上十一层时,早有人观察过楼上的情形,上前报告了。

  “天哥,电梯边的墙壁都裂开了,门不好开啊。只怕我们一用力,墙壁倒塌,里面的电梯会掉下去。”

  为首者稍一沉吟,便命令道:“我们还不知道里面究竟怎么样了,目标现在是死是活。但门肯定是要开的,你们几个把墙壁托住,多一秒也是好的。疯子,你过来和我一起拉门,小飞你把绳子准备好,随时救人。”

  “好了吗?”天哥那如刀割一般的目光环视着众人。

  众人尽皆点头。

  天哥与疯子对视一眼,侧腰扣住不锈钢门的缝隙,各往一边使力。吱呀——!电梯门被拉开了,未等天哥等人反应,咣当一声,内侧的电梯猛然往下坠,闻君耀、封侯的身影一闪而过。

  说时迟,那时快,小飞遽然甩出绳索,一下子缠住了闻君耀的身子,而闻君耀又在危急关头抓住了身侧的封侯,两个人就这么被吊在升降通道内,眼看着电梯飞驰而下,落入了黑暗之中。

  这一下太突然了,小刘,冯耀春等人甚至连呼救声都没有发出就坠入了深渊。封侯还活着,他感到自己正被拉着往上去,能活命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但眼见兄弟们生死不明,封侯的眸子里一点绝处逢生的欢喜都没有,充满了悲痛。

  踩上十一楼的地板,封侯才感觉自己确实还生存着。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看天哥等人冲着闻君耀说话的样子,就知道大汉们是来救对方的,自己不过是运气好,顺带着被拉上来罢了。所以,也没有说为什么不救电梯里的人之类的胡话,只是眼底的伤痛骗不了人。

  “喂,走了!”目标人物救出,钱到手了,大汉中有人心情好,拍了拍封侯的肩膀道:“电梯里是不是还有人?他们说不定没事。下面,应该已经垫上气垫了。”

  封侯猝然仰首看向说话之人,眸中充满了希冀与感激。

  “你不用谢我,去谢那个小孩吧。下面有个小孩告诉我们,你们被困在这里,要不眼下还找不到你们呢!他还提醒我们,电梯可能会掉下去,要我们在下面垫上充气船。其实,我们带了充气垫的。不过,这孩子真是不错,这么小就敢一个人坐在充气船上,从六楼飞下去。”

  大汉一边说边推着封侯走到窗边,因为看对方顺眼,便如天哥负着闻君耀一般把封侯背在背上,翻出十一楼的窗口,抓着绳索下滑,两秒的时间便到了地面。大汉不知道的是,当他放下背上的封侯时,自己的肩头有一处微微湿润。如果用手指摸一下,放到嘴里,可以尝到苦涩的咸味。

  “封哥!”

  “封哥,你没事吧?”

  封侯刚站定,小刘和晓宇便扑了上来,紧紧地抱在一起发泄着死里逃生的庆幸和激动。封侯却拉开他们,随着闻君耀走向警车旁被一个年轻女人抱在怀里的卫霄身畔,短短的几十来步,封侯感到自己的腿异常的沉重,甚至有点不敢见孩子,不敢看他那双清澈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

  “封哥,你怎么啦?”晓宇和小刘面面相觑了几眼,不明白为什么脱险之后,封侯的表情反而愈加难看了。

  封侯斜视着晓宇两人,并望了凑上前的冯耀春一眼,闭眼解释道:“是宝宝救了我们,他说会出去找人来救我们的,当时我还不信。要不是他,这些来救闻少的人,说不定还没找到我们呐!他还没忘记让人在电梯下面垫气垫,怕我们掉下去。听人说,孩子是从大楼上飞下来的,坐的是充气船。要是你,你敢吗?他只是一个两岁的孩子……”

  小刘几人刚逢大惊大喜,心情起伏不定,正是最容易被打动的时侯。特别是卫霄做的事确实让人感动,晓宇几乎是冲上去的,想抱住卫霄亲亲,却被慧莲仿佛如临大敌般的,一个侧身避过了。

  “把孩子给我吧。”闻君耀伸出双臂,未等慧莲答应就把她臂弯中的卫霄挖了出来,抱入了自己的怀里。

  “你就是他的爸爸吧?”

  封侯张了张嘴,方欲说些什么,被他身后赶来的男男女女挤到一边。

  “宝宝,你没事吧?幸亏你没事,否则就是我活下来,一辈子也别想睡个安稳觉。”

  “宝宝啊,是你让人带绳子给我们的吧?你救了我们的命啊!”

  “天底下怎么有这么聪明,又这么孝顺的宝宝呢?”

  “孩子的爸爸啊,你不知道……”

  轰隆隆……

  正说话间,地面忽然震动,众人眼前的新峰大厦摇晃了两下之后,瞬间倒塌下来,其内还有不少人正在往外逃,没想到眨眼间,就被压在了钢筋石墙之下。原本嘈杂的荟苑广场,此刻寂寥无声,特别是包围在卫霄四周的人,他们逃出大楼不过才几分钟的事。谁知,后脚大楼就塌了。假如,他们今天没有遇到眼前的孩子,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呢?是不是,就像眼前看到的那样,成了一堆肉泥?

  曾在六楼抱过卫霄的男子,默默地回过头,只对闻君耀说了一句话。“不管你是谁,如果对孩子不好,不必天打雷劈,我就不会放过你!”旁侧之人没有说话,但他们的目光与说话的男子如出一辙。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很高兴大家喜欢这篇文~~

倚楼听风雨 发表于 2014-11-2 10:31

第82章 书里的怪信

  这次地震是丰国建国以来首次遇到的特大地震,也是乌俞市有史以来第一次有感地震,谁也没想到,它会发生的那么突然,又如此的剧烈。连通过乌俞市内的沅江都裂开了分支,改变了地貌的原样。

  地震的震源就在荟苑广场下三十六公里深的地方,震级强度为八点二级。以新峰大厦为中心,辐射周边的区域,在其二十公里内的建筑物全部倒塌。截至当前日期,遇难人数达到七万三千三百二十八人,伤者为三十七万八千九百五十三人,地震中失踪人数为二万五千六百六十八人。

  据初步估计,崩塌的楼房,和严重损毁不能再居住的房屋一共有五百八十八户。一千多万人无家可归,市中心灾区面积大于十万平方米。乌俞市周围的地区,也感到了强烈的震荡,有一定程度的经济损失和人员伤亡。

  此次特大地震带来的损失是无法估量的,就在灾区人民为生存奔波的时侯,逃出生天的卫霄已经乘着越野车到达了邻省的香芫市。卫霄是被闻君耀抱入别墅的,当时已经早上十点了,闻镶玉和孔知心却因为受惊还在房间里睡觉,闻鼎虞倒是坐在大厅里等着他们,看到闻君耀踏入别墅的那一刻,他的眼中便只有这个孙子。卫霄啊,沈惠茹等等皆是陪衬和背景。闻镶玉甚至拄着拐杖激动地站了起来,踉跄着上前握住了孙子的手。

  卫霄正坐在闻君耀的臂弯里,得以近距离的观察闻家的太上皇。闻鼎虞的眼眸通红,仿佛一夜没睡,而且,不知是不是卫霄的错觉,感到闻鼎虞比他上一次见面时老了很多,特别是那股精神气,看着非常的衰败。看来,卫霄心道,这场地震给闻鼎虞的打击非常的大。虽说闻鼎虞是闻家的支柱,但他毕竟老了,而且赋予重任的孙子竟在这样的大难之下生死不明……

  卫霄心下叹道,今天如果不是闻鼎虞果断的雇来佣兵,就算他遇到了田警官,请警方帮忙救人,也肯定来不及了。

  闻鼎虞没有多说什么,拍了拍闻君耀的肩膀,就让他带着卫霄去客厅让守了大半夜的医生检查伤势。卫霄趴在闻君耀的肩头,在离开前,挥动小手朝唯一进入别墅,把目标人物闻君耀送到闻鼎虞面前的佣兵头子摆了摆手。

  天哥没说什么,只是向卫霄微微点了点头,要不是卫霄眼尖,甚至无法察觉他那细微的动作。

  出了大厅后,卫霄被闻君耀送到了大夫手里。卫霄被迫退了衣物,让医生从头发丝,到脚趾尖都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医生说没事,但架着昏迷的沈惠茹入内的慧莲却大呼小叫得指着他那乌青的膝盖为他叫屈。

  闻君耀摸了摸卫霄满头的黑发,示意慧莲把卫霄抱去洗个澡,让他好好睡一觉。慧莲性子泼辣,却也是闻家雇佣的女仆,再者闻君耀是为孩子好,慧莲自然不推脱,把肩头的沈惠茹往沙发上一送,就找医生要了擦瘀伤的药,并问了孩子受惊后可能发生的状况,才抱起卫霄往二楼去。

  十点五十分,洗得干干净净的卫霄被送到柔软的床上,由着慧莲把治瘀伤的药涂在他那青紫色的小膝盖上,并用手绢松松的扎起来,以免弄脏床单。待卫霄躺下闭上了眼睛,慧莲才转去梳洗,洗完澡回来后睡在卫霄旁边的那张陪护床上。虽是单人床,但也有三尺来宽,底下的垫子也舒适,加之一夜的劳累,慧莲刚把脑袋贴上枕头,便沉入了梦乡。

  比起困顿的慧莲,昨晚在险境中闯荡了一夜的卫霄反而兴奋的睡不着。他把闻君耀抱着自己走入荟苑广场之后的事,一点一滴的回忆了一遍,在这一过程中,卫霄即觉得忧心,又感到高兴。

  忧心的是,自己才两岁,在危难中不仅表现出‘见鬼’的能力,还做出了那么多连*岁孩子都难以办到的事,简直就是告诉别人自己是妖孽,让卫道人士来诛讨一般。

  卫霄深知现在那些亲眼看着他从大楼上爬下来,并从六楼飞下去的人,心里虽然觉得他聪明的不像话,但因为当时是非常时期,众人都在为自己的性命担忧,分不出多少神来分析他做的事是不是符合情理。甚至,听到他为了救父而犯险,才做下如此逆天的事,还会下意识帮他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来解释和遮掩。

  但再过几天,等他们的心境平复了,必然会怀疑当日看到的事情,感觉匪夷所思,认为一个两岁的孩子竟做到了大人都无法做到的事,实在古怪到了极点。

  幸亏!

  卫霄拍拍小胸脯暗道,对方道谢之后,佣兵马上把自己带走了,没有给任何人留下住址和姓名。卫霄以为,这些人,特别是六楼的生还者,说不定今后再也不会相遇,就算他们说出了昨天的奇遇,也没有多少人会相信。

  而让卫霄高兴的是,他被人感激了,那些受过他帮助的人,就算以后会因为他的年龄,觉得他做的事难以置信,但今日的这份感恩的心情是不会改变的。更叫卫霄欣喜的是,他的预见能力确实可以救人,前一次是慧莲,这一次是更多的人,但这些都不是主要的,最最重要的是,这个能力可以让他在险境中保护自己,求得比他人更多的生机。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

  想着想着,卫霄又不自禁地念起了经文,小胖腰一扭,侧身趴在柔软的薄被中睡熟了。

  次日。

  “小少爷,你还记得啊?可是不行啊,现在我们在香芫市,不是原来的地方了。那里的房子都倒掉了,就算慧莲照小少爷的话去做,但没有回去的车车呀!”

  “呜。”卫霄锁起小眉头,看了慧莲几眼后,沮丧地低下了小脑袋。

  正巧,和闻鼎虞谈过话的闻君耀步下楼梯,经过偏厅,看到卫霄抱着奶瓶,垂着肩膀可怜兮兮地喝着羊奶,停步疑问道:“孩子怎么了?”

  慧莲见闻君耀停下询问,赶忙回答道:“小少爷在乌俞市里有两幢房子,是许医生留给他的。我昨天无意间说起,这次的地震可能会把房子震塌了,小少爷一直很担心,想让我去看看。可是,现在……”

  对于卫霄的要求,慧莲是愿意去做的。但她没想到闻家老太爷请来的人会直接带着他们出了乌俞市,如今要回灾区,反而十分的困难。乌俞市内死了那么多人,到处都在抢险,她没有车,更无人相帮,即使到了地头,也只能看看塌成废墟的楼房,没有任何的意义。所以,慧莲只能好言劝解,希望卫霄把这件事忘了。

  闻君耀凝视着坐于沙发上,特意扬起脑袋,睁着乌黑大眼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卫霄。微一沉吟后,面向慧莲吩咐道:“把房子的地址给我,我安排人过去。”

  “爸爸。”重生以来,别人对自己的态度,卫霄总能把握的比较精准。自从昨晚闻君耀从新峰大楼上下来后,卫霄感觉到他对自己亲近了许多。为此,卫霄试探地提出请求。“宝宝想要房……房房里的,里的……”

  卫霄故意装笨,弄得有些词不达意的样子,他知道慧莲一定会帮忙补救的。果然,站于一旁的慧莲急忙解释道:“小少爷的意思是,他想把许医生房子里的东西取过来。”

  “这么晦气的东西,拿过来干嘛?”未待闻君耀有所表示,孔知心从楼梯转角处缓步而下,冷眼扫过闻君耀的脸庞,最后轻蔑的移开视线,把目光停留在卫霄身上,瞪眼骂道:“还嫌死的人不够多啊?”

  啪啪啪!

  “爸?”孔知心被身后拐杖敲击大理石的声音吓了一跳,猝然回首,却见闻鼎虞站在楼梯上,正阴沉着脸怒视着自己。孔知心的心猛然一顿,因为心虚使得眼神躲躲闪闪的,好似难以承受闻鼎虞给予的压力。

  闻鼎虞并不喝叱孔知心,只是留下一句送客的话,让孔知心立刻带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不管她目前有没有地方住,他这里容不下这尊大佛了。

  孔知心没地方去,她是有几处房子,但都在乌俞市,眼下只怕都成了废渣了。孔知心昨夜便因这些损失辗转难眠,所以说话才这么冲。此刻,被闻鼎虞赶出门,孔知心不敢顶嘴,但想要带着慧莲一起走,弄出投鼠忌器的样子。孔知心认为小孩是被慧莲照顾大的,慧莲一走肯定要哭,这样的孩子根本不懂事,哪里会买闻鼎虞的账?到时候被灾星闹得心烦意乱的闻鼎虞,只能求慧莲回来,自然也就挡不住她进门了。

  孔知心已经忘了,当初卫霄受伤入院,没有一个熟悉的人陪在身边。慧莲是看护们都不愿照顾卫霄后,才住进特诊病房陪卫霄的。然而,孔知心虽乱打算盘,但没料到闻鼎虞居然对慧莲有映像,而且映像还不错,竟越过她,把人留下了。

  待孔知心怒气冲冲的离去后,闻鼎虞走下楼,瞧着慧莲点头道:“你昨天做的很好!以后,天傲就交给你了,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带他。工资加一倍。”

  “是,谢谢老太爷。”慧莲朝闻鼎虞鞠了一躬,心知昨天的冒险是做对了。

  沈惠茹约闻君耀吃饭的事,没几个人知道。沈惠茹虽跟家里的女佣打过招呼,说不用准备他们的晚饭,让人隐隐猜到她邀约了闻君耀,但到哪里吃饭女佣们是不知情的。而闻君耀带卫霄吃饭的事,更只有去托儿所接宝宝的慧莲最清楚。甚至,还为当晚能不能去接孩子追问过闻君耀去哪里吃饭。

  所以,地震的时侯,即便闻鼎虞请来佣兵,却亦不知该往哪里救助目标人物。要不是慧莲告诉他们准确的消息,说闻君耀他们去了荟苑广场,让佣兵们没有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才得以在关键时刻救出了闻君耀。

  如今,闻鼎虞自然感激着慧莲。但当时那种情况下,慧莲说出闻君耀的消息是担着风险的。万一闻君耀没去荟苑广场,或是去了之后又换了地方,那……后果不堪设想。

  闻鼎虞又说了几句赞赏的话,接着和闻君耀出了别墅。闻家的基业大部分都在乌俞市,这次受创严重,连隐居幕后的闻鼎虞也不得不出面控制局势了。闻君耀没有忘记答应卫霄的话,临走前,让慧莲写下了许医生留下的两幢房子的地址。

  两天里,卫霄吃了睡睡了吃,除了小小的他,闻鼎虞、闻镶玉、闻君耀,闻家所有的成年男子都忙的不见人影。而沈惠茹因为地震时的多次惊吓,不仅失禁,甚至长时间昏迷,医生表示最好入院治疗。所以,目前别墅里只有卫霄一个主人,闻鼎虞没有让人把他送去托儿所,当然更没提什么时候回乌俞市,去爱星幼托的日子自是遥遥无期。

  卫霄抬起右手,瞅了瞅自己的胖手腕,他想起了地震那日午睡时梦中遇到的女鬼。然,不过三日的功夫,他手上的青掌印和膝盖上的瘀伤都退去了,肌肤上一片白皙,惹得给他洗澡的慧莲一阵惊奇,惊奇过后更是深深的妒嫉。

  卫霄摇了摇头,甩去脑海中小女鬼的恐怖模样,拿起脚边书,翻动起来。卫霄正坐在花厅的地毯上,周围摆满了在闻君耀的承诺下,从抢险中救出的许医生的遗物,有邮票、书籍、首饰、木雕摆设等物。

  据交付遗物的人说,许医生那间在市中心的房子,确实坍塌了。但他们已经把所有完好的东西都整理妥当,并送来了。而乡下的那间房子因为离震源很远,所以没有被震坏,只要稍作整修,就可以继续住人了。而里面的东西都是笨重的大家具,所以没有搬来,等卫霄有时间,可以亲自去看一看。

  等送货的人走后,卫霄让慧莲把东西从箱子里取出了,放在他身边。慧莲每拿出一样,卫霄就要取过来瞅一眼。而他最喜欢的自然是书,但对其他的物件也很感兴趣,所以咧着小嘴双眸带笑的把东西一件件的翻过去。

  唰啦!

  咦?卫霄手里拿着一本书,书约摸有半个分币般厚,二十四开大小。看着有些年头了,书页都泛黄了。而且书角也有些钝,看起来这本书是经常被人翻动的。卫霄刚把书拿起来,里面就飘出了一张纸,卫霄以为是页面脱落,他伸手把纸张压下,拿到眼前才觉得不对。

  他手里捏着的,是一张雪白的,没有任何特点的纸。与书页的纸张有很大的区别。可能是许医生夹进去的,卫霄对自己说。卫霄的好奇心不大,但放到眼前的东西,他还是有兴趣看看的。

  白纸上的字迹有些潦草,卫霄感觉写字的人心里一定很乱,纸上写着这么一段话。

  宝宝:

  看来,妈妈做的那些事,你已经知道了。妈妈不是有意的,做的那些事也不是为了害你,你要相信妈妈。妈妈现在要走了,今后不能在你身边了。不过,妈妈走后,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你了。宝宝,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你好了,妈妈就开心了。

  妈妈留。

  这根本是一封绝笔信吧?卫霄看得毛骨悚然,丢也不是,留也不是。一侧的慧莲看到卫霄古怪的神色,凑到他身后往信纸上看了过去,随即惊叫道:“这不会是许医生留给小少爷的信吧?”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感动的蠢作者——T T~~~~~

倚楼听风雨 发表于 2014-11-2 10:32

第83章 到底谁干的

  不对!

  卫霄在心里反驳着慧莲的话,如果这封信真是许医生留给他的,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自称?为了不显突兀,卫霄举起左手中的白纸,作出交给慧莲的意思,并用大眼睛好奇的望着她。

  “小少爷看不懂吧?”慧莲接过卫霄递上的纸张,又逐字逐句地看了一遍,之后回视着昂首仰视着自己的,白嫩小脸上充满好奇的卫霄,微笑着解释道:“这可能是许医生留给小少爷的,等小少爷长大认字了,就知道了。”

  卫霄扬起淡淡的眉毛,露出惊奇的样子,歪着脑袋道:“许姨姨?”

  慧莲挑眉道:“小少爷还记得许医生啊?”

  “嗯,许姨姨,汤汤,肉肉。”卫霄边说,边掰着小指头。

  “呵呵……”慧莲刮刮卫霄嫩呼呼的脸蛋,打趣道:“小少爷是还记得许医生给你带的吃的……”话说到一半,慧莲忽然颦眉自言自语起来。“许医生六年前流产,会不会她把那个流掉的孩子烧成灰,然后洒在自己做的菜里,带给小少爷吃。然后,就把我们小少爷当成她的孩子了。所以,才会把自己身后的东西都留给小少爷?”

  慧莲说得很轻,但卫霄那敏锐的耳朵,仍是把慧莲的话听了个分明。未等慧莲把话说完,腹中已是一阵恶心,胃液翻腾几欲作呕。卫霄怕慧莲看出自己能听懂她的话,只得强压下不适感,伸手示意慧莲把手上的白纸还给他,由他再度夹入书页中。

  慧莲瞧着问她讨要纸张的小少爷,看他没有丝毫变化的表情,才暗暗舒了口气。慧莲知道自己失言了,这样的话要是被闻家人听到,必然会狠狠训斥她的,特别是迷信的孔知心和沈惠茹。自觉心虚的慧莲冲着卫霄讪讪地笑了一声,才把手里的纸递过去。

  如若没有慧莲方才的那一席话,卫霄虽觉得这封信看着古怪,但也不是非要弄清楚不可。然,听了慧莲的嘀咕,卫霄感到眼前的遗物拿在手里发慌。他知道慧莲的是胡扯的,因为当日听周国正所言,许医生流产时应该才刚怀上,孩子都没成型呢,难道许医生会把块污血团子烧成灰留在身边啊?再说,周国正那时还没和许医生离婚呢,怎么可能让她作出这样的事来?

  现在,摆在面前的就两种可能。即是这封信是许医生写下的,或不是。如果,真是许医生留下的,那么,确实有很大的可能,信是留给他的。但若是后者的话,这封绝笔信到底是谁写得呐?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许医生的家里呢?总不会是因为地震,让抢险的人捡错了东西,把别人家的书塞进了许医生的遗物里吧?

  不过,这个问题很容易解决,只要找到许医生平日写的字对照一下就好了。卫霄想到就做,开始往书堆中寻找线索。哪料,卫霄以为能轻易得出结论的事,竟寻了半天也没有结果。主要是没找到许医生完整的笔迹,不知是地震把笔记本什么的弄没了,而闹出的巧合,还是许医生在死前把东西销毁了。但卫霄以为,许医生既然会寄信给前夫周国正,说出凶案的真相,就没必要弄出这样的事了。所以,卫霄还是偏向碰巧的说法。

  虽说眼下没有许医生的笔迹,但俞江医院里应该有她往年写下的病历,周国正那里也有许医生寄出的坦白信,或许,这封信现在归于警方的档案内。但信上写着许医生的嘱托,作为为当事人办事的委托者,不管如何,舒心律师事务所里都该有备份的信件。

  如今,乌俞市内的俞江医院和警局大楼,说不定都已成了废墟,要找许医生的笔迹,肯定不能往那儿去。这么一来,只有向周国正讨要备份信件来对比了。

  对了!他住院的时侯,许医生也给他写过病历,开过药的,他有一张病历卡的。然而,卫霄心下刚一喜,须臾间又沉下脸摇了摇脑袋。他的病历卡一定也被丢在乌俞市那边的,孔知心和闻镶玉的豪宅里了。

  卫霄有个不太好的习惯,就是对于自己在意,却又闹不明白的事,会特别的牵挂,总要追根究底弄清楚才好。往往害得自己吃不好、睡不香。而且,最让卫霄焦心的是,他还这么小,即便想到可以从周国正那处下手,也不可能亲自去查。那该用什么方法让别人替自己去看呐?

  算了,不管有没有用,先试试吧。这么想着,卫霄复又取出黄书页中的‘绝笔信’冲着慧莲晃了晃道:“慧慧,这是许姨姨写给宝宝的吗?”

  这……这还真不好说。慧莲倒是想说是的,但写绝笔信的人以妈妈自称,要是她随口一说,让小少爷误会了,并且叫闻鼎虞他们知道,那可就糟了。所以,无法回答的慧莲干脆用其他事引开卫霄的注意力。

  慧莲的招数对孩子是挺有用的,但卫霄不是小孩,哪里会受骗?他先是装作被慧莲带歪思绪,但没过多久又再度提起,重复如此。直到问得慧莲败下阵来,点头答应一定帮卫霄弄明白‘绝笔信’的来历,才让卫霄闭了嘴。

  卫霄既然能想到周国正,慧莲自然也不会忘了对方。乌俞市目前乱作一团,慧莲早放弃了往那方追查,与卫霄一般锁定了邻省的律师事务所。周国正当初求卫霄接受前妻留下的遗产那会儿,曾留下了名片。虽然慧莲逃难时什么都没带,但有着好记性的她已经记住了名片上的电话了。在卫霄反复的追问下,慧莲拿起话筒,朝舒心律师事务所拨了个电话,指名要找周国正。

  没想,周国正不在,事务所里的人说他请了几天假,回老家了。但却得到了一个意外的好消息,就是许医生留下的那间市中心的房子是保了地震险的。这是一个非常冷僻的险种,如今好些人都还不知道。因为许医生的死,周国正很内疚。他虽然和许医生离婚了,但对前妻还是有感情的。所以在得知卫霄不会把房屋出租后,周国正当即就为他和许医生曾经的蜜月新房保了房险和财产险,也算是对自己那份歉疚心理的一种疏懈。

  乌俞市从未遭遇过有感地震,所以火灾、地震的房险很容易就办了下来。周国正是在自己出钱办理保险时,被同样去保险公司解决理赔纠纷的同事发觉的,当时还被对方取笑,说他钱多得没处花。谁想到,转眼之间出了这样的大事,现在事务所内无人不说周国正有先见之明。只是偶尔有几个平日与周国正不对付的,尖酸的讥笑他即便猜得再准,也是替别人出钱却得不到一分好处的傻子。

  对于已成废墟的楼房,和损毁的大部分财产能得到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赔偿,卫霄觉得喜出望外。但由于那封‘绝笔信’压在心上,卫霄仍是愁眉不展。照事务所的意思是,各个客户的资料,都是由当事人的律师保管的。所以,要看许医生的笔迹,还得先找到周国正本人才行。

  慧莲想拖一拖,让卫霄把事情忘了。怎奈,卫霄不是遇事转首即忘的孩子,连着两天提醒慧莲把‘绝笔信’的事弄清楚。慧莲只得向闻鼎虞告假,没说为了给卫霄找答案,只说家里人就住在乌俞市边的农村里,不知道是不是在地震中出了事,反正这两天她心里不安稳,想拿着钱回家看看。就是没事,也好让自己放心。

  闻鼎虞准了,给了慧莲五天的假,并选了个四十来岁较为沉稳的女佣,让对方在慧莲离开的日子里照顾卫霄。卫霄以为慧莲被自己问烦之后会找闻君耀诉苦,让闻君耀去解决问题。没想到,对方会亲自出马。

  卫霄让女佣抱着送慧莲出门,冲她的背影挥着小手,心里决定往后有什么好吃的,都留给慧莲一份,以此感谢她对自己的照顾。至于奖金什么的,如今的卫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何况他是个小气的,虽然承诺要给的话,必然会做到,但若真的给了,肯定会心疼大半天的。

  慧莲走后的第二日正午,卫霄吃了一小碗蛋羹,喝了半瓶羊乳,不知怎么得有些犯困。女佣抱着卫霄上楼,把他送到床上拍着他的小胸脯,催促着他进入梦乡。卫霄觉得有点不对劲,他一直很警醒,或者说有些敏感。只要有人在身边看着自己,便是熟悉的人,他也会睡不着。但是,眼下他的脑子昏昏沉沉的,根本就是要失去意识的前兆!

  不能睡,不能睡!

  卫霄不停地警告自己,用指甲抠自己的掌心,但仍抵不过汹涌的困意,渐渐的合上了双眸……就在闭眼的那一霎,卫霄下意识的默念起经文。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

  卫霄一遍遍的重复咏诵着心经,却明白自己已经睡过去了,但仿佛又还留有一线清醒的意识。卫霄感觉自己好像躺在一只小船里,小船正驶入大海,没多久便遇上汹涌而至的波涛,把小船推上浪尖又掷回了海面,而自己随着小船的颠簸不停的撞上船舱的四壁,疼得一下子醒了过来……

  是的,卫霄醒了,因疼痛而苏醒。他猛地张开双眸,却见自己正在一个狭窄的箱子里,这个箱子他很熟悉,正是前几天从乌俞市里把许医生的遗物装着送过来的小木箱。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各位朋友的地雷和手榴弹,转圈~~~抱一个!

倚楼听风雨 发表于 2014-11-2 10:32

第84章 说还是不说

  自己被绑架了?是谁做得?为什么?

  卫霄自问着,摇了摇由于颠簸而撞疼的脑袋,适应着眼前的黑暗。

  突然,这次的奇袭太突然了,说是打了卫霄一个措手不及也不为过,他根本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卫霄甚至不知道,究竟是哪个人,出于什么心态来绑架他的。沈惠茹?孔知心?闻镶玉?还是那个……他刚到这个世界时看到的,把他换到闻家的叫‘小寒’的女人?就连闻鼎虞、闻君耀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对方为什么这么做呐?

  等等,等等!他不能乱,越是危险他就越该保持冷静,特别是在别人先走一步,而自己正落在对方手里的情况下。心若是乱了,他还怎么自救呢?

  卫霄回忆着自己昏迷前做过的每一件事,种种迹象都指向他吃的那顿午餐被加了料。别墅内管理的并不严格,特别是白天就他一个主人的情况下,卫霄认为谁都能在他的吃食里做手脚。这么一想,卫霄才感到惧怕,他从没想过有人会对自己下药,幸亏这次是迷药,如果是毒药的话,他岂不是再也没有睁开眼睛的机会了?

  卫霄此时真想狠狠抽自己两巴掌,他明明很清楚,闻家的人对自己不上心,孔知心对他有心结,沈惠茹更深恨着自己,或许是把她女儿的死怪在自己头上了。何况,他还有着这样离奇的身世……然而,就在这般岌岌可危的前提下,他竟还高枕而卧,卫霄觉得自己被算计简直是活该,因为他实在太松懈了。如果,当初在那个充满危机的山洞里也这么不小心,早已死了几百次了,哪里还能走到最后?

  绑架他的人也许可以排除能随意出入闻家的人,比如闻镶玉、闻君耀几个,但也可能是对方欲盖弥彰。不过,此刻与其猜测对自己下黑手的人是谁,不如想想怎么逃走。

  小木箱很狭小,卫霄只能微微活动手脚,幸运的是,他没有被绑住。但卫霄并没因为绑匪的疏忽而高兴,对方这么做,很可能是笃定他逃不出去。卫霄咬牙侧身以肩膀顶撞、或抬腿踢盖子,箱盖纹丝不动。

  卫霄知道自己如今存身的箱子是不上锁,也可以在外面扣住的类型。箱壁上的插条是厚实的生铁做的,当时闻君耀安排的人把箱子抬进门的时侯,他看见木箱上坚固的插销还暗中夸了几句,认为扣匙做的好,不仅开启方便,而且就算摇晃翻倒了,放在里面的东西也不会掉出来。可惜,卫霄没想到被自己夸过的东西,转眼成了祸害自己的工具。卫霄确定,要是没人在外面拉开插销的话,他绝对出不去的,除非发生奇迹。

  就在卫霄沮丧地低下小脑袋之时,听到箱外传来对话声。

  “哥,他会不会死啦?对方可说了,要活的。我就说不该把人放箱子里嘛!万一闷死了……”

  “怎么可能会闷死啊?箱子上都给他开了个洞了。”

  “那他怎么还没醒呢?这都快大半天了。”

  “我让妈给他喂药了。要不,你以为刚刚过那条烂泥路的时侯,会不把小孩颠醒?那药最少也能让他睡上三天,一路上我们就不用怕他闹起来了。”

  难怪在梦里也那么疼,原来自己是过泥路时被颠簸着撞醒的。绑匪说他起码要昏迷三天,可他现在已经清醒了,那是不是可以认为他的身体素质比一般的孩子强很多?卫霄早在新峰大厦内冒险时就隐隐察觉,他的身体是同年龄的人无法比拟的,甚至五六岁的孩子都拍马不及。若非如此,那样高强度的逃难方式,两岁的孩子只怕早趴下了。哪里还能贴着大楼的墙壁往下爬呢?说不定连绳子都抓不紧吧!

  卫霄忍不住腹诽,小耳朵却竖得高高的,没有听漏外侧的半句话。

  “哥,三天不吃不喝,会死人的吧?”

  “你怕什么?再过两个钟头,就到交货的地方了,只要那时侯他还活着就行了。之后,就跟我们没关系了。就算他死了,也不是死在你我手里。”

  “哥……”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啊?有什么话想说就说。”

  “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呐?妈在他们那里不是做得很好吗?你这么一弄,妈怎么还做的下去啊?”

  “你知道个屁!妈在那里帮忙烧饭,一个月才八十块……”

  “八十块已经很多了,小美在饭店里帮忙烧饭,忙死忙活的,也才三十多块。”

  “怎么能这么算呐?小美做事的地方不过是个小饭馆,妈伺候的人家可是有钱人。听他们家里那个照顾小兔崽子的女佣人,一个月能得百来块,妈亲耳听见主人家说要给那人加钱的。而且,看她那样子,之前的工资肯定比妈高。你说,妈每天帮他们买菜又烧饭的,结果还比不上一个陪小兔崽子玩的女人,凭什么啊?”

  就知道是厨子!卫霄心头暗恨道,他的味觉虽然没有听觉和视觉那么敏锐,但亦相差无几啊。可卫霄竟一点也没尝出午饭里有药味,肯定是烧饭的人特意遮掩了,而且必然还是个熟手。

  想到这里,卫霄又暗骂闻鼎虞一家三代,眼光都是那么的独特。闻镶玉娶了孔知心、闻君耀选了沈惠茹、连早死的闻家豪看上的女人,都是那么势利和阴险。本以为闻鼎虞是闻家最让人放心的,谁知,他请的厨娘竟有这么不知足的想法,而且还一副理所当然要报复的样子。要知道,这个年代的八十块可以算得上前世二十一世纪坐在办公室内的白领的工资了。

  最让卫霄无奈的是,香芫市的宅子往日闻家人都不来住的,只当个度假别墅。里面的人平日都清闲的很,哪里有男人说的那么忙。何况,又不是餐厅里的大厨,能有多累啊?不过一天三顿饭而已,据卫霄所知,厨房里除了主厨还有每到饭点去帮忙打下手的女佣。即使如此,这人还那么不知足。

  “妈要是觉得不好,不做不就行了?”

  “妈是不做了,她把人弄出来给我们之后,就买车票回老家去了。等交了货,我们也马上走。哼!听说这家人还有些势力的,在这里住下去肯定不行。不过我们老家可远了,还在山里,他们找得到吗?等风头过去,我们再出来,谁还认识我们啊?”

  “哥,我还是觉得不太好……”

  “小弟啊,你就是太心软!听哥说,这次拿了钱,回家就给你娶个漂亮姨婆。”

  “哥,我不要老婆,我……”

  “男大当婚,怎么能不要老婆呢?到时候,看哥给你挑一个……”

  “哥——!”

  “我们都走到这里了,还能把人送回去吗?就是送回去了,我们还得坐牢,你以为人家会放过我们啊?你知道对方出多少钱买这个小兔崽子吗?十万块,整整十万块啊!你我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个数,今天却可以一下子就拿到了。有了这笔钱,我们还愁什么啊?”

  “哥……”

  “好了,什么都别说了,我不想听!”

  连卫霄都听出了男人话中的不耐烦,‘小弟’自不敢触其锋芒,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但随着目的地愈来愈近,‘小弟’又忍不住开口道:“哥,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又瞎想什么呐?有什么不对劲啊?”男人没好气道。

  “哥,那个人找上门的时侯,头顶带帽子,脸上包围巾的,连衣服都穿了很多件,话也不说,只用笔写,最后还都收回去了。我们根本不知道他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和这样连脸都不敢给人看的人做交易,我总觉得有点不放心。”

  “哎——!我能不知道吗?可是没办法啊,他已经给我还了三千的赌债了。要是我不答应,他们就要砍掉我的两只手。”

  “哥!不会因为妈知道了这事儿,才只好答应你的吧?你刚才说妈不满意工资什么的……”

  “我说得有错吗?妈在他们家已经做了那么多年了,工资也没涨多少。要是再多一点,用得着别人替我还钱,要挟我吗?”

  “再多的钱也让你给赌光了!”

  “你小子,居然敢这么和我说话了!”

  “明明是你不对,要不是你,妈还能做下去呢!”

  “现在有什么不好?我们马上要赚大钱了!你……”

  “万一……”

  “没有万一!”

  卫霄听着木箱外你一句我一句没有意义的争吵,心里咀嚼着对方的话,却没有任何的收获。甚至不清楚,胁迫绑匪的人到底是从什么时侯开始,有了向他下手的念头。针对的究竟是他,还是闻家?

  嘎吱——!

  “哥,地头到啦?”

  “没有,再过去十分钟就到了。不过,我觉得你说得也有点道理,要是我们把人给他了,他却不给钱的话,我们连跑路的钱都没有。这辆破车,还是问豹哥借的呢,说好了,还的时侯要给他三百块的,你大嫂还在他那儿坐着呢。”

  “那怎么办?”

  “这样吧。我先开车过去看看,你坐在这里守着箱子。要是对方给钱的话,我就带他过来把人给他。”

  “那你小心点啊!”

  “知道了,这还用得着你说?”

  唰啦!

  躺在箱子里的卫霄感到一阵晃荡,他知道装着自己的小箱子被抬下了车。接着听到一声脆响,仿佛从箱子上拿走了什么遮罩的东西。随即卫霄的眼前一亮。光线并没有多强,但对卫霄而言已经足够了。原来箱盖上与他的眼睛齐平的地方有个一指来宽的豁口,就是男人方才话中说过的,为了给他透气开的小洞。

  此时从洞口透入的光线不是炙阳洒落的金黄,而是舒郁那淡淡的白光。看来那‘小弟’说得不错,他确实睡了大半天了。卫霄赶忙把眸子凑向箱壁上的豁口往外看,只一眼,就让卫霄的心猝然一顿,却见一个血淋淋的脑袋正贴在木箱外,与他的脸不过才一板之隔。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坑坑洼洼的,满是窟窿洞眼,好似有人拿着筷子往他的脑袋里戳了千百下,五官都扎没了脸成了梭子,白中带红的脑浆慢悠悠的从那一个个小洞里流出来,一点一滴地滑落……

  卫霄急忙把脑袋向后一拉,生怕对方看见,但一时间心跳如雷,骇得卫霄险些叫出声来。

  “好,你就坐在这里。就是有车从路上开过,也没人会看得到这个地方。”

  “哥……”

  “我会当心的,你就等着数钱吧。”

  刺啦!

  黑暗再度降临,卫霄知道是对方把之前遮在箱子上的东西又给他罩上了。刚才那一下也许是对方不小心,把箱子上的遮罩物给弄掉了,才让他无意间看到了绑匪中那个大哥的死相。听箱外两人的对话,那个大哥就要离开了,很可能就是去赴死的,那他要不要说呐?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倚楼听风雨 发表于 2014-11-2 10:33

第85章 量变到质变

  卫霄总以为自己是个冷漠的人,可实际上他的心挺软,做不出那种明知对方会死,却当作没看见的事。但只要涉及自己的性命,卫霄还是能把持住自己的好心的,绝不会作出祸害自己去便宜他人的傻事。

  而且,卫霄也想过,若是他真的出声,要怎么拖住对方呐?他可是肉票,和对方的立场是相持的。那个绑匪‘大哥’连弟弟的劝都不听,怎么可能听他这个陌生人的?何况,还是个小孩子的话。

  再者,绑匪以为他吃了药会睡上三天,要是他现在就醒了,他们肯定会警惕起来,把他看得更牢,那他岂非作茧自缚?而最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该怎么说?该用什么理由让绑匪别去交货地点?说自己能看到别人的死相,所以让绑匪不要去送死吗?

  先不说对方会不会信,但肯定少不了把他当作妖怪看待。试问,一个才两岁的孩子,醒过来看见自己被关在一个动都不能动的地方,而且周围漆黑一片。小孩子苏醒后不哭不闹,开口就让箱子外的人别走,说他走了会有危险。对方会怎么想?

  如果他换一种方式,什么也不提,就是放声哭闹。卫霄知道,绑匪肯定会改变主意的,但不是留步,而是干脆放弃眼下这个保险的法子,把他丢到车里去,尽快交货才是。看绑匪的死相,他去的目的地极可能有问题,说不定是被杀人灭口了。既然暗藏的黑手如此穷凶极恶,那么,会留下他这个肉票的小命吗?

  假如绑架他的人是为钱,为了打击闻家,那他兴许还可以多活几天。但卫霄怕的是,对方是冲着他来得,他自己就是对方的最终目标!那……卫霄回忆着绑匪‘大哥’的死相,心里打了个颤,就怕自己比他死得还惨。

  嘟嘟嘟,嘟——!

  就在卫霄纠结该不该说之时,汽车已经发动起来,并迅速开走了。实则,卫霄自己很清楚,在绑匪‘大哥’的这件事上,他没有尽力劝服自己。如果,他想拉住对方的话,肯定行的,只要牺牲自己的部分利益。

  比如,实话实说,告诉对方自己能见到他人的死相,编造出绑匪背后的黑手,就是看中了他的这个能力,才让他们绑架他的。甚至,可以让对方不必拿他交货,直接去敲诈闻家。如此,十有□□能说服绑匪,但他凭什么这么做呐?

  绑匪对他又没有恩惠,而且这么说,明显告诉对方自己见过他们的脸。他才两岁就能把事情说得那么清楚,遇事不慌,还能出谋划策。绑匪中的‘小弟’且不提,那个‘大哥’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的。他又何必去救一个会害死自己的人呐?

  卫霄的心底不舒服,但即便此事能重来,他仍然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呱呱呱,呱呱呱……

  时已入夏,正是蛙类繁殖的季节。此刻,微风徐徐吹动着路边丛林中的树叶,舒郁挂于当空,乳白色的光芒倾泻而下,照于花草、树木、与溪流之间。方才由于绑匪突入而稀疏的蛙声,又逐渐响成一片。

  “怎么还不来啊?这都快半个钟头了,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唰唰唰,沙沙沙。

  卫霄听到小木箱外传来的,扫过芳草响起的凌乱脚步声,和绑匪‘小弟’担心而不自禁说出口的嘀咕。绑匪急,卫霄也急。他好几次想开口与其交谈,欲说服跟前这个比较心软、理智的绑匪‘小弟’不要拿他去做交易。但想到绑匪‘大哥’目前恐怕已经到了目的地,等于开弓没有回头箭了,只能按下心思不提。

  “真是的,我就跟他说不要去,他偏偏不听。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啧!怎么办啊?”

  呱呱呱,呱呱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卫霄听着‘小弟’起身又坐下,坐下又起身。因为烦躁和忧心,还在草丛里反复的转着圈走动。但无论他如何焦急,小路上始终没有传来汽车经过的声音。

  “怎么办?都快三点了。现在天热,到五点就要天亮了。要不,还是去看看吧?”躲在林子里等消息的小弟终于坐不住了,猛地从草堆里站起来,抓了抓身上被蚊子、飞虫叮咬的肿块,左手扶起泥地上的小木箱,双臂一使劲儿,把箱子扛上肩膀。

  不要去!

  卫霄在腹中呐喊,却没有说出口。主要是方才没救绑匪‘大哥’,卫霄心里还有罪恶感,觉得先前为了保护自己放任绑匪离开,眼下威胁到自己的安危就立刻出声,有点说不过去。但是,人心本就是偏的,无况是为了自己的性命。卫霄一咬牙,想要说话阻拦绑匪‘小弟’的脚步,谁知未等他开口,‘小弟’的步伐自动停止了。

  怎么了?

  卫霄的心头刚浮起疑惑,绑匪‘小弟’已为他解答了。

  “哥?是你吗?你站在那儿做什么?干嘛不过来?”

  绑匪‘大哥’回来了?卫霄暗自疑惑道,他没有听到汽车开过来的声音啊。难道,对方是走回来的?为什么?绑匪‘大哥’不是说过,那辆车是借的吗?还用自己老婆做抵押,还回去的时侯要给车主三百块的。

  咕嘟。

  小木箱正被绑匪‘小弟’架在肩上,卫霄的脑袋恰巧就贴在绑匪的耳侧,仅有一板之隔而已。那声‘咕嘟’,分明是绑匪吞咽口水的声音。显然,绑匪‘小弟’在害怕,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哥,你为什么光招手不说话?你到底怎么了?别吓我啊!”

  由绑匪‘小弟’的话,卫霄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么个情景,昏暗的树林边站着一道人影,想借着舒郁的光芒查探,却因为站着太远看不清。对方随你怎么问都不说话,只是面向林中,仿佛正望着你,慢慢的抬起手,手掌机械性的一招一招……

  这么吓人,难怪托着他的绑匪都不敢往前走了。卫霄狠狠地摇了摇小脑袋,企图把脑海里的诡异的景象甩走,

  “你……你别过来!你到底是不是我大哥?我叫你站住,你听到没有?你到底是谁?”

  还跟对方废话什么呀?跑啊!

  卫霄想把绑匪给吼醒,却又怕自己这么一叫,让已经如惊弓之鸟的绑匪‘小弟’愈发的手足无措,只能忍住心头的急躁,闭嘴不言。而且,卫霄还有个顾虑,就是他一说话,就会让来者知道自己清醒的事实。

  唰唰唰!

  “别过来,别过来!”绑匪‘小弟’不停地架着木箱往后退,他感到了躲在黑暗中,慢慢走向他的人影充满了不善。人在生死间,总能嗅到危险的气息,绑匪‘小弟’倒退数步后,不顾一切地转身就跑,若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扛在肩头的小木箱恐怕早就被他丢出去了。

  沙沙沙,唰唰唰……

  不对劲!

  竖耳细听着箱外动静的卫霄,深锁淡眉。静,太静了!卫霄的心猝然一窒,不知从何时起,枝梢上的鸟啼,林中昆虫的嘶鸣都消失了。特别是那些恼人,又引人瞩目的蛙叫声,竟像被按下关机键的播音器一样,生生地停滞了,简直说不出诡秘。

  快,快,快!

  卫霄能从木箱的颠簸中感受到绑匪‘小弟’已经尽全力在跑了,可是,在卫霄看来仍不够快。卫霄内心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不过短短的几分钟,卫霄就难受的想大喊,想让绑匪把自己放出去。还未等他开口,只听箱外一声惊呼,接着卫霄仿佛被巨浪卷起,又瞬间抛掷而下,狠狠地撞在海面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哪怕是轻轻的抽气声。

  “啊,好疼!你不是我大哥,你是谁?为什么穿着我大哥的衣服?”

  嘶嘶嘶嘶。

  什么声音?卫霄忍疼倾听,外侧传入许多尖厉的,长短不一的嘶叫声,听得卫霄头皮发麻。

  “啊——!鬼,鬼啊!别过来,别过来,鬼啊——!”

  嘶嘶嘶嘶。

  鬼?绑匪是看到了什么在叫鬼?卫霄心急如焚,却因为遮罩物挡住缝隙,根本看不到外头发生的事。加上他此刻被关在箱子里无法动弹,连稍作提防都办不到。卫霄紧张地恨不得用脑袋撞箱盖,怎奈不管他怎么折腾,盖子就是一动不动压在身上。

  怎么办?卫霄一筹莫展,外面惨烈的叫声却没有停,反而愈加疯狂。

  “滚、滚,不要过来!你是什么鬼东西?不要过来啊!救命啊,救命呐——!滚,都给我滚开!不,不,滚,滚开——!出去,出去!不要啊——!不……啊啊啊,哦哦哦,呜呜呜……”

  不好!

  绑匪‘小弟’的哀嚎声忽然变成无意义的□□,肯定是出事了。卫霄下意识地咬着下唇,眉头紧蹙,焦灼地握着拳头,掌心里密布着冷汗。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喀嚓。

  正因绑匪‘小弟’的呜咽而毛骨悚然的卫霄,忽闻箱盖上传来清脆的喀嚓声,听着竟是插销被拨开的声音,一时间,他的心被提到了嗓门眼。

  啪嗒。

  就如卫霄所料那般,木箱的盖子很快被打开了。刹间映入他眼帘的是高处的树枝和身侧的杂草。卫霄顾不得再细究什么,双手往箱壁上一撑便要逃离,哪料他的身子方一抬,一个人头猛地从草丛里探出,贴在他的面前。

  这张脸卫霄见过,其上遍布着一个个筷子大小的洞穴,正不住地淌着脑汁。即是卫霄曾见过的绑匪‘大哥’的死相,但当初是虚影,而此刻却是实体。

  卫霄忍着惧怕,撑着胳膊往后退,企图从箱子的边缘处逃开。没想,卫霄一动,那张脸也动了起来。不是贴近卫霄,而是不成人形的脸孔上那千百个洞穴里,遽然探出一寸长的虫子,纷纷冲着卫霄扭动着身子,每一个洞都无遗漏。

  恶心,太恶心了!

  这些虫子就像肉色的蚯蚓,全身光溜溜的有着一道道的褶皱,它们一条条萎缩在头部的小孔中,只露出半个脑袋,蠕动着贴向卫霄,不停摇曳着,扭曲着。绑匪的脸好像制面机,那千百条肉虫就如压出的面条,差之差在面条不会动,而卫霄眼前的这些虫子,正似群魔乱舞一般,互相交缠着、抖动着、晃悠着向他凑近。

  卫霄一直得意于自己目光的敏锐,然而他此刻,却宁可没看得这么明白。卫霄的胃液喧嚣翻滚着,令他几欲呕吐,但是求生的本能令卫霄立刻双掌合十,嘴里不由自主的吟唱起佛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

  嘶嘶嘶,唧唧唧!

  从卫霄开口念出第一个字时,绑匪脸上钻出的肉虫便发疯般的扭动起来。有一条甚至蹬出绑匪的脑袋,蹿向卫霄的眼睛。卫霄心里怕得哆嗦,但只能强作镇定,仿若未见虫子的突袭般继续咏诵经文。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

  嘶嘶——嘶嘶!唧唧,唧唧,唧唧唧——!

  如利刺般跳向卫霄的肉虫,刚到其跟前一寸处便噗的一声跌落在草堆里,并发出尖厉的嘶鸣声,仿佛临死前的‘绝唱’。

  “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

  唧唧——唧唧——唧……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噗嗤,噗嗤,噗嗤……

  卫霄从心经说到大悲咒,从大悲咒吟至地藏经,嘴里的佛号念得越来越快,肉虫的叫声也愈来愈急。最后,甚至一个个噗嗤噗嗤的爆裂开来,把绑匪的脑袋都炸瘪了大半。炸开的肉汁洒在草丛里,只听到草堆中冒出呲呲呲的白烟,好几株芳草霎间枯死焦黄。小木箱的盖子上都被溶出了星星点点的空洞。

  但这些崩裂的肉汁没能溅到卫霄的身上,在他周边一尺外就仿佛被屏障阻挡一般坠下了。

  “如是我闻.一时、佛住王舍城、耆阇崛山中,与大比丘众万二千人俱.皆是阿罗汉,诸漏已尽,无复烦恼,逮得己利,尽诸有结,心得自在……”

  唧唧,唧——!

  噗嗤——!

  一阵悠长的嘶鸣之后,绑匪的头骤然炸没了,接着他的浑身上下也尽皆迸裂开来,噗嗤声不绝于耳。

  卫霄没有住口,仍不停地诵着经文。没了头的绑匪早已站不住了,脚一抖便仰天跌倒,不想摔下去之时脚尖踢到了咫尺间的小木箱。因为是肉虫死前的挣扎,导致被寄生的*飞出的这一脚力道惊人,竟一下子把木箱踢下了斜坡。

  刺溜溜,刺溜溜……

  卫霄还在小木箱里,没机会离开,绑匪这么一踢,也等于连带着把他踢了出去。小木箱蹿得极快,眨眼间便滑过了草丛,噗通一下掉入了矮坡下的溪水里,随着水波的行进飞速的飘向远方。一路上,卫霄想伸手抓住两边的杂草缓住去势,没想竟浑身乏力,刚一动就倒在木箱之中,仅能看到掠过绑匪‘小弟’时,那具同样被炸成肉糜的尸体。

  哗啦啦,哗啦啦……

  小木箱随波起伏,卫霄听着耳边的流水声,紧绷的心弦一松,神智竟模糊起来。但此时的卫霄,已明白了咏诵佛经的好处,加之眼下正涉水漂浮,卫霄怕箱子渗水,或叫木箱被波涛颠覆,嘴里不自禁的默念起佛经……

  而卫霄不知道的是,他离开后,绑匪的身子依旧在崩裂,直到两人炸成一堆烂肉,渐渐的血肉消融化成一堆烂渣子,被狂风吹散才罢休。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凌晨更新,身体吃不消,所以换个时段看看,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我。鞠躬~~

倚楼听风雨 发表于 2014-11-2 1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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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回家前的波折[/b][/align]
第86章 被当福娃了

  “哎,你看那是什么?”在河水边洗衣服的女孩瞅着远处飘来的小木箱,推了推身边的同伴,让对方朝她手指的方向处看。

  “就是个木头箱子,有什么好看的?”

  女孩白了身侧的同伴一眼,回头望着即将飘至己方的小木箱,也顾不得奚落同伴了,手一探抓过身畔的芦竹,使力折断后,握着芦竹杆子扫向河面中央正随波逐流的木头箱。

  啪啦,啪啦。

  女孩拍的挺准,每一击都敲在木箱的边沿上,就这么一拉一勾的,小木箱渐渐地靠近女孩站立的河岸边。

  “呀啊——!”

  女孩才*岁,长得很瘦小,看她那泛黄的脸皮,便知道是营养跟不上。因为她人矮,直到小木箱贴近河堤,才看清了箱中的东西。却不是她想象中的漂亮衣服或是值钱的首饰,而是个闭着眼睛的小孩,吓得女孩一下子丢开了芦竹杆子,抓起脚畔的脸盆就往回跑,边走边哭叫着看到死人了。

  被女孩抛下的同伴凝视着没了阻碍物,而又将飘向河中顺势而下的小木箱,并紧盯着箱内的幼儿,抓着衣物的指头松紧了好几次。当木箱要飘远之时,编着两小辫的女孩总于心软,猛地丢开洗净的衣裤,弯腰探身一把抓起之前的女孩丢在水里的芦竹杆子,把小木箱捞上了岸。

  小女孩低头俯视着箱子里的幼儿,小人长得玉雪可爱,简直就像家里头床边、门上贴着的抱着鲤鱼的胖小孩。女孩又仔细瞅了瞅,越看越爱,觉得箱子里的娃娃比贴纸上的,奶奶、爷爷口中的仙童还漂亮。

  正当小女孩忍不住想摸摸箱中娃娃的胖胳膊的时侯,听到有大批人喧闹着从远处奔来。

  “在哪里,死人在哪里?”

  “那个箱子呢?不会已经飘走了吧?”

  “快走,快走!到了就知道了。”

  “三妞儿,你不会是骗人吧?”

  “没有,我才不会骗人!我真的看见了!你看,那个箱子不是在那儿吗?”三妞儿原本还担心箱子飘走了,别人看不到小木箱会说自己骗人,没想到同村的麦子把木箱从河里拉了上来。三妞儿急忙指着不远处河堤上的小木箱,边嚷嚷着,边拉着村里好事的婆婆、媳妇、小子们赶了过去。

  “臭丫头,你作死啊!死人你也敢碰哪?还嫌你这赔钱货不够晦气啊?”麦子的奶奶也是个爱管闲事的,方才见三妞儿慌慌张张地跑回村,嘴里说什么看到死人了,一时好奇便跟着看好戏的人走到了河边。没想,自家的孙女就蹲在木箱旁,看样子还想要伸手去摸箱子里的死人。气得麦子奶奶探出枯瘦的五指,一把拽起箱畔的麦子,并用指头戳着她的脑袋怒喝。

  麦子从小被骂惯了,就算此刻让奶奶当着众人的面喝斥,也没多尴尬,只是撅起嘴巴小声咕哝着。

  “你在说什么?还敢跟我强嘴?”麦子奶奶在家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角色,也从没人敢当面说她的不是。麦子奶奶见向来被打、被骂都只敢哭着求饶的孙女,此时竟在自己眼前嘀咕起来,瞅着那样子分明是不服气。这还了得?反了天了!麦子的奶奶狠狠抽了孙女几下,才指着麦子姜黄色的脸质问道“你在说什么?给我说出来!你要是还敢嘴硬,你爸回来让他打死你!”

  说完作势要打,眼角含泪的麦子左扭一下,右挡一下地躲避着,嘴中不停地喊着不要。

  “不要就说!”麦子奶奶瞪视着口中的赔钱货,愈看愈不顺眼,怒吼道。

  麦子抬手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道:“我说箱子里的小孩没死,还有气儿。”

  “什么,他没死啊?”跟过来的好些人都在看麦子家的好戏,但也有望着箱里的幼儿暗中夸赞的,还摇着头说些可惜没长大的话。此时,麦子的一句话,令众人诧异的同时,纷纷惊呼起来。

  “这孩子还活着啊?”

  “唉呦,要是真活着,那还真是福大命大啊!”

  “可不是么?也不知道在水里飘了几天了,你们看,木头的颜色都变了,起码也有两三天了吧?”

  “哎,他的眼睛动了,动了!”

  “眼睛张开来了,张开了!哎呦喂,这双眼睛可真漂亮啊!谁家孩子的眼珠有这么黑,这么亮啊?”

  “依我看,他八成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你怎么知道?”

  “你瞧他身上穿的……”

  “那他怎么会……”

  卫霄被耳边吵嚷的声音给闹醒了,他慢慢地张开双眸,仰望着顶上一大堆的脑袋,傻傻地张着小嘴,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唉呀,宝宝别怕啊!”人堆里的一个老婆子俯身把小木箱中的卫霄抱了起来,揉在怀里拍着他的小背脊安慰。

  其实,倒不是卫霄遇到了好心人,而是他的长相非常惹人喜爱,特别是得女人和老人的心。何况,在场之人无不觉得卫霄有福气,一个个争相摸着他的脑袋,捏着他的腮帮子,俱皆双目泛光,一副恨不得把他抱回家的样子。

  “好了,好了!先回村再说。毛子妈啊,别忘了把木头箱子带上,说不定人家认亲的时侯还有用呢!”抱着卫霄的老婆子仿佛有些威望,她右臂一推,扫开围于一旁的媳妇和小子,迈着步子往村里去了。

  众人无不尾随着老婆子,唯独把卫霄从河里拉上岸的麦子被奶奶喝令,把衣物再洗一遍才能回家。麦子望着卫霄离去的小身影,长长地叹了口气,蹲□子从脸盆里拖出衣服搓起来。不知何时,她面前的湖面上落下一点一滴的雨珠,荡起了细小的微澜。

  小村内没有秘密,不过半天,村里人都知道有个从上流飘下来的小儿,被徐二家那个不懂事的女儿从河里捞出来了。小孩子也不知道在水里头飘了几天了,但瞅着一点事都没,脸上带笑能吃能喝,还特别乖巧会叫人,看得没儿子、没孙子的人家都一阵眼热。

  晚上七点,村子里已经无人走动,村民们都已躺在自家的木板床上聊着一日间的话题,村长家亦不例外。

  “老婆子,平日也没见你这么大方,今天怎么就把孩子直接抱家里来了?这可是一张嘴呐!就算你好心,不想让孩子饿死,也该让徐二家养着。说到底,都是他女儿惹出来的事儿。”村长徐为民抽着旱烟,斜视着媳妇埋怨道。

  之前把卫霄从木箱中抱出来的老婆子朝丈夫翻了个白眼,方哼声道:“你懂什么!我告诉你,这个孩子是个有福气的。要是不信,你坐在箱子里飘个三天试试啊!如今,我们把他养在身边,说不定就能沾到福气呢!大牛结婚已经四年了,他媳妇连颗蛋都没给我生出来,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让菩萨保佑,看在我们善待福星的份上,早点让你们老徐家抱上孙子啊?”

  村长拧起眉峰道:“你不过是猜的,要是不成呢?你要养他多久?”

  “你怕什么?”婆子瞪视着缩在床内的丈夫,哼声道:“你没看到孩子身上穿的衣服吗?那可都是上好的料子!”

  “那又怎么样?”

  老婆子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丈夫的脑袋,心道若是没有自己的提点,也不晓得这个没成算的窝囊男人能不能当上村长。婆子肚里虽骂,嘴上却仍解释道:“这就是告诉你,他家有钱!”

  “有钱人家的孩子还能飘到我们村来?”村长摆明了不信。

  老婆子沉声道:“不管怎么样,反正不许你别亏待他。先养一段时间,要是没人找来的话,再把他送县城里去。等给了那个什么……对了,叫警察的,就没我们什么事儿了。反正,总不会让你养他一辈子的。听到了没有?”

  “行了,不过是一张嘴的事。”徐为民放下烟杆,没好气道:“不过我可说了啊,顶多养他半年。要是半年后没人来找,就送县里去。”

  老婆子颠笑道:“好的坏的都是你的事!”

  “既然你这么想,就让大牛媳妇多抱抱他。”看来,卫霄大难不死的事,对村长也不是没有触动的。

  老婆子冲着丈夫横了两眼道:“这还用你说?我都让梅香抱了他半天了,今晚大牛上他舅舅家去做工了,我还叫梅香抱着孩子睡。最好,能沾上点福气,给我生个大胖孙子。要是长得像这个孩子一样好看,那十里八乡的,谁能比得上我们孙子啊?”

  徐为民和媳妇说话总爱带刺,当下就驳斥道:“要是孙子长成那样,还是不是我们徐家的种了?”

  “呸,呸,呸!嘴上不把门的,说什么呢你?”老婆子一边骂着,一边恳求菩萨饶恕。

  徐为民见媳妇真生气了,赶忙背对着婆子侧躺在木床上,再不敢说话。然,当耳边婆子的喝斥声渐渐消失后,徐为民又辗转起来,回身推了推媳妇的胳膊,商量道:“你说,我明天是不是该去县里的局子,和里面的人报告一声,说我们捡到个孩子啊?假如不说,谁知道有个小孩飘到我们村里呐?”

  “这么快去干什么?要是他家的人把孩子抱走了,我们还怎么借福啊?先等等,反正我们又不会昧下孩子不还。不过,去还是要去的,你明儿去县城看看,有没有人家在找孩子,记住是哪家人,到时候再说。诶,你可别让人看出些什么来啊!”老婆子凑向丈夫耳边吩咐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这还用得着你说?”徐为民再度扭身不理自家的老婆子。老婆子见状狠狠拍了丈夫数下,才消气地合上眼,亦翻了个身与徐为民背对着睡去。

  没多久正房内传出打呼声,显然村长家两口子睡熟了。却不知在另一头的耳房内,卫霄正沉着小脸,思虑着眼下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回贴、霸王票、营养液,么么哒!

倚楼听风雨 发表于 2014-11-2 10:35

第87章 突然的变脸

  对于回不回闻家这个问题,卫霄有些拿不准。

  卫霄从身侧叫梅香的小媳妇的怀里探出脑袋,透过蚊帐环视着屋里的摆设和房子的结构。这是间只有一层楼的泥砖房,俗称平房。屋顶上用的是瓦砾和茅草,看着有点坑坑洼洼的。地面仍是泥地,不过铲平整一些而已。以卫霄那清晰的目光,可以看到墙角的泥堆里,和屋檐的缝隙中攀爬着的蟑螂和马陆。

  房里没什么东西,除了一台放衣服被子的大柜,和他眼下躺着的双人床别无他物。甚至,连一张桌椅、一只花瓶都没有。这么看来,比前一世卫霄刚懂事那会儿住的水泥房还差了几个档次,更别说和闻家的别墅比了。据说这家人还是村里的村长,他今早被人抱着入村时,沿路上也见过不少房子,大多是泥房,偶尔还有几间茅草屋。想必,眼前看到的,已经是这个村里最好的房子了。

  但想想闻家的生活水平,再瞅瞅目前贫瘠的现状和晚上的那碗清汤白米粥,真可谓一个天一个地。如果为了吃得好睡得香,他当然应该积极回答村长的问题,比如,他的爸爸、妈妈叫什么、长什么样,有没有什么特征、家里住在哪里之类的。

  可是,卫霄以为富贵生活也要有命享才行。闻家人都不怎么喜欢他,特别是沈惠茹还憎恶着自己。如今又来了个要他命的黑手,而且对方还会驱使虫子,或许就是上辈子小说中的饲蛊人。面对这样可怕的敌人,他这小身板能抗住吗?

  何况,幕后黑手是谁,他一无所知。然,对方却能利用他身边的人,把他偷出去。很明显,自己在他人的掌控之中。而今好不容易逃出来,他若是就这么回去,岂非自投罗网?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根本不是闻天傲,和闻家人没有血缘关系,又何必回去送死呢?

  不过,在村长家也不可能常住,他得尽快想好下一步该怎么走。在被打发之前,先住上两天,把脑子里一团乱的思绪弄清楚再说吧。反正不管闹到什么地步,或是遇着什么难处,他还有回闻家这个最后的凭仗。

  想到这里,卫霄转首仰望着乡下房子特有的天窗,舒郁的光芒从天窗中射入,而那一片白光刚巧照在木床上。卫霄轻手轻脚的从梅香的怀里钻出来,村长家的儿媳妇忙了一天,睡得极熟,哪里知道卫霄的动作?

  卫霄手脚并用地爬到光芒下,盘脚端坐于幽幽的白光之中,闭眼双手合十,开始咏诵经文。其实,卫霄也就刚刚看到天窗外正挂于当空的舒郁后,才突然想起前世看到的修仙小说,那些主人公都喜欢在月光中静坐修炼,吸取日月精华。被启发,不如说异想天开的卫霄想试一试,即便没用,也不会有什么坏处就是了。

  “如是我闻.一时、佛住王舍城、耆阇崛山中,与大比丘众万二千人俱.皆是阿罗汉,诸漏已尽,无复烦恼,逮得己利,尽诸有结,心得自在……”

  卫霄口述妙法莲华经,直到舒郁移转光芒淡去,才趴回原来的位置,念着佛经入睡。

  次日清早,梅香一醒来就看到身旁睡得像小猪般哼哼的卫霄。卫霄那幅圆滚可爱的样子,让梅香喜欢不过来,只恨不得卫霄是亲儿子才好。梅香想低头亲亲卫霄的额头,却又怕把孩子吵醒,只能作罢。梅香小心翼翼地起身钻出蚊帐,回头仔细把帐子压好,生怕一个不小心让蚊虫入内咬疼了卫霄。

  “梅香,起来啦?昨夜孩子吵吗?”

  “孩子很乖,一点没吵。”梅香方步出耳房就看到从正屋里出来的婆婆,赶忙回道。

  “那就好!你去洗把脸,烧个粥。对了,再给孩子做个糖心蛋,就放两个蛋好了。”老婆子那精明的眼神在梅香脸上转了一圈后移向她的肚子,不知婆子想到什么,脸上笑开了花,摆了摆手让梅香去梳洗。

  梅香闻言松了口气,她嫁到这个家已经四年了,肚子却一直没消息。幸亏婆婆还算明理,虽说平日脸上不好看,但总算没像村里其他婆婆那样磋磨没生孙子的儿媳。但每天被公公、婆婆用刺目的眼光盯着,出家门后又叫村里人指指点点。连年来,梅香也有些受不了了。

  梅香没想到的是,昨天从河上拣来的孩子一进门,第二天一早,板脸板了四年的婆婆竟会对自己笑起来。梅香原本心里就喜欢卫霄,如此一来,更是把别人说卫霄是福星的话当了真。

  于是,梅香刷牙洗脸之后,赶紧煮了一锅粥。等公婆吃了早饭,就进耳房柔声唤醒了卫霄,替他穿上借来的小衣小裤,并抱着他出门梳洗。待卫霄洗干净小脸,梅香把他放竹榻上,叫他好生坐着,自己跑去灶房摸出两个蛋,专挑又大又新鲜的,依着婆婆的话做了个糖心蛋,端到卫霄面前喂他吃。

  “咳咳!”此时正逢农闲,徐为民没下地劳作,每日就坐在家门口一边抽旱烟,一边编竹筐。抬眼看到梅香从灶房里端出的糖心蛋,心里很有些舍不得。但总不能冲着新来的孩子发火,徐为民还是有点顾忌卫霄的好运的。可他忍不住心疼啊,只得重重咳了两声,以厉目瞪向儿媳。

  梅香循声看向坐于门槛边的公公,对上他那责备的目光,赶忙委婉地解释道:“爸,妈可喜欢这个孩子呢!今早刚起来,就叫我给他做糖心蛋,还一定让我要放上两个。”

  卫霄经过那么多波折,自然会看人脸色,当下举手轻推粗瓷碗,奶声奶气道:“宝宝不吃,让爷爷吃吧。”卫霄说着,笑眯眯地瞅向阴沉着脸的徐为民,用胖指头指了指梅香手里的粗瓷碗,劝说道:“爷爷吃。”

  卫霄的一声爷爷,把徐为民给叫懵了。他做梦也想抱孙子,若不然哪里肯让个无亲无故的孩子在家住上半年?此刻,徐为民听着卫霄的话,又看着他那体贴的小模样,虽知对方不是亲孙子,心里却比吃了蜜还甜。额上的眉头一松,嘴巴不由自主地咧开,露出满口的黄牙,脸褶子都因为这一抹笑意加深了些许。

  “爷爷不吃,你吃,啊!”徐为民笑看着卫霄,边朝梅香挥了挥手道:“还不快喂孩子吃饭,小心凉了不好吃,让孩子饿着。”

  公公轻易放行,梅香哪有不乐意的?赶紧探身举臂给卫霄喂食。卫霄其实能自己吃了,但梅香要喂,他也不方便拒绝对方的好意,便就着梅香送上的汤勺把一碗糖心蛋都吃了干净。

  等卫霄吃了早膳,梅香便去做家务活了。她本想把卫霄带进屋里的,但徐为民命她把卫霄留在躺椅上,说是喜欢看孩子。梅香不敢驳嘴,只能自个儿离开。但洗碗、扫地、擦窗、拣菜的时侯,都不忘把耳朵竖起来,就怕孩子一个不小心惹恼了公公,自己也好及时赶去把小儿抱走。

  梅香是好心,但她是白等了。卫霄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哪会因为无趣而哭闹?虽然眼下确实是枯坐没有任何消遣的东西,但卫霄已经有个正经的工作了,便是念经。这可是卫霄赖以保命的手段,他自是相当重视的。

  卫霄也不管是不是有人看,合起双手开始诵经,旁侧编着竹筐的徐为民看得暗暗称奇。待卫霄念完两遍心经,躺下来休息一会儿之时,徐为民放下手里的竹片,坐到卫霄身旁询问道:“宝宝啊,你刚刚在做什么啊?”

  “宝宝在念经。”卫霄故意傻傻的对着手指头,呵呵笑地回答。

  “念经啊?”大多庄稼人都敬佛,还信佛祖、菩萨能保佑全家平安,能让庄稼长得更好。徐为民当然也信,听卫霄这么一说,很有些肃然起敬。对自家婆子说孩子是福星的话,愈发的深信不疑了。但徐为民瞧了瞧卫霄粉嫩嫩的模样,心底还有那么一丝的不解,他试探着小声问道:“宝宝,怎么会念经啊?”

  卫霄张着大眼瞅着徐为民道:“爸爸喜欢念,宝宝跟着念,宝宝会念好多。”

  “怪不得,怪不得!人还这么小,就会念经了,菩萨还能不护着他?”徐为民愈听愈喜,把卫霄大难不死归到了敬佛,所以被菩萨保佑的上头。既然知道眼前的小儿确实有福运,徐为民哪里还坐得住?往西屋里取了渔网,就朝河边去,临走前还不忘让儿媳好好照顾卫霄。

  “大牛他爸,你去哪儿啊?”徐为民方出院门,就遇上从邻村小集上回来的媳妇。老婆子一见丈夫扛着渔网出去,瞪大眼奇道:“儿子不在家,你怎么有心思打鱼啦?”

  徐为民横了婆子几眼,但因为心里头高兴,没和媳妇计较,抬着渔网与婆子交错而过,嘴里回道:“家里来了孩子,没什么吃的,去河里打两条鱼催汤吃。”

  老婆子觉得奇怪,昨晚丈夫明明还不乐意收留孩子的,怎么今个儿就变脸了?看丈夫那张笑脸,她都有些不敢认了。婆子三步并两步跨入自家小院,把提篮往桌上一放,冲着躺椅上的卫霄笑了笑后,唤出了灶房里的梅香问话。

  “他爸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想起来去网鱼了?平日里那么闲,也没见他有这个心啊?”婆子不明所以道。

  梅香扶着婆子坐下,为她倒了杯水,方说道:“我在屋里也听不太清楚,好像是孩子会念经呢!爸一高兴就拿着渔网出去了。”

  “这孩子会念经?”婆子听着媳妇的话,心头一热,眼睛盯着卫霄闪起希冀的精光。

  会念经很了不起吗?怎么知道这件事后,这家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卫霄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老婆子笑成菊花般的脸,心里很是莫名其妙。

  其实,卫霄不知道的是,丰国和其周围的国家都信佛教,因为信仰的人多,所以管理也十分的严格。虽有大量的经文流传于世,但各大寺院俱供着藏经,颇有敝帚自珍的感觉。而且,便是普通的经书价格也不低,加之佛语艰深,就是买下经文大多人也看不懂,更没兴趣看,所以这些农家人听小儿会念经,才会格外惊喜。

  而令徐为民等人起敬的是,某些信佛的人家在孩子刚生下之后,会带着孩子的生辰八字到寺庙请僧人卜算,若是得到与佛有缘的结果,便回家准备起来。每日在孩子耳边念经,等孩子会说话便开始传授经书,这样的孩子长到六七岁就会送到有名的寺院让住持挑选,如果有慧根,便会选入门墙。大多跟着有为高僧学法,只有少数家里舍不得的才成为俗家弟子,在庙里住到十八岁后方能回家。

  虽只是俗家弟子,但要是在庙里表现的好,或是经书抄的好,让住持、方丈在文书上写下好评语,便会有很多公司邀请这样的人去工作。当然,会这么做的都是大公司,领导也不用他多能干,难道公司还会缺人吗?他们招人的目的是为了俗家弟子可能身带的福运,会给公司添加些运气才如此为之。

  为此,丰国内有好些孤儿院,都有每隔几年带着孩子去寺庙的惯例,或是请大僧到院内看看有没有慧根的弟子。如果有人入选的话,孤儿院院长会被政府奖励,并发下更多的救济金。

  实则,丰国还算好的,隔壁的具国、陀罗国只要是男子,一到八岁都要进寺庙强制剃发修行,不到二十不能归家。如若成了沙弥、或是比丘,甚至能进入政界,连首相都要礼让三分。还有个蒙托国,只有入寺院受戒的人才是上等人,方可结婚生子……当然,这些都是现在的卫霄所不知晓的。

  卫霄懵懵懂懂地望着婆子,而老婆子、梅香则把他看成了与佛有缘的金童,自是喜不自胜。老婆子急忙从篮子里掏出两个蜜桃,让媳妇洗过后塞给卫霄,并亲自去村里讨了羊乳和蜂蜜,说要每天给卫霄吃。

  卫霄在二丈和尚摸不着脑袋的境况下,待遇突飞猛进。卫霄嘴里吃着好吃的,心下还有些担心,就怕村长家的人对自己有什么想法或是要求,而自己却被蒙在鼓里,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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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送子小金童

  卫霄地到来,使得徐家村有了很多的话题。比如,孩子在河里飘了多天大难不死、或是,徐为民这个小气村长对拣来的孩子很照顾、还有,一直精打细算的小气村长的婆娘贺大娘天天给新来的孩子讨羊乳喝……等等的话头层出不穷,一天翻一个样儿,有不少好事的媳妇、小子跑到村长家院子门外探头探脑的往内张望,想看看新来的孩子有什么不同,为什么刚来两天,就把村长一家给收服了。

  村里人虽有这样或那般的想法,却没人计较过为什么村长没把孩子送到县里的局子去。其实,徐家村几百年来一直有个困扰,就是阴盛阳衰,说得明白点便是村里的媳妇生女不生男,好多人家为了传宗接代会悄悄的买儿子。而且,即便有生儿子的,也必定要过四五十岁方才有子。

  男人都半百年岁了,男人的结发妻能年轻到哪儿去?这样的年纪产子,岂不危险?古时侯倒还好,男人年纪大了还能纳妾,让小妾去生。可自从魅朝被推翻,经历百年的动荡建立了丰国,实行起一夫一妻制的法令,那典妾生子的一套就行不通了,只能老老实实的让自家婆娘生。可老妻的年纪摆在那儿,生孩子简直就像和阎王爷抢人,常常一尸两命,孩子和女人都保不住。

  徐家村的祖辈去药堂里看过大夫,如今的这些后人也都进医院检查过,连风水先生、庙里的和尚、观中的道士亦请过不少,便是最难离的故土都辗转了好几处,就是摆不脱这件要人命的糟心事。而今,徐家村的人也不折腾了,反正闹来闹去,把一辈子的钱都花出去,最终还是解决不了问题。当然,村里偶尔有些个例外的,不到中年就有了儿子,那是佛祖保佑,祖宗开眼了。

  所以,村长留下孩子,村人多以为他是把对方当自个儿孙子养了。这么一想,徐村长和他婆娘对孩子的好,也都说得通了。

  卫霄在村长家住了三天,不说原就对他有好感,有求与他的梅香与贺大娘,光徐为民就没冲他下过脸子,每日乐呵呵地去河边打鱼,让媳妇梅香给他催汤喝,吃得卫霄的小脸泛光,白中带红像个水灵灵的蜜桃,瞅着就喜人。别说梅香、婆子,就是徐为民都想亲一亲,抱着不撒手了。

  这日午后,卫霄正躺在竹椅上小睡,突然有道陌生的嗓音从院门外传入,把卫霄从迷迷蒙蒙的梦境中拉了出来。

  “爸,妈,我回来了。”

  “大牛回来啦?”贺大娘从灶房内夺步而出,用围兜擦了擦手,赶上前接过儿子递来的竹篮,掀起篮子上遮罩的布巾,探首往内一看,脸上那细细的皱纹扭成了一朵怒放的菊花。“唉呦,这两只兔子可真肥啊!是你舅让你带来的?”

  “嗯。”大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反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眼睛悄悄往屋内瞄,却没瞧见媳妇梅香,心下有些忐忑。大牛知道自家爹娘的性子要比村里别家的老人好,但他和梅香结婚四年,媳妇一次都没怀上,爹娘从没当他的面说过什么,但心里肯定是有想法的。

  同村的媳妇虽然总是生女娃,可好歹肚子里有动静啊?然,便是这样的媳妇子,还被家里的婆婆整日挑剔打骂。大牛心道,梅香连她们都比不上,村里人又爱说嘴,风言风语肯定听得更多。自己在家的时侯,尚能护一护她。只是,这几日他不着家,也不知梅香会不会受委屈,是不是正躲在屋里头哭呢!

  他是真喜欢梅香的,对方长得好,脾气也好,不像其他村里花大价钱买来的媳妇那样整日哭丧个脸,对着谁都没好气。甚至之中有几个连家事都不做,整天唉声叹气的,还会和婆婆顶嘴,要是吵起来必然弄得全村人都知道,叫人白看笑话不说,让一家男人都抬不起脸。大牛越想越觉得自家媳妇好,心里便愈揪心。当下便觍着脸,朝着婆子小声询问道:“妈,梅香在哪儿?”

  贺大娘白了儿子一眼,嘴巴朝屋里耳房那侧呶了呶道:“在里面歇着呢!我还能把她怎么着?”

  “哪儿的话?谁不知道妈是整个村里最明理的?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怎么会这么想啊?”大牛虽叫大牛,却并不似牛那么呆愣,为怕婆子发怒,慌忙赔笑安抚道。

  “哼!”

  大牛见婆子哼声瞪了自己一眼,随即提着竹篮进了灶房,就知道她没把刚才的话放在心上。心下稍安的大牛也知道不该在这时候去找媳妇,便朝灶房内喊道:“妈——,爸呢?”

  “嘘——!轻点声!叫那么大声干什么?你妈的耳朵还没聋呢!真是的,不会走进来问啊?不过几步路的事,懒成这个样,和你爸一个德性!”婆子听到儿子大声叫嚷,突然想起正在院中午睡的卫霄,急忙跑到门边冲着儿子喝叱道。

  “怎么啦?”贺大娘对唯一的儿子从来没这么厉声呵斥过,大牛惊愕地凝注着灶房门口的婆子,不明白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使得向来对自己没说过半句重话的妈这么训斥自己。

  未待老婆子回答,一头的卫霄已奶声奶气地喊道:“奶奶,宝宝要嘘嘘。”

  “啊?宝宝要嘘嘘啊?好,奶奶抱你去嘘嘘。”贺大娘也顾不上和儿子解释了,快步跑向卫霄。

  大牛闻声望去,只见一个圆滚滚,长得比自家门窗上贴的鲤鱼童子还可爱的小娃娃,正坐在大槐树低下的竹制躺椅上揉着惺忪的大眼睛,朝自家老妈探出一只胖胳膊,似乎想让人抱得更容易些。

  大牛打量着卫霄,暗暗窃喜。梅香生不出孩子,心里头苦。实则,他也不好受。要他说,生孩子分明是两个人的事,说不定主因还在他身上。

  徐家村内的老一辈其实都明白,生不出儿子是自家小辈的问题。但村里的媳妇大多是买来的,因为附近的人家隐约知道他们村里的事,有姑娘都不肯嫁,所以他们徐家的人只能花大价钱,去外头买愿意嫁到村里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多是在家里过不下去的,也有些是被爹娘卖掉的,说好了,嫁过来就与对方断了联系。因此,她们就如无根的浮萍,又是拿了家里大半辈子的钱买来的,要是生不出儿子,自然会招致婆婆的打骂。其实,眼下看着凶狠的婆子们,年轻时也是这么过来的。

  大牛知道,村里这一辈的小伙子里和他有同样想法的人极少。很多男人都不愿被人说自己没种,所以看到老娘打生不出儿子的媳妇时,不劝着不说,要是心里正恼火,还会跟着动手。村里人闹起来什么话都能骂,但不能扯上生不出儿子的话,若不然,说话的人家会被村里所有的人排挤。大牛觉得村里人盼儿子、盼孙子,盼得都有点发疯了。只有少数几个豁达的人家会早早地买了男婴当儿孙养,比那些个一直生不出儿子却死命的生,最后还是得买孩子撑家门的人家好多了。

  眼下令大牛高兴的是,他以为自家爸妈也想通了,早早买了个孩子来,减轻他和梅香身上的压力。哪里想到卫霄是被自家当菩萨座前的金童迎入家门,小心供奉着的。

  “唉呦,这个胖娃娃谁家的?咋长得这么好看啊?”大牛心中虽喜,但还不确定,不由得试探道。

  为卫霄把完尿的婆子笑眯眯地应声道:“我们这里哪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娃娃啊?要是我不说,你哪里想得到,这宝宝是从河上飘过来的,福气大着呢!”

  “河上飘过来的?”大牛奇道。

  婆子把卫霄放到躺椅上,并回灶房里拿了两只洗净的大蜜桃,塞入卫霄的小胖手里,一边点头回道:“是啊。就是村口那条扬子河。是徐二家的闺女把人捞上来的,她奶当日还打她呢,我也没敢劝。没想到,竟然给我们家迎来了个福星!”

  “福星?就他这样?”大牛嗤笑。

  “去去去!佛祖、菩萨莫怪罪,我儿有口无心!再乱说,看我不教训你!”

  大牛被婆子拍了两下,一把拉去灶房里嘀咕,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卫霄把桃子吃了。

  晚间,耳房内。

  “你干什么啊?转来转去的?”梅香戳了戳丈夫的那壮实的胳膊,抛了个白眼道。

  大牛撇撇嘴,哼声道:“你们怎么都对他那么好啊?”

  “你说什么哪?”梅香颦眉道。

  “就是那个孩子啊!晚上吃饭的时侯你没看见吗?爸妈一个劲儿地给他夹菜,还让你特地给他做了草菇香鱼汤,我一口都没尝到。”

  梅香笑了两声道:“你还跟个孩子计较呐?要是我们真有了孩子,你还不得嫉妒死啊?”

  “那能一样吗?他又不是我亲儿子!”大牛没好气道。

  “去,别胡说!那孩子可是有大福气的。”梅香双掌合十,在心里默念着菩萨,替丈夫谢了罪。

  大牛是读过几年书的,并不信神佛。自午后听了婆子的一番话,就觉得不靠谱。怕自家爸妈想得太好,到时候事与愿违,闹得不好收场,说不得还会生一场大病。

  梅香见大牛默不作声,怕丈夫对带给自己好运的卫霄有什么想法,忍不住追问道:“你想什么呢?”

  “我想,还是把孩子送走吧。”

  梅香一听丈夫的话,猛地从床上坐起身,低头冷眼睨视着大牛道:“为什么要把孩子送走?村里人都说了,这个孩子福气大。有他在身边,说不定我就……”

  “你还真信哪?”大牛一把搂住激动的小媳妇,安慰道:“你生不生孩子,我都不在意。要是真生不出来,我们出钱买一个别人不想养的就是了。”

  丈夫的宽慰并没有让梅香好受,反而因对方话中暗藏着她生不出孩子的意思,令梅香更为心焦。梅香推开抱着她的大牛,沉声道:“反正还要买,为什么不把孩子留下?爸妈都说了,不管怎么样都要留他半年的!”

  “我们留他半年,孩子的爸妈肯定要急死了。这孩子长得那么好,一定不会是家里人不要的。”大牛旁敲侧击地劝说心软的媳妇道:“要是我们有了儿子,他也像这个小孩一样不见了,你不急啊?”

  梅香想驳嘴,却又没话说。依着大牛的话,把自己代入卫霄父母的一方,想到平白无故地丢了大胖儿子,顿时疼得心如刀绞。梅香知道丈夫说得对,但公公、婆婆的话又让她不愿放手。梅香低着头,好半晌没说话。在大牛以为媳妇要生气之时,梅香双手举到领口,慢慢的解下睡衣的扣子。

  大牛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梅香胸口的一抹雪白,咽了口唾沫道:“香儿,你……你做什么呢?”

  “我想过了。”梅香热切地凝视着丈夫道:“现在你想把孩子送走,别说我不愿意,爸妈是说什么都不会答应的。不过,我们可以尽快怀上,只要我怀上了,就什么都好说了。”

  听媳妇这么说,大牛哭的心思都有了。他就怕大家把生子的希望落在孩子头上。都这么多年了,一直生不出来,孩子一来,就能怀上?要真是这样,他还是孩子吗?分明是把他当成送子娘娘了吧?

  大牛虽不愿家人走火入魔,但此刻作为男人他,如何能拒绝这般主动的媳妇呢?大牛被梅香推到在床上,房间里很快想起了甜腻的□□……

  而此时的卫霄,正坐在摆于正屋天窗下的小床上,于徐为民、贺大娘*的注视下,默默地咏诵经文。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眨眼间,卫霄到徐家村已有半月。这十八天里,除了不知情的卫霄,和不抱以期望的大牛,徐家村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梅香的肚子上。小村庄里藏不住秘密,徐为民、贺大娘反常的举动,很快就让人看出了苗头。如今,徐家老人瞅着媳妇是因为对孙儿的渴望,而村里的其他人则是为了看好戏。

  就在众人以为小气村长家做了傻事,并开始在背后传出讥嘲之时,身子一直极好的梅香忽然头昏,险些摔倒。被大牛急匆匆地送到县里的医院检查,回来的时侯,大牛的脸上带着不可思议,梅香则是笑得眼睛都亮了起来。

  大牛两口子进门不到半天,徐为民就拿着渔网蹿出了门,路上有人喊也不停,直奔到村口的扬子河边,利落的撒网捕鱼,那样子仿佛年轻了二十岁。不多时,贺大娘也出了院子,提着竹篮到养羊的人家买了一大瓶的羊乳,又去常年钓鱼捞虾喂鸡鸭的人家买了三十个鸡蛋。买完鸡蛋摆好后,婆子看了看空荡荡的提篮,狠狠心,又要了两只老母鸡和一只大白鸭,嘴里直说之前亏待了孩子,要给他好好补一补。

  见徐为民夫妇的做派,不少人心里起了个念头,却又不敢相信。便找了好几个与大牛相熟的小伙子邀他出来吃饭,在席间灌他白酒。大牛量浅,心里又欢喜,加上众人有意灌酒,没多久就喝醉了,透出了口风。

  此时,众人方知从河里飘来的孩子会念经,是个与佛有缘的灵童。他到了村长家才半个月,村长家那四年连个蛋都没下的媳妇肚子就怀上了。一时间,卫霄那送子小金童的名头响彻了徐家村。

倚楼听风雨 发表于 2014-11-2 13:34

第89章 成为抢手货

  “宝宝啊,今天想吃什么?爷爷给你捉去。”徐为民看着儿媳还没显形的肚子,笑得见牙不见眼。而坐于桌边正喝着鱼片粥的卫霄,自然被当作了老徐家的恩人,待遇直线上升,往上蹿了三蹿。

  如今,卫霄不仅每天早晚都有羊乳喝,而且,必定还有鸡蛋、鱼虾吃。还给先挑,专挑好的,连成了宝贝的梅香都必须退一射之地。

  卫霄咽下香甜的米粥,冲着徐为民摆手道:“不用,宝宝就吃这个好了。”

  卫霄脾气好,从不像其他孩子那么闹腾,也不随便发脾气,更不会哭闹。不说本就心软的梅香和贺大娘,便是没到喜欢孩子年纪的大牛,和徐为民这般斤斤计较的人都爱得不行。无况,卫霄还有如此大的福气,比送子娘娘还灵验。徐为民唯恐错待了孩子,让老天爷看不顺眼,收回了已经送到儿媳肚子里的宝贝孙,哪里敢敷衍?这不——

  “宝宝乖,别跟爷爷客气啊,想吃什么就说。爷爷今天到镇上去,给你买好吃的!”儿媳的肚子争气,徐为民而今终于挺直了腰背,不必再怕让有了孙辈的同村人讥笑了。为了让送子小金童保佑儿媳妇一举得男,就是卫霄想要天上的星星,只怕他也会想尽办法去取,何况只是一些吃食。

  大牛为自家小媳妇夹了块鱼肉,笑看着老爹,挥了挥筷子道:“爸,宝宝来这里之前,吃得肯定比我们家好得多!你说的好东西,他还不一定要吃呢!”

  “去,胡说什么呐?就算我们家买不起太贵的东西,可也要拿最好的给孩子吃啊!”贺大娘轻轻打了身侧的儿子一下,朝卫霄笑了笑道:“宝宝,想吃什么一定要和爷爷、奶奶说,啊?”

  “嗯。”卫霄点了点小脑袋,却仍没开口。卫霄倒不是客气,主要是他前世没吃过什么好东西,重生后因为还小,就是在富裕的闻家,也一直只吃牛羊乳、蛋羹、和米粥。所以,卫霄觉得目前的伙食已经不错了,实在想不出该叫对方买什么才好。

  婆子还想问,却被大牛劝住。“行了,妈。孩子还这么小,哪里知道有什么好吃的?干脆我和爸一起去镇上,买些红梅回来。这个孩子爱吃,梅香这几天没胃口,也正好吃了开胃。我还想买两只鸽子,这玩意儿吃了补身子,到时候让梅香和宝宝一人一半。对了,妈,你去村里问问,有没有黄头蘑,小香菇什么的。我把鸽子买回来烧汤,把这个放进去,可香了。”

  贺大娘觉得儿子说得对,又见天色不早了,赶忙催促着徐为民父子吃完早饭,把两人半推半撵地送出了家门。大牛、徐为民刚走,贺大娘后脚就出门买黄头蘑去了。离开前,还仔细叮嘱梅香,让她不要洗碗、扫地,家事等她回来后弄。

  梅香嘴里答应着,可哪里真会自己坐着,让婆婆去做事?等卫霄把粥喝完,梅香往他手里塞了个热滚滚的煮鸡蛋,便笑着进灶房洗碗去了。

  卫霄捧着圆溜溜,粉白粉白的农家蛋,心情愉悦地坐在躺椅上,仰首望着头顶上那密密层层的墨绿的槐树叶,一阵清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如浓绿色的波涛,此起彼伏的浮动着。树枝、叶片的摆动间,露出天空上的白云,云儿正悠闲地飘荡着,好似一朵朵的棉花糖,看得卫霄弯起了嘴角。

  哒哒哒。

  卫霄正享受着难得的平静,忽然听到有脚步声从院门处传来,他扭头一看,却见一个满脸横肉的老婆子从外头急匆匆的跑入,对方没有出声,眼珠骨碌碌地转着,当看到他的时侯,昏花的老眼一下子亮了起来,快步冲了过来。卫霄感觉蹊跷,朝屋内急呼道:“姨姨——,有人来了,有人抓宝宝!”

  陌生的婆子听了,脚步没停,反而走得更快了。而在灶房内洗碗的梅香,吓得险些跌破了手里的瓷碗。当下顾不得擦手,匆匆地奔出房门,正瞧见老婆子抱起躺椅上的卫霄,慌忙往前阻拦道:“麦子她奶,你这是做什么啊?”

  老婆子冷冷地白了梅香一眼道:“这孩子在你们家住了那么多天,也该跟我回家了。”

  “回家?回哪儿啊?”梅香蹙起柳眉,手臂一张,挡住老婆子的去路。

  老婆子脸上的鸡皮一抖,哼声道:“当然是回我们家啊!你可别忘了,这孩子可是我们家麦子从水里救起来的。按道理说,他今后就是我们家的人。可谁叫你家是咱徐家村的村长呢?老婆子我抢不过你们啊,只好眼睁睁看着你们把孩子抱走。可是,你们如今已经得了便宜,总不能还把孩子扣在你们家不还了吧?”

  梅香闻言气得说不上话来,想破口骂,却又怕抱着卫霄的老婆子无意中伤了孩子。只得才压下怒意,好半晌才冷笑道:“麦子她奶,徐二哥没儿子,你心里急,我知道。可也不能这么抢孩子啊?”

  “什么叫抢?”麦子她奶瞪了梅香一眼道:“他是我们麦子救起来的,就是我家的人。你想扯赖?”

  “我没说孩子不是麦子救起来的啊?不过,我听说当时你因为麦子救人,把她狠狠打了一顿。看到你这样,我妈才把孩子接到家里来的。现在你倒说这个话,也不怕村里人笑话。”

  “呸!笑话什么?他本就是菩萨送来我家的!”麦子她奶朝梅香唾了一口道。

  梅香没搭理老婆子,面向卫霄笑道:“宝宝,你想跟她走吗?”

  卫霄方要作答,感觉腰间的嫩肉被狠狠的扭了一下,疼得他皱起小眉头,挥舞着手脚挣扎起来。

  梅香见麦子她奶为怕孩子说出不跟她去的话,而出手拧孩子,气得她手指老婆子骂道:“你怎么打孩子啊?他可不是你家孙女,打骂由得你。他是我家的宝贝!你要是再敢胡来,等我公公和大牛回来了,我让他们找你家男人好好问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教媳妇的!”

  婆子哪里把梅香的威胁看在眼里,她只怕村长媳妇贺婆娘回来时抢不过对方,于是伸手一推,想把梅香推开。梅香也没敢硬阻,怕自己在没轻没重的老婆子手底下吃亏,灵机一动假作因为婆子的推搡而倒在泥地上,高声尖叫道:“啊,我的肚子好疼啊!麦子她奶杀人啦,麦子她奶杀人啊!啊——,我不活了,我的肚子啊!救命啊,麦子她奶杀人啊……”

  农村里的房子虽不像大城市里的楼房那样密集,但一户户离得并不远。何况,卫霄的事让村里的人都偷偷关注着村长家。此刻听梅香这么一喊,立时都出了院门跑来,刚巧把麦子她奶堵在了村长家的院门前。

  啪啪啪啪!

  还没买到黄头蘑的贺大娘,却被人告知自家的儿媳妇让人欺负地落了胎,连送子小金童都被抢走了。贺大娘眼前一黑,几乎昏厥,被同村几个交好的婆娘、媳妇扶着快步回家。到家时,贺大娘一眼就看到了院门口叫人堵在中间紧紧拽着卫霄的麦子她奶。怒气冲天的贺大娘一把推开搀扶着她的小媳妇们,猛地冲上去夺过麦子她奶怀里的卫霄,狠狠抽了对方十来个巴掌。

  麦子她奶想反击,却因卫霄假意的哭闹,被心里有求于他的村人给止住了。卫霄而今可是众人心里头的送子小金童,除了蛮横只会撒泼,心里也没成算的麦子她奶,谁敢惹怒他?眼下,村里人见小金童哭了,直把麦子她奶恨得牙痒痒,唯恐送子小金童气罪魁祸首的时侯,捎带上同村的自己,让天神娘娘厌恶不给延续子孙。

  所以,为了不让自家断子绝孙,在场的人有力气的出力,压住欲撒野打滚的麦子她奶。能说会道的就说,必要把麦子她奶骂得哑口无言才好。

  “梅香,你没事吗?”贺大娘搂着卫霄三步并两步地奔入耳房内,扫开旁侧照顾梅香的小媳妇们,焦急地盯着儿媳的肚子询问道。

  婆婆首先关心的是孩子而不是自己,对于这点,梅香并没有不舒服,她知道自己已经比同村的媳妇们幸运多了。怎奈此时床边围着几个把她扶进门的婆子和媳妇,梅香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说实话,只能在面上装作虚弱地哼了两声,暗暗伸手捏了捏贺大娘的手,并悄悄向对方使眼色,示意自己没事。

  贺大娘不愧是把小气的徐为民□□成一村之长的聪明女人,梅香不醒目的一个暗示,就让她心领神会地定下了心。然而,贺大娘心下虽定,却不能表示出来,仍把麦子她奶从头骂到脚,并让人堵住对方,要等丈夫、儿子回家后算帐。一边又唤人去隔壁村请大夫,说是梅香不能动,只能叫赤脚医生先来看一下。

  “妈,麦子她奶推我不算,还打宝宝。把宝宝都弄哭了!”梅香知道目前该说些什么话,用什么话激起旁人更多的愤怒。

  果然,当贺大娘按着梅香的提示掀开卫霄上身的衣物时,看到一大块青紫色的拧痕,□□裸的映在胖娃娃雪白的腰间。别说对卫霄有感情的贺大娘,就是一边的小媳妇、老婆子们都恨得咬牙切齿,直骂麦子她奶不是东西。

  耳房内的女人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安慰着受苦的梅香和卫霄,几个有眼色的,更是回家拿了好吃的来哄卫霄高兴。众人知道贺大娘没心思做中饭,干脆帮着做了,还特意给卫霄弄了鸡蛋羹和虾仁面条子,卫霄吃完后,还有一大碗香喷喷的甜玉米汤等着他。

  午后两点,徐为民父子冒着火热的炙阳赶回了徐家村,一入村,就有人把麦子她奶做的好事捅到了他们面前。徐为民气得眼睛都红了,大牛也立时阴沉下脸色,飞快地奔入了家门。幸亏,事情没闹到最坏的地步,梅香肚子里的孩子没事,但徐为民仍是召集了村民,把麦子她奶做的事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一遍,让全村的人裁决。

  徐家村的人一直为子嗣困扰,像麦子她奶这样对孕妇动手的人,会被众人唾骂不说,之后都不会有人再上她家的门了。最重要的是,麦子她奶居然对送子小金童动手。这还了得?谁也没听说过,急着要孩子的人家会冲送子娘娘不敬的。何况,眼前的送子小金童可比天人娘娘还灵验,得罪了他,不等于自找绝路吗?因此,除了不敢辩驳的徐二一家,村里人都说要严惩麦子她奶。

  麦子她奶却不服气,把自己的那一套又搬了出来。意思就是村长家抢人,把自己家的宝贝抱走去旺他家的子孙。自己看村长媳妇怀了身孕,才去把宝贝取回来,已经够给村长脸面的了。是村长家没理,说不过她,梅香又不放人,自己才会推人的。而且,她也没使力,是梅香自己跌倒的,和她没关系。

  其实,麦子她奶抱走卫霄确实不是大事。反正是一个村里的,到时候村长家不同意,再到徐二家把人讨回来好了。麦子她奶就是算好了同村的人都想要送子小金童保佑,所以,村长家霸占不了金童多久了,她去开个头,别人都会相帮的。就算村长家不愿意,也不敢同所有的村人作对。再者,到了她家的人,哪里有那么容易让村长接回去?只是,麦子她奶没料到的是,梅香跌倒了,差点连孩子都没了。人家不肯小事化无,准备闹大不放过她了。

  有人问麦子她奶为什么要拧卫霄。麦子她奶无言以对,只能狡辩说自己没打孩子,是村长家的人打了推在她身上的。可惜,麦子她奶是白说了,当场没一个人信的。只怪她平日打骂麦子的尖酸刻薄样都让村里的人瞧在眼底了,谁还能信她的话呢?

  “麦子她奶,你要是不提,我也不想说。但是你说了,我倒也要和你计较计较了。”人群里站出个二十来岁的女人,手里牵着个女孩儿,正是卫霄飘来当日,以为木箱里藏着好东西,而拿着芦竹杆子打捞他的三妞儿。“你说小金童是你家的,我可不同意。明明是我们家三妞儿先救的人,怎么也应该是我们家的人才对吧?”

  “怎么是你们家的?你们家三妞不是吓跑了吗?要不是我家麦子……”

  “那也不能说……”

  “孩子是从水上飘来的,怎么能算你们家的?”

  “就是!这孩子是送子小金童,是菩萨送来我们徐家村的,哪里是你们家……”

  “你……”

  “我……”

  三妞儿的娘起了头后,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加入,把话头都扯歪了。最后纷纷把视线移向村长徐为民,表示自家也想沾沾送子小金童的福气,能不能让孩子轮流在各家住一段时间。麦子她奶偷鸡不成蚀把米,倒让其他人捡了便宜,有了向村长开口的契机。

  贺大娘、徐为民见村民吵成这样,便知道卫霄是藏不住了。但又不愿送出去,正绞尽脑汁想法子时,听坐于身侧的大牛开口道:“我知道大伯、大娘们的意思,我也想大家都能沾到送子金童的福气,让村里的孩子更多些,热闹些。我家并没有霸占送子金童的意思,但是大家也看到了,小金童还很小,要吃好睡好,要不然可会生病的。如果让送子小金童住到你们家里去,你们能让他每天喝羊奶吃鸡蛋吗?一天三顿不重样,要有鱼片奶糊糊、虾肉粥、还要有果子吃,你们行吗?小金童是很灵验,但大家都知道,这越灵验的神仙啊、菩萨啊,请回家的时侯,就要越心诚,越讲究。要是你们让小金童陪着你们吃咸菜,那可太……”

  大牛说到一半停了话头,让在场的众人自己去想。

  是啊,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大牛的话说得有道理。他们虽是乡下人,却也知道有些大户人家去庙里请了菩萨的画像,或是金身回家,不出两个月就开始走霉运。有的还好,不过是破财,甚至还有发疯,和死人的。这就是因为请神的时侯太随便了,没好好请菩萨,更没把菩萨安置好,所以才会出这样的事。

  如今大牛一说,众人有点却步,但生子的诱惑太大了,无人愿意错过这个难得的良机。一个接一个的冲着徐为民诉苦,没奈何,最后仍由大牛说了法子。

  就是,小金童还是住在村长家,因为村长家的房子最好,也有地方给小金童睡觉。但要是村人哪一天家里有好吃的,可以抱着卫霄去吃,等吃完饭再把他送回村长家。另外,求子孙不单单只是面儿情,要随时随地想到小金童的好处,一时半刻都不得遗忘。所以,家里要是有个果子,有碗糕点,都可以送到村长家给小灵童吃。菩萨在天上看着,也会记得这些好处的。

  此外,小金童每日早晚会念经,念经的时侯大家都可以去村长家的院子里听讲,吸吸仙童的灵气。这般如此说了一大堆,村里人都同意先试一试。众人宽心后,在散会前,由徐为民宣布,让徐二家拿出一百五十块现金,其中五十块作为梅香的医药费,余下的一百块做小金童的伤药费。如果不答应,村里就收回徐二家的房子和田地,让他们一家滚出徐家村。

  泼辣惯了的麦子她奶,自以为只做了一件小事。往日她在别人地里偷一篮子玉米、香瓜、甜菜什么的,根本没人敢说什么。连飞到她家的母鸡,都被她当着苦主的面宰了吃,村里人也没为苦主说一句话。哪里知道今日,竟会引出这般的轩然大波?

  麦子她奶回家之后,不仅被丈夫狠狠打了一顿,儿子不劝不说,还在一旁煽风点火,话里话外都说老娘让自己丢了脸,赔了钱。最后,还是在麦子她奶平日看不顺眼的儿媳的劝说下,才止住了打骂。麦子她爷不让犯错的老婆子上桌,饿得午饭没吃,又站了一天的老婆子头昏眼花。麦子她奶不敢骂丈夫和儿子,把心头的火都撒向了儿媳和孙女,因为被打身上疼痛,没力气教训门外的母女俩,只在嘴里骂骂咧咧地说个不停,早忘了前一刻儿媳为她求情的事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鼓励,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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