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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蕭 发表于 2015-1-14 00:21

《[红楼]老爷总是被夺舍》作者:石九溪

情蕭 发表于 2015-1-14 00:22

第一章         老爷我总是被夺舍……
  
  晨起清寒,秋露微生,天将将放亮,荣国府的大老爷贾赦便起身了。
  
  值夜的丫鬟秋桐忙掌灯,娇红和翠云见屋内的灯火亮了,在门口请安了一声,才推门进屋,两人一个手里捧着沐盆稳稳当当,一人双手擎着摆着洗漱用具的托盘,走到炕沿下跪着,双臂高高举起。
  
  贾赦此时盘坐在炕边上,难得的拧眉沉思。
  
  跪着的两个丫鬟高捧了半天沐盆和托盘却不见上方动静,“老爷?”翠云胆子大些试探的问道,毕竟三人之中只有她是侍寝过的。
  
  贾赦“嗯”了一声,眼皮都没抬一下,秋桐在边上忙拿起一条大毛巾,替贾赦掩住了衣裳,贾赦这才盥沐,秋桐又拿起一条小毛巾替老爷拭净了脸。
  
  洗漱完毕,又喝了一碗热茶,贾赦舒叹了一口气,脸色却还是阴沉着。
  
  “你们先退下!”贾赦喝道,秋桐等人忙收拾了东西几息间出了屋。
  
  ……
  
  屋内安静,贾赦手指弹叩着炕桌,想着昨晚居然来他身体里夺舍的那个魂体。
  
  ——一个自称是123言情的红楼文女作者。
  
  哼!
  
  小姑娘家家的,居然也敢妄想抢夺自己一个大老爷们的身体?也不害臊!
  
  看她穿着打扮,露胳膊露腿的,一看就不是个正经人家的姑娘。
  
  可这个不正经的姑娘脑袋里却有着“众多红楼文”,全部都是与荣国府相关的故事。
  
  贾赦眯起眼睛,论起这“诡异”的事他一点儿也不感觉到奇怪,因为这不是他遇见的第一个异魂了。从第一回他差点儿被一个自诩“上通古今、下通中外”,又有些傲气和伤春悲秋的文化大师险些夺舍后,接连几日他更是身心俱疲。
  
  贾赦遇到过恋食癖的“厨师长”来跟他争;遇到过有过分完美主义强迫症的“人民教师”跟他争;遇到过擅长验尸的下九流的“法医”跟他争;还遇到什么“化学家”、“工程师”、“非主流学生”、“强国愤青”、“地痞无赖”……直到昨晚遇到了那个被他消灭掉的女作者。
  
  哼,真是什么人都敢来惹老爷我?!
  
  自己这具肉身怎么就像唐僧肉似的,怎么就这么遭“异界的鬼魂”惦记呐。
  
  贾赦心里气,头还特别疼,本来从他灭掉第一个外来灵魂后,他还觉得自己挺幸运的吸收了额外的知识,毕竟那人博通古今中外文化,诗词文章更是不在话下,不说他本人会的,就说那文化大师脑袋里还有挺多贾赦从未见过的古诗词呢,这要是出去随便糊弄两句,谁还敢说老二那家伙比自己有学问?
  
  可还没等贾赦消化这些知识时,接连几个“异魂”让他头痛得很,现在更是脑袋里仿佛有十几个人在打架,互相激烈地搏斗,真痛煞他也!
  
  ……半晌,贾赦走出房门,外面此时天已经大亮。
  
  “儿子给老爷请安!”贾琏今日过来的还算早。
  
  “随我去老太太那里。”贾赦看了儿子一眼淡淡道,可语气里怎么听怎么有种“鄙视”的味道在,就像贾琏出去面对那些和自己谈不来的桀骜才子似的。
  
  莫名其妙的贾琏摸了摸头,他觉得今日老爷的神情有些不对劲儿,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想了半天,贾琏才反应过来,往日里自己来老爷这里请安,老爷不是总说“没银子花,安不了”、“扇子没到手,睡不好,你去给我弄来”芸芸的。
  
  今日老爷真真与别日不同啊!
  
  贾琏吧嗒一下嘴,神情微妙,一路跟随着贾赦,等走到荣国府内花园里的一对梧桐树下,贾赦突然站住了。
  
  贾琏在他身后,也忙停住脚步,疑惑的望着他这老爹。
  
  没想到贾赦围着这两棵梧桐树转了一圈,居然叹了一声气,还伸手抚摸着坑坑洼洼的树干,又看了看树根下的那些金黄色的落叶,口中吟唱道:“金风细细,叶叶梧桐坠。”
  
  贾琏怔住了。
  
  他眨巴了眨巴了眼睛,张嘴想说些什么,可见贾赦居然语气又一改,吟道:“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梧桐真不甘衰谢,数叶迎风尚有声。”
  
  “草际鸣蛩,惊落梧桐,正人间天上愁浓。”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
  
  “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
  
  贾赦念完这最后一句,诗兴总算结束,但他又叹了口气,吩咐后面一直跟着自己的小厮铜钱和扇子叫人把这叶子收拢起来,好好的埋了,也不枉它们与这梧桐相伴一生的情意。
  
  情意?嘴角抽搐了下,贾琏终于忍不住问道:“老爷如何就诗兴大发了?可是有何喜事?”
  
  他真不知道老爷这么有才华,往日里竟是瞧不出一点儿,都说二叔比老爷会读书呢。
  
  贾赦闻言睨视了他一眼:“哼,你不知道的多着呢。且等着罢。”
  
  说罢,他继续要往老太太院子那儿走,可又停了脚步,这次转头看向了他的小厮铜钱和扇子。
  
  铜钱和扇子对视一眼,赶忙跪下,心里忐忑,不知道自家老爷是想干嘛这是。
  
  “你们——”贾赦拧起眉毛,摇头鄙视道:“你们俩的名字要改一改,‘铜钱’和‘扇子’太粗俗,与老爷我的品格不相符,不好!不好!”
  
  “请老爷赐名!”铜钱和扇子一起喊道,两人不机灵也不会侍候大老爷贾赦不是。
  
  “嗯,你叫梧桐,你叫落叶——”贾赦点点头。“就这样罢。”
  
  贾琏和新得名的梧桐、落叶俱是神色不定,左脚踩着右脚地跟随着贾赦去了老太太院子里。
  
  等到了地方,贾琏跟在贾赦身后顺顺利利的给老太太请安完毕,心里想着老爷今日里只是一时抽风,自己这是少见多怪,正想着呢,外面有婆子进来,神色哀悔。
  
  “这是怎么了?”贾母急急问道,心里咯噔一下。
  
  贾琏打量一下,原来这婆子是南边来的,居然是敏姑妈的陪房之一。
  
  “老太太,奶奶——我家奶奶她——她去了!”那婆子直叩头痛哭起来。
  
  “你说什么?”贾母捂着心口,顿时晕厥了过去。
  
  ……
  
  请了太医,闹腾了半天,贾母好容易止住了泪,说起话头,气又不顺畅了,她扭头看向贾赦和贾政,贾琏和宝玉也在,邢夫人、王夫人和王熙凤、李纨俱在她跟前围着。
  
  “敏儿可是你们两人的亲妹妹,她膝下就一个独女玉儿,只此时怕是林姑爷没空照料,我想把她接到咱们家,你们看如何?”贾母道。
  
  “谨听母亲吩咐。”贾政道。
  
  贾母欣慰地看了一眼二儿子,然后又看向那个一直没吭声、没啥良心的老大,这么一瞧,她愣了愣。
  
  贾赦的眼泪正“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着呢。
  
  “老大!”
  
  “大哥?”
  
  贾母和贾政诧异,一时忘记了悲伤。
  
  “你这是——”贾母反应过来,老大这是为了妹妹的死伤心着呐,她擦按着红红的眼角,道:“赦儿,到底不枉你和敏儿兄妹一场。我苦命的敏儿啊……”
  
  贾母又被贾赦的反应勾起了泪水,连宝玉都急忙递上了手帕给贾母拭泪,喊道“老祖宗节哀”。
  
  贾琏没怎么见过这敏姑妈,他心里是不怎么悲伤的,但早用衣袖蹭红了眼睛,只是眼神儿总是不禁往自家老爷那里飘去。
  
  果不其然,贾赦大声一叹,引得众人目光相随,泣道:“呜呼哀哉!今知敏妹芳魂亡渺,何其悲哉……呜呼!汝病吾不知时,汝殁吾不知日……”
  
  “……”
  
  一屋子人都听见了不擅才具的大老爷作出一篇《悲妹赋》——真情流露啊真情流露,老大这绝对是真情流露!贾母和贾政眼眶都红肿的不像样子,其他人虽然也悲伤,但显然他们此时更关注的是大老爷的“才具”!
  
  宝玉眼睛亮晶晶的,若不是气氛不对,他早就去问大伯诗词一道了。
  
  王熙凤悄悄挪到贾琏身后,用手指捅了捅贾琏的腰肉,贾琏回头,她冲着贾赦那边怒了努嘴,用眼神儿问贾琏这是怎么了?
  
  贾琏摇摇头,神色茫然。
  
  今日先是老爷异常,接着敏姑妈身亡的消息传来,现在老爷不仅之前会吟诗念词,居然还原创了一首“悼亡赋”来。贾琏一时接不上思路,脑袋里正乱着呢。
  
  贾赦此时咳嗽了一声,神情忽然变得不以为然起来,也不流泪了,口中的语气也显得漫不经心了:“哦,母亲刚刚是问接人的事吧?这事就让琏儿去正合适,反正他小子成日里也不务正业。”
  
  贾琏出列,心里毫不意外老爷这么说自己,这才是他亲爹的往日正常反应嘛,他对老太太和贾赦还有二叔一家表示定会南下带林妹妹回府上。
  
  贾母悲伤的神情缓和些,终于不像之前伤心的不成样子了。
  
  ……
  
  贾赦负手回了大房,邢夫人期期艾艾的过来,赞叹夸赞道:“妾没想到老爷这么有才……”
  
  贾赦瞥她一眼,翘起二郎腿,让小丫鬟给他捶腿,懒懒地躺在炕上。“想不到你这蠢妇还喜欢才子!往日里你不都是‘我’‘我’的么,还‘妾’?”说罢他嗤笑一声,细细打量邢夫人的脸庞。
  
  邢夫人讪讪地笑了笑,不自觉地摸了摸脸蛋。
  
  “别摸了!脸上都是毒!一层铅粉。”贾赦眯起眼睛,伸出一根手指头,从邢夫人脸上刮下来一层粉末,仔细的研究了下:“我说的没错,真是铅粉。你平日里就擦这个?”
  
  邢夫人惊慌失措的点头:“老爷,什么毒?难道有人在我的粉里给我下毒?谁?!”
  
  贾赦的化学家和教师精神冒出了,“没别人给你下毒,是你自己给自己下毒。知道什么叫铅粉吗?我告诉你,铅粉的主成分就是铅,是一种化学元素,其化学符号是pb……总之,铅过量对人体是有毒有害的,能引起不育等多等症候。”
  
  “啊?”邢夫人听得眼睛冒圈儿,可老爷最后的一句话她听明白了。“老爷您的意思,我不能有孕全是这玩意儿害得?!”
  
  贾赦点头。
  
  邢夫人嘤嘤啼哭起来,抹了一把鼻涕眼泪,手上还沾着那“铅粉”,又急急忙忙唤人端水洗过了十几遍脸,还让人丢尽她屋里所有的铅粉。
  
  ……回过头来,贾赦此时脸上盛着怒气,“好哇,我说你怎么不能生,原来你还真是个无知蠢妇!成日里粉擦那么多干嘛?作死!”
  
  贾赦唾弃骂道,又恢复了他往日不怎么待见搭理邢氏的神态,冷哼了一声,也不去安慰邢夫人,自己拥着给他捶腿的小丫鬟进了内间。

情蕭 发表于 2015-1-14 00:23

第二章         老爷我识破骗局哼……
  
  荣国府内自然是老太太最大,说是去接外孙女,没两日王熙凤就打点好贾琏的行囊,贾琏自己也出去跑了一趟,雇了一条合适的大船,银子自然是走的公账。
  
  临行前贾琏身为人子自然要辞别父母大人,邢夫人那里好说,不过是两句客套话,老爷这里嘛——
  
  贾琏笑的脸蛋都绷得抽巴了。
  
  老爷这光喝着茶水,就是不看他,屋内还有两个小厮,就是梧桐和落叶。
  
  贾琏拿眼睛瞟了他们一眼,梧桐和落叶悄悄地对二爷摇了摇头,神情却是意外的苦哈哈的。
  
  贾琏心里略微疑惑,不过两个小厮的心思,他懒得猜。
  
  站了半天,贾琏动了动脚,腿都酸了。“老爷——”
  
  “哦,你怎么还没走?”贾赦终于抬眼看了儿子一眼。
  
  贾琏脸色一僵,你是我老爹,你没发话,我就能走?!
  
  不过他还是扯开一抹笑容:“老爷,儿子向您辞别呢,老爷您可有什么话捎给林姑父?”
  
  贾赦拍了下脑门:“怪我,把你给忘记了。”他正思考着一个深奥的问题呢,这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呢。
  
  闻言贾琏的笑容更“大”了一些。
  
  “嗯,没什么话说对他说。”这里的“他”指的就是林如海,贾赦想起林如海心情顿时就不咋愉悦了。
  
  这个唯一的亲妹夫可不怎么和他对付,别以为他不知道林如海和老二那家伙“臭味相投”,哼!不就是会读书嘛,他也会呀。
  
  赶明儿自己也考个状元,力压他这个探花郎——探花,有什么了不起的。
  
  想到这里,贾赦神情一变,脖子“高傲”地一昂,不屑道:“你那林姑父自命清高的一个傻书生一个,老爷我和他没什么话可说的,问声好便罢了。”
  
  贾琏呵呵笑了两声,“哎”了一声,落荒而逃……
  
  贾赦见儿子脚步“虚浮、匆促”,微微纳闷,“他怎么了?”
  
  梧桐和落叶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摇头。
  
  心里却道:二爷是被老爷你的话给“惊”跑了!府里都知道林姑爷是探花郎,怎么到了老爷嘴里就成了“傻书生”了。
  
  贾赦也没指望他们有什么建设性意义的回答,继续思考先前无解的问题,这世上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呢?
  
  “……梧桐,落叶,你们说呢?”想了半天,贾赦把这个问题抛给了两个小厮。
  
  “回老爷,先有鸡!”梧桐首先发言,“蛋是鸡下的嘛。”
  
  贾赦闻言点点头。
  
  “回老爷,是先有蛋。”落叶不甘于后,身为老爷的小厮就要得老爷的“宠爱”,梧桐这小子总爱快他一步。“老爷,您想,这鸡还不是蛋孵出来的么。”
  
  “也对。”贾赦又点头,他甚至好好打量了他们几眼,这两个小厮都是精明外露之人,有点聪明劲儿。“我看你们都是可造之材!这样罢,以后你们每日跟我学十个大字,我会考你们的。”
  
  “……”梧桐和落叶张大了嘴巴!
  
  贾赦说到这里犹嫌不足,继续道:“等你们认了三千字后,再学做文章,最好懂点儿诗词……”
  
  这、这是恩典呐!梧桐和落叶“激动地”无以复加,说实话他们此时心里真的很感激老爷的栽培,可他们真的不是那块儿料啊。
  
  贾赦看见这两人的神情,不由笑道:“不用太开心,往后要好好学习,将来好为朝廷做一番事业。”说罢,站起身,鼓励性地拍了拍他们俩的肩膀。
  
  ……两个时辰后,梧桐和落叶脸上和衣袖上沾着几块墨迹,终于记住了十个字,跟着自家老爷出了书房。
  
  老爷说要去族学看看,说什么“教育是立国之本、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反正他们脑袋现在已经是浆糊了,实在是记不住太多老爷的语录。
  
  贾赦走到荣府的一处角门,穿过这扇门就通往靠近宁国府的贾家族学,可他突然止住了脚步。
  
  “扇子,铜钱……老爷我来这里干嘛?”
  
  梧桐和落叶眨巴下眼睛俱说道:“老爷您要去族学视察啊。”
  
  不过老爷怎么又叫他们扇子和铜钱啦,不是改名了吗……梧桐和落叶腹诽,其实他们心里还真是觉得得扇子和铜钱符合他们的身份和老爷的爱好。
  
  “浑说!老爷我闲得慌!视察个屁!”贾赦回身要往府里的另一侧角门去,顺道伸腿踹了两个随身小厮两脚,“走,去琉璃厂于记古董店看看有没有新鲜货。”
  
  又被叫回原名的扇子和铜钱赶忙侍候着,铜钱还激灵的跑去叫了轿子。
  
  ……
  
  贾赦到了于记,下了轿子,门口就有店伙计先迎了上来,等进屋掌柜的马上从柜台里出来寒暄道:“贵客临门!我说怎么早上听到喜鹊叫呢,原来是贾老爷又来光顾我这小店啦。”
  
  “废话少说!有什么新鲜货吗?”贾赦不耐烦应酬他,这个掌柜的每次都是客套话,银子可没少从他这里挣下。
  
  “哎!您别说,我这里还真有一件稀罕物,昨天刚到手的。”掌柜的嘿嘿神秘的笑道,然后亲自回了后堂,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盒子。
  
  贾赦挑眉,颇有些不以为然,掌柜的开了盒子,捧出一柄扇子,轻轻搁置在贾赦跟前的桌面上。
  
  “您请看!给掌掌眼!”
  
  贾赦用净帕拭了手,小心地打开了扇面,一看笑了。
  
  “郑燮的。”
  
  “您眼力见儿好!这个!”掌柜的竖起大拇指。
  
  贾赦笑呵呵,笑着“啪嗒”一下,把扇子摔在了地面上,“你胆子肥了!今天居然敢拿假货糊弄老爷我!”
  
  “哟……哟……轻点!这是真品!绝对是真的!”掌柜的心疼的拾起来,可神情微怒。
  
  他背后可是有人的,在这琉璃厂的大古董店和当铺,哪家没点儿背景。
  
  贾赦嗤笑道:“非得让我给你点明。”
  
  掌柜的不服气,“贾将军,你虽是荣国府的,可也不能乱说我的扇子是假的啊。”
  
  贾赦挑起眉,神情不屑,冷冷的“指点迷津”道:“你糊弄傻子呢。这竹子——看笔线,软弱无力;落墨更是像我家的三等小厮“扫院子”似的,完全不成章法;再看转笔啧啧,用力够劲儿,可惜太过了。还有那竹梢,更是乱撇一气……哼,不堪入目,一副丑画!”
  
  贾赦的这一番话说得掌柜的额头接连冒虚汗,他心里不禁嘀咕,今日这是怎么了,难道这画太丑,怎么连草包的贾将军都没糊弄过去,往日里这贾大老爷可是最“大方”又“识货”的,可从他这里买了不少好东西呐。
  
  不说贾赦识别出假货对着于记古董店的掌柜心生怒气,就说小厮铜钱和扇子此时更是横眉冷对,故意地做出一副要打砸店铺的模样。
  
  掌柜的心知不好,接连道歉,贾赦“高傲”地冷哼一声,表示不跟他这等利欲熏心的俗人计较。
  
  “大老爷慈悲,眼力好,实在小的也真的被那卖东西的骗子给蒙骗了。”掌柜的苦着一张脸解释,但谁都没信,不过是他自己给自己台阶下呢。“贾老爷,我这里还有一件好东西,真的!这次绝对是真的!本来……是给北静王留的。”
  
  贾赦一听,颇感兴趣。
  
  掌柜的又捧来一盒子,比第一回的大了不少。
  
  “您再看看!看看!”掌柜的心里嘀咕着,这可是高人掌眼过的。
  
  竟是难得的汝窑好瓷,精品啊!贾赦站起身,围绕着这花瓶转了几圈,又上了上手。
  
  扇子看了一眼,跟铜钱嘀咕一句:“这瓶子可真够‘旧’的。”没成想这话被耳尖的掌柜的听到,见缝插针说道:“这你们就不懂了,旧的好,旧的好!是不是贾老爷?”
  
  “……”贾赦深沉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是啊,这可真够旧的,一点儿贼光都没有。”
  
  闻言掌柜的神采飞扬,心想这买卖要成了,不由伸出三根手指头,表示这瓶子价值三千两银子。
  
  贾赦眯起眼睛,挺赞佩的对掌柜的说道:“我想见见你家那位做旧的师傅,这‘沥青’做旧的火候用的挺好。没想到咱们这个朝代也有沥青了……”
  
  沥青可是好东西啊!
  
  贾赦的化学家精神来了,这师傅去造假可惜了,一定要把人“挖掘”过来,弄到庄子里给自己搞化学实验,先从自己的助手做起。这是人才啊,可不能放过!
  
  掌柜的还等没辩解,正震惊这贾老爷今日怎么这么火眼金睛呢,铜钱拉着扇子就开始摔凳子了,在贾赦的示意下,噼里啪啦的一通乱砸,于记的桌椅都摔得破破烂烂的,只那瓶子在贾赦的示意下没遭到“迫害”,此时门口还有同行和路人围观过来看热闹。
  
  欲哭无泪的掌柜的直喊“别介啊”、“荣国府的贾老爷欺负人啦”……围观的同行心知肚明,但路人大多对荣国府的霸道名声有所耳闻,顿时议论纷纷。
  
  扇子和铜钱见情形不对,他俩记字记得不快,可学舌不错,一分不差的还原了自家老爷和掌柜的对话,有一蓝袍少年站出来,喊道:“四哥,你看这瓶子是真的吗?”
  
  那位“四哥”无奈出来,跟着少年进了屋内,看了眼那汝窑瓷器,片刻后说“十两银子”。
  
  “才值十两啊,真的是假的啊。”少年挺失望,他好奇地看了看贾赦,这人他听说过,刚刚他还真以为这荣国府的大老爷又仗势欺人、巧取豪夺了呢。
  
  贾赦呢,此时怒瞪着这“不识好歹”的掌柜的,神情发生了严肃的变化,他现在绝对不是之前的那位不屑对付这等俗人的心态了,他甚至发话让铜钱回府,去拿自己的名刺去府衙告官,表示绝对不会放过掌柜的这种恶劣的“诈骗”行径。
  
  掌柜的可不想进牢里,急忙喊道:“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小的这一回,我也是被欺骗的……”
  
  贾赦冷哼,踹了他两脚,“拿来!”
  
  “拿——拿什么?”掌柜的愣住。
  
  “银子啊。”铜钱提点道。扇子也跟着点头,他们俩深知自家老爷的脾性:“你骗了我家老爷,还不想进牢房,不得给几个喝茶钱啊。”
  
  贾赦摆出一副“理当如此赔偿”的神情,还点头对自己小厮的话表示赞许。
  
  两个机灵鬼,知道老爷我最近手紧,都忍着好多天没去销金窟的艳春楼了,待会儿回去真得赏他们几两银子。
  
  掌柜的欲哭无泪,贾赦丝毫无怜悯之心,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百两?”抱着一线希望掌柜的问道,可见这贾大老爷哼了一声。
  
  ——那意思是三、三千两?!
  
  他一个屁墩儿坐到地上。
  
  ……
  
  等贾赦和这掌柜的这通悲喜剧结束后,蓝袍少年闭上刚刚看得目瞪口呆的嘴巴,呆呆的转头看向自家四哥,“四哥,这荣国府的贾赦也太——有意思了!”说完他拍了下大腿。
  
  屠衍轻轻瞥了他的大腿一眼,屠濬讪笑地收好了那只手,四哥哪都好,就是为人太一板一眼了。

情蕭 发表于 2015-1-14 00:24

第三章         老爷我是爱国愤青……
  
  贾赦不仅拿到了三千两银子,还半是威胁的要来了那个会用沥青做旧瓷器的师傅,直接把这人扔到庄子里去给他烧瓷器,只不过这瓷器特殊一些,甚至还有粗管子一样的粗瓷,那师傅也不介意,只拿钱做活,荣国府的大老爷的活计比作假做旧轻省多了。
  
  安排完这些事情,贾赦美滋滋的,他想了想还真去了一趟艳春楼,叫了小桃红唱了一曲,甚至铜钱和扇子都有福利。
  
  铜钱和扇子发现,只要老爷叫回他们的原名,他们的日子就好过多了,但只要老爷叫他们梧桐和落叶,他们就必须“奋发上进”!
  
  就在他们两人使出吃奶的劲儿认字认了快一千字的时候,琏二爷终于带着林姑娘来府了。
  
  听说这林姑娘还有一位男先生也跟来了,也是姓贾,还是个进士呢。
  
  贾琏带着林黛玉进府先去见贾母不提,单说贾赦坐在书房里听到消息,神情微微一愣。
  
  黛玉第一次来他们荣国府就遭受到了“角门”委屈,和王夫人与王熙凤一唱一和的“月钱”下马威,贾赦不知怎么想到这种场景,心里就一阵火起。
  
  同人文里就应该大房压过二房!至于怎么压制,办法实在是太多了。
  
  这念头怎么起的,贾赦不清楚,他现在就是觉得得打击一下二房的嚣张气焰!
  
  不提自己现在掌握的“剧情”,就说那些个“精彩纷呈”、“手段频出”的宅斗技能,贾赦觉得自己不做点儿什么都对不起那女作者消逝的灵魂。
  
  贾赦让丫鬟拿来一面铜镜,对着镜子照了照,勉强扯出一抹微笑。
  
  ——宅斗么,就是要表面温柔,内心奸诈的!
  
  嗯,得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去贾母的花厅里。
  
  可贾赦转而又想了想,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去贾母那里,好像有点儿不合时宜,便派个丫鬟去给邢氏传了个话。
  
  此时林黛玉正遇到宝玉摔玉的事情呢,正不知所措,下马威王夫人也给过了,她心里委屈又不安,只是年纪小又是初来乍到,真是不敢多走一步路、多说一句话,邢夫人后面来了一个丫鬟,其他人也没注意,大家都围着摔玉的宝玉转呢。
  
  “太太……”那丫鬟对着邢夫人耳语一阵,邢夫人听完一愣,点了点头,便拉着黛玉说他大舅舅想见见这外甥女。
  
  贾母自然同意,正好解开这屋里的尴尬。
  
  黛玉随着大舅妈邢氏去了大房那里,刚和邢氏坐下说了没两句话,贾赦便来了。
  
  黛玉慌张站起身,按礼节来说,她理应主动去拜会大舅舅,可现在居然——
  
  贾赦摆了摆手,脸上带着笑容,皮笑肉不笑的,虽然他自我感觉良好,可邢夫人和林黛玉俱是觉得哪里别扭。
  
  “外甥女不必多礼,只当这里是你自己的家。”贾赦特别“真诚”的说道。
  
  黛玉点头,行礼道谢。
  
  贾赦还让人呈上礼物,说是初次给黛玉的见面礼。
  
  黛玉受宠若惊,但心里实在是觉得熨帖,之前那些自轻自怜的情绪顿时消没。她只觉得这大舅舅和蔼可亲,大舅妈也别二舅妈温柔,黛玉心里清楚之前的王夫人话里带着刺呢。
  
  贾赦观察着这外甥女的表情,心知那些同人文给出的资料不错,这林黛玉还真是有一颗七巧玲珑心。
  
  不过,贾母和王夫人对她——
  
  贾赦咳嗽一声,决定遵从大多数同人文中的手段一:让黛玉和宝玉分开住。
  
  遂,他问邢氏:“外甥女的住处可安排好了?”
  
  “老太太说了,让玉儿跟着她住。”邢夫人回答,她还真没成想老爷关心外甥女关心的这么细致。
  
  贾赦故意皱起眉头,“宝玉原来不是住在老太太那里吗?”
  
  “外甥女住在碧纱橱内,宝玉在碧纱橱外。”邢夫人答。
  
  “这哪里行!”贾赦“腾”的站起身,看了看邢夫人,又看了看略微惊着的黛玉,语重心长道:“男女有别,虽然外甥女年岁还小,可宝玉都七岁了……”
  
  “老太太说了,明年就挪出去。再说他们两个年岁还小着呢。”邢夫人不以为然,黛玉也不解的望着贾赦。
  
  ……呃,不对吗?这理由不足够强大吗?
  
  贾赦眉头微微蹙起,晃了晃脑袋,“不行!咱们家可是大户人家,得讲究个‘礼’字,他们俩怎么能住到一个屋,就隔着一个碧纱橱?这可不行!”
  
  “……”邢夫人呆愣。
  
  “……”黛玉眼圈略微红了,低下头不言语。
  
  贾赦也不是没有眼色,看到两人这样,他心情略微烦躁,不是说“宅斗”很容易么,三言两语就能得到认同,尤其是黛玉本来就应该不想和宝玉住一起么……可现在怎么自己的一番话,邢夫人和黛玉都不认同,还把这个外甥女可说得眼圈红了。
  
  “还有外甥女,府里给你的人生养荣丸你可别吃了!是药三分毒!你可要记住!”贾赦耐心耗尽,甩了甩袖子走了。
  
  剩下的邢夫人和黛玉觉得莫名其妙的。
  
  ……
  
  半晌,黛玉正要离开大房,坐小轿去二房二太太那里,可还没出院门,大老爷又吩咐丫鬟过来传话。
  
  “老爷说了什么?”邢夫人问。
  
  丫鬟为难,左右相看。
  
  邢夫人挥手让人退下,心里纳闷,这么神秘。
  
  “老爷吩咐,这话只说给林姑娘和太太听。”
  
  黛玉立即起身恭听,邢夫人略微奇怪,让丫鬟说。
  
  “老爷说了,让林姑娘在府里除了老爷,谁也别信,尤其是二太太那里和宝玉身边的丫鬟袭人要防着些。”丫鬟传话完一溜烟儿的跑掉了,今日这话她是连老子娘也不敢告诉。大老爷这是怀疑些什么啊……
  
  不说邢夫人被丫鬟的传话弄得先是一愣,甚至深思一下,然后目瞪口呆!
  
  老爷的话这是哪里说的呢?怎么就让玉儿这丫头防着二太太,甚至还防着宝玉身边的一个小小丫鬟?
  
  黛玉虽然年仅六岁,可她毕竟聪颖,一下子就猜到了“原来大房和二房不和”,可这大舅舅对自己也太“耿直”了吧?!
  
  邢夫人虽然安慰了黛玉几句,可黛玉还是心事重重的去了王夫人那里……王夫人说的话,她更是一句话掰开了两瓣来分析,越想越觉得心里难受,越想越觉得这贾家不如自己的家自在。
  
  第二日,她便病了。
  
  邢夫人听到这消息,去看了黛玉一眼,回房后想着昨日里老爷甚为关心这个外甥女,不禁去书房里亲自告诉他这个消息……
  
  可贾赦听了,脸上的神情居然不怎么上心,漫不经心的说:“这是你们内宅妇人应做的事,也用得着通知老爷我?没看我忙着呢。”他正摆弄着自己扇子,最近自己从书房里发现了好多赝品。
  
  贾赦摇摇头,有点儿心痛自己的银子。
  
  这么明显的赝品,自己之前是被人拍花了?怎么就买下来了呢?!不可思议!
  
  邢夫人此时正发怔,昨日里老爷还那么“关怀”外甥女,今日怎么就这样——邢夫人悟了,老爷这是做“面子工程”呢,昨日里想必是挑拨黛玉和二房的关系,也怪自己蠢笨,没领会到老爷的意图。
  
  贾赦见邢夫人还赖在屋内没走,没好气的说道:“不过是林如海那家伙的女儿,你送些滋补的燕窝过去便得了。”
  
  邢夫人失落地走了。老爷的脸真是说变就变,就像婴孩儿的脸,她一路上怨念不断。
  
  贾赦心情不咋愉悦,这么多赝品呐。这得多少银子啊!他捂着心口,觉得挖心般痛!
  
  人不高兴的时候,就想着别人不高兴,至少他贾大老爷是这种人。他不由把两个小厮唤过来,问:“铜钱,二老爷那边做什么呢?”
  
  铜钱心里一喜,今日老爷没叫自己梧桐,肯定不用考试了,前日里背的十个字,自己压根没记住,他急忙答道:“听说二老爷近日和来府上的贾先生相谈正欢呢。”
  
  铜钱和扇子近日里学问大涨,还是会用一些简单的成语的。
  
  贾雨村?贾赦蹙眉,又是跟林如海相关,哼。这个妹夫和老二一直关系好,他那个宝贝妹妹在世的时候也是,给老二家的礼物和自己这边,表面上他这里重了一分,实际上论实惠,别当自己不知道她跟谁近乎。
  
  想到这里,贾赦懒洋洋的抻了懒腰,“走,咱们去二老爷那里见见这贾先生。”
  
  贾政正带着一帮清客会见贾雨村,大家都是文人,在一起当然就是谈谈文学的事情,诗词歌赋,甚至琴棋书画——而贾雨村是两榜进士,自然是高出贾政和他的清客水平一大截。
  
  贾赦闯入贾政的书房,清客们自然知道贾赦的不学无术,气氛顿时倏然一滞,只贾雨村笑容满面拜会了贾赦。
  
  贾赦知道林如海让贾雨村来荣国府是干嘛来的,不过是求官的,他林如海自己不举荐,让他们贾府出头……真是打的好算盘!
  
  这贾雨村可不是善茬,贾赦脑袋里还记得同人文里这贾雨村最后对贾家的各种落井下石,他不由对他没好态度:“贾先生,你来府里也好多日子了,您有事您去忙吧,不必耽搁在这里。”
  
  这是明面上撵人离府。
  
  贾雨村顿时脸色胀红,贾政昨天刚刚跟他说要托人给他谋个缺省,此时要是离开荣国府岂不是什么也得不到……
  
  贾政闻听贾赦言论,不由相护道:“贾先生大才,林妹夫托我寻个门路于贾先生,这也是为国举先贤。贾先生是两榜进士呢,可比你我强得多,大哥。”
  
  “哦?”贾赦听了这个“比自己强”的言论,顿时“精神抖擞”了!
  
  他上下打量着贾雨村,然后梗着脖子,口吻不屑:“老爷我不咋信。他能比我有才?!”
  
  “……”众围观清客一愣。他们是听说荣国府的大老爷是个不学无术之辈,但从没听说还有“狂妄愚蠢”这项啊。
  
  贾政此时听大兄大言不惭的话,脸蛋连同脖颈都变得通红,羞愧的!他真是无言面对贾雨村。
  
  贾雨村觉得尴尬,他为人虽然不是方正,但也不是不要脸面的,文人的“骨气”还是有一些的。
  
  他拱了拱手道:“大老爷想必是才华横溢,竟是我等拙眼了。刚刚我等正和政公作诗呢。”
  
  话点拨到这里明了了,这是要赛诗呢。
  
  贾赦动了动眉毛,缓缓坐到椅子上,让人上了茶,他轻描淡写道:“诗?我也会,二弟你们以什么为题?”
  
  贾政无奈:“是梅花。”黛玉来府的这几天正是贾府梅花开得时候,贾政书房外就有一棵梅花树,此时屋内的书桌上的高颈花瓶正插着几支梅花。
  
  贾赦翻了翻脑袋里的诗词,不由当即想哈哈大笑。贾政只见兄长贾赦唇角翘起老高,踱着方步在地上来回走了两圈,一连“作出”了三首梅花诗——
  
  “大老爷有才!”
  
  “大老爷才华横溢!”
  
  “大老爷乃我朝‘柳三变’!”
  
  清客们也不是一味谄媚贾政,贾政本人也对贾赦作出的诗词赞叹,只不过他心里还是起了疑心,该不会是他这兄长抄袭其他落魄诗人的诗吧?
  
  贾雨村面对贾赦的诗,再瞅瞅自己的,几首诗的高下立判。
  
  他无甚脸面的拱手就要告辞。
  
  贾政惋惜,可贾雨村执意要走,心里怎么暗恨贾赦不提,贾赦闹腾完老二的书房,飘然离去。
  
  半路上,被冬日的冷风一吹,贾赦摸了摸沁着薄汗的脑门,啐了一口,自言自语道:“我去老二那里招惹他们一帮腐儒干嘛?真是闲得慌了!”一天到晚他们比我还不务正业,也就老太太以为老二干什么正事呢,哼。
  
  不过,也不能就这么放过那贾雨村。让老二把这人弄到王子腾那里去,贾家的推荐名帖可不是那么好用的。
  
  贾赦总算还记得适时挽救一下荣国府,毕竟怎么说他也是袭爵之人,对于贾母贾赦知道自己的结局之后,心里是微微复杂的,但到底老太太再怎么不喜欢自己,这荣国府还轮不到老二继承。
  
  贾赦决定做一番大事业!
  
  ——什么大事业能比得上使得国家富强呢。
  
  贾赦眼睛里顿时透着亮亮的精光,脸上浮出一股爱国的光芒!
  
  此时他早忘记什么个人利益了,各种思绪在脑海里翻腾着,他真是越想越激动,身子都颤抖了。这国家不能让林如海和贾雨村、贾政、王子腾这等蠢货胡乱折腾。
  
  等他贾大将军“横空出世”,不须两年他就能脚踩真真国,收了茜香国,再把邢氏降为平妻,一起娶了本朝和那茜香国的公主,荣国府还能再繁荣三代,这人生岂不美哉!
  
  想着就热血沸腾,贾赦“雄心壮志”,想了想他直接奔向贾母那里。
  
  贾母此时正小憩着,刚刚黛玉发着高烧,太医来看过,只说是思虑过重,贾母只以为是黛玉想家了,兼路上折腾了这么久,让紫鹃好好照顾黛玉。
  
  贾赦风风火火的进屋来,贾母坐起身,奇怪地看着满面兴奋之情的长子。
  
  “老大,你这是怎么了?”
  
  “老太太!儿子要参军!”贾赦难得的用了尊称,毕竟参军是大事,这事得老太太同意啊。
  
  贾母觉得自己耳朵可能聋了。
  
  呆愣了半天,她甚至要去摸摸老大的额头了,这没发烧吧?
  
  贾赦又说了一遍要参军,上战场。
  
  贾母缓过神儿,眼睛瞪得圆圆:“老大,你除了会骑马,棍棒刀枪一样都不会,自小更是没见过血腥……上战场参军?说什么胡话呢!”
  
  “母亲,你怎么不支持儿子报效国家呢。”贾赦不满。
  
  贾母差点儿气得笑了。
  
  老大这是抽得哪门子疯?
  
  她要是同意了,岂不是害了他。她还不知道老大,学问学问不行,武功武功没有,真要是上了战场,刀剑无眼,这儿子就得横死在那里。
  
  贾母就是再不喜欢这老大,他也是从自己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也不能让他做傻事,去送死。
  
  她揉了揉额头,觉得头痛得厉害,有这么一个能折腾得儿子,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
  
  贾赦被贾母打发回房,心情低落,神情蔫蔫的。
  
  夜里,他对月叹息,今日他是歇息在邢夫人屋里,邢夫人本来挺高兴的,可是见老爷只看那天上的圆月,却懒得看自己一眼,神情不禁十分失望。
  
  可她身为妻子,不得不尽到劝慰的职责。“老爷,您这是怎么啦?”
  
  “你不懂!”贾赦兴致索然的看了她一眼,“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罢!罢!罢!我还是做回我的才子罢。”
  
  “……”邢夫人无语。

情蕭 发表于 2015-1-14 00:25

第四章         老爷的启发式教育……
  
  这日,大老爷不知为何,要在花园里用膳,贾母听了不过一笑,只当是个趣事,这大儿子只要不来闹腾她,她就烧高香了,随他折腾。
  
  贾赦只不过觉得这天气春暖花开,屋内反而是阴沉沉的,还是他这大花园里赏心悦目,摆几盘精致菜肴,再添上几杯美酒,这才是逍遥的日子。
  
  因为大老爷大中午的要在花园里闹腾,贾琏早通知王熙凤,让她去通知各处姑娘那里少出来走动,免得冲撞着了。
  
  黛玉和三春李纨她们自然避讳着,黛玉对这个大舅舅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反正这位舅舅挺奇怪的,她压下心思不提,反而是赖在这里的宝玉听说了贾赦在花园吃饭的事情,心里起了些好奇。
  
  “你要去便去罢了,回来也跟我讲讲大舅舅都吃些什么了?”黛玉笑道。
  
  “这倒不是为点儿吃食。只不过想着大老爷诗才斐然,若是兴致上来,说不得有妙语呢。”宝玉找了个借口,不过这倒也不假,贾赦的三首诗和那篇《悲妹赋》已经传到外面去了,倒是博得了不小的名声,不过士林之人听了先是夸赞,之后一询问这作诗之人是贾赦脸色就变了,这名声自然不是好名声了。
  
  “快去罢。”黛玉抿嘴笑,宝玉向几个姐妹告辞一番,便打算去贾赦那里蹭饭吃。
  
  他虽然很怕见贾政,但对贾赦这个伯父倒是不怎么怕,可能是大老爷待自己还算亲切吧,至少从未怎么打骂过,反而偶尔还曾替他向老爷求情过。
  
  贾赦面前摆放了几叠荤菜,鸡髓笋,火腿炖肘子,酒酿清蒸鸭子,和一碗东坡肉,竟是一个素菜也没有。
  
  喝了两口薄酒,贾赦吃了两口菜,觉得嘴中油腻腻,正巧抬头看见前面宝玉脚步踌蹴着往这边看,他本来就腻歪这菜肴,索性撂下筷子,招呼宝玉过来。
  
  “大老爷。”宝玉过来行礼。
  
  贾赦笑眯眯,“宝玉,中午用过没?若是没用过,这些菜都归你了。你大伯老了,吃不动这些了。”说罢叹了一口气。
  
  这话把宝玉弄得一愣,这话如何说的?贾琏在一旁吃喝,刚刚他是背对着宝玉,此时也招呼宝玉坐下。
  
  其实贾琏很不适应和贾赦一起单独吃饭,谁让老爷心血来潮呢,这大好春日,自己不出去溜达,反而陪着老父窝在家里的花园里吃饭……唉……
  
  贾赦淡淡地瞥了一眼贾琏,不屑地冷哼一声:“宝玉你吃,你这二哥哥吃多了更是一肚子草料,不过是从一个草包变成一座草垛。”
  
  闻言,宝玉本来伸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愕然地望着大老爷。
  
  贾琏苦笑了一下。
  
  老爷这些日子也不知为何,有时见了他会考校他的“学问”。第一次时,贾琏以为他这老爹是故意为难自己,可之后的多次证明了老爷的认真。
  
  若是从前,他小的时候,老爷若是能如此“教育”自己,说不得他还能和珠大哥哥一样,十几岁就能考个功名回来呢。
  
  贾琏心里腹诽不提,只能尴尬地冲着宝玉笑了一笑,宝玉狐疑地打量这两父子。
  
  “大老爷,您吃饱了?”宝玉吃了一段时间问,大老爷可一直没动筷子。
  
  贾赦点头,又摇头。
  
  宝玉一脸纳闷。
  
  贾赦拍了拍宝玉的头,叹道:“还是你小子有孝心,我这儿子可从未关心他老父亲吃没吃饱。”说罢鄙视地看着贾琏一眼。
  
  这说儿子不孝可就严重了,贾琏可不敢担着这罪名,赶忙素立在一旁,问:“老爷,可是菜肴不合胃口?”
  
  “太腻歪人了。”贾赦点评道,最近也不知怎么了,觉得吃了这么多年的东西,无法入口了。
  
  贾琏看了看桌面上的菜,忽然也觉得好像过于油腻,不过荣国府的厨子是老厨子了,做的菜色总是如此,但看着一脸“我不痛快”的老爹,贾琏忽然浑身一个激灵,觉得自己的屁股生疼,谁让自己摊上这个爹了呢。“赶明儿儿子给您新找一个厨子。”他赶忙弥补地说道,只求这老爹“好好的”就行。
  
  贾赦的脾性贾琏太清楚了,就是自己这个亲儿子,若是一个不小心侍候不好他,说不得就贾赦就会胡乱找个理由打自己一顿板子。
  
  “厨子啊……”贾赦听到这两个字,语气惆怅起来。
  
  此时天空仿佛应景似的,“呱呱呱……”几个乌鸦路过,还遗留下一坨坨“天屎”,淋漓在他们吃饭的桌子上,好在几人见机的快,倒是躲过了袭击。
  
  ……
  
  这顿饭算是黄了,宝玉更是对大老爷大展诗兴没了指望,打算要撤退,却见大老爷背过手,眼神深沉地望着那桌子被“天屎”污染的菜肴——
  
  “琏儿——咱家厨房在哪儿?”贾赦突然问。
  
  “啊?”贾琏愣了下,但他也只知道个大概,都是丫鬟去那等烟熏火燎的地方,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厮兴儿,兴儿忙指路。
  
  “走,去厨房。”贾赦一马当先,也不容贾琏和贾宝玉问什么话,自顾地去了。
  
  贾琏只得跟去,贾宝玉是好奇……
  
  三个男主子就这么一路来到了贾府的大厨房。
  
  厨房的几个大师傅见来人,心里俱是一惊,但忙过来请安,管事的也过来问老爷可有事。
  
  贾赦闻言扬了扬眉,“理所当然”的说道:“废话!来厨房当然是来做菜的!”
  
  “……”厨房管事的笑容一滞,随即反应过来,大老爷这是拿他们寻开心的罢。
  
  贾赦走到一处还冒着火星的灶台,“起火,老爷要露一手。”说完,他还转头对着宝玉和贾琏一笑:“今日你们俩可有口福了,等老爷我给你们做几道菜。”
  
  “……”贾琏想了想,还是上前两步,以大无畏的精神阻止贾赦,道:“老爷,您想吃什么,让他们去做就罢了,何必您‘亲自’动手呢。”贾琏说的“亲自”二字真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两个月老爷除了折腾一下他自己身边的小厮和丫鬟,还真挺安稳的,贾琏早就听说过,冬日里那回,他老爹还跑到老太太那里喊着“要参军”呢,真是……呵呵……
  
  现在这才没几个月吧,老爷就又闲不住了。
  
  贾琏暗暗握住拳头,他想象不出,从未做过饭菜的老爷,一会儿会不会把厨房给点了!那以后他们荣国府做饭的地儿可都没有了。
  
  “君子远庖厨……大老爷,你还会做菜?”宝玉插言。
  
  贾琏瞪了宝玉一眼,果不其然——这话犹如火上浇油!
  
  贾赦脸色一肃,恢复他常出现的“训诫”状态,也不管宝玉是不是自己儿子,说道:“宝玉,谁告诉你‘君子远庖厨’就是不能做菜的?这句话是这么个意思吗?”
  
  宝玉挠头,他神色未明地看了眼琏二哥哥,只见贾琏直劲儿给他打眼色。
  
  宝玉不明所以。
  
  贾赦也不管做菜的事情了,威压性地站在宝玉跟前,身为对厨师荣耀的尊敬,和育人子弟的本能,不由说起“君子远庖的典故”……
  
  旁边的贾琏是无心学问,贾赦的话音对他来说就是魔音,只是可怜宝玉——
  
  宝玉是第一次遇到吧。
  
  隐隐地有了几分幸灾乐祸,贾琏咳嗽一声,腿渐渐挪到厨房门口,打算“遁走”,可惜贾赦以身为一个“人民教师”所必要的火眼金睛的本能,很眼尖地发现了贾琏的意图。
  
  “琏儿,你来重复一遍我刚刚讲的内容。”贾赦伸手要往鼻梁上按一按,突然反应过来,他现在的视力很正常,咳嗽了一声把手负到背后,眼睛盯盯地瞅着贾琏。
  
  贾宝玉遭受到一番摧残,赦大伯好像比老爷还厉害。宝玉低着头,磨着脚尖,想着以后打死也不主动来大老爷这里了。
  
  他还同情地看了看贾琏,可怜的琏二哥哥。
  
  贾琏苦着脸,“老爷,君子远庖厨,就是指君子不要去沾惹厨房的事……”例如您要做饭菜这事就不咋君子啊。无声心里嘀咕着,他好后悔刚刚没好好听,或者刚刚再跑得快一些就好了。
  
  贾赦听了儿子的解释,心头恨他不争气。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表面聪明,内里草包的儿子呢!
  
  重要的是,还敢瞧不起厨师?
  
  “不要沾惹厨房的事?!”贾赦开始冷笑,嘲讽技能全开,直达贾琏心底:“我看你‘沾花惹草’的本事不小,你要是现在真能‘沾惹’成功一道菜肴出来给老爷我吃,以后我也便不管你的‘学问’了。”
  
  “啊?”信息量太多,贾琏脑袋有点儿发懵,还是宝玉低声提醒:“大老爷说你给他做道菜,以后就不用读书了。”说完,宝玉眼巴巴的看着贾琏,目光十分羡慕!
  
  羡慕个屁!贾琏反应过来,老爷就算说的是真心话,可自己会做菜吗?他从小连菜刀都没拿过。
  
  “哼,谅你也不会。民以食为天,你别这个瞧不起那个瞧不起的……可记住啦?”贾赦哼道。
  
  贾琏点头,甭管老爷说啥,先同意再说。这是贾琏最近的经验。
  
  宝玉紧张地手捏着衣角,突然来一句:“大老爷,我要是能做一道菜……是不是……是不是就……”
  
  “说话就说话,扭扭捏捏的成何体统!”贾赦训斥。
  
  宝玉听了,不由地站好,吐出心中所想:“我要是会做菜,是不是也不用上学堂了?”
  
  没等贾赦说什么,贾琏闻听后,神色诧异地瞅了眼“傻傻”宝玉,这孩子傻了,这老爷是自己的亲爹,又不是他爹政二叔……
  
  两个老爷能一样吗?
  
  贾赦深深地看着宝玉,宝玉不自在的动了动。最后贾赦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当然下巴上的胡子早让他剃光了,毕竟胡须有碍他的风流倜傥的文艺范儿形象。
  
  “宝玉呐。”他语重心长,指点迷路的羔羊,问贾宝玉:“你喜欢做饭做菜吗?”
  
  宝玉点头,又摇头。
  
  贾赦“严肃”地看着他,宝玉迟疑地说:“不喜欢。可比上学欢喜。”
  
  “这是大实话。大伯早就看出来,你不是个爱读书的孩子。”贾赦表扬性地冲着宝玉笑了一下。
  
  宝玉有些不知所措。
  
  贾琏不知道自己老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不妨碍他替宝玉悲哀,大老爷的话你要是听了,后果真的不堪设想!真的!
  
  ——“那宝玉,你最喜欢做什么事情?”贾赦笑得温柔,贾琏觉得那是大灰狼似的微笑,可贾宝玉不这么认为,还是第一次有长辈问他这个问题。
  
  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我喜欢和姐姐妹妹们待在一起。”
  
  贾赦点头,继续引导,语气意外地和缓:“我也喜欢和家人待在一起。大伯理解你,那除了这个,你还喜欢做什么?”
  
  贾赦说的话“含情脉脉”,身为人子的贾琏几乎要捂脸了,老爷说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信,可宝玉信了。
  
  宝玉眨了下眼睛,不用想就说:“我还喜欢做胭脂,姐姐妹妹们都喜欢……”说到这里,他喜笑颜开。
  
  “哦,胭脂啊。美容用品。”贾赦点头,这个事业好啊,就连上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擦润肤的东西,更别提表演节目时,个个脸上都画得花里胡哨的。
  
  他是一个思想开放的教育工作者,只要不太出格,他不反对女士化妆和保养皮肤。
  
  “宝玉,做胭脂也挺好的,大伯支持你。”贾赦总结性的点评道,不过他打算启发性的教育一下这个侄儿,提出一点建议:“宝玉啊,你最好还是能做全天下女人所有的胭脂……大伯才敬佩你!”
  
  “啊……”宝玉彻底糊涂了,不过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以往提到胭脂,贾政总是恨其不争,不是怒骂就是要上板子,弄得他不敢光明正大,只能偷偷摸摸的研究这个。“大老爷,什么叫全天下女人所有的胭脂……”
  
  贾赦也没回答,只是拿眼睛注视着贾宝玉。
  
  宝玉自己深思,回顾了一下大老爷的话,忽然就明白了。他要是能研究出天下最好的胭脂,再送给全天下的女儿家……岂不是美哉!天大的好事!
  
  把这个意思一说,宝玉也不等贾赦和贾琏反应,直接跑回自己的房间,鼓捣胭脂去了。
  
  只是贾赦略微皱眉头,问贾琏:“刚刚宝玉是说‘送’吗?”
  
  贾琏表情沉重的点头。
  
  “这样喔。”贾赦皱了皱眉头:“可我想的意思是让宝玉卖啊!”这引导性的启发式教育,在宝玉这里,好像完成的有点儿不完美啊。
  
  卖和送……有什么区别呢。贾琏可以想象,当宝玉说出,这做胭脂的事情,是大老爷应允的——这老太太和政二叔、二太太将会是何等表情,还有“送”,还“送给全天下的女儿家”!
  
  他们荣国府有那么多钱吗?就是宫里的那位,也不敢说这大话啊。
  
  贾琏捂着肚子回到了王熙凤的房里。
  
  “二爷,你这是怎么了?”
  
  “我胃疼!”贾琏有气无力的趴下,蒙头睡觉,刚刚他是听了一通大老爷和宝玉的梦中对话罢,是吧?
  
  ……

情蕭 发表于 2015-1-14 00:25

第五章         为人师表的大老爷……
  
  第二日宝玉下学回来,贾琏坐在房里便听到老太太唤大老爷过去。贾琏“呵呵”笑了一声,瞟了一眼王熙凤,喟叹一声:“果然不出爷所料。”
  
  王熙凤一直不解,白天缠着问了几回,贾琏就是不说。
  
  到了此时她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心,贾琏便详细说了缘由。王熙凤如何“啼笑皆非”不提,只说不消一刻有个小丫鬟上门,说老太太有请琏二爷过去呢。
  
  贾琏脸色一僵,愁眉苦脸的过去,他又要受老爷的牵连了。
  
  贾琏过去的时候,贾赦正喝着茶呢,贾母坐在上方,贾政脸色气得通红。
  
  再往贾母边上的小塌上看,宝玉正龇牙咧嘴的伸出一只手抹药呢,手掌肿的像个红色发面馒头——竟是被戒尺打的。
  
  倒吸了一口凉气,贾琏同情地看着宝玉,就说宝玉太天真了。他已经可以想象宝玉挨打的缘由了。
  
  果然,贾母见人来齐了,狠狠地瞪了贾赦和贾琏一眼,至于让宝玉手肿成这样的罪魁祸首贾政,刚刚已经被她训斥一顿了。
  
  贾母打算问问贾赦和贾琏,昨天他们到底怎么和宝玉说的话,可贾政先是忍不住了。
  
  “大哥,宝玉说是你让他做胭脂的?”贾政胡子翘起,对宝玉真是怒其不争。“这个孽障,你知道吗,他居然敢在上课时还玩胭脂,先生发现了,他不醒悟不说,居然还敢说是大哥你支持的!孽障,还学会撒谎了!”
  
  贾母闻言蹙起眉头,她不像二儿子那般,心里对宝玉说的话是有几分相信的,要说起来老大还真有可能说出“奇怪”的话来。
  
  她看向大儿子——
  
  贾赦此时闻言,表情愣了愣,又扭头“神奇”的望了望宝玉,宝玉则抬头,眼睛透亮,眼巴巴的又可怜兮兮的望着他大伯父。
  
  贾赦想捋一捋自己的胡子,却发现下巴是光滑的,心里纳闷,老爷我何时把胡子给剃了?!
  
  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贾赦似笑非笑的嘲笑起二弟来:“二弟,宝玉这小子有几分聪明,都能攀扯起他大伯父啦。”
  
  “攀扯”?宝玉此时听了,睁大了眼睛,心里急了,大伯怎么这么健忘!
  
  他插言道:“大老爷——是你昨天跟我的,要我做全天下女儿家的所有胭脂……”他倒是没别的心思,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贾赦诧异地看了“攀扯”自己的宝玉一眼,然后神情“恍然”,嘿嘿笑了一声,心想:虽然你小子是我亲侄儿,但我也不会随随便便为侄儿撒谎的。
  
  只不过,贾赦瞅了瞅一直对自己面露异色的贾母,一股不平之气从心底涌上来,他哼哧道:“母亲,你还真信了宝玉的话啦?”
  
  贾母没说话,但眼神是狐疑的。
  
  贾政倒是不信,在他眼里,宝玉属于那种顽固不化的问题学生,恨恨道:“这个孽障,撒谎成精!到此时还嘴硬!你大伯和二哥都来了,看你还怎么说!”若不是贾母见宝玉说的有鼻子有眼,非要请了大哥和琏儿过来问问再说,他非得打死这个孽畜。
  
  最不起眼的旁观者贾琏心里发苦,嘴里也有些苦涩,他偷眼瞧了老爷一眼,却见老爷飘然说道:“母亲,二弟,我是没教过宝玉说那些话的。我还有事,就走了。”
  
  说罢,贾赦就要抬腿走人。他着实是懒得掺合二弟打宝玉、贾母却护着这出大戏,虽然他挺喜欢看二房鸡飞狗跳的,但架不住这种事情一年之内总要来上几回。
  
  可宝玉这时不干了,激动了下了塌,喊道:“大老爷,您明明是那么说的……支持我做胭脂的!”
  
  贾赦站住了,扭头蹙眉,声音略高:“做胭脂?!这种娘们兮兮的东西,你确定老爷我会支持你做?”
  
  宝玉傻眼了。
  
  这、这大老爷怎么能这样说呢?!明明就是……昨天他明明就说、说……
  
  ——好在宝玉眼睛一亮,看见了窝在角落里的贾琏。
  
  他喊道:“琏二哥,你快说——昨日你也在场的。”
  
  “琏儿,你说。”贾赦心里也有点儿发怒,他怎么会支持宝玉做胭脂?想都不合理!那种事情一点儿爷们气概都没有,简直有损他大老爷的形象。
  
  贾琏出列,张了张嘴,吐露:“老爷——”他瞅了一眼正目光灼灼盯着他看的亲爹,又看了一眼宝玉,咬了咬牙说道:“宝玉,老爷昨日真没说过。”
  
  “……”宝玉惊呆了!
  
  贾母心里有点儿失望,宝玉真撒谎了。她知道自己的大儿子就算和政儿略有不和,以他的性情也不会算计小辈这点儿事情。
  
  一直身为严父的贾政,嘴上则念叨着“自己早就知道宝玉撒谎”的话……
  
  ……
  
  无缘无故的被冤枉,贾赦是真的不解。宝玉从前虽然犯错误,但没听说过爱诬赖人啊,现在二房连宝玉都能“瞧不起”自己啦?贾赦怒了!
  
  “老二,你还是好好管管宝玉,你不是想他科举考个进士,好光宗耀祖吗?”贾赦眼睛眯了眯,唇边若有若无的带丝笑意,可说话直接戳中了贾政的心窝子:“可大哥我看宝玉这小子不像珠儿啊,你还是死了那条心罢。唉——”
  
  说罢,他“故意”地摇头叹息良久,然后扬长而去。
  
  贾琏也忙不迭的走人。
  
  剩下的贾政开始高声怒斥,贾母总是心疼宝玉并护着他,宝玉呢,整个人蔫蔫的。
  
  ……贾琏跟着贾赦回了大房的地盘。
  
  临分别前,贾琏忍不住说道:“老爷为何要冤枉宝玉?”
  
  “冤枉?什么冤枉!”贾赦惊异地瞅了贾琏一眼,“琏儿,你不会吧,难道你也支持宝玉做胭脂?!那可是娘们才喜欢做的事情啊!”
  
  “……”昨日明明是您——
  
  “再说,你刚刚不也给我作证了。老爷我压根儿就没说过那些话,难道宝玉还能把黑的说成了白的?小小年纪就撒谎,哼。老二是得好好管管宝玉了。”贾赦嗤笑了一声,“老太太看重的宝贝疙瘩,也不过如此!”
  
  贾赦嘲讽完毕,心情略好,哼哼着小曲走了。
  
  贾琏深深地敬佩自家老爹“说违心话”的功力,这脸皮得有多厚啊,明明昨日里老爷说支持宝玉做胭脂,还给了一个好大的“建议”呢。
  
  贾琏暗自感慨,对自己老爹的无耻程度,再次刮目相看,只说宝玉自此之后,见了大老爷就避着走,见了贾琏跟他打招呼,他还冷哼一声,黛玉等人听说问及缘由,宝玉的脸就一抽,甚至还厌恶的皱了皱眉头。
  
  直到一天,王夫人说起薛家来信,说他们一家人即将北上,宝玉还有一个表兄和一个叫“宝钗”的姐姐,是个娴雅端庄的美人,他这才喜笑颜开。
  
  很快,薛家一家三口人来投奔贾府了。
  
  薛姨妈和薛宝钗拜见老太太,又去见了王夫人,可薛姨妈的儿子薛蟠,也就是薛家来京避难的祸根,在贾琏的引荐下,他施施然的敲响了贾赦书房的门扉。
  
  贾赦早就得到消息,算是给薛家一个面子,论理王子腾位高权重,论亲薛姨妈也是儿媳妇王熙凤的姑姑,见一见姻亲薛家人是理所应当的。
  
  何况,薛家有钱!
  
  大老爷心里盘算着,贾琏在底下带着薛蟠冲着大老爷行礼。
  
  薛蟠做得倒似模似样,贾赦看了看,从外表看薛蟠长相还算清秀,浑身还有股英气,和宝玉的气质迥异,只是这薛家子眼里好像有种呆气……
  
  怎么瞧,贾赦怎么觉得这人好糊弄,至于打死人——问及了缘由,贾赦摸了摸下巴,“嗯,那也不算什么,打架么互有死伤是正常的。不过你下手还是差点儿分寸,居然把人家主子给打死了。要说老爷我年轻时也火气壮,但从未打死过人。你,欠缺经验!”
  
  贾赦摇了摇头鄙视,薛蟠傻笑了一番,他之前先去拜见的贾政,可贾政竟问了他一些乱七八糟的学问,他好容易认识了一些字,《三字经》都背不全,姨爹问那些学问,可难死他了,在二老爷的书房里他可不自在的很,可在这荣国府大老爷这里,薛蟠觉得“对头”!
  
  很快他和贾赦说起南边的事情,贾赦也挺感兴趣,两人旁若无人的交谈了小半个时辰,贾琏都替他们觉得口干。
  
  “这么说,你明日还要去我们家的家学?”贾赦问。
  
  薛蟠哭丧着脸,可看着贾赦,脑袋里忽然灵机一动:“大老爷,我能不能不去?”
  
  贾赦打量了他一番,嘿笑道:“既然二老爷说了,你妈妈又同意,老爷我可做不了你的主。”
  
  薛蟠失落的走了,跟着贾琏去宁府见贾珍等人。
  
  贾赦摇摇头,这么不上道,不拿银子想让老爷我去出头,门儿都没有!怪不得琏儿之前说这孩子有股“呆气”呢。
  
  来日,薛蟠便去了贾家的家学。
  
  贾赦早上起床,心血来潮,想起宝玉“做胭脂”的事情,唤特别好用的儿子贾琏过来,问:“宝玉之后做胭脂没?”
  
  贾琏觉得奇怪,他甚至斗胆的直视老爷的双目,半晌不说话。
  
  “问你呢,说话!”贾赦蹙眉,这儿子欠教训,他正在考虑怎么以后教育贾琏成才,这小子好像一无是处啊,这可不行。
  
  身为人民教师的儿子,贾琏得起到一个好的表率。
  
  严厉版的教师贾赦,想着自己的学生还是太少,应该再多找几个。
  
  听见老子发脾气,贾琏忙低头,简略的说了一下宝玉做胭脂不成,二叔打人的事件……至于,他们俩被老太太唤过去,一个说假话、一个作伪证的事情……贾琏给省略了,这种有失“道义”的事情,他……真不想提起。
  
  贾赦听完,叹了口气:“老二也真是的,因材施教嘛,宝玉愿意做胭脂,就让他做嘛,将来说不得会是个品牌创始人……可惜了!”
  
  贾琏嘴角抽搐,撇撇嘴。老爷这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啊!之前在老太太和二叔面前死不承认,现在又在自己跟前说这些……贾琏都可怜起宝玉了,宝玉之前信了老爷的话可真上了当,太天真了!白白挨了二叔的一顿痛揍,唉!
  
  关于宝玉这个侄儿教育的事情,贾赦想了想,决定还是算了,宝玉有监管人啊,他老子贾政,老太太,还有个传说中的警幻仙子在监控——这种背景太强大的孩子,不好管啊。
  
  人民教师贾赦最烦这种关系户了,不开心的贾赦决定寻找别的好苗子给予培养,“走,带我去咱家的家学看看。”
  
  两人到了贾家的家学,今日薛蟠虽然是第一次来,可他银子多,为人大方,很快便结交了一众好友,宝玉和这个表兄谈不来,虽然他是极喜欢表妹宝钗的。
  
  “怎么闹哄哄的!”贾赦皱眉。
  
  贾琏忙大声咳嗽一声,顿时学堂里的学子看到来人噤声,有认识贾赦的人说是大老爷来了。
  
  只薛蟠看到来人,脸上带着笑,旁边挨着他坐的香怜要走,他还恋恋不舍的摸了一把他的臀——
  
  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贾赦,简直怒气冲天了。
  
  学堂多么神圣的地方,这里是谈恋爱搞基的地方吗?
  
  小小年纪不学好!该罚!
  
  “你——给我出来——”
  
  “我?”薛蟠呆了一下,站出来,“大老爷您叫我?”
  
  “站那里去——”贾赦眯起眼睛,冷冷命令道。
  
  薛蟠有点儿反应不过来,直到贾琏拉着他在后面的一处墙角站着,薛蟠这才悄声问:“大老爷这是怎么啦?干嘛让我站着?”
  
  贾琏瞪了他一眼,低声嘱咐:“薛兄弟,你听我一句劝,先听老爷的话,好好站着也就过去了。”
  
  薛蟠不解,抬头就要张口说话,向贾赦抗议,可此时屋内最前边,已经响起了“啪啪啪”的戒尺声。
  
  “那、那是怎么啦?”薛蟠不知道为什么磕巴了一下。
  
  贾琏也纳闷,说道:“我过去看看,你好好站着啊,都是为你好。”老爷若是上来“非让你学习”的劲头,一定要恭恭顺顺的,否则便没好果子吃。这是贾琏的经验之谈,这大半年来,贾琏偶尔会这么度过,好在老爷不是天天如此“要求人上进”。
  
  贾琏过去一看,原来是贾赦发现了玉爱桌子上,居然藏了一本春宫图,还是男男的!贾赦当即冷哼一声,随便一划拉,又在那个香怜那里,还在金荣那里,俱都发现了“不良图书”。
  
  ……打完他们一顿戒尺,贾赦语重心长:“你们年岁还小,要好好爱惜身体。要知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身体都没发育好,小心长大了该大的地方小了,还得去做‘延长、增粗’手术,得不偿失啊!记住没?”
  
  虽然没咋听懂大老爷高深的话,香怜、玉爱和金荣也不敢反抗,连忙点头称是。
  
  “你们也是——”贾赦扫视了课堂上一众学生,神情从所未有的严肃,“家里人送你们来读书,可不是让你们来玩的,要为以后的前途考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知道不?”
  
  学生们点头,只宝玉低着头,不想看大老爷的脸,他心里还记着大老爷的“卑鄙”呢。
  
  贾赦不去管他,宝玉可不是普通学生,他是块“石头”啊,他只育人子弟,可管不了什么神仙和石头的,不是一个体系啊,教错了可不好。这个事情他来之前已经反思过了。
  
  家学课堂里安安静静,好半天后,贾瑞才回来,一进屋就发现扯着一把凳子坐在门口对面的贾赦。
  
  “请大老爷安!”贾瑞忙行礼,心里纳闷,要是二老爷来了不奇怪,今个儿奇了,大老爷居然关心起学堂的事情来了。
  
  贾赦招手让贾瑞过来,指着桌面说道:“我用你的笔墨纸砚写了一幅字,你把它裱上,往后就挂在那面墙上——”
  
  贾瑞看向屋后面的那面白墙,又低头看了看大老爷写的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贾琏看他呆愣,捅了捅他的腰,贾瑞反应过来,忙点头承诺,一定要尽快给裱上挂上。
  
  贾赦满足的笑了。
  
  临走时,他还嘱咐道:“课堂纪律不太好,你一定要好好看着他们。过几日我还会来抽查纪律的……”
  
  说完,他扫视了一圈学生们,弄得大家个个低头才罢休。
  
  学生们心里都嘀咕,大老爷您还是赶快走吧。
  
  可贾赦刚迈开两步,又回来,拿起贾瑞桌面的三本“图书”,笑眯眯的看着手肿的三人,“这书我没收了,没意见吧?若是你们还想要,让你们父母过来取,知道吗?”
  
  三人连连点头,不敢多说话。
  
  “蟠儿,你要站到下课,也就是三刻钟后,知道吗?”
  
  薛蟠被贾赦打人戒尺的姿势吓着了,呆呆的点头,只不过他胆子还算大些,目光挪移到贾琏那里。
  
  贾琏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乖乖的,薛蟠难得聪明一回,会意地点了点头。
  
  ……
  
  回到荣府书房后,贾赦喟叹了一声:“为人师表的感觉真是好!”
  
  小厮铜钱和扇子听了身子不由一颤,欲哭无泪的想着,老爷前日教的十个字,自己好像忘光了,怎么写的来着?

情蕭 发表于 2015-1-14 16:38

第六章         大老爷的羞耻PLAY……
  
  大老爷的花园那边近日里开始有人来来回回出入,贾母在贾赦过来请安的时候问是怎么回事情。
  
  贾赦轻描淡写的说道:“母亲不用操心这个,不过是我想改造一下沐浴和更衣的地方……”
  
  贾母闻言表情顿了一下,这沐浴和更衣都有专门的地方,也没缺了老大的,怎么……可,想了想贾母没继续问下去,也没有阻止,她是怕贾赦再来几句理由给自己气着。
  
  这点儿小事就让大儿子折腾去吧,只不过她还是嘱咐两句:“银子不禁花,你俭省些。”
  
  “咱家还缺我这点儿银子啊。”贾赦不乐意了,二弟那里每月养清客们就是一大笔开销,也没见贾母总说起这个。贾赦囔囔了一句:“不过是几百两银子的事情。”
  
  说完,他不高兴的出屋,直接去了账房那里支取了五百两银子。
  
  贾赦是得知庄子上的消息,才起了动土折腾的心思。
  
  他先前要的那些瓷制的管子都烧制好了,还有一些方形瓷砖等等。那个被贾赦从于记古董店讹来的师傅,手艺果然十分巧妙,贾赦去庄子看了几回,回回满意。
  
  他和那师傅还进行了友好的学术性的沟通,那师傅得了贾赦这个知己,恨不得自己磕头拜师,可惜贾赦门第太高……
  
  贾赦特意找了做了炭笔,然后画了一幅草图,找工匠按照图纸施工,从他自己的卧房,到邢夫人的,再到几个姨娘的屋里,想了想,他问贾琏夫妻要不要新式卫浴设施……贾琏问了半天,才弄懂老爷的想法。
  
  他虽然对贾赦不太放心,但老爷画的图纸有模有样的,从“淋浴”和“冲水马桶”,到怎么下管子,管子怎么埋,通向哪个污水废井里……贾赦一一都在图纸上表明,再解释两句,贾琏很快便弄明白了。
  
  “……老爷的想法独特。”最后,他干巴巴的赞道。
  
  “别磨叽,你小子要不要吧?”贾赦问。
  
  “要!看起来不错,要!”贾琏想了想答道。其实就是荣国府的主子,要热水洗澡,也不是天天能有的,因为这比较麻烦,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能忙活完的,每次沐浴都得大动干戈,否则朝廷也不会隔五天就专门给官员一个休沐日了。
  
  “嗯,要的话就先给我二百两。”贾赦眯起眼睛。
  
  “……”贾琏从怀里掏出这两个月好不容易攒下的私房钱。他就知道老爷钻钱眼里了,死要钱。
  
  等贾琏跟王熙凤说起这事,王熙凤看了看贾琏,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并道:“二爷,你没傻吧?老爷要你就给啊!这银子是从公中走的,大老爷白日里专门去账房那儿支了五百两呢。”
  
  贾琏“激动”的手抓了下裤子下的腿肉,肉疼的龇牙咧嘴:“老爷……不愧是老爷!”他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王熙凤摇头,趁机说道:“往后二爷你的私房银子还是给我收着,如何?”她笑吟吟的望着他。
  
  贾琏忙扯过被子,蒙头睡觉,装作没听见……
  
  过了小几天,大老爷住的这东边的花园,所有干活干得热火朝天的工作人员,在严肃认真和挑剔的大老爷的目光下,终于干完了所有的活计,挖坑的赶紧埋坑,平整石板道路的平整,技术工种古董店的烧瓷师傅也回庄子了。
  
  贾赦挨个屋子看了看,他搓了搓手,现在到了使用的时机了。
  
  这几天夜里,贾赦都翻来覆去的想象,如何使用这种新型的卫浴设施。在梦里,大老爷的梦是香甜的,旖旎的,多彩的,前所未有的丰富的……
  
  荡漾的醒来,贾赦第一次觉得生活中原来还有这么多乐趣!例如淋浴时,发生点儿什么“不咋好”的事情,比在浴桶里方便多了;再例如,冲水马桶上,居然也能发生些什么……
  
  这些事情对现代人来说,好像是家常便饭。
  
  嗯,老爷我太过时了,要与时俱进。
  
  色心大起的大老爷决定找个人试验自己的“春梦”!
  
  找谁呢?
  
  他咂巴下嘴,先是看了眼邢夫人——这邢氏若是不好看,他其实也不能同意娶,但再好看也架不住日子久了腻歪,何况邢氏无一丝气质,大老爷对她不能燃起激情。
  
  ——翠云,贾赦瞥了眼忙前忙后的通房丫鬟,这丫头还算机灵大胆,但这第一次新尝试,大老爷有点儿不想找她,身份太低。
  
  ——要不,找个姨娘?
  
  贾赦琢磨了琢磨自己房中的几个姨娘,觉得每个不是太保守,就是太无趣,要不就是颜色枯萎了。
  
  老爷的后花园里的美人还是太少了啊。
  
  咋就没后世大海报中的那种暴露狂野型的美女呢,大老爷叹气。
  
  ……
  
  要不,还是找邢氏罢。
  
  贾赦想了想,邢氏是嫡妻,平时在姨娘和丫鬟面前,也总是端着架子,虽然是小户人家出来的,但到底祖上是做过大官的,比不上二弟妹会端着装着,但比起房里的姨娘和丫鬟可是“正经”多了。
  
  正经的人做出不正经的事情,岂不是更有趣味。大老爷一时起了恶劣的逆反心思,想到就做,是大老爷的性格本色。
  
  他才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呢,何况这事他房里的事情。
  
  咳嗽了一声,贾赦这天晚上打算淋浴一下,不等大家都休沐的日子去洗澡了。
  
  他唤邢氏过来侍候。
  
  邢夫人纳闷,平时大老爷要沐浴的时候,自然有美艳的丫鬟侍候,就说那翠云吧,早就破了身,那秋桐也是跃跃欲试,不过大老爷暂时还没看上秋桐。
  
  所以,老爷今天怎么就想自己过去侍候了呢?挺奇怪的啊……
  
  邢夫人稍微有些扭捏,但她和贾赦是老夫老妻了,新婚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甜蜜的时候,那时老爷半躺在浴桶里,邢夫人还给老爷擦过背呢。
  
  贾赦领着邢夫人去了他们屋内的专属淋浴室里。
  
  邢夫人是第一次进来,这里原来是一间放杂物的耳房,被老爷选作了她房里的“淋浴间”,这名字也怪怪的,摆设也怪怪的,不过倒是油光锃亮的。
  
  望了望光滑的瓷砖墙壁,脚下又小心翼翼的踩着它,也是光亮照人的,不过好像比墙上的糙了些,像是粗瓷的。
  
  “别担心,那防滑。”大老爷忍着没给她普及下关于这种日常生活常识,让邢夫人脱光进来。
  
  “老……老爷……”邢夫人听了以为自己耳朵被人砍掉了,被震得生疼生疼的。可她又确确实实的听见了。邢夫人不可置信。
  
  “脱光!这有什么可为难的?”贾赦哼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一下这邢氏。“你身上哪里我没看过摸过……”
  
  “腾”的一下,邢夫人脸红了。
  
  老爷虽然平日里也不着调过,但好像从未这样大胆过啊。
  
  邢夫人磕巴了下,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屋内的窗户纸透进来阳光,灰尘颗粒还悬浮在空中,邢夫人找到推拒理由:“老爷,这大白天的……白日宣淫不好!”她直摇头。
  
  “……切!”贾赦三下五除二的扒光自己,开了淋浴喷头,这夏日的热水只需要在房顶晒晒便成了,还省下了材火钱,冬日里自然是小厮婆子们烧火加水进水箱。
  
  贾赦觉得挺方便的,站着就能洗澡,他看邢氏还拖拖拉拉,脸红的像猴屁股似的,不由调笑道:“还白日宣淫?这话可不像你说的,竟是老二的口吻。”
  
  邢夫人臊得脸红,不想听老爷的胡言乱语,她甚至觉得老爷这是看轻自己,这种腤臜的事情,老爷叫通房丫鬟来便是了。她绝对不会嫉妒!绝对不会!
  
  邢夫人心里发誓,赶忙讨好道:“老爷,我去叫翠云过来侍候你……”说罢,她转身就要撤退。
  
  见状,贾赦大步流星的走过来两步,一把把邢夫人拎到正放着谁的淋浴喷头下,温热的水瞬时打湿了邢夫人的衣服。
  
  夏日里衣裳凉薄,这一沾水,邢夫人就曲线毕露了。
  
  邢夫人欲哭无泪。
  
  贾赦见状有趣,除了新婚那几夜,他还从未见过邢氏这么羞窘的模样,顿时他心头起了火气。
  
  “这下你可出不去了。”他得意洋洋的笑道,手上还不老实,邢夫人只好从了。
  
  ……
  
  事后,丫鬟进来送衣服,收拾地上的水渍,邢夫人羞愤得简直无地自容,贾赦倒是很是习惯。
  
  这些侍候他和邢夫人房内事情的丫鬟们,哪个他没摸过或近过身子,他大大方方的牵着邢氏回房。
  
  邢夫人虽然觉得老爷太过分了,但今日里老爷对自己也格外体贴,竟是多年没有过的,一时看着躺在旁边很快睡香甜的老爷,她有些呆愣了。
  
  一个时辰后,邢夫人还是没睡着,反而是睡得很熟的贾赦忽然皱起眉头,还翻来覆去的……
  
  “老爷,你醒醒……老爷?”邢夫人唤了唤,这情形竟是做了噩梦。
  
  贾赦此时的表情十分痛苦,脸上的肌肉一会儿横着动,一会儿竖着动弹,唬得邢夫人赶忙动手推醒他。
  
  “老爷,你这是发噩梦了?”贾赦醒来,就见邢夫人睡前的羞恼之色早就换成了一脸担忧。
  
  到底是他嫡妻,一家人。贾赦叹了气,摇头说道:“没什么,就是脑袋疼。先睡吧。”说罢他拉着邢夫人躺下。
  
  ……
  
  清晨,贾赦夫妻醒来,丫鬟侍候完洗漱,又吃了早点,贾赦没事做,昨日和邢夫人过得也和美,一时也就没着急离开她房里。
  
  邢夫人显然也回想起那羞人的事情,她都这么大岁数了,实在是脸面上挂不住,老爷还不赶紧离开,只好唤了丫头把自己平时绣东西的小簸箕拿过来。
  
  取出绷子,她开始绣花。
  
  贾赦喝着茶,一如往常摸了摸上茶的丫鬟雪白的皓腕,调戏了一番后,他看了看邢夫人还在绣花。
  
  也不知有何缘由,贾赦突然兴起了看看邢夫人绣什么的心思。
  
  他站起身走到邢氏跟前。
  
  看了半晌,贾赦突然道:“错了!错了!”
  
  邢夫人一愣,针尖忽然扎手了,一滴血珠滚到布面上。
  
  “哎呀!……可惜了。”邢夫人心痛,这块布她绣了可有一个月了。
  
  可她又不能怪老爷突然出声,只是心里难免有些责怪,反而是贾赦蹙起眉头,瓮声道:“笨死了!蠢妇!下针下错了,现在还扎了手。我看你不是绣花的料,还是做你的太太去罢。”
  
  贾赦一直脾气大,邢夫人自己娘家不得力,又多年没生育,她自然在贾赦面前底气不足,虽然心里生气,但还是面上喏喏,只不过贾赦也不是傻子,看出来这嫡妻还责怪他“捣乱”。
  
  贾赦一撇嘴,不屑道:“不过是个有瑕疵的绣品,老爷我都能绣的比你好。”
  
  “……呵呵!”邢夫人闻言气得笑了,“老爷真是的,妾身就是绣艺再差,还能比不得老爷?什么时候老爷也会绣花啦?”
  
  老爷就是爱气自己,邢夫人咬了咬牙,继续忍着,反正她平日里也忍惯了,像昨日里的“荒唐”老爷她还不习惯呢。
  
  贾赦坐到邢夫人边上的塌上,拿起邢夫人跟前的绣花绷子,看了眼,然后说道:“谁说老爷我不会绣花的?”
  
  “……”这回不止是邢氏,连屋内的丫鬟翠云和秋桐也笑了,实在是忍不住,只好捂着嘴怕大老爷和大太太发现。
  
  邢夫人看着贾赦还拿着那绷子,叹口气无奈道:“这块布得扔了,倒是可惜了,是老太太赏的‘富贵长春’的宫缎,竟是稀罕的很。”
  
  贾赦闻言也没吭声,只低着头看那花绷子,甚至还捏起扎了邢夫人的那根沾了血丝的绣花针。
  
  邢夫人抬头,这才看见。
  
  她眨了眨眼睛,老爷这是要干嘛呀?
  
  ——却只见,贾赦抄起绣花针,从邢夫人的小簸箕里,捻起一根艳红色的细线,竟然飞针走线起来!
  
  ……邢夫人不止不能言语了,甚至都不能合拢上嘴了。
  
  屋内两个丫鬟也微微惊呼起来,大老爷还、还真会绣花?!
  
  小半个时辰,邢夫人绣了一个月没绣完的牡丹花,被贾赦三下五除二的绣妥了,还完美的遮掩了先前污染的血渍,配合着彩线的颜色,竟然那处十分鲜艳惹眼。
  
  邢夫人此时终于反应过来,她虽然战战兢兢,但还是赶忙从贾赦手里抢走针线,却不小心划破了老爷的手指。
  
  “老爷,您没事吧?这、这都怪我!”邢夫人太慌张了,她还从未经历过之前的这等“大事”,就是从前老太太训斥她的时候,她也没这样慌张过啊。
  
  她赶忙拿出手帕要按着老爷出血的手指,可贾赦挥挥手,用嘴巴一裹,手指便不出血了。
  
  他也没责怪邢氏,只是眼神奇怪的看着她。
  
  刚刚,好像,被绣花针扎的时候,他反而不觉得疼——贾赦甚至觉得自己有点亢奋,浑身禁不住微微颤抖,而昨天累趴下的“某处”好像又精神起来了!

情蕭 发表于 2015-1-14 16:39

第七章         老爷我光明坦荡荡……
  
  贾赦的一番作为,让大房用上了新奇的卫浴设施,这让荣国府其他的人心里像是猫爪在挠似的,痒痒得很。
  
  贾母听了鸳鸯说起这事,问道:“果然如此好用?”
  
  鸳鸯点头,她去琏二奶奶那里去看了,琏二奶奶还笑着让自己亲身体验一次那冲水马桶,竟然十分的新奇也好用,就是臀下冰凉的。
  
  鸳鸯心巧,作为回报,她找出一团细绒线,用钩针钩了一个圆形套送给了王熙凤,让平儿动手套在那“冲水马桶”的座位上。
  
  贾母其实心里也很好奇,活到她这么大岁数,什么世面没见过,听见有趣的事情,她就惦记着了。
  
  吃完晌午饭,贾母就张罗着去老大那里去瞧瞧。
  
  倒不是去大老爷自己的书房和卧室,内眷自然去内眷待的地方,贾母让鸳鸯扶着自己,本来鸳鸯要叫轿子的,贾母摆摆手说不用。
  
  她消化消化食儿,就慢慢的带着四个大丫头,后面还跟着四个婆子,各自手里拿着些东西,以防老太太走得慢了,坐到花园的石凳上凉着,或饿着渴了。
  
  宝玉也蹦蹦跳跳的要跟着贾母走,本来他听说是去大房,撅着嘴巴不想去,但贾母说不去大老爷那儿,是去大太太和凤姐那里,宝玉愿意就跟着了。
  
  “鸳鸯姐姐,你说凤姐那里的东西果然有趣?”宝玉是十分好奇的。
  
  他又让鸳鸯讲了一遍,贾母在旁边看着宝玉活泼,加上今天外面天气还算凉爽,花园里郁郁葱葱,花团锦簇,十分隽美,心情也就十分的好了。
  
  不大会儿,她们到了大房,守门的婆子要去通报,贾母摆摆手,“大中午的别吵了她们睡觉,我就是过来看看那些新鲜的物什。”
  
  邢夫人和王熙凤两人的屋子,贾母本来想去凤丫头那里,她一向不怎么得意老大家的那个不会说话做事的,但此时她走得腿累了,鸳鸯体贴,不由建议贾母去大太太那里先休息下也不妨。
  
  贾母点点头,这也是为什么四大丫头里,鸳鸯最得她的心。
  
  婆子们开道,宝玉和鸳鸯扶着老太太去大太太的院子里。
  
  奇怪的是,大太太的院子里,此时连个小丫鬟都没有,就守门的两个婆子在嗑瓜子。
  
  她们此时见了贾母一行人,慌里慌张的站起身请安,贾母上下打量了下她们,觉得稍微有些奇怪,但也没太在意。
  
  “老太太——”两个婆子见老太太要进院子,不由想开口阻拦,贾母这才皱起眉头,“怎么?大太太干什么呢?没午睡?”
  
  ……婆子们吭哧了半天,脸色都憋红了,就是没敢回答。
  
  贾母此时奇了怪了!
  
  “鸳鸯,你去瞧瞧!”
  
  鸳鸯答应一声,就要进院子,可贾母又反悔了,说道:“你和我一起进去,咱们一起瞧瞧大太太做什么呢。”
  
  贾母就是再瞧不起看不上邢氏,也从没在脑中想象过邢氏会“不守妇道”,可如今这两个婆子言行可疑,由不得贾母多想,尤其东府那边……她虽然人老了,可耳朵没聋呢……
  
  只要一想到自己家里可能会发生类似东府的腤臜事情,贾母就忍不住哆嗦起来了。
  
  旁边的宝玉还不知事,所幸贾母还没完全丧失理智,让琥珀带着宝玉回去,宝玉眨了眨眼睛,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老祖宗如此面色,好在琥珀也十分醒事,给宝玉使了一个眼色,宝玉这才没多问。
  
  贾母阴沉的脸色让众人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鸳鸯最是灵慧,心里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她是最害怕,大太太真的会有事情做的……不妥当……的地方……
  
  ……
  
  两个守门的婆子此时已经被贾母带来的人,堵着嘴架到一旁去了,贾母带着鸳鸯等人靠近邢夫人的卧室。
  
  卧室的门扉紧闭,对着院子这面的窗户也诡异的关紧。要知道现在可是夏日的晌午,虽然今日天气不算炎热,但这么关着窗户,是人就会觉得事情不对头啊。
  
  贾母呼吸乱了几分,鸳鸯脸色忧惧,其他跟着进来的两个婆子和几个丫鬟俱是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老爷!”
  
  贾母听了有点反应过来,这是叫大儿子呢,她略微尴尬,看来自己误会了,她倒是想立刻非礼勿听,走人,但接下来的动静——
  
  “嗯?”
  
  是低沉沙哑的男声……
  
  竟是十分不像赦儿的语调和声音。
  
  贾母呼吸一窒。
  
  “嘤……大公子!”紧接着邢氏的动静,但此时她明显是妥协了什么喊道。
  
  贾母身子颤抖,赦儿可不是什么“大公子”!
  
  可接下来里面的话,隐隐绰绰听不清。
  
  有一扇的窗扉没关紧,在贾母示意下,一个婆子用手指轻轻拨弄开了一条缝隙后,屋内瞬时传出来一声声响声——
  
  “求您了!您别这样——别让我做这个——呜呜——呜呜——”
  
  确确确实实是邢氏的声音!和做那事的……
  
  这、这是……淫|声|浪|语啊!
  
  ——贱妇!
  
  ——该沉塘的贱人!
  
  贾母眼珠子恨不得瞪出来了,牙齿上牙磕着下牙,脚步也站不稳了,鸳鸯也惊得差点儿忘记扶了。
  
  “老太太……”鸳鸯就要说话,贾母瞪了她一眼,这一眼中的厉色是鸳鸯服侍贾母以来从所未见过的。
  
  良久,贾母长出了一口气,平稳了气息,但浑身还是没动弹,大家更是不敢动。那两个跟进来的婆子恨不得刚刚“架人堵嘴”的是自己,她们干嘛要跟老太太靠近大太太的卧室啊。
  
  两人眼神惊惧,互相对视了一眼,默默低头,只是耳朵还是竖起的,耳朵根儿泛着红色……这大太太也太不知羞了,就是偷野汉子,也不能……这样……叫唤啊!
  
  ……不知道,这屋里的男人是谁?
  
  她们心里起了嘀咕,也“敬佩”起大太太的色胆包天!
  
  又听了一会儿子,只有邢氏的“不要”、“求你”、“别让我这个”……和“呜呜”的哭啼声,再就是偶尔窜入耳中的男人的“哎呦”、“痛死我了”、“别停”、“爽”……
  
  不堪入耳!不堪入耳!
  
  一对奸夫淫|妇!
  
  贾母沉声,对着两个婆子说道:“给我推开门!我倒是要看看——要看看——”贾母气得说不出下面的话来。
  
  两个婆子得令,心里想着大太太死定了!也就不客气的伸脚踹飞了房门——
  
  咣当一声,邢夫人的起居屋门被打开,容不得里面的人反应过来,贾母竟不像七老八十的,飞速的走进去,婆子们赶忙撩开内室的隔断垂下来的帐幔……
  
  ——然后,她们惊呆了!
  
  贾母上前两步,手臂有劲,拨弄开两个婆子,往里面一看,也不禁怔住了。
  
  原来这“野汉子”竟是大老爷,不是别的男人。
  
  可大老爷此时光裸着身子,贾母甚至还能看见他在邢氏身下的光溜溜的屁股,白日宣淫,虽说过分了些,不讲究礼数,但夫妻总是合法的,谁也不能说得太多,可让贾母不可理解的是,邢氏竟然衣着完好。
  
  ——那她刚刚鬼叫些什么?!
  
  还喊什么“大公子”?
  
  ……
  
  贾母觉得脑袋有点晕,眼睛也转着圈,她竟看不懂这对夫妻了。
  
  “老大,你们这是干什么呢?”贾母问。
  
  这问话让贾赦和邢夫人俱都反应过来,贾赦是恼羞成怒,邢夫人则略微恐慌,藏了藏手中的绣花针。
  
  那针尖上海泛着小小的一滴血珠子呢。
  
  她背过手,想藏好手中的“作案工具”,顺道儿还把针尖儿往衣服上蹭了蹭。
  
  之前邢氏一直是骑在贾赦的后腰臀的部位,此时想从贾赦身上下来,却太急,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在地,还是贾赦手疾眼快扶着她站好,只不过贾赦的身子自然就暴露了,那根绣花针也飞了出去……
  
  锃亮锃亮的,躺在屋地上。
  
  好在贾赦赤、裸、裸的身躯吸引了大部分的目光,几个婆子赶忙遮眼,背过头去——
  
  贾母眼睛都快闪瞎了,脸上都替贾赦臊得慌。
  
  “老太太,大晌午的,你来这里干嘛?”贾赦脸没红,心没跳,哗啦一下,就披上了一件衣袍。
  
  总算是有衣服蔽体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贾赦略微懊恼,虽然刚刚的大部分“瘾头”都被扎没了,爽得很,但他还是略感不足。
  
  大老爷从来不知道此世间还有这种令人“身心舒畅”的行房方法,他不由地咽了口唾沫回味着。
  
  这样感觉——真是——不要太棒了!
  
  下回,他是不是应该试试鞭子?
  
  贾赦摸了摸下巴胡思乱想,可贾母怒喝了他一声:“你问我来这里干嘛,你青天白日的——就做这种——不知羞……”
  
  “老太太,儿子怎么的了?不就是想和邢氏生个嫡子吗?至于您这样说我嘛。”贾赦胡吣着,心里想着赶紧打发走贾母,这也不是回事儿啊。
  
  谁承想会自己和邢氏做点儿隐秘的事情,老太太就来了呢,还带着这么多“不堪入目”的婆子呢,不过贾赦居然发现那俊丫鬟鸳鸯也站在门口,此刻正默默地低着头,只是脖根儿皮肤颜色有些发红。
  
  邢夫人此时觉得羞煞死人了。
  
  她一直背对着贾母,藏在最里面不肯面对贾母。
  
  贾赦觉得自己就是再不怎么待见邢氏,此时身为大老爷们的自己,也不能让贾母继续待在这里了。
  
  贾母也不想多待,看到这种事情,惹人晦气,虽然邢氏衣着完整,但她和老大明显是用“别的法子”做不知羞的事情……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邢夫人,更冷冷地瞥了一眼贾赦,带着一帮神不思蜀的人回了她的院子。
  
  此时贾赦瞧了瞧大敞开的房门,倒没去关上,反而俯身捡起了被邢氏弄飞的锃亮的绣花针。
  
  “留着下次用。”贾赦把针插在邢夫人的小簸箕里的花绷子上,物尽其用的绣花针还乱晃悠了几下。
  
  “……”贾母走后邢夫人就无声的流泪,此时趴伏在床榻上,“嘤嘤嘤”的哭泣起来。
  
  “哭个什么劲儿?”贾赦觉得浑身肌肉还蛮放松的,难得耐心问了句,算是哄着她了。
  
  “老爷——”邢夫人抬头,眼睛红红的。“老爷,你为何要逼着妾身做那个事——”居然让自己拿着绣花针扎他!还让自己叫他“大公子”!
  
  而且——邢夫人手揪着床榻上的绣被,揪来揪去,显然心中很纠结,老爷居然还让她扎他的胸和臀……想都不敢想,邢夫人不想再回忆那“精彩”的画面了……
  
  贾赦被邢氏的问题一问,倒是愣了下,想了想,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说的是,我为什么要让你拿针‘扎’我啊……”
  
  还有什么公子什么的称呼,这明显不是自己的品味啊。
  
  突然间,贾赦又觉得自己喜欢被针扎也挺奇怪的,但刚刚也确实是自己命令邢氏扎自己的,嗯,好像记忆中的感觉还挺不错的。
  
  心里啧啧对自己称奇,但老爷我喜欢什么就做什么,也没啥啊。
  
  嘿笑了声,贾赦眯着眼睛,拢了拢还透露着“春光”的外袍,算是回答了邢氏说道:“没为什么,老爷我愿意。”
  
  邢夫人有气无力的看了一眼贾赦,觉得自己得“病一病”了,近日里她是没脸见贾母诸人了。

情蕭 发表于 2015-1-14 16:39

第八章         老爷我能著书立传……
  
  贾母“捉奸在床”的事件之后,邢夫人一直病着,大老爷也不怎么来贾母这里请安了,说是要一心向学,著书立传,遂要闭门读书了。
  
  听了这借口,贾母眉毛动了一下,底下的媳妇万年的木头人王氏,原本低着的头此时不由抬起来,她观察了下贾母的表情,想了想对头邢氏近日称病不出罢了,怎么大老爷那边的借口——“一心向学”、“著书立传”、“闭门读书”……
  
  这三个词若是安在她家老爷身上,王夫人确信自己听见一点儿不会惊讶,怎么大老爷……她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儿,看向了身为大老爷的儿媳妇凤丫头那里。
  
  贾母城府更深沉一些,她自是知道自己生的这个大儿子的荒唐,所作所为常常出乎常人意料,却不是好的方向,深觉得自己是上辈子造孽太多,才生了这个不省心的,她问那传话的丫鬟。
  
  “你家老爷说了,要著述什么书吗?”这话音可有种冷冷的味道。
  
  丫鬟本能的一哆嗦,她就是个传话的啊,忙摇头说不知。
  
  “去问问大老爷,什么重要的书籍,来给他老娘请安都不能了?”贾母倒不是想看见这个儿子,而是前几天的事情一直让她耿耿于怀,可这大儿子和大儿媳倒是好,一个称病不说,一个干脆“瞎编”个理由。
  
  屁!著书?!
  
  呵呵,老大能著书?
  
  贾家的祖坟上真是冒青烟了!
  
  ……
  
  宝玉原本一直在贾母屋内晃悠,他对贾赦之前骗自己的事情,心里一直很介意,此时难免撇嘴道:“大老爷一定又撒谎了。”声音虽小,但屋内的人都听见了。
  
  贾母听了也只是一叹,老大这样,连亲侄儿都鄙视他。
  
  本来心里想着宝玉说话稍微欠妥,可坐在下端的王夫人见贾母并没有责怪宝玉,嘴角不由微微勾起,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倒是王熙凤精怪,她略微感到不舒服,张嘴岔开话题,和三春等人谈起衣饰妆扮的话题。
  
  可片刻后,那丫鬟居然回来了,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大老爷说了,说要著一本畅销大夏朝的武侠传记。”
  
  闻言,贾母哑然失笑。
  
  “还以为你大伯父出息了。唉。”贾母摸了摸宝玉的头,宝玉其实心里对这个“武侠传记”很是感兴趣,虽然他对大老爷有意见,但不妨碍他爱看杂书怪志的兴趣,忍了忍,他从贾母的怀抱中探出身子,问那丫鬟:“你可知大老爷要写什么样的……书名叫什么?”
  
  丫鬟眨了下眼睛,虽然她不十分清楚,但宝玉是荣国府最得意的主子,她有心讨好他,迟疑地道:“这个奴婢倒不是十分清楚,不过倒是听了老爷身边小厮的一言片语……说是叫什么‘路小鸟求生记’。”
  
  说完,这丫鬟可能觉得这名字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儿,忙描补道:“这只是奴婢听来的,可作不得准的。”
  
  ……虽然这样说,但宝玉可没管这个,嘴里喃喃自语:“这一定是一个小人物挣扎着在江湖求生,最终他变成一名赫赫有名的大侠客的故事……”
  
  “……”贾母无奈,拍了下宝玉的手背,“你家大老爷胡说的,你还当真了?”
  
  宝玉沉浸在自己幻想的故事中,不过这个“路小鸟”的名字,也太——俗了!
  
  他叹息地摇了摇头,大老爷水平有限,恐怕再好的故事也会写的味同嚼蜡,唉。可惜了。
  
  ……
  
  “老爷,这路小鸟一定会功成名就是吧?”小厮铜钱给贾赦边研磨边好奇的问道。
  
  此时贾赦挥毫而书,写的速度极快,不消片刻功夫,已经写了十页纸了。
  
  揉了揉手腕,大老爷休息了一下,“落叶,给老爷我上杯茶。”
  
  扇子闻听老爷叫了自己另一个“文雅”的名号,忙一哆嗦,极其小心的倒茶。
  
  茶水是温的,贾赦直接呷了大半杯茶,这才回答了“梧桐”的问话:“哼,这路小鸟这个坏蛋哪里会功成名就?!”
  
  挥了挥手臂,贾赦站起身铿锵道:“这本书里扬名立万、站在人世间顶端的人生赢家,就是那现在还出场不多的九公子——”
  
  啊?不是那开篇就出场的,为人还颇狭义又风流的人物路小鸟?
  
  铜钱和扇子互相看了一眼,他们搞错主角了?!
  
  摆弄了一摞稿子,贾赦恩准两个小厮慢慢看……
  
  半晌,铜钱看到一处惊愕道:“这叫阿九的公子好生‘厉害’!”
  
  “是吧?”贾赦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扇子也看完了,只是听完铜钱的“马屁”,心里很是不认同。
  
  眼瞎了吗铜钱?!
  
  这阿九公子纯粹是个“魔头”,这人的行为以他扇子识得一千字的学问来说,都找不出个合适的词语来描述他了。
  
  铜钱是震惊。
  
  老爷就是不同凡响,别人写传记都写的主角高大全,老爷写呢,不写则已,一写惊人呐!
  
  瞧瞧这阿九公子,所学所会所行,这是一般人能有的吗?这老爷口中的主角阿九公子,不仅是个刺绣好手,武功练到极致,身份也高贵,相貌还不俗,最重要的是在床第之间还有“异于常人”、“让人看着脸红心跳”、“身体都不得劲儿”的爱好……这就像老爷之前所说的罢,集齐所有的“热元素”而铸就的一代奇书!
  
  铜钱觉得这书能红,书里的主人翁阿九公子,也一定能响彻他们大夏朝。
  
  也就小半个月的功夫,大老爷著书完毕,还特意拿出自己的私房银子,找了印书的作坊发行出去。
  
  不管扇子和铜钱如何认为这阿九公子是如何的“别致”,但从内心感叹,老爷这书的情节写的是极为好的,字里行间文采斐然,若不是他们亲眼所见,他们是不会相信的这是大老爷写的。
  
  老爷要是能有这文采,怎么原来连个秀才都不去考呢。
  
  可现在,这本书就是老爷亲笔所著的,书里面需要作诗作词的地方,都是老爷原创的,原创地点就在荣国府的花园和老爷的书房中,有时候老爷还对月伤悲,来个灵感还会喝口酒,连夜创作,他们两人就轮番值夜侍候着。
  
  “这是老爷写的书,你看着消遣罢。”贾赦这日回来扔给了邢夫人一本线装书。
  
  邢夫人很是欢喜,老爷写书她是知道的,但她真没想到老爷还真把写的书给刊印了。
  
  她连夜读完,第二天脸色不太好看。
  
  贾赦心里得意洋洋,老爷他梦中所得,这《路小鸟求生记》里所有的故事,他下笔如有神,仿佛所有的事件他都像看到似的,写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阻滞,甚至主角那个叫阿九的公子,所思所想他都能深深的理解和认同,甚至感同身受……
  
  这创作一本书,也太容易了!
  
  贾赦觉得自己才华无双,这书他觉得肯定能超越前朝的《窦娥冤》、《西厢记》等书,若是能得到士林中人好评,说不得还得媲美《西游记》,能流传几百年、上千年呢。
  
  邢夫人晚上见到贾赦,在老爷面前一向软弱的她,此时也不由发了大脾气:“老爷,你怎么能——怎么能——”
  
  “怎么啦?”贾赦奇怪。
  
  “嘤嘤嘤……你怎么能写那日我们做的事情……怎么能给写到书里去了?嘤嘤嘤……”邢夫人是真哭,羞愤死人了!
  
  书里的阿九公子又能刺绣,又喜爱被针扎,还加了皮鞭抽——邢夫人一哆嗦,抬眼盯着贾赦看。
  
  “老爷,我可不会耍皮鞭!”她赶紧声明。
  
  她就是一头撞死也不会再从了老爷的……
  
  贾赦扬了扬眉,“老爷我今天要温书,耍皮鞭干嘛?”他是个文化人,是要成为大夏朝的大儒的,不知道考上进士能不能直接进入翰林院,听说那里有好多珍本。
  
  邢夫人闻言长吁了一口气,不是就好。
  
  夜里,等贾赦睡着,邢夫人做梦醒来,想了想她居然想通了。她拿出压在枕头下的书,又坐到灯下翻了翻,心里想着老爷看来是早就有著书的想法了,遂这才把书里的主角的性情揣摩到自己身上——她就说老爷怎么突然间还会刺绣了,还让自己拿绣花针那样……这样的……
  
  自己这是给老爷做了牺牲,所以老爷才顺利写成了这本书。
  
  想明白了的邢夫人面容安详,觉得自己可以“内心无愧”的早晨去给贾母请安了。
  
  ……
  
  一切如贾赦所料,没过一个月,大街小巷就开始流行一个话题了——
  
  “就是你看过那本书了吗?”
  
  “什么书?哦,你说的是那本《路小鸟求生记》哦,我最喜欢那个路小鸟了。”
  
  “什么?你怎么能喜欢他?还是阿九公子厉害,路小鸟最后还不是被九公子干掉了!”
  
  “可这九公子也太——太……他的爱好也太不可思议了!”一个人反驳。
  
  “什么不可思议?我告诉你,看完之后,我就和我家那位试了试——”那人神秘兮兮的说。
  
  “然后呢?”好奇又敬佩,这位仁兄可真有尝试精神,那可又是针又是皮鞭的。
  
  “然后自然是我被我家婆娘给了一巴掌。”遗憾的口气。
  
  ……贾赦是不咋关心这个事情的,他写书就是想写就写了,挣钱了当然是好事,不挣也无所谓,他可是荣国府的大老爷,还缺那点儿润笔费嘛。
  
  最近,他打算考科举。
  
  他大老爷文采斐然,不去证明自己,声明响彻大夏朝,都是浪费生命。
  
  缘由,铜钱告诉了扇子。“老爷这是被伤自尊心了。”
  
  扇子疑问。
  
  铜钱解释:“前一阵子,老爷不是诗兴大发,一连做了好几首诗么,可在家无人交流,老爷就想着参加个文会、诗会,可到了外面——那些人忒瞧不起人了,帖子都不给老爷一个。”
  
  说到这里,铜钱低声,怕被别人听见,小声道:“最让老爷气愤的是,那些文人士子,包括那诗会的主人——北静王,居然给了宝二爷请柬了。”
  
  “所以,老爷这才来贡院这里?”
  
  铜钱点头,表情沉重。
  
  前面不远处站着的就是自己老爷。贾赦此时瞻仰着这天下士子文人心中最敬仰的贡院,他心中感概万千,古代就是一点不好,不是正经科举上来的读书人,就是被其他当官的瞧不起。
  
  “贾将军,您到这里干嘛呢这是?”一位瞧不起贾家的对头手里拿着一本书过来了,此乃世代出翰林学士的刘家人刘甲。“难道您家里的那位含玉而生的公子要科举了?”荣国府听说也就是那个叫宝玉的有点儿灵气。
  
  “他——”贾赦闻言摇了摇头,“刘甲贤弟,你怎么会认为是他呢。要科举的人是我。”
  
  “……”刘甲年岁和贾赦差不多,不过他早年间就中了进士,现已是翰林院的学士了。“贾兄,呵呵……你莫不是在开玩笑罢。”
  
  贾赦哼然一声:“瞧不起我是罢。”瞄到对方手里的书,他不禁眼睛一亮,傲然讽刺道:“既然瞧不起我,看我著的书干嘛?”
  
  刘甲闻言一怔,他没反应过来。
  
  随着贾赦的眼神,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路小鸟求生记》,恍然贾赦说的是什么意思了。“这、这书是你写的?”
  
  贾赦矜持地颔首。
  
  铜钱和扇子在后面也与有荣焉的跟着点头。
  
  “你就是此书的书者‘赤文蛇’”
  
  贾赦再次颔首。
  
  贾赦——赦——赤文蛇?刘甲呆怔了片刻,看来书的作者还真有可能是贾赦这个不学无术的老纨绔……他就说怎么回事呢,怪不得这书虽然好看,可怎么看怎么有点儿别扭。
  
  按照他的想法,这行侠仗义的路小鸟才应该是主角,那个什么九公子那么的……不君子,岂能最后还统一武林,“合法继承”皇位,成就一番霸业了?!

情蕭 发表于 2015-1-14 16:40

第九章         老爷我手段狠辣辣……
  
  贾赦要去考秀才,等都报了名字,因为要互相结保,事有泄露,贾政知道,自然说给了贾母听。
  
  贾母头疼了一晚上,第二天还是不得不唤了老大来谈谈人生:“赦儿,听说你要考秀才?”
  
  “嗯,老太太您放心,秀才算什么?儿子不给您考个状元回来都不姓贾,最次也会像您姑爷一样是个探花。”贾赦信心满满,但脸上自负桀骜的气息越发张扬。
  
  状元?探花?呸!居然还敢夸海口,和林如海比?!贾母胸口顿时起伏了几下,然后硬生生的压下去,“老大,你——”对他,她真的快说不出话来了。
  
  大言不惭!脑袋也许被人捶了!
  
  唉——
  
  贾母都要绝望了。
  
  “老太太,儿子去温书了。”贾赦虽然自负以自己的文采考试没太大问题,但八股文什么的,还是要熟悉熟悉,阅卷官的喜好也要针对性的做一做文章。
  
  等贾赦不在场,贾母对贾政说道:“政儿,你看着点儿你大哥罢。别让他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例如舞弊什么的。贾母是不怎么相信老大有门路,但架不住万一啊,荣国府可不能搅进科场弊案里,在皇上那里失了名声。
  
  贾政忙不迭的点头,大哥从小连个童生都没考过去,别提状元了,秀才指定过不去,不过贾政还是觉得自己得听母亲的,看着点儿贾赦,上次的诗词不就是大哥“朗诵”别人的么,买来贫苦人家的才子的诗词文章当做自己的,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大学士刘甲那日回家之后,手里翻着“赤文蛇”写的传纪,怎么看怎么不是滋味,尤其是书里描写九公子文采风流的诗词,简直个个都是一绝,刘甲皓首穷经,自小不说过目不忘,也是看书几遍便能记牢的,《路小鸟求生记》里的诗词他从未见过,所以他始终认为里面的诗词是亦作者本人所作,着实厉害的很,心里十分景仰。
  
  可现在,刘甲不太肯定了。
  
  这贾赦就算能写出这等好故事,可里面的诗词是他能做出来的吗?
  
  摇了摇头,刘甲叫来了儿子。刘甲的儿子叫刘方,也早就中了举人,就等着明年的会试了。
  
  刘甲和他说了几句,刘方也颇为惊奇:“父亲,那贾赦真要举业了?”
  
  刘甲点头,“他亲口说的。这人虽然纨绔,但也不至于对我说假话罢。”
  
  刘方神情怪异了片刻,半晌道:“那岂不是和芝儿同考这届的童生试……”
  
  刘甲一愣,片刻后抚掌大笑:“我倒要看看是我那不到十岁的孙子考得好,还是那四十许的贾赦考得好。”
  
  刘方也笑了笑,眼里的轻蔑之色毫不掩饰,不是他瞧不起贾赦,他的儿子刘芝比自己和父亲天资都高,若不是年岁太小,前年考童生都没问题,若是再等个三四年,一路考上举人更是不用多想。大夏朝的神童多得是,前朝还有十四岁就中了进士的,之后更是一路官路亨通,当了宰相呢。
  
  贾赦的年岁虽然不至于头发花白,但站在一堆大多是十几岁、二十几岁的少年人当中,还是很惹人注目的。
  
  贾琏身为人子,此时必须鞍前马后的侍候着贾赦,人家都是父亲送儿子来应试,他是儿子送父亲。
  
  不是贾琏愿意着这样做,着实是府里的大小主子们都不待见贾赦来考童生试——忒丢脸了!
  
  贾琏瞅了瞅在衙门口外站着的考生,脸色赧红,京畿地区不愧是天子脚下,这考生中还有不少还是“娃娃”呢,比家里宝玉的年岁还要小上几岁呢。
  
  “行了,你老爷我进去了,别太紧张!”贾赦回头笑眯眯地对贾琏说道。
  
  贾琏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他干巴巴道:“老爷祝您马到成功。”
  
  贾赦安慰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别担心,你好生在外面等着,闲得无聊就看看老爷写的书,没多久老爷会第一个出来的。”说罢,他排队到前面,利用荣国府的名号第一个接受检查进了院子。
  
  贾琏和几个小厮就坐在外面的马车上等着,贾琏一直想着贾赦的“文采”,其实那《路小鸟求生记》这书一风靡京城,他就买来看了,实在是几个酒肉朋友“力荐”的。
  
  有刘甲这样看里面故事和诗词的,也有“淫人”看里面的阿九公子的“特殊癖好”的,正所谓智者见智,淫者见淫……
  
  贾赦进了院子,坐在了自己的桌椅前,等待着后续的人坐齐发试卷。
  
  他坐在第一排,前方正是那监考官。
  
  本来一个童生试是小的不能小的事情,轮不到翰林院里的官员来出马,可是架不住刘甲把“赤文蛇”的身份公布,又说这贾赦要考童生试,惹得其他人心里暗笑,甚至有一位特别看不惯京中勋贵世家的赵学士自请监考,就怕有些世家子弟仗着身份得了功名。
  
  赵学士坐在略高处,低头看着底下的考生,自然眼神除了关照地看了一眼朋友家的小儿刘芝,就是重点关注那大龄考生贾赦贾将军了。
  
  这贾赦可是带着爵位来考试,还是这考场上的头一份儿,倒也稀罕,不过赵学士决定一会儿阅卷的时候,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哼,以为童生试就能随随便便考过么。
  
  贾赦此时很稳当的端坐着,赵学士见考生都坐好了,命人发卷子。因为只是童生试,倒不是像考秀才和举人那样严格,都是在一个大殿里考,甚至考试结果当天就能知道,录不录取全靠主考官的主观决定。
  
  试卷发完,小吏在赵大人的示意下,敲了一声锣鼓,考试正式开始。
  
  其他人阅题的阅题,研墨的研墨,甚至那刘芝只看了一眼,沾了沾墨汁,提笔就快速答题起来。
  
  只是,赵学士稍微纳闷,那贾赦居然坐着不动,看神情好像在发怔。
  
  ——咧嘴一笑,赵学士觉得可以回去和好友刘甲说道说道了,这贾赦肯定不会答题,不屑地撇撇嘴,不过这童生试再怎么不会,也合该能写上几题罢。
  
  他慢慢踱步站在贾赦身边,倒是要看看这荣国府的“老”贾将军怎么答卷。
  
  贾赦此时发怔不是为别的,他只是脑袋有点儿发懵,他为何之前非要来考科举啊。
  
  这不是自己的风格啊!
  
  摇了摇头,贾赦习惯性的想摸摸自己的胡须,却发现摸了一个空,最近自己真是太“跳脱”了,老爷胡子一直美|美的,怎么有时就觉得看不顺眼还给剃光了呢。
  
  坐在考场上,贾赦有点儿不自在,但老爷他可是见惯了大世面,大朝会时远远的还见过皇帝呢,虽然皇帝距离自己可能有五六百米远,看得不太清楚,但总之皇帝金灿灿的龙袍还很是威武的。
  
  胡思乱想着,贾赦就是没动笔答卷,连砚台上的墨都没研。
  
  在他身边站着很久的赵学士看了看时辰,假装不适,咳嗽了一声。
  
  贾赦醒神儿,低头看卷纸,发现自己是在考试中啊。
  
  他眉头皱起,答什么题啊,老爷此时应该坐在家里搂着美人,或者带着小厮逛琉璃厂才对呐,起了哪门子的闲心来考试?!
  
  何况,这些题目——瞅着密密麻麻的字,贾赦就觉得心烦。
  
  “贾将军可是不会?”赵学士见这贾将军面有难色,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他就说刘甲兄误会了,那《路小鸟求生记》哪里会是这人写的。这人连童生试都考不过去,还能写出那等文采风流的传纪和诗词吗?
  
  “若是不会,将军自是可以交卷了,何必在这里耗着呢。”赵学士“好心”地建议道。
  
  贾赦闻言,居然像是听不出赵学士的嘲讽似的,很是点头赞同。
  
  老爷他天生的富贵闲人,何苦跟这一帮寒门子弟争呢。
  
  他伸了伸腿解乏,一手拿起那试卷就要交了白卷,可抬眼见那赵学士“含笑”看着他的眼神,他动作滞缓了一下。
  
  那笑容是嘲讽还是善意,他贾赦还是能看明白的,因为他从小见得多了,尤其是在贾母和死去的父亲的脸上,他心头不禁涌上一股怒气,脑袋里嗡嗡乱响,眼睛更是渐渐发红……
  
  ……
  
  贾赦出来后,小厮铜钱最是眼尖,唤了二爷,贾琏忙迎了过去。
  
  “老爷考得还好?”贾琏也只是一问,他心里觉得贾赦可能还真能考过的,毕竟他曾亲耳听过老爷在花园里围绕着那两棵梧桐树“诗兴大发”的,加上那本路小鸟的书写的确实不错,刚刚他更是问了铜钱和扇子,两人信誓旦旦都是老爷一笔一划写的,其中的创作过程更是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这让贾琏心里对贾赦很是改观了一番。
  
  贾赦闻言淡淡瞥了一眼贾琏,贾琏的皮相说起来实在是好,贾赦的目光倒是停留了片刻,但也只是片刻,贾琏此时居然觉得老爷今日实在是气势凛然!
  
  在老爷的目光下,他浑身突然来个透心凉,下意识的哆嗦了两下,竟后退了两步。
  
  一个没文采又没武功的纨绔子弟,贾赦看儿子的目光就像看只蝼蚁,语气轻淡似回答贾琏又似自语:“除了第一,又有谁配!”
  
  说罢,他直接掠过贾琏,坐到轿子里,冷声道:“回府。”
  
  ……
  
  当晚,刘甲已经知道了童生试第一名居然是那贾赦,自己的孙子屈居第二,他正要问问赵贤弟这考试的事情呢。
  
  倒是赵贤弟第二日就病了,一连几日都听说不见好。
  
  刘甲过去探望,问“可瞧了太医”,赵学士吞吞吐吐,竟似有难言之隐。
  
  只是两人实在是至交好友,赵学士这才实话实说:“不瞒你,病因找不到呢。只是行房的时候,股间实在剧痛难忍,竟有针扎之感……”
  
  刘甲闻言不知怎地,竟然想到了《路小鸟求生记》中的九公子,盯着赵学士的目光,顿时诡奇起来。

情蕭 发表于 2015-1-14 16:41

第十章         老爷我醒掌天下权……
  
  贾赦中了童生,贾母和贾政知道后稍微意外,但想着童生试毕竟简单,贾赦又是个四十许的人了,中了也没什么得意的。
  
  荣国府的下人见贾母和贾政都没当回事,大老爷回来后脸色也满不在乎,大家私下里也就只是嘴上说一说大老爷还是有点学识的,但考秀才就不那么容易了,童生试毕竟不是那么严格,只要主考官看见考生是荣国府的袭爵人,哪里能不给面子呢。
  
  贾赦回了自己书房,并没有回他和邢氏的院子,更没有去厢房姨娘们那里,小厮铜钱和扇子一直最得大老爷的欢心,老爷中了童生,自然要好好恭贺一番。
  
  可今日大老爷神色并不是十分喜庆,反而有些高深莫测的感觉。
  
  难道这马匹拍到了马匹腿上?!扇子和铜钱对视一眼,默默地低下头。
  
  老爷真是越来越不好侍候了。
  
  贾赦手指头在叩着桌面,一声一声,让铜钱和扇子的心纠起来,屋内的气氛让他们恨不得出去,大老爷就是考他们学的那十个字的时候,也没让他们感觉这么紧张啊。
  
  铜钱胆子大些,半晌见老爷还不“发作”,不由抬眼偷望了望,老爷的手指还搁在桌子上呢,神情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反正铜钱是觉得大老爷现在是特别的威严。
  
  难道这中了童生,有了功名,人就是气势不一样了?
  
  铜钱心里嘀咕,眼睛又不由落在老爷的手指头上,白皙,修长,反正铜钱之前从没发现原来老爷是和琏二爷一样的俊美。
  
  也许是剃了胡子的原因?今日怎么看怎么老爷就像三十多岁的人,更像琏二爷的兄长呢,可却比二爷更加贵气逼人。
  
  贾赦感觉敏锐,这小厮自以为“悄然”的目光,他都看在眼里。
  
  哼,没规矩的奴才!
  
  贾赦目光锐利,突然出声:“你们说,老爷我是不是应该搬到荣禧堂去?”
  
  铜钱和扇子一哆嗦,闻言他们心里起了惊涛骇浪。
  
  大房和二房的矛盾,他们这些家生子自然之道的一清二楚,老爷是袭爵之人,却只能在花园里打了一个隔断,住在这西边,要知道自古以来东为贵,何况荣禧堂是荣国府的正堂呢,五间大房子,院子气派又大……
  
  “哼。”见两个奴才不敢回话,贾赦冷哼一声,心里想了一遍贾府诸人,恐怕只有唯一的儿子还算可靠些,就连东府那边的贾珍父子别看平时是和贾赦好一些,但关键时候,他们还是听贾母的多一些。
  
  “去唤你家二爷过来。”贾赦眯眼睛发话。
  
  铜钱忙跑去琏二爷和二奶奶的院子,贾琏被急匆匆的铜钱叫来,心里犯了嘀咕。
  
  “老爷。”他见了贾赦请安。
  
  贾赦若有若无的“嗯”了一声,然后就摆弄手里的白玉酒杯,贾琏瞥了一眼,却见贾赦眼睛正盯着他看。
  
  贾琏心里微微一惊,他惊得是老爷目光如炬,看的他莫名心虚,直想跪下认错。
  
  “琏儿,你说这府上的爵位……还能传到你身上吗?”贾赦慢条斯理地说道,可说出话的话却只让人脑袋发懵。
  
  至少贾琏听了心里咯噔一下,他不禁抬眼,“老爷?”这是什么意思?贾赦是袭爵人,等贾赦百年之后,自然还有爵位给自己袭啊。
  
  贾赦瞅着贾琏,玩味地一笑:“别说你听不懂、想不明白——那你和你媳妇去荣禧堂后边住,是怎么回事?难道心里就一点盘算都没有?”
  
  闻言贾琏半垂下眼,他心里其实是有些埋怨的,若不是父亲不争气,外面又没个好名声,他这个做儿子的也用不着去巴结二房。
  
  贾赦看这个儿子神色,心里知道他大概在想些什么。
  
  他唇角微微勾起,“这是埋怨我呢。”
  
  “儿子不敢。”贾琏低头说。
  
  “埋怨也是应该的,老爷我从前犯糊涂,自你母亲死后,自暴自弃,倒是让你二叔一家欺负着了。呵呵……”贾赦笑了两声,可声音却很冷。
  
  他心里此时更是想到往后贾家的下场,大房是作孽了,可二房也没少作,可结局二房却是好上大房不少。
  
  一时贾赦神色变化,一会儿想着用红楼同人文中的诸般“宅斗”手段虐了二房,一会儿心里又很是不屑,公子他就应该建立势力,直接碾压了荣国府,只不过身上承袭了一个小小的将军爵位算甚么……国公府——国公府——别提现在只是将军爵位,就是国公在公子他眼中也算不得什么,哼。
  
  贾赦闭目沉思,终归是决定从外部入手,战胜了心中另一个磨磨叽叽的娘们式的想法——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至于宅斗,哼!小家子气。
  
  此时此刻,贾琏不敢作声,贾赦突如其来的话让屋内气氛沉凝。
  
  闭目养神了片刻,贾赦的手指却时不时敲着桌面,两个小厮听了大老爷和二爷的对话,都恨不得自己不存在,贾琏这是第一次听到贾赦袒露心声,他此刻心里十分触动,不禁睁大眼睛,抬头愕然的看着贾赦。
  
  贾赦睁眼,里面精光四射,很是认真的盯着儿子贾琏,看了片刻,然后又道:“你家老爷我往后自然是走仕途,你呢?打算从文还是从武?”
  
  ……走仕途?贾琏心里念叨一遍,嘴角动弹了一下,醒了醒神儿,合计着老爷这是对科举十拿九稳了?可这才是童生啊,哪到哪了啊。
  
  但父亲的问话,他不敢不答,只好说道:“儿子……儿子……还是从——”他顿了顿,贾琏是真不知道往后干什么啊,他这几年来一直打理荣国府对外的大小事情,至于从前,老爷见自己不是读书的材料,也从没关心过他的前途啊。
  
  贾赦沉默了会儿,觉得今日脑袋格外清明,回忆从前,竟觉得仿佛隔了一层什么似的,简直蠢得无可救药,连儿子也没教好,倒也不全是贾琏的错。
  
  “倒是我的不是,你先下去罢。好好想想……只需记得,往后这荣国府自然是我说的算,你身为这府上的嫡子,自然亦不能是个废物!”
  
  贾赦的声音低沉,但仿佛有种魔魅,说的每一个字都砸到贾琏的心头上。
  
  贾琏呆愣了许久,回到房里都魂不守舍的。
  
  这一好好想想,就是好几个月,贾赦从童生试过了之后,一路更是过关斩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直到中了直隶地区的头名举人,荣国府上下这才赫然起来。
  
  大老爷不是吹牛,而是真的有才学啊——当报喜的来荣国府时,荣府上下都呆愣了,然后是狂喜,荣宁二府可有几十年没这喜讯了。
  
  上一次还是宁国府的敬大老爷,荣国府一次都没有。
  
  哦,你说珠大爷,呵呵……府里知道内情的奴才们都知道,珠大爷的监生是荣国府唯一的恩荫名额,琏二爷到如今身上也只是徒有个捐官的虚名,实则是没有任何功名的。
  
  听了喜讯上门,贾母和贾政心中愕然不提。先前贾赦中秀才的时候,贾母之前就问过贾政,自己也派赖大家的查了查,贾赦可真是没走关系中了的。她当时确实是惊讶,没想到大儿子真用功起来,临老还能中了秀才,只是她心里还是略有疑虑,万一这老大还真是做了门路,以他们荣国府的势力和人脉,若是走歪门邪道,这秀才的功名也不是不能得到,只是抓不到老大舞弊的证据,她也不好去和大儿子辩驳这个。
  
  贾政更是对大哥的“行为”感到忧心忡忡,有心劝劝贾赦,可不是被贾赦赏了一个鄙视的眼神,就是被几句话堵了回来,要么就是贾赦避而不见自己。贾政的脸皮也没那么厚,干脆就当不知道,每日里继续和清客们清谈,倒是几个清客们留心起这荣府的大老爷了。
  
  再三询问看榜的小厮,确定贾赦确实是中了第一名的解元,贾母震惊是震惊,但赶紧让王熙凤备好赏钱。
  
  本来贾母对贾赦很是不满,自从那日撞破了大儿子和邢氏白日里宣淫的事情,贾赦就很少过来请安,更别提中了童生试之后,更是一日都没来过,每日里只说刻苦读书……
  
  老大作惯了,贾母气了几天,想着就算了,虽然贾赦没规矩,但只要不来气自己也算他孝顺了,何况老大好像真的上进了,虽然这迟了些。
  
  可如今贾母真没想到贾赦能考上举人,还是头名,她此时不能不管贾赦了。
  
  “去请大老爷赶紧过来,这边等着他呢。”贾赦中举,还是解元,贾母心里百般滋味,但大体还是高兴的。
  
  荣国府沉落太久了,贾赦的中举有如一股春风,带来一阵阵生气。
  
  “回老太太的话,老爷出门去琉璃厂了。”片刻后,衙门里专门负责报喜信的官差都来了荣国府,可贾赦还没找到。
  
  贾母这个急呀,“赶紧去叫大老爷回来。”然后她回头让儿子贾政招待这报喜信的官差,还特意让人呈上来好茶好水,鸳鸯也去库房拿了一托盘的东西,都是预备等大老爷回府,然后赏赐来府上贺喜的。
  
  小半个时辰,和寻他的小厮错开的贾赦,晃晃悠悠的才回府,抬头就看见门口挂着红色鞭炮,还没等他入门,鞭炮“噼里啪啦”的响起来——烟雾呛起,熏得贾赦晕头撞脑。
  
  “铜钱扇子,咱府上这是有何喜事啊?”贾赦捂着口鼻,进了府内。
  
  扇子和铜钱也纳闷,还是扇子脑里一激灵,突然问:“老爷,今天好像是发榜的日子。该不会您中举了罢?”
  
  贾赦闻言,怔了怔:“哦,老爷我前阵子是好像是参加了几场考试来着。可,真的能中?”这秀才功名都好像走了狗屎运似的,都不知道是怎么得到那些阅卷官的赏识的,还中举?贾赦心里犯嘀咕,老爷他要是中举了,岂不是猪都能在天上飞——
  
  太扯了!
  
  贾赦摇了摇头,心里想着这喜事估计是别的事情,例如老二家的那个在宫里的丫头片子,兴许得了皇上的宠幸?!

情蕭 发表于 2015-1-14 16:41

第十一章         老爷我会算命摸骨……
  
  贾赦自我否定怀疑的话,让铜钱和扇子心里微微失落。可等他们随老爷进了府内,贺喜声芸芸飞来,这才知道大老爷果真如扇子先前猜的那般——中举了!中了头名解元!
  
  扇子和铜钱眉飞色舞,老爷就是能耐。他们可不想其他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呸呸,老爷可不是狗,铜钱和扇子是真的觉得老爷有才,老爷的才华都在他们的“见证”下呢,就连他们俩也比府里其他的小厮陪读什么的有才华多了。
  
  贾赦听闻自己中了解元,先是一愣,低声不由喃喃了一句:“猪真的能在天上飞啦。”
  
  随即,他脸上笑开了花,声声贺喜让他头脑有些不甚清醒,晃了晃头,贾赦眉毛挑起,神色与之前变化甚大,别人越夸他的头颅昂的越高,完全没有入门前在小厮面前的那般“不自信”了。……
  
  扇子和铜钱也早就习惯老爷的“两面三刀”了,也不觉得奇怪,只不过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他们还是觉得老爷像从前那般纨绔的好,他们俩更容易摸准脉,现在的老爷处事和脾性都云遮雾罩的,若是一个侍候不妥当屁股就得挨板子啦,唉。
  
  不消片刻,他们几人临近贾母的屋子,贾赦特意咳嗽清了清嗓子,故意地哈哈大笑两声,道:“早就说了,老爷我不是状元,就是探花之才。母亲,您就等着儿子给您考个状元回来罢。”
  
  贾赦人没到声先到,不过这话说得霸气又张扬,贾母脸上的笑容一滞,这报喜信的官差还在这里坐着呢,大儿子就开始说“胡话”了呢。
  
  陪座贾政心里不是滋味,他考了多少年没考上,后来父亲临死前上了折子,他得了恩典,做了工部的员外郎,这才彻底对功名死了心……若是父亲……没多此一举,是不是此时收到喜信的就是自己了。
  
  见贾赦进来,贾政不得不展露欢颜,对贾赦恭贺一番,贾赦也不客气,到了这时也没忘记揶揄了老二两句,弄得贾赦脸色白了一白,贾母顿时皱眉,但大喜的日子,也只能暂时忍了下去。
  
  “老大,这报信的大人还在这里呢。”她提醒道。
  
  贾赦连忙赏了银子,一番忙乎,恭贺的人都走了,厅里只剩下贾家的族人。
  
  宁国府父子都来了,还有贾蔷,连后街上稍微有些年纪的长辈也俱都在此。
  
  贾赦笑得闭不上嘴,他终于在贾家众人面前扬眉吐气了一把。
  
  哼,父亲,您在地底下看看,您指望的二儿子可没啥功名,反而是老爷我随便考一考,这解元公就到手了。
  
  贾赦依礼去祠堂拜祭了一番,心里吐槽了先前的荣国公贾代善一把,回头贾母和贾政这才私下里有空跟贾赦说话。
  
  贾母是不相信大儿子的才学的,隐晦地问了问贾赦,他是否作弊了。可贾赦一副你“侮辱我”,并信誓旦旦自己才华无双,实乃大夏朝的良才美玉、国之栋梁,贾母揉了揉额头,贾政本来是不相信的,可大哥说的真切,他心里亦有犹豫。
  
  贾政倒是比贾母相信得快些,他试探地问了几句考题,两人对答探讨了学问,贾赦冷哼了一声,桀骜的范儿上来,一通话贬损下来,不仅说的贾政心服口服,更是令贾政感觉到震撼,什么都不如自己的大哥居然读书比他更好……
  
  虽然这几个月贾赦不来请安的借口都是在用功读书,但贾母一次都没当真过,可此时见了政儿的神色,贾母心里其实信了八成。
  
  她眼神复杂,眉头倒是舒展了,笑道:“赦儿,如今你也是解元公了,往后可不准胡闹了。”
  
  贾母其实心里是高兴的,没想到老大还能有振兴荣国府的一天,府里这算是后继有人了,只是最令她担心的是贾赦的性子,所以这才半是警告地这么对贾赦说。
  
  贾赦不以为意,他傲气满满道:“母亲,儿子都说了,一个举人功名算什么,等会试、殿试之后,你就等着您儿子是状元或者探花罢。”
  
  “别大话,你就是考个同进士,我也是高兴的,何况就算是考不上,对我们这样的人家也没什么的。”贾母虽是蹙眉,但嘴边带笑,其实她心里还有隐忧,老大若真是考上了进士,到时被授了官职,以老大的性子,或许对荣国府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呢……
  
  只是这种担忧贾母也只能是想一想,没甚理由说出来。
  
  贾赦从没这种烦恼,以他的才华,不说诗词文章,其他的事情他也能处理得来,他一直深信不疑。
  
  荣国府的大老爷中了头名解元,这件令人震撼的事情不禁传遍了荣宁二府,还传遍了整个京畿地区,甚至有那知道贾赦不学无术底下的学子和人家到衙门门前抗议,还有直接跑到贡院和国子监那里去的,总之凡是能直达天听的地方,一些学子都去遍了。
  
  这是什么——荣国府的大老爷有没有才华谁不知道——作弊也没这么嚣张的啊!
  
  学子们闹翻了天,主管考试的赵学士烦透了,他不禁肉|体上遭受不能言说的折磨,精神上也受到了大家的攻讦。
  
  赵学士觉得自己真心冤枉啊!
  
  他明明是去围观贾赦那个纨绔去看笑话的,可谁知道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贾赦的童生试过了。其实他是主考官,可以“阻拦”贾赦的功名的,但贾赦真的是答得对答得好,他虽然对贾赦无好感,但也做不出来不公正的事情,所以童生试的第一名就给了贾赦。
  
  本来这也没什么,一个童生名额而已,和秀才、举人比起来,童生只是读书人的敲门砖,算不了甚么,可贾赦愣生生的考上去了,还是解元!
  
  这下子就捅了马蜂窝,乡试的主考官也是赵学士的好友,比自己好公正无私,赵学士是绝对相信好友的人品的,可见贾赦不是作弊得来的功名,可赵学士的好友现在比他还惨,直接被众学子堵在家门口唾骂。
  
  而赵学士自己,也被挖出来,他一个堂堂大学士,居然会去主考童生试,也是和乡试的考官一样,是专门给荣国府的老爷贾赦大开方便之门的……总之,现在外面谣言四起,再不平息,赵学士觉得自己和好友的乌纱帽都要被摘了。
  
  这件事闹得挺大,闹到最后,皇帝和其他重臣也听说了。
  
  现在的皇帝的年号是咸宁,咸宁帝听直隶地区的解元是贾赦,面色微微不渝,他倒不是对荣国府或贾赦有什么大意见,只是贾赦的名声他不是没听说过,就是那荣国府贾代善活着的时候,早就自己说了他那大儿子不学无术,反而是小儿子勤敏好学,这才赐官职给了那老二贾政,反而是袭爵的嫡长子贾赦除了一个空头爵位,什么官职都没有。
  
  难道真有人能浪子回头,临到中年才奋发读书、报效朝廷?
  
  “把贾赦的卷子拿来。”咸宁帝吩咐。
  
  很快有朝臣调来了贾赦的试卷,小太监亲自掀开糊名——好一手字!
  
  咸宁子心中微惊,看字如见人,写这字的人不说性情如何,就说这笔字浑然一体,风格已成,不说比得上前朝名家字帖,可在本朝学士当中也不多见,没有二三十年日日练字的功力,是写不出这笔好字的。
  
  “果真是贾赦亲笔?”咸宁帝亲自问监考的主考官。
  
  主考官磕头称是,还道那贾赦身份不同,他也曾好奇,特意巡视的时候,还在他面前看了片刻,这字确实是贾赦亲笔所书。
  
  到了此时咸宁帝已然相信了,朝臣之中,若说品性,大多他是了解的,何况荣宁二府的势力还交结不到翰林院清流那边,否则他们两府这么多年除了一个修道的贾敬,也不会一个正经考出来的都没有了。
  
  不过,谨慎起见,咸宁帝又问起赵学士来。
  
  赵学士战战兢兢出列,一脸苦相,但还是客观的回答了贾赦是如何答题的,也认了贾赦的卷子,确实是贾赦的笔迹。
  
  审问到此,真相已出,咸宁帝命人贴出贾赦从考童生到举人之间所有的卷子,就贴在贡院门口的墙壁上。
  
  转日贾赦听说了,还特意去围观了。
  
  “老爷,这下子他们可得服气了罢。”铜钱道。
  
  贾赦笑眯眯。
  
  “老爷,咱们现在出来不会又被鸡蛋砸吧?”扇子小心翼翼,显然那日贾赦随意出门,却遇见血腥事件,吓坏了他。
  
  “应该不会了罢。”贾赦心有戚戚焉,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脑勺。
  
  前日里他没忍住去拜访了一趟艳春楼,结果刚入了青楼一条街,就被人用胭脂盒砸了个晕,当即就迷糊过去了,好在老爷他一直随身带着小厮和车夫,这才被人护着,没被那几个不讲理、妒贤嫉能的士子们群殴了。
  
  “老爷,您头还疼吗?”铜钱看贾赦摸“伤处”,不由担忧关切道。
  
  贾赦皱了皱眉,“这倒再没有,不过我近日我总觉得想闭眼。”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铜钱和扇子没领会到老爷的意思。
  
  贾赦没说的是,他近日来鼻子和耳朵都灵敏了许多,想闭眼更是想闭眼到走路上了,仿佛他天生就能闭着眼做任何事情。
  
  奇怪啊奇怪!
  
  摇了摇头,贾赦带着两个小厮溜达,现在大家都知道真相了,应该没人再闲言碎语和为难老爷我了,不遭人妒是庸才啊,老爷就是太有才啦!
  
  贾赦慢腾腾的走路,慢悠悠的想着。
  
  不过去艳春楼的半路上,遇到了满脸骄横之气的薛蟠。薛蟠见了贾赦,眼睛不由一亮,这要是他那姨夫贾政,他还不敢打招呼,可这是赦大老爷,薛蟠马上小跑过来,笑着大了招呼。
  
  “原来是蟠小子啊。”贾赦上下打量了一番薛蟠,调侃道:“你怎么没去家学呢?”
  
  薛蟠脸色顿时变了变,忽然想起在家学里大老爷大展神威的事情,他懊恼的恨不得敲自己的脑袋,大老爷可不是他听说的大老爷啊,大老爷还特别重视家族子弟教育呢。”
  
  贾赦一时奇怪薛蟠神色的变幻:“出来就出来呗,老爷我还能打你戒尺?”他呵呵笑了两声,“你小子也去艳春楼?正好咱们一道儿进去。”
  
  这样还能省些银子,贾赦心中盘算着,这薛蟠有钱呐,家里的男人就他一个,动用银子比自己的多,薛家,巨富呐。
  
  闻言薛蟠呆了呆,本来他回想到贾赦打学生戒尺的情境,现在腿肚子都有些转筋,恨不得刚刚找死打招呼的人不是自己,没想到大老爷今日心情挺好啊,居然没管自己逃学的事情——
  
  薛蟠赶忙谄媚道:“大老爷看上谁啦,若是有喜欢的,蟠儿做东……”
  
  贾赦扬眉,眉开眼笑。嘿,小子挺上道啊。
  
  他哥俩儿好似的怕了拍薛蟠的肩膀,薛蟠此时完全忘记了贾赦曾经还惩罚过他站墙角的事情了,就要搂着贾赦腰一起进了那艳春楼,可此时有那不长眼的瞎子撞过来——
  
  “瞎了眼你!找死!”薛蟠差点儿被人撞倒,见撞他的人是一个手拿幡子的算命先生,顿时伸腿踹了那人。
  
  那算命的躲闪不及,顿时倒地,手中拿着的幡子也躺在了地上,还被薛蟠踩了两脚,骂道:“晦气!”
  
  贾赦在一旁看着,心里不知为什么,就是不舒服。
  
  他脸色阴沉,对铜钱道:“赏他一两银子看大夫。”
  
  铜钱忙给钱那算命的,算命的本来是生意不好,试探性的到这青楼一条街上来,可这大下午的人不多,他又是个生手,青楼女子的生意早就有固定的“高人”给承包了,那人就在大相国寺那边摆摊,很有名气,送上门来的自己反而不招待见。
  
  算命的拿了银子冲着贾赦道谢,薛蟠本来不想这么简单放过惹自己的人,可见贾赦如此,他也不好计较了。
  
  贾赦摆摆手,扇子会意撵人:“赶紧走罢,别挡路。”老爷还要进青楼呢,他们在这里被这穷算命的堵了半天了,没看见薛少爷兴致都被搅了么。
  
  算命的也识眼色,本来他还想趁机搭讪,一看贾赦和薛蟠就是贵人,随便说两句吉祥和你有劫难的话,这更多的银子还不手到擒来,可又瞧了瞧贾赦阴沉沉的脸色,和那被自己撞着了的一看就不怎么好惹的少爷,他还是决定拿这一两银子走人。
  
  可没走多远,贾赦忽然叫他:“那你幡子卖不卖?”
  
  “啊?”算命的闻言不解,看了看自己的手中的布幔幡子,又看了看那位贵人大老爷,咽了咽唾沫:“卖!给银子就卖!”
  
  “再给他一两。”贾赦道。
  
  铜钱掏钱。
  
  算命的眨了眨眼,突然道:“二两。”
  
  “甚么?”铜钱尖叫道:“不过就是几十文钱的布条,给你一两都嫌多,你还敢蹬鼻子上脸,不识好歹!”
  
  贾赦背过手,“给他。”
  
  “老爷——”铜钱觉得这算命的太贪心,二两银子都够四五口人家过活一两个月了,就一个套着竹竿的布条,不就写了几个黑毛笔字么,他和扇子也会写啊。
  
  再说,老爷要这个干嘛啊?
  
  心里嘟囔着,铜钱还是听令,不情愿的扔给了那人二两银子。
  
  薛蟠眼巴巴的过来问出铜钱不敢质问的事情:“大老爷你要这个干嘛?”
  
  贾赦眼睛闭上,慢悠悠地说道:“老爷我要算命。”
  
  算命?大老爷信这个?薛蟠想了想,挺认真的说道:“我妈妈也常信这个。听说大相国寺有个瞎子算命挺准的,赶明儿我陪大老爷去算算。”
  
  “呵呵……”贾赦再次拍了拍薛蟠的肩膀,“谢谢你的好意啦。不过,老爷我用不着去那儿算。我是要给别人算。”
  
  “给、给别人算?”薛蟠张大了嘴巴,磕巴了下,问:“大老爷,您还会算命呐?”
  
  贾赦点头,神情高深莫测,一派神棍气象。此时正好艳春楼的鸨母出来,这鸨母年岁也不大,有一双芊芊玉手,贾赦瞥了一眼,指那手道:“老爷我不仅会算命,还会摸骨呢。”
  
  说罢,他拿起那买来的二手布幡子,还特意闭上眼睛,俨如一个算命瞎子,自顾地离开了艳春楼门口……
  
  “你家大老爷这是——”薛蟠呆滞了片刻,问同样呆傻了的铜钱和扇子。
  
  铜钱和扇子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几乎丢了大老爷,也顾不上答话,赶忙撒腿去追闭着眼还能稳当走路的老爷。
  
  ……

情蕭 发表于 2015-1-14 16:41

第十二章         老爷我的摆摊生涯……
  
  贾赦一路奔走,到了外城的东市,这里繁盛兴隆,街上的人摩肩接踵,贾赦找了半天才找了块空地。
  
  后面的两个小厮铜钱和扇子可累得满头是汗,贾赦的幡子是扇子帮忙扛着的,这幡子上书“神机妙算”四个字,是块晕黄的布块,说是黄,扇子仔细看,觉得那是因为这布上尘土太多,生生的给脏成土黄色了。
  
  铜钱此时不得不给老爷找个小凳子,特意花钱从旁边卖菜的老伯那里买来的,他用衣袖拭了拭,请贾赦坐下。
  
  贾赦坐好,闭着眼睛“瞅了瞅”幡子,问铜钱:“上面写的什么字?”之前没留心这个。
  
  “神机妙算。”铜钱说道,他迷惑地挠头,老爷自己也认识,干嘛闭着眼睛啊。
  
  贾赦坐了会子,恍悟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他就说好像差了点儿什么呢,不由说道:“去,给老爷我再找副桌椅来。”说完,他又想了想:“再弄副笔墨。”
  
  这应该就全乎啦。
  
  贾赦心满意足的闭起了眼睛。
  
  扇子和铜钱扭头看看,从对面的酒楼好说歹说又“重金”砸下,这才顺当的弄来了桌椅,贾赦刚坐热乎的小凳子此时也归了跟来的薛少爷了。
  
  薛蟠本来不想坐在小矮凳上,这是泥腿子下人坐的,他看一眼都嫌脏嫌小,可站了半天,看大老爷可真是“玩”上了,正耐心的等待第一个顾客上门,他想了想还是略委屈的坐下。
  
  他倒是要看看大老爷真能算命?
  
  这可真邪乎!
  
  薛蟠又偷眼瞄了瞄“闭目养神”的贾赦,看大老爷正提笔要在那立起的幡子上写字呢。
  
  算命幡子上的“神机妙算”四个字占了中央的地方,贾赦摸了摸了那字,在底下又写了四小字“摸骨断命”,还让小厮翻过去,在布的背面又写了八个字。
  
  合起来是:
  
  神机妙算,摸骨断命
  
  消灾去厄,指点迷津
  
  贾赦撂下笔,点点头。这才对嘛,原来的算命先生文学水平不行,还得老爷他出马。
  
  好半天没人来光顾生意,贾赦坐了很久,来往的人倒是有不少人看这里,因为这摆摊算命的先生着实奇怪,先生自己穿着丝绸华服,看面相也是养尊处优之人,再瞧坐在他旁边的那青年,神情嚣张跋扈,两边还有小厮在那里一站……
  
  贾赦皱了皱眉头,这第一笔生意就是不好做,难道还得用“命托”?
  
  他犹豫着,要不改明儿他也去大相国寺,和另一个瞎子争饭碗?
  
  正想着呢,桌子前坐了一人,身边还跟着一人说道:“四哥,你要算命啊?”
  
  屠濬挺奇怪的,四哥往常并不信这些虚无缥缈的话,今日怎么——他抬头看那算命先生,这一瞧,顿时愣住了!
  
  这——这不是荣国府的那个贾赦嘛,还是位新晋的解元公呢……
  
  怎么坐在这里装算命先生呢?
  
  屠衍坐在椅子上,眼神钉在贾赦身上许久,贾赦此时还是没睁眼,神情非常淡定,这算命一行就是要摆出高深莫测的架子,你平易近人或者太过热情谄媚,可不好!不好!会没人相信滴。
  
  “要算命?还是摸骨?”抻了一会儿,贾赦觉得现在是开口的时机了。不过他这第一个客户还挺有耐心的啊。
  
  “算命怎么算?摸骨怎么摸?”屠衍沉声问道。
  
  “算命一钱银子,摸骨一两银子。”贾赦避而不答,反而谈起价钱来。
  
  屠濬听了笑出声,“价钱差这么多!这么说你算命没摸骨准啦?”他和四哥肯定没看错,这声音这长相,就是荣国府的一等将军贾赦啊,不过他堂堂有爵位的富贵人怎么干起下九流的勾当了。
  
  贾赦闻言,点头承认:“摸骨是我的绝活,毕竟我是一个瞎子嘛,我这本事还得靠摸。”
  
  瞎子?!
  
  屠濬差点儿笑出声,他甚至觉得坐着这人不是贾赦吧,谁没事说自己是瞎子啊。再看贾赦身后的两个小厮,嘴巴张的都能塞进去一个鸡蛋了。
  
  他捅了捅屠衍,悄声问:“四哥,你快让贾、这位活神仙给算一算,我听听……如果准了,我也算上一回。”他说罢脸上露出贼笑。
  
  瞧着闭着眼睛的贾赦,屠衍唇角也不禁勾起,原来这人闭眼是在装瞎子,心里虽然不知道贾赦打着什么哑谜,他今日倒不介意和他玩一玩。
  
  遂,屠衍让随从他掏出一两银子,道:“既然摸骨准,那就摸骨。”
  
  “右手。”贾赦提示道,然后伸出胳膊要去摸,屠衍把右手放到桌面上。
  
  ……
  
  摸了摸这手,贾赦摸得很细致,他虽然此时看不见,但这手背上肌肤很细腻,是想养尊处优的手,手心和拇指、食指、中指上倒是有些茧子,这人骑射功夫应该也不错……富贵人呐。
  
  贾赦心中得意,他可不仅会看这些,然后和其他的算命骗子一样,通过这些用口舌忽悠顾客。贾赦自己有绝招!
  
  算命瞎子的灵魂被他干掉,他亦得了新技能,直到此时摸了这第一位顾客的手,贾赦方才确认和安心。
  
  咧嘴笑了下,这世界上竟然有“异能”存在——算命瞎子的异能不大不小,就是能通过摸着对方的手知道对方过往和未来。
  
  贾赦心里美,觉得当个算命的也挺好的,就是忍不住闭眼,还喜欢摸人家的手。摆弄着屠衍的手,他就是舍不得放下。
  
  屠濬从一开始的好奇转变成看四哥的笑话,这贾赦这个声名狼藉的老纨绔,该不会还好男风吧?
  
  薛蟠咂吧咂吧嘴,来算命的这对兄弟长相都属上乘,但俱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不过养养眼还是可以的,但他转头看了看贾赦,心里也嘀咕,这大老爷摸了人家半天,该不会是有啥想法吧?
  
  薛蟠恍然大悟,高!真高!
  
  大老爷不愧是大老爷,怪不得连艳春楼都不进去了,改在街头“算命摸骨”了。
  
  摸骨算命好哇,他想着艳春楼里的清倌人嫣红,那嫣红可是个绝色,那一双玉手白皙细嫩,上回只是远远的见了一回,连摸都没摸到呢……
  
  看到弟弟和其他人眼睛都盯着自己手,加上贾赦一直不放开,屠衍心里其实也对贾赦有些怀疑,不由不自在的咳嗽一声,微微恼怒问道:“先生可摸准了?”
  
  闻言,贾赦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手,整理了一下刚刚得到的“信息”,脑袋里这么“翻了翻”对方简单的过往和未来,贾赦怔住了!
  
  这人竟然是皇子——
  
  贾赦心脏紧张地跳了两下,安慰自己,没关系,荣国府也是国公府,见个皇子嘛,皇上儿子十几个呢,见着一个概率也不小了。
  
  这人竟还是……未来的……皇帝——有帝王命格!
  
  贾赦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脸色顿时涨红了。
  
  ……此时,别的大事小事,贾赦也没心思看了,只想着“这人会是将来的皇帝”这件事。
  
  “可是有不妥?”屠衍挑眉。
  
  屠濬本来也不认为四哥找贾赦算命,就是真的认为对方会算了,不过是逗逗这人玩罢了。此时见贾赦半天没说出什么话来,便故意嘲讽兼调侃地问道:“先生可是算不出我四哥的命?”
  
  “贵人!大贵人呐!”贾赦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镇定了下。
  
  屠衍闻言眉毛微微动了下,他确定贾赦确实没睁眼看他和屠濬的穿着,他身边的人也没人提醒贾赦。
  
  贾赦此时一直琢磨着这被摸骨之人的身份,实在是忍不住,“努力”地睁开了眼睛,也不想装瞎子了,认真的看着这让他开门红的顾客——
  
  “先生,你不瞎啊?”屠濬忽的笑道。
  
  贾赦“啊”了一声,转头看屠濬,稍微觉得有些眼熟,他也没多想,只想着这人和面前的人的称呼,两人应该是兄弟,那将来必定也是个王爷呐。
  
  贵人!都是贵人呐!
  
  屠濬还等着贾赦的回答呢,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看,贾赦的专业素养终于上来了:“我有时是瞎子,有时候不是。”
  
  “……”屠濬怔了怔,这话可真糊弄自己啊。
  
  屠衍倒没理会他们俩的调侃,本来他和屠濬就知道这算命的是贾赦,根本不是瞎子,他现在倒是对贾赦“算命”感兴趣了。
  
  “如何贵?”屠衍笑吟吟地看着贾赦。
  
  贾赦神情滞了下,也不用墨,也不用笔,伸出食指沾了沾自己的唾沫,直接一手遮着,一手在桌面上写了四个字——贵不可言!
  
  这四字只对面的屠衍看到,他眼眶边的肉瞬时挛缩了下,很快的这字迹干了,他双目紧紧盯着贾赦不放。
  
  “先生倒看得起在下。”
  
  贾赦此时又高深莫测,神情淡定,维持住他高人的形象,只是这双目他又闭上了,还不再言语了。
  
  屠濬没看到他们的“哑谜”,心想着回去再问四哥这贾赦写的什么,“先生,你给我算算,哦不,是摸摸。”
  
  贾赦伸手又摸了一遍屠濬,这回倒是很快,倒不是贾赦厚此薄彼,只是他心中震撼两位的身份,到底对方是皇族,不好“亵渎”啊。
  
  “小公子一生平安富贵,只是近日莫要骑马出行。”贾赦指点迷津道。
  
  屠濬闻言也不反驳,呵呵笑了笑,但屠衍知道这弟弟根本没把贾赦的话放在心上。
  
  屠衍下意识地觉得,贾赦这算命瞎子还是有点本领的,说不得让七弟避一避,今日起还是别骑马的好。
  
  临行前,屠濬忍不住揭开真相:“贾将军,贾解元,您为何在这里摆摊?”这爱好太奇怪,多掉价啊,一般世家老爷可干不出来这事啊。
  
  被点名的贾赦浑身一震,忽的睁开紧闭的眼睛,“您认识我?”这倒让他惊讶了。
  
  屠濬笑道:“哦,我也是名举子,您是解元公,我自然认得您啊。”
  
  闻言贾赦脸色变得很是得意,皇子认识自己啊,又想着之前和自己说话的是未来皇帝,贾赦心情澎湃,对铜钱和扇子急忙道:“赶紧撤了摊子,算什么命——老爷我要请两位公子吃饭。”
  
  这是结交的大好时机啊,说不准荣国府就能扒上了未来皇帝的大粗腿了,将来什么抄家不抄家,就是被当今抄了,和这四皇子关系好,过两年等他登基,贾家还能起复呢。
  
  贾赦脸上带着笑,只不过笑得挺刻意,身子的站姿也对屠衍和屠濬恭敬得很。
  
  屠濬本来只是随口问问,却没想到贾赦一反常态,居然对他们热情起来,甚至屠濬觉得这贾赦神情怎么好像还带些谄媚呢。
  
  屠衍倒是心里明白,这贾赦刚刚“算出”自己和七弟的身份,自然知道他们身份贵重,有巴结之举倒也不奇怪,可奇怪的是贾赦前后不一的反应。
  
  屠衍微微拧眉,细看贾赦神情,可怎么看这人就不像个“高人”,也不像是个“解元”。
  
  他心里也怀疑起这贾赦的解元身份,真是靠着真才实学考得的?!
  
  还有……他说自己……贵不可言……
  
  摸了下腰间的龙纹玉佩,屠衍眼睛微微眯起,这贾赦一直以来纨绔的名声和模样,难道是他的保护色?
  
  这样的话,他倒是不能放过这个人了。

情蕭 发表于 2015-1-14 16:43

第十三章         老爷我练功嘎嘎滴……
  
  屠衍和屠濬拒绝了贾赦的邀饭,离开贾赦的算命摊后,坐在对面的酒楼二层的雅间,两人虽然随意闲聊,但视线时不时的都没离开底下的那个贾渐渐感觉的算命摊。
  
  贾赦只收了二两银子摸骨钱,草草的结束,坐在椅子上,眼睛一闭,他觉得意犹未尽,还没说几句大事给他们听呢。
  
  摇了摇头,贾赦觉得自己之前有失高人风范,怎么就那么巴结谄媚呢,面对何人何事,大师都是巍然不动、我自面不改色的,他让铜钱和扇子开始吆喝。
  
  买卖不吆喝怎么行呢,铜钱和扇子苦着脸大声喊:“算命啦——摸骨啦——一摸一个准!”这是老爷给的台词。
  
  他们觉得丢脸,可果真有了奇效,一个徐娘半老的妇人来了。
  
  贾赦还是那一套说辞——摸骨很准。
  
  铜钱和扇子此时瞪大了眼睛,按照他们的猜想,这妇人不应该同意——摸骨,不摸人家的手怎么摸骨啊,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啊!
  
  可那妇人瞅了瞅贾赦,还就坐下伸出手了。
  
  “先生,奴家丢了一个金钗……”
  
  “寻物是吧?”
  
  贾赦闭着眼睛,摸着人家的手,没片刻就放开了。“这金钗在你家床头呢,想必你是忘记搁哪了。多谢,一两银子。”
  
  妇人抬了下眉头,心中可真惊奇了。她确实是来消遣这“算命先生”来了,其他人可能不清楚,她作为艳春楼的死对头的鸨母,还能不知道眼前这人是荣国府的大老爷么,之前看着也只是眼熟,可又看到这大老爷身后两个眼熟的小厮,谢春娘就知道这位闭着眼睛装瞎子的算命先生就是那贾赦了。
  
  奇怪了,好好的将军老爷不当,跑到街上装算命瞎子作甚?!
  
  谢春娘见识的有怪癖的恩客多着了,想了想也就没多嘴问,不过真没想到她随意编个谎言,这大老爷还真会算——那价值百两的金钗,确实她昨晚放在床头了,根本没丢。
  
  “先生真是个活神仙!我想起那金钗确实是放在床头了,我给忘了,还以为它丢了呢。”谢春娘笑呵呵的解释道,“回去后,奴家定然给先生多多宣传,让先生的生意兴隆。”
  
  谢春娘也不点明自己实际知道贾赦的身份,笑了笑扭着臀走了,她要回去好好跟楼里的其他恩客们说说,这荣国府又出新鲜事啦。
  
  堂堂新晋的解元公兼世袭一等将军贾老爷在街头给人算命,这一定会让那些文人士子和勋贵纨绔公子们“高兴”的。
  
  ……
  
  贾赦今日一共挣了二十九两银子,不提两个小厮,和在街上引起的轰动,薛蟠已经惊呆了,大老爷还有这本事……薛蟠心里蠢蠢欲动,他也有事要算算啊。
  
  可还没等他求贾赦给自己来一卦,有人坐在桌前并道:“原想是我看岔眼了,原来是贾恩侯啊。堂堂解元公,怎么改给人算命了?”
  
  这话说的冷嘲热讽,怨气十足,贾赦听了皱了皱眉,“你谁啊?瞎子我认识你吗?”
  
  “瞎子……呵呵,真是睁眼说瞎话。”赵学士气哼哼道。他因为这贾赦去主持童生试,不仅遭受到士子们的质疑,还身心受到颇大的苦痛,到现在他还只能不沾女色,否则便受“针扎”之苦。
  
  赵学士的面容仿佛苍老了十岁,眉宇间郁郁之色不掩,可这一切贾赦都看不到。
  
  铜钱和扇子知道这赵学士,悄声跟贾赦说道:“老爷,这位是刘学士的好友,翰林院的赵学士。”
  
  ……贾赦半天不吭声,掀开一条眼缝,瞥了赵学士一眼,心说,他呀!
  
  他想了想,自己好像对这人做了一件“缺德”的事情,咂嘴了一下,贾赦觉得自己真是不地道啊,他的童生试第一名好像就是这赵学士“公正”的点的,结果他却暗地里下黑手,让人家不能好好享受鱼水之欢——实在是太——太有他大老爷的风格了。
  
  嘿嘿一笑,贾赦看着人家因为自己倒霉,心情倍儿好,他也没算命的心思了,自然双目睁开,让小厮收拾摊位,自己却笑吟吟的看着赵学士。
  
  “赵大人,近日可好?”赵学士闻言沉下脸,近日他哪里能好。
  
  贾赦摸了摸下巴,“我都用不着你给摸骨,就知道你有寡人之疾……嘿嘿。”
  
  赵学士大惊失色!
  
  他磕巴了一下:“你、你怎么知道?”
  
  “我不仅知道,我还能治。”贾赦眯眼睛笑。
  
  赵学士下意识的就想,他这毛病是不是贾赦做的手脚,可又想不可能啊,贾赦那时忙着答卷,接触都没接触自己,何况他一个纨绔老爷,咳咳,虽然现在好像还真有些学问和才华,是个有才学的纨绔老爷,但不可能隔空就让自己有“隐疾”吧。
  
  “你别不信,老爷我会的事情多着呢,就说今日的算命不过一小道耳,对我来说算不得甚么。不过治好你,我有什么好处?”贾赦挑了下眉毛,他可不是烂好人。
  
  “你若真是能治好我,我酬谢百金。”赵学士家里也是有些恒产的。
  
  低头沉思,贾赦再抬头的时候,气势陡然一变,目光射向赵学士,赵学士心里一凉,就觉得对面的人仿佛看透了他的一切。
  
  贾赦声音冷然许多,但仍旧“好心肠”的指点道:“每日午时按督脉、曲骨和殷门穴一刻钟,三日后你的病自然就会好了。”
  
  赵学士狐疑,本来想问你也不懂医,但他就是在贾赦的气势下不敢多嘴相问了。这种感觉和觐见皇帝时的感觉差不多,甚至他觉得贾赦威压更甚,仿佛有种气机能锁定自己。
  
  “多谢!”赵学士匆匆离开,铜钱和扇子跺脚道:“老爷,赵大人还没给银子呢。”
  
  贾赦垂下眼,也没回答他们,他随意一抛,把之前收到的算命钱,扔到了对面酒楼边上蹲着的乞丐们的碗里。
  
  铜钱和扇子先是一愣,然后是心疼,二十多两银子呢,老爷看不上眼,干嘛不赏给他们俩啊。
  
  薛蟠今日长见识了,一直目不暇接,他倒是关注大老爷扔东西的准头。
  
  “大老爷,您还练过?”
  
  “雕虫小技。”贾赦脸色并不愉悦,他现在丹田空空,觉得身体太差,公子他以前荒废了多少练功打基础的时光啊,白费了一等将军这个爵位称呼。
  
  贾赦很不满意,决定回去后,要好好打熬身子骨,并挑一本最好的秘籍从头练起。
  
  薛蟠此时又道:“大老爷,您就是个活神仙,要不您给我摸摸呗?”薛蟠伸出肉肉的右手,腆脸笑道:“您看我将来能娶个什么样的媳妇?”
  
  贾赦哼然一声,理都没理薛蟠,带着小厮打道回府。
  
  薛蟠脸蛋抽了一抽,合计着是不是自己没给钱,让贾赦生气了啊。
  
  大老爷最喜欢银子啦,算命摸骨得给银子啊,他咋给忘记啦!
  
  薛蟠一时忘记之前贾赦把那得来的银子随意就扔给乞丐的事情,只琢磨着是他猜想的那么回事。
  
  早说啊,他没啥就是有的是银子——想罢,他飞奔去撵贾赦,并喊道:“大老爷,我有银子呐,您给我算算啊!”
  
  “蠢货。”贾赦觉得烦,丝毫不理会,铜钱和扇子缩着脖子,这时候最好隐形呐,老爷好像又不好惹了。
  
  回到荣国府,贾赦没回去自己的屋里,反而去了邢氏房里,要了一些绣花针。
  
  邢夫人看老爷把自己小簸箕里的针都拿走了,心里不是“滋味”,本来她还想扭捏一会儿,想着再劝劝老爷,现在天色还亮着呢,之前还被贾母捉过□□,何苦再丢脸一次啊,可没想到贾赦拿着那针直接要出房门。
  
  邢夫人怔了怔,随即恍然,心中醋意大发,说了酸话:“老爷,您这是要找谁……”扎您啊!最后三个字她没敢说下去,因为贾赦已经扭头看向她,可神色冷冽,让邢夫人浑身一哆嗦。
  
  “别叫我老爷——”贾赦的声音很低,却很清晰。“叫我公子,或世子。”
  
  邢夫人乖觉地点了点头。
  
  可她随即反应过来,惊呼一声,“老……公子,这‘世子’可逾越了。”府上顶大天是国公府,世子可是王府对府里能继承王爵的王子的称呼,可不是任谁都能被称呼的。
  
  邢夫人心惊胆颤,老爷最近做的事情好像越来越出格了,该不会是起了什么“不得了”的心思了罢?!
  
  听说几位皇子争位争得头破血流的,掺合进去就算最后老爷选对了人,难道还真能给老爷一个王爵?
  
  贾赦听了邢氏的话,眉头深深地拧起,他就觉得“公子”和“世子”的称呼顺耳怎么办,甚至“陛下”和“皇帝”的称呼好像也不错。
  
  背过手,贾赦目光深沉,瞥了邢夫人一眼,淡淡道:“往后人前还是只称呼我老爷罢了。”到底应该谨慎一些,至于以后——
  
  哼,贾赦迈步去了自己的书房,让小厮远离房门守卫,其他人等不能接近书房,即使老太太来了也不行,否则要了他们的狗命。
  
  铜钱和扇子闻言脸色一白,看老爷的意思,这狠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啊。
  
  他们连吃饭和茅房也不敢多耽误,就蹲在院门口守着。

情蕭 发表于 2015-1-14 16:43

第十四章         老爷我惊艳了皇帝……
  
  贾赦宅在家里练功,薛蟠等了多日,总想着要大老爷给自己摸一摸手,终于见大老爷出了房门,赶忙过去伸手道:“大老爷您给我摸摸,摸摸呗!”
  
  薛蟠巴结地笑着。
  
  贾赦瞅了一眼那只猪蹄爪,眉毛一横,打量了一下薛蟠:“蟠哥儿,你没毛病吧?老爷我一大老爷们摸你干嘛?”说完他浑身一哆嗦,这薛蟠好男风就好呗,怎么还敢调戏大老爷他啦。
  
  这么一想,贾赦心中怒气微生。
  
  “摸骨算命啊,大老爷您不是会这个么,还一摸一个准呐。”薛蟠不解问。
  
  贾赦这才想起自己还会这个,可他今天没这个心思啊。
  
  “您给我摸摸呗。”薛蟠哀求,他可是亲眼看到大老爷那天的神奇之处,近水楼台先得那个大月亮,一定要大老爷给自己摸个十次八次,算算将来媳妇啥样,妹妹能嫁个什么样的姑爷……
  
  贾赦磨不过他,还是答应了薛蟠摸了下他的手,然后皱了皱眉头放下。
  
  “摸完啦?”薛蟠问。
  
  “摸完啦。”贾赦不耐烦道。
  
  “那咋样……”
  
  “看不出什么。老爷我还得去艳春楼呢,没空跟你闲扯。”
  
  贾赦带着小厮撂下薛蟠就走了,留下的薛蟠摸了摸脑门,大老爷不是爱好给人算命摸骨么,今儿个是怎么啦,单烦自己?
  
  贾赦走出花园,就要出了荣国府,只是眼角余光看见府内另一侧偏僻的地方,他停下脚步,忽然问小厮:“那里是——”
  
  铜钱看了一眼,想了半天,才答道:“老爷,那里是咱家的演武场,从前老太爷常在那里骑马射箭练功夫的。”
  
  功夫啊——贾赦闻言感叹良多,一时忘记了要去艳春楼看那嫣红,走过去瞧了瞧。
  
  这演武场贾家的人早就忘记了,从贾代善过世后,连扫院子的小厮都没一个,门扉也破败,扇子和铜钱推开门,顿时手上都沾黑了。
  
  贾赦似模似样的巡视一圈,突然吟诗一首《满江红》。
  
  完毕,他问两个小厮有何感想,铜钱和扇子苦着脸,呐呐不成言。
  
  “报国无门唉!”贾赦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转而炫弄了一下自己的箭术,虽然这演武场的刀枪棍棒等武器都旧的要锈住了,但还是在贾赦的手上发挥了不小的威力。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老爷我投军怎么样?”贾赦眉毛一挑,摆了一个将军姿势的威武造型。
  
  铜钱想着上次老爷就在老太太那里说过要投军的事儿,可被老太太给痛批了一顿呢,这回老爷又来了。
  
  “问你们呢,干嘛不吱声?”贾赦不满地看着他们。
  
  扇子用脚跟踹了下铜钱,铜钱瞪了他一眼,还是自己亲自上身,得罪老爷说道:“老爷,您不是还要考状元吗?”
  
  闻言贾赦一怔,“对啊。可老爷现在更想考武状元。”
  
  “啊——”铜钱和扇子面面相觑。
  
  自此日起,大老爷也不闭门读书啦。
  
  之前贾赦宅在屋内,坐着一动不动练内功的事情,除了近身的小厮知道老爷没在读书,其他人都以为大老爷是日夜刻苦攻读呢。
  
  贾母已经懒得说贾赦不来请安了,老大不守规矩总比老大抽风强,只是听说贾赦突然在演武场瞎折腾,贾母就想到了那日大儿子突然蹦跶来说要参军的事情……
  
  她唤来铜钱和扇子,问了几句话,之后不由长叹一声,话音是对着邢氏的,说道:“还以为赦儿能考个进士什么的,现在我也不指望了。解元已经是烧高香祖上积德了。”
  
  邢夫人听了很没面子,最近她在贾母这里地位骤升,甚至连王氏都退避她一射之地,还不是因为老爷是解元公的面子。
  
  她琢磨来琢磨去,决定做一回贤妻,去劝贾赦。
  
  研究了一番说辞,邢夫人文绉绉的说道:“老爷,现下边疆无战事,四海升平,老爷还是从文罢。”
  
  其实说完,邢夫人有些忐忑,老爷可从来就没听过她的劝,偶尔赞同她的话,也是说起二房的不好来着。
  
  贾赦听了之后,瞥了一眼邢氏,目光冷冷,似寒风刮骨,邢夫人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竟然不由往后退却了两步。
  
  “可是老太太说了甚么?”贾赦嘴角一扯,手上却摆弄着一条黑柄牛筋软鞭。
  
  邢夫人迟疑了下,可贾赦不需要她回答,冷哼一声,出了房门,唤了那两个贴身小厮过来。
  
  当着大房院子里所有人的面,冷声道:“赏你们每人一百板子。”
  
  铜钱和扇子一愣,其他下人也一愣,邢夫人站在贾赦身后脸色瞬时变白,别人不清楚,她再蠢也是知道,这是惩罚铜钱和扇子在老太太那里多嘴多舌了。
  
  想明白了,邢夫人是不会为了这个出头的,她也顿时安心了,不是生气她就行,两个小厮而已,打就打了,不过一百板子——估摸着重了,会死人的。
  
  铜钱和扇子这时还有点儿不警醒呢,只是看老爷看他们冷冷的目光,突然恍然老爷说赏的板子是给他们俩呢。
  
  贾赦也不多废话,“还不动手?!”
  
  铜钱和扇子告饶,顿时啼哭起来,他们不明白老爷为何要打他们板子呐,之前背不过十个大字,也不过赏了戒尺,最近他们也没犯错呐。冤不冤啊!
  
  板子噼里啪啦的响起,两个小厮先头痛得“哎呦哎呦”的,后来丢了半条命,眼看着就要没命了,贾赦这才喊了停,此时已经打了快八十板子。
  
  “记住,我这里不需要饶舌的人!”贾赦目光扫视着整个旁观行刑的下人,此时大房院子里人人噤声,呼吸都慢了三分,个个不敢看向大老爷。
  
  贾赦唇角翘起,微微带笑,可笑意不达眼底,“往后忠心做事,老爷我必不吝惜赏赐,但若是说起了别的心思——”
  
  下人们神色一凛,看了趴在凳子上屁股都快被打烂的铜钱和扇子,顿时低声应是。
  
  贾赦点了下头,这才去了书房,若是想在朝廷上立稳脚跟,这状元还是需要考上一考的,至于武状元,哼,文人领兵也未尝不可,等他考上了文状元,再找机会在皇上和朝臣跟前完败了那武状元,想领兵也不是没有机会。
  
  大老爷发威,大房下人做事开始战战兢兢,恪尽职守,连王熙凤管家都顺当了很多,贾琏也陡然发觉最近下人们侍候得很尽心。
  
  贾赦这日起一改惫懒,竟然日日去贾母那里请安,还特意花钱买东西孝顺了贾母,说话也逗得贾母笑口常开,弄得贾母私下里想着老大这是有什么大事要求自己,从小到大就没见他会这么做事做人……
  
  贾赦也只是“孝顺”罢了,做戏而已,不管哪朝哪代,孝顺的名声是必不可少的,不管真假,至少要外人知道荣国府的大老爷是比老二要孝顺体贴有能耐的。
  
  从前,他做事太不成章法了,怎么会让府内外都说贾政的孝顺。
  
  哼,贾赦看这二弟很不顺眼,抢了该袭爵长子住的荣禧堂,却打着孝顺照料母亲的旗号……这老太太也是个偏心的。
  
  贾赦把荣宁二府里里外外的事情调查的清清楚楚,朝廷上下他也搜集了一些资料,坐在书房里翻着纸张,贾赦蹙了蹙眉。
  
  这大夏朝果真四海升平,至少现在边疆看着很安稳。
  
  手指关节叩着桌面,一下一下的敲着,贾赦低眉想着,还是要一步一步布局,荣国府的势力太小了。看了来往的人脉,贾赦发现荣府现在全靠姻亲支撑着威势,尤其是王家王子腾,怪不得这二房在府里这么得势,连他的儿媳妇也是出自王家。
  
  ……
  
  会试开考,贾赦在号房待了几日,出来后,铜钱和扇子本来打算扶着老爷,可老爷看着一派精神抖擞,衣着头发也干净整齐,竟不像其他考上那般狼狈和虚弱。
  
  贾赦就这么一路考上了殿试,此时他已经名动京城。
  
  咸宁帝早已听说,殿试就是他主持的,也看了卷子,当场他就点了贾赦为状元,实在是这贾赦有旷古大才,一篇文章写的文采斐然又言之有物,竟不像个纸上谈兵的。
  
  等赐封完毕,咸宁帝笑呵呵的点了贾赦出列,“卿可有想去的地方?”毕竟是贾代善的儿子,身上还有个爵位,只授予一个翰林院编修的职位,咸宁帝觉得稍微委屈了些,何况他是真爱贾赦之才。
  
  贾赦跪下,突然抬头,大义凛然道:“皇上,您点我一个武状元罢。臣要投军,为我大夏朝开疆拓土,扬我国威!”
  
  “……”咸宁帝只觉得耳朵里嗡嗡响,他好像耳鸣了罢?
  
  ——今日不是文考吗?
  
  大殿内此时寂静,片刻后哗然。

情蕭 发表于 2015-1-14 16:44

第十五章         老爷我的侄女元春……
  
  “肃静——”
  
  咸宁帝让太监喊了一嗓子,朝堂上这才重新安静起来。
  
  清咳了一声,咸宁帝问贾赦:“贾状元——”他重重地咬字“状元”,“你可是文状元!武状元要考武举。”
  
  还得是武举第一——不仅十八般兵器娴熟,武举另有兵略考校……
  
  望着底下跪着的那人,咸宁帝觉得后槽牙有点疼。哼,别以为你是贾代善的儿子,就和祖上一样尚武,何况贾代善也不是什么领兵作战的大将,荣宁二府的第一代祖宗才是跟□□打天下的能将。
  
  咸宁帝目光深沉,心思旋转,本来看在荣国府以前的情分和后宫贾妃的面子上,贾赦考了一个状元,他还是很惜才和高兴的,没想到这人却不识抬举,果真如传闻那般的不着调。
  
  贾赦此时愣了愣,但马上就胸有成竹了。
  
  他道:“皇上,请问武举何时能考?臣要参加武举,再考个武状元!”
  
  若不是顾及仪态,咸宁帝都要扶额了,这个贾赦——他低头看着他,贾赦眼睛亮晶晶,以咸宁帝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这新任的贾状元说的话都是“真心话”。
  
  真心话——呵呵……咸宁帝伸手从太监手里要了一杯茶,润了半天喉咙,又瞥了瞥几个和皇帝一起监考殿试的翰林院学士和臣子。
  
  臣子们都低着头,但掩不住他们嘴角泛起的笑意,这贾赦就算是有才又如何,本人品性不着调,就是有管仲、乐毅之才又如何?
  
  赵学士自怪病消失之后,早就差人送了百金给贾赦,他心里倒是记着这恩情,贾赦考了会试之首,赵学士除了微微意外,倒是不像好友刘甲那样对贾赦看不上眼,反而觉得这会算命摸骨的贾赦还是改邪归正的好,堂堂荣国公的嫡长子去街头算命摸骨是怎么回事嘛,若自己是御史,他都手痒的参他一本。
  
  “赵学士?”咸宁帝点名抓了个倒霉的。
  
  赵学士脸色一苦出列,“启禀皇上,这武举的状元已经选出,就等着敕封了。”武举不如文举得皇帝重视,这回的武举显然也如此,是兵部尚书主持的,然后把名次结果报给皇帝。
  
  咸宁帝记起了,今年的武举是在前几日举行了,不过不如文举让他上心,全因如今四海升平,少有战事。何况,武举考上来的,其实大多不如简拔上来的武勋世家的栋梁之才,武举真懂文墨又知兵事的还是少数。
  
  “状元是谁?”咸宁帝问。
  
  赵学士不想回答,他是翰林院的,又不是兵部的,但除了他,别人都装作不知道,只好模棱两可说:“好像是叫苏乞儿。”
  
  听了这名字,咸宁帝皱眉。“是何出身?”
  
  赵学士摇头说不知,反而是皇帝身边的太监对着咸宁帝低语了一番,咸宁帝脸色稍齐,不过是个毫无根基的乞丐出身。原来这苏乞儿原是丐帮的一个小头目,后来因为武功高超,人又上进,识得几个字,就脱离了丐帮来参考,没想到除了这兵法,其他科目门门第一,综合起来看,武状元确实是当之无愧。
  
  贾赦等得有些不耐烦,但碍于他拳拳的报国之心,他忍了。
  
  咸宁帝眯着眼观察了他半晌,忽然笑道:“贾卿家平身罢,文状元已经点了是你,就是你的了。若是你想考武举,须得等下一年了。”
  
  闻言贾赦失望,神情蔫蔫,很是明显。咸宁帝眼带笑意,忽然挑了挑眉毛,让人传武举第一的苏乞儿一道旨意。
  
  这边他却跟贾赦说道:“若是卿能胜了今科的武举第一名,点你当个武状元也未尝不可。”
  
  底下的朝臣赵学士早就退回其他大臣列队中,外面的空地上还站着一帮不知所措傻傻等着皇帝唱名的其他贡士。贾赦的死对头刘甲也站在大殿中,这些日子他所见所听关于贾赦的事情很多,令他目不暇接,此时听到皇帝这么不合理的恩典,刘甲一不留神动弹了一下,就想出列反对。
  
  皇帝眼尖,“刘甲你有何话说?”
  
  呵呵……刘甲心里苦笑,很是苦恼。此时,对侧的贾赦的目光此时也射向他,刘甲装作不知,只恭敬地启禀道:“禀皇上,自古以来就没有人文状元和武状元同时——”
  
  “原来刘大人这么看得起在下。”贾赦插言,转过头,他拱了拱手对皇帝道:“皇上,臣虽然觉得考个武状元也不难,可却没想到刘大人对臣这么有信心。”
  
  刘甲被贾赦的话一说,憋得脸通红。这不要脸的,谁对他有信心?自己这是对他有意见!
  
  咸宁帝只是忽然觉得今日的点状元大戏很有看头,除却一开始觉得贾赦有些不省心外,他现在反而觉得有些趣味了。
  
  他当了二十多年皇帝,一颗心已经被磨得波澜不惊,轻易没什么事情能让他觉得意外的,今日见了贾赦这个新点的状元倒是开了眼。
  
  “刘甲你去宣布名次。至于贾卿家——”咸宁帝微笑,乾坤独断:“明日京师大营校场,你和那苏乞儿再比试一场……至于谁是状元,贾赦,你要知道这武举已经考校完毕,本科武举状元还得是那苏乞儿的。”
  
  贾赦听了神情失落,这岂不是比不比,状元都不是他的了。
  
  那皇帝让他和那苏乞儿比试什么啊!
  
  之前还说若是自己有能耐,那武状元给自己也未尝不可,怎么没两句皇帝就变卦了。
  
  贾赦心中不满,但也不敢在皇帝面前表现出来,却听咸宁帝话音一转:“若是你能胜了苏乞儿,贾卿,朕也没说这状元不能有两个。”
  
  皇帝金口玉言,刘甲等人心中虽然反对,觉得这事不合规矩,但他们只是翰林院的学士,既不是兵部尚书和侍郎,又不是有谏言职责的御史,个个摸了摸鼻子退了朝。
  
  贾赦眯缝着眼睛很高兴,走路都要飘起来了,等到唱名他是状元公的时候,他还沉浸在明日能胜了那苏乞儿,他来当个文武双全的状元公,古今第一人啊!还是皇上慧眼识英才!
  
  咸宁帝回宫后,想到贾赦,不由笑了笑。
  
  贾赦有文才,通过这科举考试,他知道了。至于武举,咸宁帝还真看不出贾代善这个他口中一无是处的儿子会什么武艺或者兵术,他只等着明日看好戏,若是这贾赦纯粹找乐子,冒犯他这个皇帝的威严,咸宁帝目光闪了闪,他不介意找找贾赦的麻烦。
  
  “张忠贤,起驾去贾妃那里——”
  
  “喏。”
  
  贾元春在宫里本不得宠,只是皇后娘娘抬举了她,这才得了个不算名分的名分,说是贾妃娘娘,其实不过是一个庶妃,还没有金册宝印。
  
  咸宁帝来访让元春心里一阵忐忑,她有数月都没见到皇帝了,反而不如从前在皇后娘娘前得皇帝的眼。
  
  “爱妃近日可好?”咸宁帝心情挺好。
  
  元春听了受宠若惊,赶忙答道一切安好,又对皇上嘘寒问暖,咸宁帝享受了一番温存后,问她道:“你是出自荣国府罢?”
  
  “回皇上,正是。”元春听了心中忐忑,“可是臣妾家里……”
  
  咸宁帝看了她一眼,说道:“不必如此,是你家出了人才,喜事。”
  
  元春眼睛睫毛颤动了一下,闻言顿时喜上心头,大哥哥贾珠身亡,大房的贾琏早就不进学了,家里只有宝玉还读书,天赋是极好的,是不是宝玉他考上了秀才还是举人什么的……
  
  贾元春一时想了很多,大夏朝前几十年还有个十四岁就中了进士的少年呢,宝玉虽然还没到岁数,但中了秀才或者举人,也说不准的。
  
  要不,皇上说家里的人才又是谁呢?
  
  元春低了低头,露出脖颈的一抹皓白,心里想着若不是宝玉,就是父亲也是好的,只是她太了解父亲贾政了,若是真有才具,也不会在工部几十年也没挪动一级了。
  
  想到此,元春不由恰当好处的展露欢颜,机灵的跪下谢恩:“臣妾替弟弟谢谢陛下的赏识哩。臣妾那弟弟小时顽劣,但天资卓越,没想到他会——如此——”她激动地溢于言表,可抬头看见皇帝看她的目光却很奇怪。
  
  元春惊了一惊,忙轻捂嘴停下不说了。
  
  半晌后,咸宁帝看着贾元春笑了。“却不是你那‘天资卓越’又含玉出世的弟弟……贾妃,朕点了你大伯父一等将军贾赦为状元。”
  
  言毕,他好整以暇,目光竟然不离元春的脸。
  
  贾元春闻言呆愣住了,甚至在皇帝面前失了态,轻喃一声:“大伯父?”
  
  她抬眼,皇帝是跟她顽笑罢?
  
  家里的大老爷怎么会——中了——状元?!

情蕭 发表于 2015-1-14 16:44

第十六章         老爷我武艺非凡呐……
  
  贾赦被当场点了状元,就等着正式的仪式大典,唱名与东华门外,跨马游街去伸手接着小媳妇、姑娘们的鲜花瓜果了……
  
  可惜还没等他美滋滋的展望着这美梦呢,回府后贾母听了贾赦得意洋洋的描述,恨不得摔了茶碗,甩一脸茶叶水在这大儿子的脸上。
  
  鸳鸯轻抚着贾母的胸前后背,大老爷总是气老太太,她心里有丝埋怨,但也好奇地瞧了眼贾赦。
  
  谁能想到从前一无是处的大老爷,现在居然被皇上点了状元呢?!
  
  鸳鸯至今觉得是做梦,恐怕府里其他人更甚。
  
  贾母头痛,虽然老大是状元,她心里真是高兴,但此时听了老大没深没浅,不说谢恩罢,怎么能当场和皇上较劲,还得寸进尺的说要去考武状元。
  
  从没看见贾赦练功,何况贾赦都四十多岁了,还能跟二十郎当岁的壮汉比武?
  
  贾母太担心老大被人家一拳头或一枪挑下马,然后一命呜呼了!
  
  “赦儿啊,你让为娘的太不省心了。”贾母语重心长:“咱们贾家转文已经几十年了,东府你那敬大哥哥也曾考上过进士,从前你父是怎么和你们兄弟们说的……”
  
  荣国府从前是军功起家,因为是两个国公爵位,贾家的人都决定还是远离兵权,遂这才让子孙择文,何况如今天下太平,武将终不如文人吃香。
  
  贾政此时木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得知大哥考了会元,然后如今殿试后回来,告诉他们皇帝点了他为状元,他一直坐着不语。
  
  这种状态持续了好多天,贾母也看出了老二的不是心思,但她确实不好多说些什么。政儿读书从小就刻苦努力,可惜天分差些,不能和珠儿和宝玉相比,现在更别提和现在的新鲜状元公贾赦比了。
  
  贾母已经十分相信老大是个大器晚成,十分有才的了。
  
  若是二十年前,老大稍微用点心读书,是不是死去的老太爷也能高兴一把,唉。
  
  贾母心中微微叹息,但对贾赦的浪子回头还是表示欢迎的,贬损了一顿老大做事的不稳重,她还是吩咐下人预备庆祝的事情,还要大宴宾客。
  
  这可是状元呐!
  
  贾母更是要和东府说说,祠堂得打开,状元的圣旨下来,也得请入里面存放……
  
  脸色泛着淡淡的笑,贾母嘱咐贾赦几句:“事已至此,明日里你败了,还是好好做你的文状元。比武你这样的年岁和体格,哪里会是那些粗汉子的对手,母亲就你和政儿两个儿子,难道你还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贾赦领了母亲的关心之情,只是眉毛还是重重地拧着,“母亲,你还是不相信我能在沙场上建功立业?”
  
  “沙场……你真考了武状元,回来再跟我说这事。”贾母灰心了,她是不信贾赦能完败那武举第一名的苏乞儿,她老太太闲来无事,这届的武举的争斗比试,都有外面的小厮学舌过来给她听,平时就当是个趣味和谈资。
  
  按她想的,这老大连苏乞儿是谁,恐怕都不如她这个当娘的知道的清楚。
  
  果然一问,贾赦摇头不知。“任他是谁,也阻止不了我的远大志向!”说到此处,贾赦的脸上放着光。
  
  贾母觉得有些晃眼,那光就像大中午的太阳光似的。
  
  恍惚了一下,贾母恨不得唾他一脸唾沫,呸!还远大志向——
  
  “赦儿啊,这当官不简单啊,更何况从武……你父九死一生才捞到一个救驾之功,但从此也落下一身毛病,早早的去了唉……”
  
  贾母挺感伤的,她这是大实话,可是这个大儿子体会不到她这个当母亲的用心。
  
  贾赦总是说她偏心,贾母不是不知,以往她是看贾政顺眼,但那不是因为贾赦太不着调了吗?若是这个大儿子有一丝一毫本分,像政儿似的兢兢业业的办差事,她哪里能看不上他?!
  
  至于,荣禧堂……贾母是存了让二儿子住的心思,政儿住在那里,来往的人和他相交也方便,反正老大每天都在混吃等死,还不如荣国府对外的事情让老二出头,她还能放心些。
  
  何况,还有宝玉呢。
  
  贾母十分看不上贾赦和贾琏父子,宝玉天赋卓越,是个灵慧的,出生口中就含着玉,将来指定是个有大造化的,贾母很是坚信这点,荣国府的未来更是要靠着宝玉,贾琏是指望不上的,他和王熙凤这么多年连个男孩儿都没有,贾母心中有种莫名的心思,只是不愿意去深想,一切随缘而已。
  
  贾母的劝说并没有对贾赦产生丝毫影响,他还是觉得大好男儿,就应当保家卫国,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啊,呸,是顺道当个大将军、大元帅,贾赦精神抖擞的回了大房,满脑子想的是明日怎样战胜那苏乞儿,至于刚刚到手的炙手可热的状元郎头衔,他一点没当回事,本来邢夫人带着满院子的人欢迎他,可贾赦丝毫不给面子,去了荣国府偏角的那个演武场,还把贾琏叫了过去,甚至还请了东府的那个忠仆焦大。
  
  焦大岁数是大了些,可架不住从前功夫好,在军中从死人堆里爬出,救了宁国府老太爷一命,从此在贾家的地位有些超然,就连贾珍他有时也是说骂就骂,贾珍父子也不好辖制他,只当没看到这人。
  
  听闻贾赦中了状元,东府都赶忙放了好多鞭炮,贾珍父子正要上门恭贺呢,就见贾赦的小厮过来,只是过来请的居然是一个奴仆——焦大。
  
  贾珍和贾蓉面面相觑,还是带着焦大去见贾赦。
  
  贾赦此时穿着一袭白袍,腰间缠着一条黑色牛筋软鞭,手执一把通体闪亮的宝剑,打了一个起手式,正比量着呢。
  
  “焦大,你来了。”贾赦看了一眼他们,眼神淡淡的,理都没理贾珍父子,他解开腰间的鞭子扔给了儿子,贾琏赶忙接住。
  
  父亲叫他来,好像就是来侍候他老人家的,贾琏苦中作乐,然后和贾珍父子使眼色,吱声都不敢吱声,实在是老爹今日脾气太大,气势凌人啊。
  
  焦大是十分看不上两府的爷们的,哪里有老太爷那辈有能耐,都是躺在祖宗挣来的血汗上,不思进取,成日里走马斗狗、章台楼阁的。
  
  他撇撇嘴,还凑合地行礼道:“赦大爷。”
  
  贾赦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听说你从前武艺很好,东府的老太爷还曾说过,不比武举的举人差呢。你过来——”
  
  焦大今日恰巧没酒钱,就没醉醺醺的。此时他听了神色微诧,“大爷,您这是——”
  
  “我们比上一比。”贾赦道。
  
  贾珍父子惊呼,贾琏和贾赦的小厮们面不改色,这不是大老爷第一次这样了。
  
  “不用留手。”贾赦补充。
  
  焦大瞅了瞅贾赦手中的轻剑,皱了眉头:“大爷,这战场上,没人用剑的。枪是百器之王,更适合战阵骑马使用。”
  
  “琏儿,给你焦爷爷拿一柄枪去。”贾赦对焦大的话,似乎不以为然。
  
  焦大脸色不咋好看,心里涌上来一股气。
  
  别看自己老了,但基本的功夫还在,西府的赦大爷也太看不起自己了。
  
  两人暂时也没骑马,焦大耍了几个起手招式,威风凛凛,贾珍父子看了都咂舌,怪不得焦大能救了老太爷回来呢,这功夫一看就俊得很,怪道老太爷临死前还留言要善待他呢。
  
  贾赦表情淡然,一剑就刺过去——
  
  这剑刺得极快!
  
  贾珍等人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焦大的喉咙那里出现了一点血红——焦大本人张着大嘴,手中的枪还是半举着,根本还未及到贾赦的身边。
  
  ……
  
  “不过如此!”贾赦淡淡地笑了笑,掏出一方帕子,撤了剑,一下一下拭净了剑尖上的血迹。
  
  随即,他随意一扔,那宝剑“腾楞”一声,插入旁边立在武器架上的剑鞘中。

情蕭 发表于 2015-1-14 16:45

第十七章         老爷我真傲气凌然……
  
  京师大营,校场。
  
  皇帝出巡,旌旗招展,鼓乐喧天,在浩浩荡荡的前呼后拥中,咸宁帝端坐在校场高处的看台上,下首站立了几排文武大臣,朝臣们可都听说了那荣国府贾将军,哦不,是那贾状元的远大志向——开疆拓土,扬我国威!
  
  呵!好大的口气。
  
  得了那文状元,还敢妄想那武状元?他们大夏朝的状元难道是大白菜吗?
  
  刘甲心里嘀咕,和赵学士挨着,两人偶尔低声交谈两句,然后看着站在场中的贾赦,还有那今科武举第一的苏乞儿。
  
  瞅瞅这名字,可不是他们文臣故意瞧不上武将,实在大多数武将的出身还不如寒门,这名字就暴露出这苏乞儿原是江湖人物,可能还是丐帮之流的。
  
  刘甲虽然看不上贾赦,可对苏乞儿这个莽汉也没甚好感。这人他早听说了,只是初识文墨,兵书战策实则是他的弱项,得了这状元全靠一身蛮力武功。
  
  贾赦望向对面,那名为苏乞儿的新科武状元好一具魁梧身材,太阳穴鼓鼓,面相凶狠,不用他摸骨,以他不算高深的相术来看,这人必是逞凶斗狠、手沾人命之徒,一个狠角色。
  
  想到这里,贾赦不知为何,之前满不在乎的神色变了一变,心里不由一阵发虚,此时天公也不作美,几朵乌云飘到头顶,淋漓了几滴细雨在他们的身上。
  
  苏乞儿巍然不动,他本来以为这武状元手到擒来,和他竞争状元之位的其他人大多内家功夫浅薄,很多还是没落的武将世家的子弟,着实不堪一击,除了文墨方面的比试他弱了一头,其他各科他可是门门第一,苏乞儿就等着朝廷的册封,结果现在皇帝又让他和这人再比一场。
  
  他皱了皱眉头,贾赦他听说过他,出身荣国府,朝堂背景不是他一介江湖人物能比拟的,苏乞儿心里发狠,他参加武举,就是为了出人头地,谁要是阻了他的进身之阶,别怪他手下无情。
  
  这雨下的不是时候啊,贾赦被冷风雨水一打,身子不由颤了颤,晃了晃脑袋,望着台上的皇帝朝臣,和周围一圈的兵卒良将,腿不禁软了软。
  
  老爷他怎么脑袋发懵,好好的文状元不当,还奢想这武状元啊?!
  
  贾赦慌慌张张的瞅着周围,又瞧了瞧那既定的武状元,他欲哭无泪,他能打过这魁梧大汉才怪,心里就想着下台认怂。
  
  对面的苏乞儿此时抬眼看着那贾将军,发现他目光涣散,身软无力,竟和之前的状态不太一样。
  
  苏乞儿蹙了蹙眉,转而想到这贾赦也许先前是在虚张声势,他还以为他出身荣国府,祖上也跟□□皇帝打过江山,必然武功不俗,身上有些门道,否则怎敢来放话说还要当武状元?
  
  他消息并不灵通,昨日朝堂上的详细情节他并不知详情,一直认为贾赦是和自己抢这武状元,心里暗恨贾赦的乱搅合,居然想夺本应属于自己的武状元!
  
  贾赦身上微微颤抖,手脚都不知如何摆放,他有心临阵脱逃,扭头看向皇帝那边,却发现皇上和其他区大臣都笑眯眯的看着他们,更有那武将嘴角带着嗤笑。
  
  张了张嘴,贾赦还是没好意思说出逃跑的话,记忆里明明是自己昨天被皇帝点了文状元,当时不好好的谢恩,反而大放其词的还要做武状元,现在再说自己不想打了,不想当武状元了,这不是耍皇上玩吗?
  
  贾赦觉得后脖颈发凉,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这下台的事情不用想了。
  
  要不,打?
  
  他瞅了瞅那一身劲装高大魁梧的苏乞儿,又瞧了瞧自己“精瘦”的身条,不禁牙一咬,合计挨上几拳几脚,到时候自己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输给一个二十来岁的壮汉,也不算跌了份儿!
  
  咸宁帝问了时辰,示意太监张忠贤,张大太监的嗓门洪亮,简述了比试的规则:先是步战,不限武器;再来是马上对阵;最后由皇帝出题,策问战法兵书。
  
  咸宁帝等张忠贤说完,搭在膝盖上的手叩了一下,张忠贤马上喊道:“擂鼓!”
  
  一通响鼓结束,比试正式开始。
  
  苏乞儿面容一肃,大声道:“请了兄台!”他从搁各种武器的架子上,“嗖”的一下,提起一柄簪着红缨的银枪,直接刺杀过来——
  
  贾赦还愣着呢,见状不由一惊:“哟,老爷我还没准备好呢……你……你……”他手里空空,见对方拿枪,还充耳不闻,心里着急,他有心也拿个刀剑还是枪什么的,可侧身躲到武器架跟前,随便就要抽拿一件武器,手动了一下,却没提起。
  
  看台上面的咸宁帝皱眉,刘甲嘴角不由泛笑,只有掌管京师大营的王子腾忧心地一叹。
  
  这个恩侯,力气不大,拿什么长戟。他以为他是那个骑着赤兔马的吕布吗?
  
  贾赦再使尽了全身力气一拿,还是没拿动——对面的长枪就快递到他面前了,贾赦直劲儿往后“腾腾”退。那苏乞儿脸上冷笑,前进了两步。
  
  就在那枪尖要抵住贾赦的面门,连咸宁帝都紧张的站起身,想着看在贾代善和贾母的面子上,不能让人伤着这贾赦,可谁承想贾赦仿佛吓呆了,一动不动。
  
  王子腾不由“啊”了一声,想开口喝止那苏乞儿,只不过是一个区区新科武状元,下手就这么不留情,实在是没眼色,四王八公同气连枝,伤了贾赦就是蔑视了他们几家。
  
  可场上变化瞬息万变,王子腾想着贾赦即使躲了也来不及,还不得去了半条命,没想到那柄在苏乞儿手中的长枪居然止住了攻势。
  
  贾赦此时嘴角泛起一抹讥笑,他伸出手臂一缠,银枪滑脱,苏乞儿发力,却仍旧没阻了枪被抢夺了去。
  
  一个颠倒,贾赦手持银枪而立,那苏乞儿手中空空。
  
  苏乞儿呆愣,忽然恍然大悟,这贾赦太卑鄙无耻了!他明明气力不俗,就这一下子出其不意的就夺了自己兵器,刚刚却居然装作害怕,还浑身颤抖,假装胆小如鼠,来麻痹自己……也是自己大意了!
  
  卑鄙!
  
  无耻!
  
  怪不得这荣国府的贾恩侯在外名声如此之差,苏乞儿不服气:“再战!”
  
  场上这空手夺枪的情景,也令其他人一愣,但也只是以为苏乞儿轻敌了,只见这苏乞儿快速回身两步,重取了一柄剑,剑在手中一抖,嗡嗡一阵响动,皇帝和大臣也都隐隐听见这剑的轰鸣。
  
  咸宁帝身边的一个侍卫不由道:“好内劲!”并禀告皇帝:“陛下,这苏乞儿练得是内家功夫,功夫不俗……”
  
  咸宁帝点点头,朝廷一直希望收拢江湖上的游侠,苏乞儿当状元,也是千金买骨,何况这人也确实功夫了得,之前的这武举比试也算很公平。
  
  江湖人用刀剑比较多,长枪不是自己擅长的,苏乞儿眼中凶光一闪,直接腾空而起,动作迅捷,朝廷将卒很少会内功、轻功,也只有皇家的暗卫会些内门功夫,咸宁帝微惊,高看了这苏乞儿几眼。
  
  贾赦脸上露出一抹傲慢之色,看的对面的苏乞儿心中火起,不再留手一分一毫,就是刺死了这荣国府的老爷又如何,武举哪次比试不伤亡几人,顶大天这状元他不做了,他还回江湖落魄去,也比受了这鸟气强。
  
  见来势,贾赦随手把手中夺来的银枪扔在一边,也从架子上抽出一把利剑,轻轻一挡,便化解了苏乞儿的攻势。
  
  苏乞儿及时变招,剑光闪闪,令看台上的人眼花缭乱,实在是这苏乞儿不同凡响、动作迅疾,咸宁帝看了不替贾赦担心,反而心里升起了一股兴奋之情,朝廷就需要苏乞儿这样的人才,江湖上的高手很少投身公门,苏乞儿就算不通武略,但这一身武功足以当一员阵前猛将或御前侍卫首领。
  
  贾赦也不主动发动攻势,看着很是被动,只是招架着苏乞儿每次的出手,其他人只当苏乞儿占优,只有苏乞儿心里升起一股惧怕。
  
  这贾赦忒得厉害!
  
  交手几次,苏乞儿就心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心里之苦哪里却是那些围观之人知道的,他见贾赦甚至眼含笑意的看着自己,不由想跺脚放弃,直接认输。
  
  可对方好像知道他的意思,竟不由他分说,也不给他机会,开始还手,连续几个剑招让苏乞儿疲于应付,每次格挡贾赦的出剑,苏乞儿都觉得手臂发麻,对方气力极大,竟隐隐震得自己脏腑一颤。
  
  咸宁帝等人此时见贾赦还招,也是愣了一愣,他转头问王子腾:“王爱卿,你与荣国府有亲,怎么从未说过这贾恩侯的功夫如此高超?”
  
  王子腾不知如何作答,他确实不知贾赦还有这功夫。这样的功夫,荣国府为何不让贾赦出仕,甚至这么多年,为何这贾恩侯装作一副纨绔模样,成日里混作非为,难道竟是掩饰不成?!
  
  显然,皇帝眯起眼,也想到这点,心里微生怒气,难道这荣国府害怕树大招风不成?也不想想,他们两府都没落什么样子了,还藏着掖着?
  
  不由摇了摇头,咸宁帝感觉好笑,他就是那样没胸襟的皇帝,让臣子连才具都不敢展露?
  
  苏乞儿憋着一股劲儿,他想罢手,可现在被人逼迫的连话都说不出,对方额头连一丝汗水都没出,竟是像耍猴似的折腾自己……
  
  贾赦很是傲慢,一剑一剑的划向对方,苏乞儿只是微微感觉疼痛,但每次对方只是将将剑尖刮到自己,他只能努力闪避,可他怎么觉得越来越凉快了呢?
  
  难道是因为下雨天气凉了?!
  
  细雨虽不多,可沾湿了衣服也很冷寒——衣服?他的衣服呢?!
  
  苏乞儿和贾赦过招了几十回,突然发现自己衣服破破烂烂,一条一缕的,竟被贾赦的剑划裂了衣服几十道,全身上下竟没有完好的布片,连小腹裆部都隐隐露出一角——只要对方再来这么一下,苏乞儿发觉,他可能就要彻底失礼于皇帝跟前,露鸟舞剑了……
  
  好贼子!苏乞儿羞窘得咬牙,咬得牙龈都出血了。
  
  “也不过是比我家的奴才强些。”贾赦突然收手,神情傲慢,也不等苏乞儿认输,走到了看台上,对皇上说道:“皇上,这第一场比试可是臣赢了。”
  
  苏乞儿提着衣袍,走动间白花花的皮肉露出,他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头不敢抬起的跪下,也没脸争辩说自己没认输,有眼睛的都看到自己是何模样,那贾赦身上又是如何翩翩然的。
  
  此时此刻此景,不仅仅是咸宁帝愕然,连王子腾都呆滞了一下,刚刚他们比试,这里离得远些,看得不如现在清晰,看那苏乞儿愤恨又羞窘的脸色,王子腾这个姻亲都觉得贾赦有些不厚道,甚至无礼。
  
  “还请陛下容我换一身……”苏乞儿插言禀告,他实在是不能这样穿着下去了。众人目光灼灼,尤其是始作俑者,那贾赦居然目光不离他身,直刺刺的看着他的身体。
  
  贾赦只是觉得这苏乞儿的身材还算好,身上的伤口也很漂亮,不愧是自己的“杰作”。
  
  他唇角勾起,眼中带抹兴奋的之情,“苏状元,你可别逃,待会儿我们还有一场马上对阵呐。”
  
  “贾……状元!我苏乞儿输得起,不过在下的马上功夫也不差,您待会儿别大意了!”苏乞儿咬牙切齿道,只是一手还提着裤子,一手掩着露出的不雅之处。
  
  贾赦闻言傲气凌然的一笑:“这天下间,胜过我的人恐怕不多!就是你找个小鸟来,恐怕也是白费心思。”
  
  他意指某个人,可苏乞儿和皇帝等人都误会了,“小鸟”?那是谁——
  
  众人眼神都落在了苏乞儿捂着遮掩着的某处不雅之地,苏乞儿脸色胀得通红,恨不得吃了这卑鄙又无耻的文状元!

情蕭 发表于 2015-1-14 16:46

第十八章         老爷我深情到吐血……
  
  苏乞儿换过衣袍,身下骑了一匹健硕的黑枣色大马,“哒哒”的重返校场上。
  
  此时贾赦早已经骑上一匹白马。
  
  他挑马的时候,养马的兵卒还特意巴结这贾将军,另有将士知道顶头上司王子腾大人可是这贾将军的姻亲,哪里不可着最好的马匹给贾赦挑选,可贾赦只说要一匹杂毛最少、最神骏的就可以。
  
  中看不中用啊!养马的小兵看到贾赦选了那匹最漂亮的马,张了张嘴想再尽责劝劝,可贾赦仿佛知道他的意思,不过很不领情,甚至还冷哼一声,不屑道:“你家王大人这里的马匹不过尔尔,哼,只劣马和驽马之区分。”
  
  贾赦凑合地骑着这匹卖相还算过得去的白马,看到苏乞儿来了,这才赏脸地瞅了对方。
  
  苏乞儿望了望贾赦,和他的马,嘴角冷笑,眼神化作一道利刃盯着对方不放,仿佛贾赦和他有生死大仇,是他灭门仇人似的。
  
  贾赦嘴唇微微上扬,噙起一抹笑容,苏乞儿看了,气不打一处来,决定继续先发制人。他手执长戟,脚夹着马肚,一下子就迅猛地攻了过来,贾赦的马中看不中用,此时见对方那匹公马来势汹汹,腿软了软,鼻孔竟然快速地喷气,不安地动了动四蹄。
  
  贾赦冷冷地用手“拍了”下那马头,白马晕晕乎乎,然后觉得自己脊背上一吃力,竟然前蹄腿一软痛竟跪下了,此时贾赦早就“飞”了出去,跃到了对面过来的那匹黑枣马上,那递过来的长戟甚至没沾到他一丝毫毛,苏乞儿不仅被夺了马匹,还被人一脚踹下了马,不由滚落在地好几圈,闹了个灰头土脸。
  
  苏乞儿坐瘫在地上,呆呆地望着端坐在黑枣马上俯视着自己的那人,半晌才缓过神儿来,原来自己一招,不,半招都没有,就落败了。
  
  此时贾赦“哈哈哈”大笑了几声,“原来老爷我这样厉害!”他摸了摸光滑的下巴,还是喜欢自己原来的胡须啊,怎么早晨又刮脸了呢。
  
  贾赦得意洋洋,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重返了看台上,看也不看失败者一眼,更别提跟那苏乞儿友好地交流或安慰人家一下,直接跪在皇帝跟前,等着自己的新任状元头衔到手。
  
  按照他想的,三局两胜嘛,这两次比试自己都胜了,剩下的兵书战术什么的……他好像不咋擅长呢。贾赦琢磨着,还得避开这项比试,让皇帝赶紧说结束,他也好赶紧回家,在母亲和他的好二弟跟前得瑟一番,然后下午他还要去琉璃厂逛逛,听说最近有人从那儿淘弄着几把好扇子呢。
  
  贾赦心里像长草似的,不过他还没忘记坐在上端的皇帝,很是战战兢兢地等着皇帝赶紧说散场。
  
  咸宁帝可没如贾赦的意,贾赦一连两场比试都赢得干脆彻底,第一回的步战至少他和那苏乞儿还打了几十回合,这回干脆一招放倒对方,让本来打算看场精彩对战的皇帝和大臣都觉得索然无味,这苏乞儿的武举第一该不会是作弊来的吧,要不怎么会被贾赦就这么轻飘飘的踹下马了呢,但聪明人稍微再想想,贾赦“飞”到对方的马脊上,这轻身功夫竟是厉害得很,咸宁帝稍微一琢磨,就想到贾赦肯定有家传的厉害功法。
  
  这功法还可能优于皇家暗卫的,几个皇子也有练习内功,但他们课业繁重,顶多就是强身健体,暗卫们天赋根骨更好,但这轻身功夫反而好像不如这贾赦贾恩侯。
  
  咸宁帝目光闪了闪,让贾赦平身,后来的苏乞儿羞愤得不想来,可皇帝传唤,他也只能低着头闷不吭声,十分没脸的在一旁站着,但心里对贾赦心服口服了。
  
  这荣国府底蕴深厚,就是不知外面为何传言这大老爷是个纨绔子弟,好色无耻,十分混不吝的……
  
  难道之前都是有意藏拙、自污?!
  
  显然,咸宁帝也深想了一些,他手指在膝盖动弹了下,道:“贾卿,苏乞儿,还有一场比试,今日天色还早,就在这里作答罢。”咸宁帝说罢,身旁的太监就安排人替底下两位搬来桌椅,铺好宣纸,又呈上研好的墨汁。
  
  贾赦呆愣了下,晕乎的坐在桌案前。
  
  苏乞儿拧着眉,他比贾赦更想下台,前两场武试他都一败涂地,这贾赦武功如此厉害,想必那文状元也不是作弊来的,肯定腹内真有才华,他一介草莽怎能和状元比这个?
  
  除非这贾赦从未看过兵书,不通一丝兵法……苏乞儿只是粗通文墨,考前临时抱佛脚,背了一些将领该会的兵书,至于真正的带兵作战等等内容,他是怎么明白的。
  
  ……贾赦觉得自己要完蛋了。他看着考题,久久不作答,旁边的苏乞儿都断断续续地在那里答题,他却脑门疼!
  
  咸宁帝瞥了一眼贾赦,太监张忠贤咳嗽一声,底下的王子腾激灵一下,他轻声唤了贾赦一声。
  
  贾赦神色茫然地望了望王子腾,然后低头看着自己的卷子,偷偷又往上面看了眼皇帝,咸宁帝此时正巧去后面更衣。
  
  贾赦还知道小声,悄声喊着王子腾几遍,让他过来。
  
  王子腾不知他有何事,磨磨蹭蹭地过来,结果贾赦直愣愣地问:“子腾兄,这题我该如何作答?”
  
  “……”王子腾呵呵笑了两声,瞥了眼正盯着他看的几位翰林学士,扭头就回了原位置。
  
  贾赦恨恨,这人太没友悌之情了!
  
  ……
  
  搓着笔杆子,贾赦随便糊弄了一些似是而非的作答,誊写在了卷子上,咸宁帝回来后就看到了两份答卷。
  
  最上面的卷子笔迹粗糙、凌乱,皇帝是看过贾赦文考的笔迹的,他自然以为这卷子是苏乞儿的,遂看了眼,就摇了摇头,写的什么啊,一无是处。
  
  他又掀开第二封卷子,然后愣了愣——因为这份卷子的笔迹也不是贾赦的,一手字更是有如平民百姓,比上张卷子不如,但好歹答案写的靠谱些,和兵略沾些边,至少能看出作答之人还是看过兵书的。
  
  咸宁帝这才想着看糊名,第一份卷子是后交卷的贾赦的,第二份则是苏乞儿的。
  
  他目光一沉,指甲刮了刮第一张卷子,留下一道印子。
  
  太监张忠贤低语了一句,这卷子确实是贾赦所写,那么文考殿试时,咸宁帝也亲眼看到那隽秀的书法也是贾赦亲笔所书,一个人有两种笔迹?
  
  嗯……也不是不可能。咸宁心想,一些书法大家又岂止会两种笔法,甚至他们左右手都能一同书写。他让张忠贤撤了卷子,喝了半杯茶,这才想着这贾赦是不是在自污、藏拙?
  
  “贾恩侯,你不通兵书?”
  
  贾赦诚实地点头答是,闻言咸宁帝气得笑了笑,他根本——就——不信!
  
  看来这个贾恩侯一直以来就是在藏拙,可又为什么得了文状元,又说要考武状元……一时咸宁帝也吃不准贾赦这人了。
  
  他想到贾赦出身荣国府,可在府上的地位很是微妙,住在挨着马棚的花园一角,儿子和儿媳却巴结着二房,二房却住在荣国公曾经住的地方荣禧堂,那府上的老太太更重视二房的子孙,尤其是那含玉出生的宝玉,加上他后宫里被他宠幸过的庶妃贾氏,咸宁帝想着这贾赦可能是因此不得不放弃先前的蛰伏,可能是原来的荣国公临终前嘱咐了他什么,他这才当了一介纨绔,自污其名,贪花好色,不沾权势……
  
  可如今,那史太君可能逼迫长子一家过甚,让这贾赦忿忿不平,才违了先荣国公的话,打算出仕了?!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只是这贾赦考了状元,又要夺这武状元的头衔,已经大出风头,现在还故意答这种不着调的答案又是为何呢,全然多此一举啊!难道是怕沾了兵权?
  
  可再一想贾赦之前的“远大志向”,也不是怕沾兵权的样子,咸宁帝一时思绪纷纷,但一个臣子而已,他琢磨一会儿便放下了。
  
  这人,他要慢慢看着用。
  
  上位者没的整日琢磨下面臣子心思的道理,咸宁帝露出一抹淡笑,他心胸没那么狭窄,只要有才,又忠心,即使是四王八公家出身的,该重用也会重用的,何况这几家除了一个王子腾,也没别人有能耐了。
  
  “这次作答,金陵生人荣国府的贾赦胜!”张忠贤得了咸宁帝的示意,当场宣布答案。
  
  这答案除了阅卷的皇帝,其他人没觉得奇怪,只有刘甲觉得有点不对,答卷的时候,那贾赦还喊王子腾过去“帮忙”,他隐隐看到了贾赦写的几行字,什么玩意啊,写的一塌糊涂!
  
  刘甲撺掇兵部尚书要来卷子给大家瞧瞧,兵部尚书一老本神,就是没动弹,没看见皇上“特意”让张忠贤收好卷子,何况那贾赦本来前两场胜了那苏乞儿,有没有这文考都无所谓了。
  
  贾赦风头一时无两,有史以来双料状元头衔在身,他听了周围朝臣的恭贺,心花怒放,这种感觉真是太美妙了。家里的贾母可一直看不起自己,二弟贾政更是在自己面前装清高,哼,现在回去了,他们还不得高看自己,捧着自己,这荣国府也该他当家了。
  
  贾赦这么一想,越琢磨越是这么一回事情,他不知怎么就觉得大房应该把二房撵出去,府上的国公牌匾也应该撤了,东府还有一个叫可卿的定时炸弹,家里还欠着几十万两的国库欠银——
  
  “皇上——”贾赦跪下,居然嘤嘤嘤的哭泣起来。
  
  咸宁帝微惊,这大喜事哭什么,难道是感沐皇恩感动的!不过,这哭声咋有些女气啊。皇帝和朝臣都觉得浑身不适,汗毛竖立。
  
  大老爷们,这么个哭法……
  
  “皇上,容罪臣启禀……”贾赦装可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检讨,非要皇帝把自家的牌匾摘了,换成一等神威将军府。
  
  咸宁帝闻言唇角翘起,嘴上却大方说道。“你府上的史太君还在,倒也不算‘太过’违制。不过——”皇帝话锋一转:“既然爱卿如此不安,朕也会差礼部尽快安排人去的……”
  
  这话是同意改了荣国府的规制了,贾赦此时满脑子红楼同人文中宅斗的弯弯绕绕,顿时颖悟了皇帝的话,连连磕头谢恩,十分赞同顶头上司,赶紧派人摘了匾额吧,最好现在能分家,再最好和东府分宗,再再最好把老二家的元春从宫里弄出来……
  
  再来,就是林丫头他得好好给琢磨个好人家给嫁了,他看北静王就不错,什么皇子要是只娶一个也可以考虑……至于林如海他应该也关照一下,不都说巡盐御史不好干么,赶紧弄回京城来……
  
  贾赦一身荣光的回了府,贾母也没容贾赦去休憩,赶忙唤了他过去。
  
  听说贾赦还真得了武状元的封赐,贾母笑容连连,荣国府要大起了,谁家有文武双状元——
  
  不过,还没等贾母高兴,后面礼部就派人来说,明日过来看哪里违制,牌匾先摘下,等做好了将军府的匾额再挂上,荣国府先这么光秃秃的等些时日。
  
  这话是刘甲的儿子刘方来传达的,他还身兼礼部的一个缺,特意要来这个传话的任务过来的。
  
  贾母此时闻言,浑身哆嗦了一下,脸部的肉也抽了抽,她看了看来人刘方,又瞧了瞧刚刚兴高采烈报喜的儿子,极力镇定不发怒,皮笑肉不笑的送客。
  
  然后转过头,“赦儿,听刘大人的意思,是你跟皇上请走了咱家……的匾额?”贾母缓缓地问。
  
  贾赦回忆了一下,“啊”了一声!
  
  他拍了下大腿,神色懊悔,国公府多威风,老太太还活着,他找什么不自在去跟皇帝说降了国公的牌匾……这,这不是傻了吗?!
  
  贾赦此时都不理解当时自己为什么那么干,难道是高兴的过了头?摸了摸下巴,贾赦挺理解自己的行为,实在是他从未得到过这么大的荣耀啊,两个状元头衔啊!亘古未有!
  
  贾母此时深吸了一口气,要不是贾赦现在是状元,得了皇帝的看中,说不得来日就得接旨、游街、上朝,她非得拿藤条打他一顿。
  
  “赦儿,自你原配张氏亡后,你行止癫狂,不学无术,贪花好色,什么脏的臭的都搂进屋里也就罢了……现在更是目无尊长,不孝不悌,眼里根本没我这个当母亲的和你弟弟存在!这等大事——你居然——居然擅自做主——”贾母推摔桌上的茶碗,茶水茶叶末溅了贾赦一身。
  
  ……
  
  当晚贾赦回房,唉声叹气,邢夫人凑过来也不讨喜,贾赦瞅着这位继室就不高兴,贾母提起原配张氏,深深地勾起了贾赦伤心的回忆。
  
  闭上眼,他迷糊了一小觉,醒来不禁眼角湿润。
  
  ……原配张氏——
  
  那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女子。
  
  那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一道疤!
  
  捂着胸口,贾赦推开窗户,凉风袭来,他不由连续地咳嗽了几声。
  
  邢夫人赶忙递上一方白帕,贾赦接过,拭了拭嘴角,又用力地咳嗽了几下。
  
  “老爷,可是风寒了?妾身差人去叫大夫!”邢夫人挺急,可眼神不小心落在自己刚刚给老爷的白帕上,不由惊呆了!
  
  ——那上面,竟然,竟然有几丝血迹!
  
  “老爷——你、你呕血啦?!”唬得邢夫人心惊肉跳,她可还没一子半女的,老爷要是重病了,可怎生是好……

情蕭 发表于 2015-1-14 16:46

第十九章         老爷我的飞刀绝技……
  
  天气渐冷,荣国府大老爷添了症候,礼部的牌匾小半个月还没做好,荣府的正门上端还是光秃秃的,贾母每次想到那国公府的匾额被摘取的情景,就气息不顺,听了老大转日里不适,就当做不知道,贾琏夫妻却不能。
  
  因内外有别,王熙凤这个做儿媳的也只能派人送些药材,侍疾的事情还得靠亲儿子贾琏,邢夫人碍手碍眼,贾赦是不愿意见她这个继室的。
  
  这是他背叛茵儿表妹的赫然“证据”,原配嫡妻茵儿逝去后,他居然只守了一年,便娶了继室……
  
  贾赦一脸愁苦,脸上的表情含有愧疚,思念,爱慕,和伤感。贾琏过来的时候,就看见父亲大人整个人萧然落寞,浑身笼罩着一股悲伤。
  
  怔了怔,贾琏请安。
  
  贾赦放下手中的刻刀,一眼一眼描绘着眼前的儿子——“你都这般大了。”他叹息。
  
  贾琏摸不到头脑,老爷莫名其妙感叹什么,他可不就早成人了,连女儿都两三岁了。
  
  他正打算做做样子,为贾赦端个药汤什么的,做到孝子的本分,可贾赦却又拿起刻刀,刻画起木头人来。
  
  贾琏这才留心老爷跟前的东西——一把刻刀,正在贾赦手里;一个半成品的木偶人;旁边另有一排已经刻好的木偶。
  
  贾赦专心致志,全神贯注的雕刻着,不时还咳嗽几声,贾琏不由劝道:“老爷近日身子不妥,还是别累着了。”他停下不再说,心里却想着老爷就是喜欢这木头人,家里找个木匠雕刻师傅,不有的是吗?
  
  不过,这木偶怎么都一个模样,是一个穿着高腰襦裙的仕女,面容带笑,看着很是和善。贾琏多看了两眼。
  
  “咳咳……咳咳……”贾赦抬眼看了一眼贾琏,目光突然一滞,半晌说道:“像!真像!”
  
  “……”贾琏怔然。
  
  “琏儿,你知道你像谁吗?”贾赦叹了一口气,从腰间摘下一个酒囊,旋开塞子,仰脖喝了一口。他脸色微红,又咳嗽两声。“琏儿,你长得最像你娘亲……”
  
  贾赦身后的扇子和铜钱不敢吭一声,老爷今日雕刻这木头人开始,他们就好奇这木头人是谁,一直在心里猜来猜去,可自从上次“泄露秘密”,被打烂了屁股之后,他们行止谨慎了许多,更不敢质疑触犯老爷的霉头。
  
  今日老爷一看就很伤心呐,从未见过老爷这般伤感呢。
  
  贾琏这是第一次听到父亲提起他亲娘张氏,他其实对自己的亲娘没什么记忆,他生下来没两岁,太太就亡故了,至于继母邢氏懒得搭理他,他小时也是在老太太身边长大的,但前有珠哥哥美玉在前,后有宝玉后来者居上,老太太身边竟是无他有他都行,四周侍候的人俱是有“眼色”又“机灵”的,贾琏看惯了脸色,早就知道人情的冷暖。
  
  “这是——我娘?”贾琏手握着木偶,低头盯盯地瞅着“她”。
  
  贾赦点点头,冷风吹散了他的发丝,他今日未拢好发,颊边两侧垂散着几缕黑发,略有些弯曲,随风刮在脸上,贾赦也不理会,眼神望向远处。
  
  他道:“你娘是一个温柔的美人,我们自小青梅竹马,她其实算是我的表妹……”
  
  “表妹?”贾琏一惊,心里好奇,他还真不知道。
  
  贾赦眼珠转过来,望着贾琏的双目,道:“你的这双眼最像你娘了。她一笑起来清纯又妩媚,在我的心中天下第一美人就是她——”
  
  “……”贾琏唇鼻微微翕张,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眼,然后觉得,老爷太、太反常了!他何曾忆起过自己的亲娘,何曾看在娘亲的份儿上少打自己几回?每回都是狠狠地揍自己,不管有理没理……
  
  贾赦又饮了几口酒囊的酒,倒了倒又空了,喊道铜钱去打酒去。
  
  铜钱忙不迭的离开此地,去了厨房库房那里要酒去。
  
  接下来,贾赦絮絮叨叨的对贾琏讲述了他和茵儿初识、新婚、婚后、离别的故事,贾琏也知道自己的娘亲这个“表妹”的称呼,其实名不符其实,实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妹,姻亲套着姻亲拐着弯论起来的“表妹”,也不知老爷为何喜欢这样称呼。
  
  他就说他怎么不知道父母之间还有“表兄妹”的血缘关系,原来只是老爷牵强起来的。心里嘀咕着,贾琏身为人子,父亲说话,他必须得乖乖地听着,受教了许久,直到铜钱的酒水来了。
  
  贾赦又灌了自己很多酒,他咳嗽的更厉害了!
  
  贾琏看的直皱眉,“老爷少喝些罢。”
  
  “我是无酒不欢。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对月……”贾赦一笑,大声洒脱道。最后,他眼眶通红,醉言醉语,伴着咳嗽说道:“琏儿,你不懂我的寂寞。她死了,我也就死了。我的心,死了!”
  
  闻言,贾琏痴了。
  
  他觉得自己痴呆了!老爷——这是——发哪门子的疯啊!
  
  ——可,为什么自己眼里就淌出咸水了。
  
  贾琏低头,默默告退。
  
  等他回了房,王熙凤见状,大吃一惊!
  
  “二爷,你可是在外面吃亏?受了委屈?!”男儿有泪不轻弹啊,虽说贾琏不怎么中用,但在外面也算吃得开,国公府的公子哥,哪个不给几分面子,自成婚以来,就连老爷打他板子的时候,也从未见过贾琏眼里含泪啊。
  
  贾琏抑制了又抑制,对王熙凤说道:“我要喝酒,拿酒来。”
  
  ……
  
  自此,心中生痛的贾赦,他走哪里都带着几个酒囊,一把刻刀,几块木头……在他的巧手下,一个个栩栩如生的美人成型,却都是一个长相,邢夫人听说,早就寻摸个小丫鬟冒险偷来一个,看了眼后十分妒忌。然后听说了是贾琏的亲娘,她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整日里闷闷不乐。
  
  那些个姨娘和通房们就算了,不过是些玩意儿,从前老爷宠着,她就给些脸面,不爱了,老爷还不是随意就打发卖了。可,邢夫人不乐,可到底不能跟人家原配比,何况这人还是死了。
  
  贾母和贾政等人亦听说了,连宝玉和三春黛玉、宝钗俱听完后,亦都掉落了几滴眼泪给贾琏的亲娘张氏茵儿。
  
  宝玉甚至喃喃:“大老爷原也是至情至性之人啊。竟是我误会了他!”宝玉彻底放下了上回大老爷“撒谎”的事了,竟痴痴念念地琢磨起琏二哥哥的娘亲,从前她是何等的美丽脱俗,竟引的大老爷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贾赦中了双料状元,原本贾母是要大操持的,但贾赦心情苦闷,坦言拒绝,又道快是琏儿母亲的忌日,便省了宴席,默默吃回酒就罢了。
  
  贾母气得乐了,直说道:“又不是给我办,你高兴就行。”二房知道,则更是高兴。贾政松了一口气,他一直担忧别人会讽刺自己不如大哥会读书还会武功,王夫人则想着不宴正好,省得给大房涨了威势。
  
  十月里头场雪,宁府梅花绽放,贾珍父子邀请西府人来赏花喝酒,男人一桌,女眷一桌。
  
  贾赦坐在宴席一端,贾珍几人喝酒谈笑,只有他格格不入,独自斟饮,低头不时雕刻几下木头,贾珍斜睨了眼,扭头看向贾琏,悄声问:“原我是听了传言,却没想到竟是真的?”
  
  贾琏沉重地点头。
  
  原来父亲对母亲是如此痴情……
  
  这是贾琏从未想到过的。
  
  老爷,他这么多年来,心里竟是如此之苦。
  
  贾珍、贾蓉俱是一叹,贾珍更是想到了自己那奢望不能得到的爱情,他的可卿——他与她也是这般,生与死的距离……隔着辈分和伦理……竟是日日不能在一起……
  
  贾珍心情也低落了,他也没心思饮酒赏梅了,这赏梅看雪的宴席也只是为了逗引闷闷不乐的可卿开心罢了,他们几个爷们也不会吟诗作对,至于贾赦是状元之才,他习惯性地忽略了。
  
  遂,他道:“咱们去艳春楼罢,这里没甚意思。”说罢便强拉着贾赦,几人坐车去往青楼那里。
  
  路上,还没到地方,车忽然停下了。
  
  “怎么回事?”贾珍没好声气。
  
  “珍大爷,前面胡同堵住了,没法走。”赶车的是焦大,他向来自持功劳,称呼主子们很是随意。
  
  贾珍几人扫兴,贾赦却停下动弹的手指,手里拿着刻刀,竖耳凝听——
  
  胡同里有打斗声。
  
  拧了拧眉毛,贾赦下了车,“老爷?”贾琏唤道,赶忙也跟上来。
  
  贾赦走到堵住的胡同口,只见里面一帮黑布蒙面人正围杀一行人。
  
  “皇、皇上——”贾珍这时也过来,他眼睛好使,也见过咸宁帝,不由惊呼出声。
  
  里面的人闻声看到他们,但也不过来理会,因为他们此时正要得手了,一名刺客的刀已经扬起,正要砍向咸宁帝的脖子——
  
  “嗖”的一声,一刹那,反而是那刺客的脖颈插了一把小刀,然后慢慢倒下……

情蕭 发表于 2015-1-14 16:47

第二十章         老爷我是卷发男人……
  
  躲过这一劫,咸宁帝的求援来了,刺客们见势不可挡,再无机会杀了皇帝,纷纷自杀身亡。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跪地请罪,咸宁帝黑着一张脸,皇帝身后还跟着位少年,打眼一瞧贾赦还真认识。
  
  七皇子屠濬脸色煞白,但强作镇定,紧贴着父皇站立。
  
  咸宁帝训了那指挥使一顿,转过头来叫了贾赦过去。
  
  “贾状元,你可救了朕一命。”咸宁帝微露笑容,“难为你飞刀的准头不错。”
  
  听了皇帝这话,五成兵发丝的段指挥使身上一激灵,眼神儿落在那躺在地上的一名刺客身上,只见那刺客的喉咙上直直地插着一把“利刃”,指挥使心里顿时一惊,生气了后怕,连屠濬也吓了一跳。
  
  这段指挥使眼珠一转,口上提了一句:“贾状元,你刚刚能确保这飞刀只扎了这刺客身上?!”
  
  什么意思?!偷瞄了眼皇帝的神色,贾珍、贾蓉父子闻言胆战心惊,贾琏眼里都要喷出火来,难道救驾还不对了?这是欲陷父亲于不利啊!
  
  贾赦微皱眉头,温和的说道:“我轻易不出手,出手必伤人命。”
  
  这是说他的例无虚发么?段指挥使撇撇嘴,咸宁帝冲他冷哼一声,段指挥使顿时低头不语,咸宁帝看向贾赦的神色很是温和,“贾爱卿,这武状元给了你也算名副其实。救驾之功……你想让朕赏赐你些什么呢?”
  
  贾赦神色不变,坦然说道:“皇上,臣救驾只是尽了臣的本分。何况,若是一普通草民遇险,臣也会出手相救的。所以皇上,您不用赏赐臣什么东西。”
  
  咸宁帝一愣,然后便笑了。
  
  贾珍心里顿足叹息,赦叔怎么这么傻,皇帝都说赏赐了,表面上推辞一番,不管如何,皇帝也不会亏了贾家。可拿皇帝和“草民”相比……弄不好皇上此时还记恨这话呢。
  
  见贾赦神色不作为,咸宁帝不再提赏赐的事情,带着仍旧有些后怕的七皇子屠濬回宫,又让段指挥使收拾了地上的尸体,查明背后的行刺主使。
  
  贾珍和贾赦等人打道回府,贾珍和贾蓉就是再想去艳春楼,这几天也不敢了,想必之后皇帝会全京城展开搜捕,没事还是少出门吧。
  
  贾赦本来打算回荣国府,可贾珍说还有好酒,要为大家压压惊,贾赦闻听“好酒”二字,脚步一顿,又随着贾珍父子回到了东府。
  
  重新摆了一席宴,贾珍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直道后怕,天威不可测,又大骂那段指挥使太过缺德,以后必定找他麻烦,这话说着的意思是替贾赦出头的意思,贾珍知道,今日起,这赦叔可就真入了皇帝的眼里了。
  
  想当初两府国公爷的救驾之功,可不就捞到不降爵的恩典了吗,说不准这回西府……
  
  贾珍目光羡慕中夹杂着妒忌,贾赦不以为意,仿佛感觉不到,只顾着喝酒,不到一会儿,贾珍藏着的梨花白酒水就见底了。
  
  贾赦脸色微醺,眼睛略有迷离,不时咳嗽两声,贾琏听了不安,急忙给父亲拍背,贾赦却道不用,“为父这是老毛病了。”
  
  贾珍奇怪:“往常也没见赦叔添了这病症,侄儿最近认识了一位名医,叫张友士,断脉看病很是有一套,改日请他给赦叔瞧上一瞧,可别耽误了。”
  
  贾赦领了他的情,但却不以为意道:“不过是咳嗽罢了。”
  
  贾琏神情关切,他也不知怎么,自己现在就特别关注老爷,许是到底他们父子连心。贾琏心里纳闷,以往他是恨不得躲得老爷远远的,只是先前听了贾赦对太太的思慕和怀念,贾琏每次只要一想,蓦地就会心酸酸的。
  
  在东府待了些许时辰,内眷那边也散了,宝玉脸红红的带着丫鬟出来,被他父亲唤去。贾政是不屑和贾珍、贾赦等人饮酒作乐,早就和其他清客们赏梅看雪,当然也少不了吟诗作赋,但有个清客不长眼,提议请贾状元来,兴许有感而发,会有佳作问世,也不辜负了这美景。
  
  贾政神情微微顿了下,但也没反对,差人去请大老爷过来。
  
  贾赦这边宴席散了,正打算离开,贾赦喝酒喝的微醺,也不多想,让贾琏扶着就过去了。
  
  贾珍和贾蓉作为主人,想了想,虽然和贾政不是一路人,但到底他们是做东的主人,这个时辰是送客的时间,不去也不是待客之道。
  
  荣宁二府的兄弟们都碰面了,寒暄了几句,因为在一帮外人请客前说关于皇上的事,贾政仍旧不知道贾赦等人期间出去了一趟,贾赦还有了救驾之功,他邀请贾赦作收关于雪景或者梅花的诗词。
  
  贾赦眯着眼睛,望着东府的梅花雪景,此时一阵北风吹来,颤落了几朵梅花和其上的浮雪,不知怎么身有感触,贾赦口中慢慢吟道:“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横笛和愁听,斜枝倚病看。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贾政不语,但在心中默默品味着,眼神复杂地望着自己的大哥,他甚至怀疑小时大哥不爱进学的模样,是不是装出来的……却又是为什么呢。
  
  清客们听了,都念了几遍,然后纷纷点头说好。
  
  其实贾赦此时正愣着了呢,他怎么把唐朝崔融的诗给念出来了,正打算道歉呢,可众人反应竟是不知这诗词。
  
  ……这是大夏朝,没有脑中的那唐宋元明清,有的是这个时空的隋周魏夏朝,许多流芳百世的作品依然存在,许多却从未露世,但世情却是相似的。贾赦一时迷惘,但他现在心胸洒脱,只片刻便不在意了。
  
  一个心死之人,何必如此执着这是哪里呢。
  
  贾赦浑身气息冷寂,心里索然无味。
  
  他打算离开这里,直接回府,贾政和清客们看天色,也不欲再打扰贾珍父子,便也告辞。贾赦和贾政连着宝玉和贾琏一起家去,只是贾赦看着宝玉的五官和气色,外加走路的姿态,微微蹙起眉毛,心有疑惑。
  
  宝玉小小年纪……贾赦心里沉吟,他摇了摇头,许是自己错看了,宝玉今年往大了说也不过虚十岁。
  
  第二日贾赦醒来,兀的发现怎么自己睡在书房,既没有在邢氏的房里,又没在去姨娘那里,而且床头摆了一堆木头人。
  
  贾赦顺手拿起一个瞧了眼,瞅着眼熟——这谁啊?
  
  “老爷我怎么看这姑娘眼熟呢?”贾赦唤了小厮。
  
  铜钱和扇子对看一眼,喏喏的就是张不了口。老爷这是耍他们俩玩吧,昨天临睡前不还又命他们重新找了刻刀,又雕刻了一个“先太太”么,怎么现在连“太太”都不认识了。
  
  “嗯?问你们话呢?”贾赦不耐烦,噼里啪啦的用手一扫,把木头人拨弄到了床下,起身梳洗,顺道睨着两个小厮。
  
  睡外书房的时候,两个小厮是常侍候的,铜钱和扇子多都躲不掉,只好回答:“回老爷的话,这是先太太啊。”
  
  先太太?贾赦一怔,那人的面庞他都快忘记了,恍惚的想着这木头人是昨日自己雕刻成的,只是张氏是长的这样吗?
  
  他拾起一个,仔细的瞧了瞧。原配张氏长得确实比邢氏漂亮,气质又好,知书达理,毕竟是书香门第的世家千金,可惜就是身子弱了些,自生下琏儿,前头的大儿子瑚哥儿意外亡故,她就一病不起,加上本来产后身子弱,也就一日不如一日了,早早的逝去了,这也让大房管理内宅的大权旁落。
  
  至于后娶的继室邢氏,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他本来想给儿子娶个能干的媳妇,想着王熙凤也是王家的闺女吧,结果嫁过来一看,这也是个棒槌,给个针尖就当是金棒,小夫妻俩得点儿好处,就追着二房的屁股后面跑。出息!
  
  贾赦心气不顺,哼了一声。
  
  “木头人烧了,要那么多干何用。”他满不在乎地吩咐道。
  
  铜钱和扇子听从,每人抱了好几个,就要送外面去,可贾赦又喊道:“等等,先留下一个。”也是个念想罢了,不知怎么的,贾赦心软了一下。
  
  贾赦梳洗完毕,刻刀也扔到一边,等着贾琏先来给自己请安,然后父子两人踱步去老太太那里。
  
  贾琏觉得老爷今日气色还挺好,要知道昨日自己还担忧老爷的身体呢,没想到今早也不咳嗽了,脸色也红润了,精气神儿也好多了,只是神情懒洋洋的。
  
  “老爷的咳嗽可完全好了?”贾琏斟酌的问了下,还是表示关心父亲的。
  
  闻言,贾赦脚步微停,拿眼睛横了儿子一下,“你家老爷干嘛非得咳嗽,昨天是觉得喉咙不适,不过倒难为你有心关心你老子了。”说着说着他还讽刺了一句。
  
  贾琏低头撇嘴,又来了。不过这是多年常态,他这个做儿子的和老子说话,老爷经常这样连讽带刺的,贾琏已经习惯了。
  
  不过,老爷今日“正经”起来,好像也不错。
  
  等到了贾母这里,正巧碰见贾政和宝玉,宝玉仍旧坐在老太太身边,不过倒是规矩了一些,没有赖在怀里蹭歪着,贾赦看了眼贾政,有他在,宝玉是怕被训诫和挨揍。
  
  他嘴角讥讽的扬起,看到人家的儿子,自然也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不由叹气,这也是个不争气的。老爷现在都考上文武状元了,琏儿这小子让他想想以后干什么他都没想好,一直没回复自己这事呢。
  
  贾赦忽然想到,得给贾琏寻个前途,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
  
  哼,要是宝玉,老二家的那个凤凰蛋,他还懒得操这份闲心呢。提起宝玉,贾赦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他拿眼睛瞄了宝玉一眼,这一眼他觉得宝玉今日有些不同。
  
  上下打量着宝玉,贾赦的目光引起其他人的主意,贾政问了一句,贾赦脑袋里的一根弦“嘣”了一下,眯着眼睛看宝玉,然后闭了闭眼睛,嘿声低低笑道:“二弟,你得好好管管你得宝贝疙瘩,宝玉这小子比老爷开荤还早。”
  
  贾赦到底还是微微顾及到贾母在场,只是和贾政低语,可这话就像一炮响雷炸在贾政耳边:“大哥,你说宝玉什么?”
  
  他心下不相信,但又想着宝玉从小就吃着丫鬟嘴上的胭脂,从抓周起,他就看出这个小儿子长大了不过是一个酒色之徒,只是贾母他们总是说宝玉是个有造化的,他向来孝顺,宝玉有王氏和贾母护着,每次教训他,总是不了了之。贾政其实对此,心里是有些怨艾的。
  
  贾母此时听了贾政的喊话,不由视线挪过来,这些日子请安就没消停的时候,通常都是老大引起的。
  
  叹了一口气,贾母问:“老大,你说宝玉怎么了?”
  
  贾赦没睁眼,闷声说道:“儿子对算命摸骨有一套,相面也懂些,昨日在东府回来时,就看宝玉气色有些奇怪,现在一看,宝玉身子有些不对啊。”
  
  贾母没注意贾赦闭眼的状态,何况贾赦做下的让人看不上眼不可思议的事情多着呢,她的注意力全在“宝玉的身子”上了,“浑说!宝玉看着好好的,有甚么不对的?”
  
  不过宝玉打小多病多灾,若是不挂着脖颈上的通灵宝玉,还容易犯了痴病——心里信了几分,贾母摸了下宝玉的额头,宝玉忙不迭的阐明自己无事,丫鬟袭人也说宝二爷早晨喝了一碗羊奶,又吃了一碗粥,和几样小菜,并无异常啊。
  
  贾赦却高深的一笑,“母亲何不让我摸一摸宝玉的手骨呢。”
  
  “你还和你敬大哥一样,精通玄学?”贾母神色不屑,心里半信半疑大儿子的“本领”,但她身旁宝玉却神色扭捏了一下,倒是主动开口,说了薛蟠前些日子还缠着大老爷给摸骨呢,这事在荣国府传遍了的,说大老爷在外面还摆过一天算命摸骨摊呢,那算命幡子还在大房的库房里搁放着呢。
  
  贾母神色狐疑,不过仅是摸骨,倒也没阻止宝玉去贾赦那里,何况宝玉心下也好奇大老爷的能耐。
  
  大老爷虽然走了仕途,去考那劳什子的状元,但宝玉是不敢非议太多的,更何况他对大老爷更感兴趣的是那个摸骨,平日里碰见薛蟠,薛蟠总是学舌一番那日的场景,听得多了,宝玉不仅没起了厌恶之心,心里反而挺感兴趣,甚至也想着大老爷摸摸自己的手,能说出个什么。
  
  宝玉欢快地走过来,心里想着这摸骨的神奇,都忘记了站在贾赦旁边的父亲贾政了,贾政咳嗽一声,宝玉这才身子一震,贾赦哼了一声:“二弟,你瞧不起大哥会摸骨?”
  
  贾政嘴角抽了抽,表示绝对没有,“……但到底还是经济学问是正途,能为皇上尽忠、为朝廷分忧、为百姓做事。”
  
  贾赦和宝玉听了这冠冕堂皇的话,心里都不以为然,两人这时都当贾政的话是耳旁风,有大伯父的主张,宝玉伸出右手个贾赦摸了摸。
  
  贾赦一搭上,眼睛紧闭……半晌后,他叹了口气:“宝玉,你小小年纪,精气却已亏损!”
  
  宝玉闻言心里一惊,他刚刚从未想过大老爷说他气色不好,是指这个——他顿时心里怕了。
  
  昨日里在东府侄儿媳妇屋子……然后回来,和袭人又……
  
  宝玉神色慌张,忙抽回还放在大老爷手掌里的小手,背过身去,一下子就要跑回贾母身边,贾政此时却眼疾手快地扯住了他。
  
  “孽障!你说,你大伯说的可对?看你这样子——你、你——你小小年纪就——”贾政气得说不出话来,他们贾府的哥儿虽然未成婚前有几个通房丫鬟,但都是十四五岁的时候,顶多满十三,因为太早行房于男子身子无益,于将来的子嗣也不好,大家子里的男女都知道这事。
  
  原想着有贾母和王氏成日里看着,却仍旧没想到有那心大奸佞的丫头——
  
  贾政顿时气得面色胀红,贾母反应过来老大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心里不信,宝玉身边的都是她娘和自己安排的丫鬟,个个被她们敲打过,尤其是袭人最是体贴懂事,照顾的宝玉一丝不苟。
  
  她看着宝玉,眼角余光却瞥见伸手的袭人身子颤着,额头沁着汗水,脸色苍白无血色,贾母心下顿时怔了怔。
  
  她有了不好的联想。
  
  “宝玉,你大伯可说的……对?”贾母问,“是哪个丫鬟勾引了你?”
  
  宝玉摇头不语,见贾母和老爷都盯着自己不放,只好开口说没有这事,并不承认。
  
  大老爷一定是乱猜的,作不得准的。宝玉极力镇定,他有几分狡黠,连忙否认绝对没有大老爷说的那事。
  
  毕竟贾赦只是大伯,从未打过他,向来是老爷打自己板子,只要自己不承认,大老爷也没甚证据……
  
  贾母视线再次落在贾赦身上,贾赦仍旧闭着双目,不用看他也知道众人对他并不相信,反而是对宝玉的话信了大半,贾赦也不动怒,他这活神仙的招牌也不是那么容易被人砸的,直接说道:“宝玉,撒谎可不好。”
  
  宝玉扭头不看大老爷,哼,上回也不知是谁睁眼说瞎话,害得自己因为做胭脂的事情,挨了老爷的一通板子。
  
  虽然,这回自己也……撒谎了。
  
  宝玉看到了袭人,袭人眼含哀求,神色仓惶,宝玉心里软了一软,若是说出真相,袭人定然讨不了好,他心下一软。
  
  贾政看不得宝玉和丫鬟们眉目传情,冷哼一声,问贾赦道:“大哥可是看出什么了,这个孽障越来越不像话了,撒谎成性!上次也是,犯了错,却还死犟嘴说是大哥你教他的……”
  
  贾赦闻言心里尴尬了一瞬,那事好像是自己冤枉了宝玉,可当时他就是忘记了是自己鼓励宝玉做胭脂,造福全天下女子的……呵呵,贾赦甩开这个“朦胧”的记忆,开始说正事了:“丫鬟们破不破身,唤过来不就知道了。”
  
  贾政闻言觉得有理,便吩咐人去把宝玉房里的所有梳头的丫鬟们叫过来。
  
  晴雯等没随宝玉过来给老太太请安的丫鬟们过来站了两排,贾赦问道:“可齐整了?”
  
  “老大,你闭着眼睛作甚?”贾母看不上眼,这个老大净出幺蛾子。
  
  贾赦煞有介事,“这摸骨算命,只有天残才能算得准,我现在就是一个瞎子。”
  
  啊——呸!贾母咽了口唾沫,忍着没骂大儿子。
  
  有人在亲生母亲面前,埋汰自己是个瞎子的吗?
  
  贾家怎么就出了一个这么个玩意儿,还以为他考上文武状元,是彻底的改过自新,走上正路了……结果现在又不着调起来。
  
  贾母实在忧心贾赦如果上朝,在皇上跟前失了脸面,甚至失言或失于德行,被皇帝怪罪,那可是阖家阖族的祸事!
  
  ……她是不是应该让他辞官,还是待在家里,给他买个颜色好的混沌一生,兴许也未尝不好。
  
  一时贾母对贾赦将来的前途,灰心丧气,忧心忡忡。
  
  贾赦却不管那些,乐得其中,“你们过来,挨个把手伸过来——”
  
  晴雯等人不知缘由,但大老爷从前好色的名声府内皆知,虽然大老爷自从剃了胡须后,看着年轻了许多,现在还是文武状元,但荣国府内暗地里早就流传了一条消息,说大老爷得来的这两个状元之名来路不正。
  
  晴雯等人都不想被大老爷摸手占便宜。
  
  她们动作磨蹭、迟缓,贾母看着也觉得不像样子,可没等她说算了吧,贾赦一句话堵了她那里。
  
  “不过是些黄毛的丫头片子,老爷我连奴婢们的糙手都不能摸了?何况我现在是个算命瞎子哼。”贾赦怒道。“老爷我给你们摸骨,是你们的福分,哪个嫌弃站出来。”
  
  大老爷这么一说,哪个也不敢出头,连最爱掐尖的晴雯都老老实实,贾政心里急于知道那个孽畜到底做了什么好事,也命令丫鬟们挨个过来让大老爷摸骨。
  
  身为宝玉身边的一等丫鬟,晴雯只好第一个过来,想着老太太和二老爷在这里,想必大老爷不敢太过分。
  
  贾赦摸了下,摇头道:“你这丫头不仅命不好,还活不久,短寿啊!”
  
  晴雯一愣。
  
  “下一个。”贾赦懒得解释,这回给丫鬟摸骨,也没银子领,没银子的服务定然和给银子的不一样的。
  
  晴雯退下,虽然听了大老爷的话心里不舒服亦不服气,但实际上她很不以为然。
  
  第二个被摸的是麝月,贾赦闭着眼,因为瞎子自带的异能,脑子里倒知道些这丫头的一些小事,加上女作者知道的红楼文,即使这麝月在红楼中并不出彩,贾赦对她也是了解一些的,便道:“你和之前的那个相比,倒是个好命的,是个姨娘命。”麝月是最后留下陪着宝玉走过余下光阴的,四大丫鬟也只剩下她一个侍候着宝玉的了。
  
  “下一个。”贾赦继续。
  
  秋纹就要上来,贾母却插言问:“老大,不是说看哪个不安分吗?又不是让你给小丫头们算命。”
  
  贾赦“哦”了一声,道:“老太太,这事我记着呢。只要我没疑义的,现在都是完璧之身,尤其是那个叫晴雯的丫头,一身贞洁之气,可惜心气太高,性子不好,是个爱得罪人的。”
  
  贾赦这一番点评,不仅让当事人晴雯“腾”的一下脸红,低头暗恨大老爷胡说八道,贾母等人听了,倒是觉得可能有些道理。尤其是贾母,晴雯的性子她知道一些,但这丫头绣工也好,人品也俊,只是性子还得磨一磨。
  
  “你叫秋纹?”贾赦继续摸着第三个丫鬟的手,只摸了一下就放下了。“你这人媚上侮下,轻贱自己,素爱讨好别人。老爷我不喜欢你,是个早晚被二卖的命。”说罢,还摇头叹息。
  
  秋纹尴尬的退下,对大老爷没甚好感,她好好的宝玉的贴身大丫鬟不做,怎么会被卖出去呢?除非是将来的主子奶奶……可还有宝二爷在呢,她们几个,顶多会被责骂几声,宝玉最重情分,哪里舍得卖她们。
  
  贾赦接下来又摸了几个丫头的手,但都只是随意点评些,尤其是那个叫“坠儿”的,说她手脚不干净,素来爱小,贾母听了记在心里,那对坠儿被老大不客气的这么一说,目光确实让人看了感觉不清正,宝玉身旁可不能有这样品行不端的人在,至于大老爷说的是真是假,过后派个婆子去查查便是了。
  
  “老大,你看了看完了,摸也摸了,总不能先前是胡说宝玉与身边的丫鬟……”贾母质疑。
  
  贾赦不紧不慢地说道:“老太太,你还忘记了一人。”
  
  贾母一愣,扭头看旁边站着的袭人,“袭人,你怎的没去大老爷那里?”
  
  袭人嘴唇一颤,她鼻尖不自觉地沁出一抹薄汗,只是眼神显露的还算镇定,慢慢地走到了大老爷跟前。
  
  她本来是不信大老爷会算命摸骨的,可大老爷给宝玉身边的丫鬟们这么一算,袭人知道晴雯等人的性子,尤其是坠儿,她手脚确实有些不干净,爱小便宜,宝玉房里的事情她都看在眼里,哪个丫鬟的性子和家里的底细,她也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才对大老爷“随意”说的那些话,心里害怕起来。
  
  大老爷好像真是有些门道,难道通过摸骨还能断出女子是不是处子之身?!
  
  若是把脉,高明的太医也许会把出,但刚刚她看得清楚,大老爷确确实实只是摸骨,并没有把手指搭在寸关那里。
  
  贾赦仍旧闭着双目,神态在袭人看来很是神秘,甚至有些威赫,她伸出手,被大老爷摸了一下,便仿佛被嫌弃般撂开,只听大老爷说道:“老太太,不用看了,我一搭手就知道,这个丫鬟心大,面憨心奸,竟是个憨面刁!”
  
  袭人闻言想喊“大老爷你为何污蔑自己”?可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只是委屈的眼眶红了,“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对贾母说起自己十分尽心侍候着宝玉,绝不敢心里有不好的念头。
  
  嘿,这不就是说老爷他刚刚冤枉了她?是在胡言乱语吗?贾赦起身了,放松了下身体,摸了半天骨头,他累了。遂他睁开了眼,让儿子贾琏给自己端茶递水,他翘起二郎腿,开始看戏起来。
  
  老爷他现在玩够了算命摸骨的瘾头了,也不知为何,有时就是想过过手瘾给他人摸骨算命……贾赦喝口茶,心里想着,脸色噙着幸灾乐祸的笑。
  
  宝玉早就对贾赦说自己丫鬟们的那些“污蔑”和“诅咒”的不满,有非常大的异议,此时见袭人跪下流泪,心痛的不得了,愤恨地问道:“大老爷何必为难一个小丫鬟?”
  
  “混帐!你大伯是你能指摘的吗?”贾政闻言不干了,好个宝玉,就算长辈冤枉了他,哪里有他小辈的嚣张质询的。
  
  宝玉不服气,却只好低头。
  
  贾赦笑眯眯,抖动着二郎腿,喝了两口茶水,“呸”了一声,道:“宝玉,你可别被你那丫鬟给哄住了?你大伯我见识过多少粉头——”贾母咳嗽一声,脸色阴沉的坐在上首,她人老成精,自然发现袭人好像在心虚。
  
  如果这丫头真的辜负了自己,胆敢勾引了宝玉,毁了爷们的身子,她非得打死她不成!
  
  贾赦吧嗒一下嘴,改了词:“老爷我见识过太多的红粉佳人了,哪个没点儿小心思,宝玉啊,你年纪小,风月之事还不懂……大伯教教你……”贾赦这就要开说,满嘴胡咧咧,贾母和贾政见他实在不像样子,都赶紧岔开话题。
  
  贾政问:“大哥,你说这丫头可又不妥?”
  
  贾赦讥嘲地看了贾政一眼,“老二,你治家不严啊。”然后也不等贾政辩驳,他扭头看向跪在地上的袭人道:“你这奸诈的丫头也别说老爷我冤枉你,你这身子是不是完璧,自然有婆子们会查看。”
  
  言罢,他似瞧着笑话般悠哉的继续喝起茶来,稳稳当当的坐在椅子上看戏。
  
  贾政早就坐不住了,站起身,上前就要一脚踹向宝玉,至于憨面刁的丫鬟自然有人处置,贾母护着宝玉:“你这个做老子的就知道打打杀杀,老大说的也不一定准,还没验身呢。去——鸳鸯,去叫于婆子过来,给她看看。”贾母目光射向跪在地上的袭人。
  
  老大的话她向来不怎么看重,可看这丫头的表现,老大未必是无的放矢。
  
  果然,袭人听贾母说要找婆子给自己验身,浑身颤抖,贾母此时更是让她抬头,袭人脸色煞白,汗珠滚脸躺下……
  
  “算了,鸳鸯。你回来。”贾母已经心知肚明了。
  
  她失望地看着宝玉,宝玉此时也被此时此景吓着了,他怯怯地喊道:“老祖宗?”
  
  “宝玉,你和袭人——你们——”贾母紧盯着宝玉的双目。
  
  宝玉避开她的眼神,贾母心中微痛,她不是痛惜宝玉的不听话,她是痛惜宝玉的身子骨。他小小年纪,怎么就被这贱丫头坏了身子!
  
  贾母虽然伤心失望,可这袭人还得处置,让婆子们进来,拉走袭人,袭人直喊道:“宝玉——宝玉——宝二爷——救救她!老太太饶命!”脸色泪水直流,还使劲地要磕头,若不是被婆子们架着,说不准就要扑过来抱着宝玉的大腿了。
  
  可宝玉只是流泪看她,但对上自己的视线,却又马上低头沉默不语。
  
  “还不赶紧拉下去!”贾政厌恶喝斥道。
  
  ……
  
  贾母叹息,屋内半晌无言,贾政瞪着宝玉,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想找个棍子打死这个孽障,还是贾母看他情绪不对,忙喊道:“宝玉年纪小不懂事,都是那丫头坏的事,没想到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她竟天生是个下贱胚子!”
  
  说罢,贾母哀叹不已,贾政忙安慰,一时放过了打宝玉的心思。
  
  贾赦伴着贾琏看戏看的来劲儿,现在戏已落幕,他也该功成身退了。
  
  看着老二一家倒霉,贾赦心里就倍儿高兴,走到花园里的时候,贾琏还跟在贾赦身后。
  
  此时冷风一吹,吹得贾赦头发一阵凌乱,又因着方才坐在屋内实在是太久了,一冷一热让贾赦顿时头昏脑涨。
  
  他摇了摇头,又揉了揉鼻头,顿时连续地咳嗽了数声。
  
  “老爷?您还好吗?”贾琏忙帮着拍背,还让后面的小厮找水来。
  
  “去把我的酒囊拿来。”贾赦边说便咳嗽两声,可他现在十分想喝酒了。
  
  “老爷,您都这般——”
  
  “铜钱,去拿酒!”贾赦固执,似哀叹似生无可恋的说道:“老爷我心死如灰,也只有酒能帮我快活一些。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片刻后,铜钱把贾赦的酒囊拿来,贾赦旋开塞子,仰脖喝了好几口。然后,他倒了倒,空了?!
  
  “怎么这么少?”他问。
  
  铜钱苦哈哈道:“老爷,其他的酒囊都空了,咱们房里的酒,您都喝尽了。”
  
  “去厨房那的库房取。”
  
  铜钱是有苦难言,咬牙说道:“老爷,咱们大房这个月酒水的份例,已然用完了。厨房那边说没有了。”
  
  “……”贾赦一愣,然后叹息,眉头却紧紧蹙起。“那去我房中取些钱,去外面酒肆打些回来。”说完又咳嗽两声。
  
  贾琏递过手帕,干瞪眼却不能阻止,咳嗽的这样厉害,还喝?!老爷酒瘾为何这般大!
  
  铜钱听命而去,贾赦却心里空落落的,他现在手中无木头和刻刀,又没酒水喝,寂寞地很。“好琏儿,去陪着为父去厨房那里找些酒喝,铜钱那小子脚程太慢。”
  
  贾琏无奈,两人去了贾府的厨房,到了地方,大老爷亲自要酒喝,管事的自然不敢推脱,但也说了这酒是预备给二房政老爷和清客们的,贾赦却不管它,甚至笑道:“二弟还能介意为兄的喝他的一些酒水?我们可是嫡亲的兄弟……”
  
  他脸上的笑容太过灿烂,太过坦然,看的众人心中怔然,大老爷何曾和二老爷关系如他口中的那般亲热?
  
  贾赦也并不介意厨房的灰尘和杂物,他随意地一坐,旁边就是灶台,喝酒的身姿潇洒落拓,竟如江湖中侠客般的人物,尤其是《路小鸟求生记》中的江湖浪子兼反派人物路小鸟……
  
  说起那书中的反派路小鸟,也在贾府下人中颇有人气,他们既鄙视路小鸟的贪花好色,又羡慕他的不羁与洒脱,可惜这人实在是多管闲事,惹了那九公子,最后还不自量力的挑衅,九公子给了他多次机会,可那路小鸟却不珍惜,得寸进尺,继续多管闲事,九公子不得不处置了他。
  
  喝空了一坛酒,贾赦脸上染了晕红色,贾琏搀扶着他,贾赦却不想走,“这里有酒有菜,何必离开呢。”
  
  贾琏听了他的醉话,嘴角抽了一抽,瞅了瞅烟熏火燎的厨房,还是耐心劝道:“老爷,我送您回屋去睡。”
  
  “不困,我睡什么睡?我还得等铜钱买来的酒呢。”
  
  “铜钱刚去,还没回呢。”贾琏示意找来的铜钱赶紧带着酒水离开这里,可不能让老爷再喝了,再喝非得醉死不成。
  
  “还没回呢啊?”贾赦头歪着,脑子不是十分清醒,不时还咳嗽一声,但比不喝酒时轻了许多,身子晃晃悠悠,发丝凌乱的垂落在脸上,他嫌弃碍事,伸手拨弄了下,忽然“咦”了一声。
  
  “我这头发怎么是直的了?”贾赦手指捏着自己的发丝,迷瞪的瞪着它们,“怎么就这么一点儿弯曲?”
  
  贾琏探看,不过是两颊边的发丝略弯,这也是因为平时拢发造成的,他们贾家的男人,头发都黑亮粗直,保养得非常好。
  
  贾赦此时直劲儿摇头,道:“不对!不对!我的头发应该是弯着的……表妹还说我是最特别的……呵呵……呵呵……我是她心中最特别的……茵儿……”
  
  闻听这些,身为人子的贾琏怔然,尤其是他听老爷唤着自己亲娘的闺名,心里涌上来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他扶着贾赦的身子更用心了,让老爷站着更舒服些。
  
  贾赦身子另一侧斜靠着生火的灶台,这灶台的灶坑里还冒着火星,里面还有未熄灭的炭火,炉台边立着一把铁钳,贾赦站着不稳当,碰到了它,咣当一声,他看着它砸在了灶坑边上。
  
  也不知道是触动了脑子里的哪个机关,贾赦脑中突然浮出一副景象,许多电影中,有用烧红的铁钳卷发的,例如一部电影《黄飞鸿》里的那个叫十三姨的女子,就是用这个烫染成外国女人独有的发卷。
  
  ……
  
  这个方法好像不错!
  
  贾赦醉笑着,指着那铁钳,让贾琏把它扔进火炭里。
  
  贾琏拗不过他,依言做了。
  
  只是,他实在好奇,不由问道:“老爷,您让我做这个,是想——”
  
  “……呵呵,我要用它把头发弄成卷卷的。”贾赦拍了一下贾琏的肩膀,咳嗽的声音也变得轻快了些。
  
  “老爷?”贾琏惊愕,厨房其余人等也差不多呆滞了,然后都咧嘴笑了笑,大老爷看来是醉得厉害了。
  
  “琏儿,你帮我卷发。”贾赦指挥道。
  
  贾琏不想跟这人讲道理了,直接要扶着贾赦离开厨房,示意小厮扇子过来帮忙,可他们两个人都拉不走贾赦,贾赦使出千斤坠的功夫,纹丝未动。
  
  贾琏汗水连连,“老爷,你怎么醉成这样!”他唉声叹气的埋怨道。跟个醉鬼,连个道理都不能讲。
  
  贾赦却突然回了贾琏一句:“什么这样那样?一个人要什么样,全都得看他自己!”他赫赫说道,然后侧过头,认真的看着贾琏这个儿子。
  
  “好琏儿,你老爷我,就是要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卷头发的男人!”
  
  ……
  
  半晌,贾琏无语,厨房也一片寂静,有那识趣的不敢看大老爷的乐子,悄声的走了。
  
  灶台里“噼啪”一声,崩出了一个火星,打破了这寂静。
  
  贾赦人虽然醉得迷糊,但嘴上还是很执着的。“火钳烧好了,琏儿,来给老爷我烫个卷发——”
  
  贾琏不想依着他,可贾赦瞪眼,虽然醉着,可就是没醉睡过去,还纹丝不动的不离开这地界儿。
  
  十分无奈,贾琏只好道:“老爷,你可记得了——这可是您亲自要儿子给您烫的!”说罢,他还看了眼扇子,坚持让他作证。
  
  ……

情蕭 发表于 2015-1-14 16:48

第二十一章         老爷我特忠心体国……
  
  皇帝微服遇刺后的来日清晨,咸宁帝下了一道旨意,传旨的天使早早地来了荣国府,虽然现在贾府的门匾没了,但这回可不同了。
  
  天使脸上盛着亲热的笑容,后面还跟着一帮人,其中几个抬着一长方物体,上面蒙着一方秋香色的绸布。
  
  大老爷贾赦今日刚刚起床,他能轻松的时日不多了,过几日估摸着皇上就能给他这个状元授官了,到时候说不准日日早朝、天天早起唉。
  
  “请大老爷安,宫里来人了。”门房派人传话。
  
  贾赦也就是刚起床,还没梳洗,可宫里的人不能怠慢,忙命人去通知贾母和其他人,只是不知是不是有圣旨,需要沐浴更衣并焚香摆案。贾赦问了一嘴,才知道确实是皇帝派天使来的,小太监们还抬着东西呢。
  
  难道是给老爷昨日救驾的赏赐?
  
  贾赦心里顿时踏实了。
  
  他命人挑一件新袍子,又让梳头的丫鬟过来,贾赦端坐在铜镜前,心思都在皇帝会赏给自己什么东西上呢,可要给大老爷梳头的娇云手足无措。
  
  “还不赶紧的?”贾赦等了半晌才发觉头上没动静。
  
  “……老爷,请问这头今日怎么梳?”娇云咬着嘴唇,她求助的看了眼翠云,可翠云瞅着大老爷的头发,眼睛眨了眨,别过头去,很是没良心的没理会她。
  
  “什么怎么梳?还像往常拢起来,发髻上簪一个簪子不就成了。用那个虎头白玉簪。”贾赦没好声气地说道,这也用问老爷,老爷不得累死呐。
  
  娇云为难地看着大老爷头上弯弯曲曲的发丝,手轻轻的拢上去,可这头发怎么弄都不对味,十分不平整,贾赦被他弄得心烦,终于往铜镜那边瞅了一眼这迟钝的丫鬟在干嘛呢,结果他愣了愣。
  
  “老爷我这头发——”贾赦伸出右手摸了下,头顶发丝弯弯曲曲,丫鬟已经把头发大部分拢了上去,可哪里会光滑啊。娇云急的都要哭了,这头发梳不好啊。
  
  贾赦半天不吭声,脑袋里有些微印象,但记得不太清。昨晚他好像喝醉了……
  
  “去把铜钱和扇子叫来。”
  
  铜钱和扇子早在门外候着,昨晚琏二爷给老爷用火钳烫完发后,他俩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大老爷头发张扬飞舞,弯弯绕绕的,一路披散着回了大房,大老爷喝醉了没感觉,路上他们和二爷可受了不少人的注视。
  
  半道,琏二爷就顶不住了,撂下他们,回自己的院子去了。他们只好吭哧吭哧的搀扶着大老爷到了外书房,其实他们压根不敢送老爷到太太房里,太太若是看到,还不得吓着啊。
  
  “说,老爷我的头发是谁给弄的?”瞅着镜子中乱糟糟的头发,贾赦满脸怒气。“就算昨天老爷我醉了,我说什么,你都做吗?往常也没见你们这么听话忠心……”怎么爷的小厮这么蠢笨!
  
  铜钱捅了捅扇子,昨天他可是“不在现场”,扇子后来可是挨着老爷的。
  
  扇子小心地回答道:“老爷,这头发是二爷给您烫的。”琏二爷可千万别怪自己啊,他只是实话实说。
  
  琏儿?贾赦努力想了半天,隐约有些印象。算了,只是现在这般模样,他如何去见天使,去接圣旨啊。
  
  贾赦坐着不动,心想着要能避开接旨就好了,他感觉有些诚惶诚恐,他这副样子,若是被传旨的天使或者其他太监看到,再回宫告诉皇帝……贾赦脸色不太好看,心里发虚,就是不想动弹去丢脸了。
  
  丫鬟娇云半天没成功梳好发髻,神色慌张的站在老爷身后。
  
  贾赦摇了摇手,让她把头发放下来,拿个宝蓝色的发带给系上。
  
  片刻后,贾母差人来催促,质问老大怎么还不快去荣禧堂接旨,天使等得都急了。
  
  贾赦闭上眼,合计着贿赂点银子,估摸着天使也不主动跟皇帝说起。嗯,就这么去接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贾赦破罐子破摔,起身往荣禧堂那里去了。
  
  荣禧堂里,贾母和贾政早就在院子里等得着急了,这旨意可是给老大的,但毕竟是阖家的荣耀,荣国府全家都候着呢。
  
  王夫人有些失望,前几个月宫里就传过来消息,元春已经受了宠幸,但迟迟却没有晋封旨意,只是混着叫贾妃,实则是没品没级的。王夫人就祈盼着一天女儿能有大出息。
  
  天使等了半天,他就没等过这么久的,不过皇上好像很重视这贾赦,他看了看荣国府其他人来的神情,心里有些自得。他们还以为只是授官的旨意么,其实是——
  
  此时贾赦进院,传旨太监也就是来贾家的这个天使,他眼睛有些不够用了。
  
  哟,这人是谁啊?还是贾赦贾恩侯吗?
  
  他结巴了一下,“贾将军?”
  
  贾赦脸上带着笑,神色有些谄媚,他袖筒里放着一张百两银票呢。
  
  就知道他今日的这发型太难看,贾赦恨恨地瞥了一眼远离躲着自己的贾琏,这小子不分轻重,他说让他给自己烫发,他就烫啊,那自己往后说让他这个做人儿子的去死一死,他还能去死吗?哼。
  
  传旨太监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虽然这荣国府的当家人有些奇怪,但他管不着,还是赶紧传完旨意走人。
  
  听着天使赫赫扬扬的说了一大堆,又奉上了一个牌匾——居然还是贾府原来的“赦造荣国府”的匾额,这意思是……皇上隆恩啊!其他礼物此时都微不足道了。
  
  贾赦惊愕的合不拢嘴,哆嗦的说道:“皇上恩典呐,竟然升小臣为国公了?!”不仅国公的匾额回来了,竟然继续沿袭祖上的爵位……
  
  心花怒发不足以说明贾赦的兴奋之情,贾母更是浑身颤抖,跪着的身子一直没起来,脸色都通红的,至于二房的反应也没人去注意。
  
  “贾将军,哦不,国公爷,您该接旨了。”天使示意了下手中的圣旨。
  
  贾赦忙不迭谢恩的接过来,起身供在香案上。
  
  等天使走了,贾赦都忘记行贿了,袖筒里的银票都掉落在地,还是贾琏趁着恭喜的时候,帮着父亲捡起来,贾赦笑了笑,大方道:“赏你了,琏儿。”
  
  贾琏心下嘿笑一声,不客气的收做私房钱了。
  
  贾赦此时根本忘记了那预备堵那传旨太监的封口费,他乐颠乐颠的回房,打算写折子谢恩,好等着哪天皇帝有空他去觐见。
  
  其实封爵国公的这旨意的排场并不大,咸宁帝心里实则并不怎么重视,只是想着贾赦关键时刻的救驾之功,心有感触,加上他也不介意这几年抬举一下贾家,若是贾赦识趣则万事皆安,若是不识趣……四王八公这些家,还是很碍眼的。
  
  等传旨天使回宫,宫内顿时兴起了一条留言,说那皇上看中的新任荣国公贾赦,人挺奇怪的,头发竟是弯弯卷卷的,根本不像大夏朝人头发的黑长直,竟十分像是西域诸国那边过来色目人。
  
  这传言传来传去,传到凤藻宫里的元春耳朵里,竟有宫女和太监说大伯父不是前任国公爷的亲生儿子,否则怎么头发怎么与其他贾家人等大不相同。再者说,大家怎么听说荣国府的那老太太,好像极为不喜这大儿子,却十分偏爱小儿子、小孙子,证据就是连荣国府的正房都是小儿子一家住着呢。
  
  宫里有与元春争宠的,更是极力往里面添枝加叶的,传言变流言,内容越来越离谱……元春不时就收到各种迥异目光,面子很是受不住,甚至还哭了一场。
  
  没几日,贾赦这个状元兼国公爷,得了皇帝的召见。
  
  早晨起来,贾赦就有些咳嗽,邢夫人十分不安,要是差人请太医,可宫里还等着老爷呢。
  
  “咳咳咳!”贾赦咳嗽着,摇了摇手,说道:“无事。当今陛下乃是仁爱明君,就是在君前略有失仪,也不妨碍。”他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安慰邢夫人。
  
  邢夫人怔了怔,但心里很是受用,自成婚以来,老爷还从没有对她这么温柔的笑过呢。
  
  贾赦一路咳嗽的进宫,领路的小太监都担心这位国公爷把肺给咳嗽出来,不时忧心地回头看他。
  
  “小兄弟,不用担心我。”贾赦对他笑了笑。
  
  “不敢当,奴才可当不起国公爷这么称呼。”虽是这么说,但小太监听了,心中一暖。这满朝文武任谁见了他们这帮太监,也没当他们是个男人,称呼他们为“兄弟”啊。
  
  这荣国公说话真中听,好生会做人!就是——这头发梳的有些糟糕。
  
  贾赦到了御书房,跪下见礼。
  
  咸宁帝说“安”,贾赦起身,咸宁帝这才有空放下手中的奏折,可他抬眼就顿时怔住了。然后,他哑然失笑。
  
  他也没去问贾赦,荣国府大小的事情,他都在密折里看到了,贾赦的这头发还是他命令他儿子烫的。
  
  咸宁帝本来就是当笑话看的,但没见到本人,实在是想象不到这贾恩侯的模样。
  
  嘴角抽动了一下,略微扬起,咸宁帝与贾赦简单的对答了几句,并要贾赦明日大早朝上朝,至于职缺也等明日再定。
  
  看了眼折子,咸宁帝喝了一口茶,暗示贾赦该跪安了,可贾赦咳嗽了两声,居然扑通一声跪下。
  
  “启禀皇上,臣还有一事要请罪。”贾赦说完还又咳嗽了两声,脸色有些潮红,但表情实在是愧疚难安。“陛下,臣有罪。臣这才想起,臣家欠了国库的银子还没还上……”
  
  贾赦追悔莫及啊。
  
  这事他见了皇帝后才想起来,从前他怎么忘得一干二净,居然欠着国家的钱不还……这不是君子所为。
  
  贾赦想到这里,内心难安,磕了几个响头,实在是真心实意,就有些大力,居然有些头晕。他勉力镇定,微微晃了晃脑袋。
  
  咸宁帝表示不追究,虚言两句,但却没说免了荣国府的欠银。
  
  贾赦告退,出来凉风一袭,头更晕了,额头磕的厉害,微微红肿。他闭上眼站了一会儿,送贾赦出来的张忠贤也不催。
  
  这荣国公是个有心思的,国库空虚,皇上早就有意催债,正愁着呢,这就瞌睡遇到枕头了。
  
  贾赦睁开眼,脸色突然阴沉下去,温润君子的气质一改,也不咳嗽了,眼睛扫视了张忠贤,张忠贤也不知怎么的了,竟然浑身一凛,竟有种对面人是皇帝的感觉。
  
  他小心地亲力亲为地送贾赦宫门口,这才回转了御书房侍候皇帝。
  
  贾赦暗恨之前头脑发晕,怎么就先还了那皇帝银子呢。
  
  还银子有还银子的时机,此时还了银子,皇帝只会不记在心里,毕竟才封的他国公爵位,外面的臣子也容易联想,不会想着这爵位是他救驾的赏赐。
  
  贾赦慢慢踱步,这皇宫威严气派,是个好地方。贾赦眯着双目想着,额头上面偶有丝丝痛感,让他越来越心痒难耐,神色变得迷离起来。
  
  正巧对面的太子爷下了车辇,也不知那当踏脚的太监哪里得罪了太子殿下,太子爷也就是大皇子,居然举起一条鞭子,鞭笞起那太监来。
  
  贾赦顿时目光不对起来——
  
  他蓦然动弹了一下,挡在了那太监身上,太子的鞭子落下,来不及撤掉。
  
  “啪啪”两声空响过来,鞭子是带些倒刺的,不仅瞬时刮碰了贾赦的内外衣袍,连血肉都刮下一层……
  
  太子怔住了。
  
  他从前不知道这贾赦这人,可自这荣国府的贾恩侯考上状元,如今又封作国公,太子哪里会不留心他。
  
  虽然不知道为何这荣国公兼状元扑到这小太监身上,但太子心里看重贾赦的身份,还是准备道歉的,却没想到听到“受了伤”的贾赦哼唧一声,嘴上还低喃了一句:
  
  “太子殿下,你打他作何,臣正等着替他受殿下的鞭笞呢。”
  
  太子闻言顿时脸色胀红,贾赦的话不仅诡异,声音更是暧昧又潮湿黏腻,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贾、贾卿,你、你无事吧……小凳子,你去送荣国公回府!再请个太医去!”不怎么利索的说完这话,太子不知为何在贾赦“不情愿”的目光下松了一口气,并匆匆地折回东宫……

情蕭 发表于 2015-1-14 16:48

第二十二章         老爷我喜爱的丫鬟……
  
  贾赦恋恋不舍的在宫门口望着太子的车舆离开,他的脸上有一团不正常的酡红,双目里中含着半点儿春意,又十分锐利,一时让等着大老爷回府的车夫和小厮们看得直了眼。
  
  贾赦冷哼一声,虽然身体燥热,但他择人鞭打自己也是要看人的,虽然铜钱和扇子这两个小厮,老爷他让他们做什么,他们不敢不去做,可贾赦看不上他们。
  
  “去艳春楼——”贾赦没骑马,坐着马车,斜靠在内,身子有股慵懒,声音萦绕的入了车夫的耳朵里。
  
  车夫先是一愣,直到听到车里的大老爷不满再次哼了一声,这才身子一哆嗦,飞速的让车马动了起来,可就要快到那青楼时,贾赦改变主意了,他还是回了荣国府。
  
  贾赦想着到底自己事国公爷,皇上亲自隆恩赐予的,满京城的目光都集中在这里了,这国公的爵位可不是大白菜,也不知道咸宁帝打着什么主意。
  
  手指头温凉,刮着自己的耳垂和脖颈的交界处,贾赦笑了笑,指甲狠狠地抠了一下耳垂后的软肉,顿时那块肌肤红肿起来。
  
  可贾赦却蹙起了眉头,神色更加难耐了,他回了府内,本来叫了一个姨娘过去,通房丫鬟翠云也让他唤住伺候着,可这方姨娘虽然久日没和大老爷亲热了,但当贾赦拿出鞭子来,她却“呀”了一声,神色顿时惨白。
  
  “老爷——妾……老爷,妾可受不住这个。”以为贾赦要玩什么花样,方姨娘有心拒绝,有鉴于贾赦向来不讲道理,随时还能发卖姨娘和丫鬟,她心里因此怕得紧,只是却不由低着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撞到了丫鬟翠云。
  
  贾赦身着单衣,手上的鞭子黑油油的,在方姨娘和翠云的眼中,它就是那噬人的恶兽。
  
  “无趣之人。”贾赦撂下鞭子,瞅着了她们,身子上的灼热竟然消褪了一点儿,但还不足以让他能冷静。
  
  他喝了一口茶,可却消褪不掉心里和身躯上的那份痛痒,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找“熟手”的邢氏。
  
  邢夫人听闻大老爷回来直接去了方姨娘那里,心里本来还很不高兴,但也随即撂下了,大老爷向来是贪婪好色的,往常的日子不也那么就过去了。
  
  她只想着能拥有一个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是男是女倒不那么打紧,可惜上次老爷说那铅粉害了自己,邢夫人就到处寻医问药,一直汤药调理着自己的身子,就想着等着有朝一日能有望生下一子半女的。
  
  贾赦来了邢夫人的房里,直接挥手驱退了众人,他让邢夫人侍候着自己沐浴,就在新修的那个浴房里,邢夫人对那里有些阴影,笑了两声赶紧叫了外面的丫鬟去侍候贾赦。
  
  贾赦危险地盯着邢氏看了好半晌,邢夫人忐忑不安,可脸上很不情愿,老爷今日一看就不对劲儿,可不是又想着“那事”了。
  
  别的不敢说,只要老爷一动了那种心思,邢夫人马上就有种“不妙”的感觉,她恨不得老爷“犯毛病”的时候只去找那些姨娘们,姨娘尤其是那种地方买回来的,没羞没臊的,还不能满足老爷么。
  
  邢夫人腹诽,虽然贾赦一身“我很不高兴”的气息,可她就是壮着胆子不动弹,明确地表达出自己的不愿意。
  
  贾赦微微一哂,邢氏的表情让他联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不愿么……脑中印象中某个人也曾经这样,虽然勉强了她去鞭打自己,可到底心里是不愿意的,不过平时是敢怒不敢言的,只能靠着美色和身体勾引了那个可恶的陆小鸡仔。
  
  “罢了,你先去睡吧。”贾赦吐了一口气,放过了邢氏,他却懒得离开,自己占据了邢氏的屋子,邢夫人只能委委屈屈地睡在了外间值夜丫鬟的榻上,她就怕老爷半夜化身为狼……
  
  邢夫人的多思多想,贾赦完全明白,但他并不在意她的想法,只是躺在这床上,这妇人的屋内还燃着旖旎的熏香,他欲冷静下来,可越是时间久了,越感觉压抑。
  
  不就是找个人鞭打自己吗?贾赦半坐起身,眯着眼睛想着,这荣国府恐怕被皇帝监视着,更别提自己这个炙手可热十分入了咸宁帝的眼的荣国公了。
  
  皇上的那点儿小算计和小心思,贾赦现在略微一想就心里明了了,正因为如此,他出宫后想去青楼解决自身的欲·望,却不得不打道回府,取消了这个打算。
  
  他身上的这点弱点最好是能藏多久就藏多久,等到他掌控了强大的势力后,自然就不需要怕别人怎么想怎么看了。
  
  首先这如今的荣国府可是自己挣来的,原来不过是一个一等神威将军府而已,不过是靠着祖上荫庇和世家交互复杂的姻亲关系维持着体面而已,若不是自己考上文武状元,又飞刀救了那皇帝得了这封爵,这贾家定是往后败落无疑,甚至贾赦已经有感觉,皇帝磨刀霍霍,准备向几个关系网盘根错节、又不识趣的勋爵之家开刀了。
  
  所以,掌控着府上的全盘的势力,是自己眼下必须立刻做的。
  
  贾赦手指快速的弹动着,身上的热度消褪了些,只是到底不如意,他看了眼邢夫人绣花的小簸箕,捡起一块布,随意的绣花起来了。
  
  他不爱绣花,只是刺绣的时候,专心致志,不止锻炼了自己手指的灵巧,更在一针一刺的时候,身躯里内功亦跟着运行,隐隐暗合他修习的功法,使得自己的内力更加圆润自如罢了。
  
  一个武功高手若是想刺绣的好,只需要练习几下就能成了,毕竟眼力和手力在那里,只不过某些高傲的剑客们不屑于此,贾赦却觉得他们很迂腐,自己会了这内功后,只要能对自身好,加深自身的修炼,他并不在乎其他的看法。
  
  我行我素有甚么不好?!就是因为自己以前想的太多,才会一直受制于贾母。
  
  明明老太太这个母亲对自己做的事情,外人看了都觉得太过偏心,让他这个承袭爵位的嫡子住到了马棚边上的花园里,而小儿子贾政却住进了荣禧堂,迎来送往的竟成了明面上的荣府代言人。
  
  他这位母亲自小就对自己不太上心和尽责,一直以来竟十分偏宠贾政和敏妹妹,而他这个长子却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边缘人物,若不是这大夏朝十分重视嫡长子继承制,这神威将军的爵位也轮不到他一坐几十年了。
  
  贾赦手上的针线快速的舞动,不时还故意针扎了自己几下,脸色迷离,脑中却冷静地想着明日里做些什么“利于”自身的事情。
  
  ……
  
  转日里,贾赦早晨很早的起床,他脸上的色泽还是微微泛着些酡红,瞥了眼一夜没怎么睡好的邢氏,然后贾赦连饭都没在屋里用就走了。
  
  他到了书房,让小厮立刻叫来了儿子贾琏。
  
  “你去把你媳妇的陪房旺儿一家绑过来。”贾赦淡淡的吩咐。
  
  贾琏闻言大惊,问道:“可是他们恼了老爷?”
  
  贾赦拿着一方白帕,慢慢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刻刀,书桌上还摆放着一个木头人,贾赦瞥了一眼,他的先太太竟是位难得的佳人,倒是和这儿子贾琏有几分相似,无怪乎贾琏长了一副桃花眼,不过他不怎么喜欢,这对招子安在了一个男人身上,看着妩媚尽失,却给贾琏凭添了一股风流。
  
  这风流竟是十分像那个陆小鸡给人的感觉,瞧着就惹人厌恶。
  
  贾赦蹙起眉,神情不怎么好看,这顿时让贾琏不敢再问。
  
  若是再一言不合,老爷就又要施展家法了。
  
  贾琏深知贾赦的不讲道理,只好苦哈哈的暂时背着王熙凤,命人去绑了旺儿一家过来。
  
  贾赦坐在园子里,十分悠然地喝着酒,这酒自然还是从厨房里强要过来的,为此铜钱甚至带了几个护院立威,强抢了二房酒水的份例,至于老太太和二老爷那边知道后会怎样找大老爷的麻烦,他这个当小厮的自然是不用操心的,反正听老爷的话准没错。
  
  贾赦喝着酒,却不在乎这抢来的酒是否会惹恼贾母,在他看来,他以前实在是太过忍让贾母和贾政他们了,结果他们不仅占着便宜,还对自己颇为不客气,甚至大多时还鄙视不屑着自己。
  
  冷笑一声,眼里厉色一闪,随即贾赦温和了表情,轻淡地瞥了眼跪在地上被绑着的旺儿一家。
  
  旺儿夫妻极为不解,为何琏二爷要绑了他们,他们毕竟是王熙凤的陪房,若是要处置他们,或他们犯了什么忌讳,怎么着也得奶奶发话同意啊。
  
  “老爷,可是我们有什么不当的地方?”
  
  “我们?”贾赦笑了,挑眉看了眼贾琏。
  
  “蠢货,你跟老爷说‘我们’?!”贾琏怒气满面,有贾赦在院子里,他不禁自尊起来。
  
  不过是一个一个陪嫁过来的奴才而已,他们平日里虽然面上对自己陪着小心,但贾琏知道,这些奴才们只听王熙凤的,旺儿有时还跟着自己出去办事,也是王熙凤要借此看着自己出去别乱搞,这奴才可是她的耳报神。哼,自家媳妇在心里瞧不起自己不说,嘴上更是赫赫扬扬的直说他是个破落户,竟是为了打秋风似的才娶了她这个女财神,来来回回的总挂着说她的嫁妆多,贾家如何如何的卯吃寅粮的,饭都吃不上,她王家的钱财能压死自己……
  
  这些零碎的话,贾琏听在耳里有时面上难免不好看,却只能尽力忍着不去在意生气。
  
  若不是荣国府大房说了不算,还得靠着她去二太太那里周旋,他堂堂能承袭爵位的公子哥,至于缺钱花吗?有时他连支取百两银子,都要看账房的脸色,还要去二太太那里拍须溜马一番。
  
  这种生活是他愿意过的吗?
  
  贾琏内心怨言颇多,但自己没能耐,只能给府里做跑腿的,出去花销也靠着王熙凤支银子给他,谁让老太太偏心眼,父亲太过混不吝,府里不仅说了不算,从前的名声还不好,在老太太面前也只是虚张声势,只要贾母一发怒,老爷定然灰溜溜的打道回府了。
  
  不过,这都是以往的事情了,现在贾琏对父亲贾赦很是景仰,在外面谁不说这是贾状元的儿子,贾状元如何如何……虽然有些清流不开眼,非要说是老爷得位不正,但贾琏只当他们说酸话,一帮腐儒而已,哪里用得着看在眼里。
  
  贾赦此时瞥了一眼对这跪地奴才生气的儿子一眼,忽然笑道:“不过是一帮奴才,不满意卖了便是,若是不好卖,打杀结果了也没甚么。”
  
  他摆弄着手指,似笑非笑的望着旺儿夫妻。
  
  旺儿接触到大老爷带着寒气的目光,心里顿时透心凉,大老爷这是——到底贾赦虽然说了不算,也是府上的袭爵人,还是刚升了爵位,成了第三代的荣国公——旺儿心里这个悔恨啊,恨自己的贱嘴。
  
  他是称呼习惯了,忘记了大老爷如今不同凡响,近来听说颇为不好相处的模样。
  
  “老爷、二爷宽宥则个。是奴才口误了,奴才该死!”旺儿磕了个头,虽然他这么想着,口中服软,但心里并不服气。
  
  要知道在东西二府,有时候奴才称呼主子们,并不那么严格,东府的焦大还珍哥儿的胡乱叫唤着,也没看着哪个主子赏板子,就是他们西府,宝玉的名字连个外面的乞丐都可以称呼,就是成人了的琏二爷,府内有些脸面的婆子、小厮们也可以称呼为“琏哥儿”,乃至于奴才们“我们”、“我”,这种自称更是在贾府里稀松平常了。
  
  贾赦喝尽了杯中最后一口酒,撂下酒盅,让铜钱抱出一堆东西来。
  
  “琏儿,你过来念给他听。”
  
  贾琏不明所以,看了眼小厮铜钱手中的东西,竟好像是一堆账本,和一些条子、纸张。
  
  他接过来一看,翻了几页,脸色顿时白了。
  
  “老爷——这、这是放利子的钱?!”贾琏虽然纨绔,但也知道国法不能碰,没谁跟薛家的哥儿那般,没轻没重的打死个人上京,还得托人摆平那事,据说还是曾经和二老爷交好的贾雨村庇护的。
  
  贾琏记得老爷之前见过这贾雨村,对这人很是厌恶,还阻挠了二老爷让人撵了这贾雨村,可二老爷对贾雨村很是客气,因着大老爷反对,二老爷只好安排王家和金陵甄家,给这贾雨村谋了一个缺省。
  
  贾琏翻着这些利子钱的欠条,心里暗自算了算,这来来回回,加上账本上从前收上来的,他媳妇竟然经手了几万两的银子,挣得的利息却有小十万两,几番的利益,惊人得很!
  
  他心里动了动,却是有一瞬觉得这钱财来得快,放贷果然是一本万利的事情,但抬眼看见贾赦正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他顿时脑袋一清,分出轻重来。
  
  贾赦轻声笑了下,抚拍了一下手掌,心里对放贷并不反对,但这儿媳妇做事太蠢,贾家的势力也没那么大,做事露出把柄让敌方势力抓住,到时候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蠢!太蠢!
  
  不过,正因为如此,他才要从王熙凤这里下手。
  
  贾赦也不容旺儿分说,旺儿早在看到了那些“证据”后,就呆愣了。
  
  怎么他藏的东西,全在这里了?!
  
  旺儿家的也慌里慌张,直劲儿磕头告饶,看贾赦和贾琏毫无反应,嘴上竟然主动吐出真相,说这一切都是听从琏二奶奶的吩咐,他们只是奴才,主子说什么自然他们就要干什么。
  
  “你媳妇的陪房倒是忠心得很。”贾赦笑容讥讽。
  
  贾琏觉得丢脸,就这种轻易卖了主子的奴才,她也胆敢让他们做这种抄家获罪的秘事?!
  
  “堵上嘴,打一顿,打不死就卖到煤窑里。”冷冷地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奴才,贾赦轻描淡写的对着贾琏命令道。
  
  贾琏闻言微微吃惊。
  
  “做事要雷厉风行,最好斩草除根。”贾赦又道,难得好心的教导儿子,毕竟儿子算是自己人,还算可以信任几分。
  
  贾琏低头沉思,想了想不由硬了心肠,何况他们也不是自己的奴才,有老爷撑腰,他也不怕那“凤辣子”,他郑重地点头。这旺儿一家挨了板子,还剩下一口气,就让贾琏着人叉了出去,并且立刻差人去找那人牙子,就等着被发卖。
  
  等王熙凤听说了,也顾不上体面,竟然径直来见公公了。
  
  贾赦见她神色不满,竟然还敢大胆的盯着自己,不由嘴角微微弯起,贾琏心道不好,硬是拉着王熙凤避了出去。
  
  可王熙凤并不甘心,“老爷凭什么打卖了我的陪房?”贾琏恨不得堵了她的嘴,加上王熙凤瞒着自己做了那么天大的事,不由口气很冲:“你做了什么,你不知道?”他哼了一声,“老爷那里可有你放在旺儿那里的一些账本。”
  
  “什么账本?”王熙凤心虚,但放贷是大事,王熙凤也知道不好,所以她行事自觉地很谨慎,这来往的账本,她都让平儿锁好,放在嫁妆箱子里的最底层压着呢。
  
  贾琏心下恍然,瞅着王熙凤,深恨她糊涂:“旺儿两口子那里怎么会有账本,你就不能想想……”
  
  王熙凤不笨,听着贾琏意有所指的话,顿时明白了,这旺儿夫妻定然是每次去办事,背着她做了一些手脚,居然想着拿着她的把柄?
  
  ……想了半晌,王熙凤脸色不甚好看:“二爷,你说他们是自己这样做,还是二太太那边……”
  
  “这事,你是和二太太合伙做下的?”贾琏危险地眯起眼,蕴了怒气在脸上。
  
  王熙凤尴尬又懊悔,“这倒不是,不过这利子钱是周瑞家的提了一嘴,说是二太太从前做过的,但现在……我那姑妈却不沾了。”
  
  闻言,贾琏跺脚,回身就去贾赦那里说明情况,贾赦背过手,感兴趣地挑高了眉毛,“二太太倒是好心思。”
  
  他本来还想着要去动赖嬷嬷一家呢,不过现在有更好的人选了。
  
  贾赦吩咐贾琏去绑了周瑞和周瑞家的过来,贾琏这回可不敢了。
  
  “老爷,这是二太太的陪房,恐怕是绑不来的。”
  
  贾赦闻言倒也不难为他,这周瑞一家独门独院,住在荣宁二府后街,有专门的院子和房子呢,家里听大房吩咐的这几个护院,也并不是什么能为的人,贾赦自昨天伊始,本来就身子骨“难受”,刚刚打了旺儿夫妻那些板子,见了些许血腥,他闻着和看着,感觉十分的难受,不过是想着不在奴才们面前“发作”,一时忍着罢了。
  
  “你老爷我亲自去。”贾赦轻飘飘的一句话,弄得贾琏一愣。
  
  老爷这是要跟二太太撕破脸啊,贾琏心里担忧,但却隐隐地涌上来一股快感。
  
  以往他不把邢夫人这个继母放在眼里,却不能不尊重二太太,他和王熙凤有什么好东西,除了孝敬老太太和老爷,其次就是二太太了。
  
  别看二太太面上是个慈悲的人儿,但贾琏心知肚明她的厉害。
  
  贾赦去奴才家,要亲自打杀了他们,贾琏虽然觉得略有些不安,但也急忙跟着。老爷做这事,还不是为了他那不争气的媳妇抹掉首尾。
  
  否则,旺儿夫妻背后的人就是二太太,二太太握着大房的把柄,若是关键时刻一爆出,这对大房来说可不是好消息。
  
  进了周瑞家的,贾赦对他们没甚好说的,也没做多余的事情,贾琏就见老爷手指头碰了碰院子里的人,所有人除了眼珠子,都站停着不动了。
  
  贾琏呆滞了下,老爷这是门什么邪门的功法?!
  
  贾赦进屋,随意看了几眼,便指了几个地方,贾琏翻了翻,果然有账本,很多都是和王熙凤有关联的,他恨恶地紧蹙着眉。
  
  “既然都在这里,就连人带着账本,全烧了。”贾赦从周瑞家的灶台边上拿起一个火捻,点燃扔到了床幔上,火势起来。
  
  ……两人路过脸色冷汗淋漓的周瑞一家,除了贾琏心有不忍,贾赦竟然直直的走过去,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吩咐贾琏把院子门从府里面锁上,带着贾琏轻松一跃,出了院墙,便回了贾府。
  
  周瑞一家起火了,全家都死在了院子里,官衙派人来验尸,说身上并无伤口,是起火意外烧死的。
  
  贾母听了念了句“阿弥陀佛”,王夫人却哭哭啼啼的过来,求老太太给做主。
  
  ……“老大,可是二太太说的,周瑞一家……的死,真的跟你有关系?”贾母盯着贾赦问话。
  
  贾赦瞥了一眼那王氏,倒没否认。他也不怕二太太和贾母,居然承认了。
  
  “不过是不听话的奴才罢了,难道儿子来处理个把个奴才都得请示您,何况这府里的奴才们也该知道谁是他们的主子了。”
  
  “你——”贾母气得哆嗦了,老大这话的意思一语双关,竟是说自己,也是在排揎二房。
  
  “老太太,现在我是这荣国公,您可记得了。”贾赦话里话外非常嚣张,神情挑衅张扬,威势扑面而来。
  
  王夫人心一直揪成一团,周瑞一家的可是她得力的奴才,替她办了很多事情,他们家还有个女婿在扬州那边,更有些产业托付周瑞和他女婿私下打理,现在他们一家这么不清不白的死去……
  
  王夫人咬牙切齿,贾赦做事太过嚣张,虽然没有证据,但有人看到过起火前贾赦并着琏儿进去过,虽然起火时并没有见着他们俩人,但王夫人确信是他们坐下的,她没有证据,没想到只是在贾母这里告了一状,贾赦居然默认了是他做下的狠绝事。
  
  贾母此时头晕脑胀,气血膨胀,老大何曾这般狠心了,人命说要了就要了,他们贾家可是慈善人家,何曾这样处置过奴才,就是犯过错,撵出去就罢了。
  
  “不孝子,你做下的好事!你给我——给我去祠堂跪着——”贾母厉声,这个不孝子这回做的太过了!
  
  贾赦表情带着笑意,贾母这么说,他也不着恼,也不辩驳,只是慢腾四稳的又缓缓说道:“母亲,不仅这周瑞家的,那赖嬷嬷一家,过来前,我也把他们告官了。”
  
  贾母和其他人俱是一愣,连贾琏都觉得不可思议,那可是赖家啊,贾母十分看重的赖嬷嬷一家啊,家里的孙子还去考了功名。
  
  贾赦好整以暇,“母亲,您放心。儿子不会凭白诬告赖家的,我已差人拿着我的帖子去了府衙,只说了奴大欺主,贪墨了主子的钱财……想必现在,他们已经去抄检完毕了。有罪无罪,等您看到银子就知道了。”
  
  一个奴才家,还想要有多少银子?恐怕会超过贾母等人的想象,一个奴才家富得流油,说不得比荣府的小姐们都过的好极了。
  
  此时,贾母已经说不出来了。
  
  “逆子!逆子!你是要诚心气死我不成?!”她恨恨地拿起手边的果盘瓷器扔往了贾赦头上,贾母年老体衰,动作并不算太迅速,可贾赦居然没去躲开——
  
  “哐当”一声,果盘撞到了大老爷的头上,屋内的主子和丫鬟们,都看见大老爷额头见了血,伤口外翻着,血一股一股的,艳红的流淌下来,沾到了大老爷的眼睛和鼻梁、脸颊上。
  
  贾赦此刻却慢慢笑了,表情非但没痛苦,甚至还有种腻死人的微笑。
  
  贾母见了,吓了一跳,她不是被大儿子头上外翻鲜红的伤口吓的,而是贾赦此时居然走近她,嘴里还“恳求”道:“惹恼母亲是儿子的不是,若是您能消气,抽我几鞭子、哦几十鞭子也成。”
  
  说罢,贾赦卸下缠在腰间的鞭子,递给了贾母身边的得力丫鬟鸳鸯。鸳鸯怔怔的,手上被硬塞了鞭子,她睁大了美目,抬眼看着大老爷正笑盈盈地望着她呢。
  
  贾赦心里发痒,这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倒是灵气逼人,看着比自己房里的那些个姨娘人品都要好,越是这样想,加上看着这俏丫鬟,贾赦的下|身不禁火热起来,脸上微微涨红,眼睛里带着一抹柔情,看了鸳鸯几眼。
  
  然后,他转头对贾母很是认真的说道:“不如就让鸳鸯抽我几下几十下罢,母亲您好好消消气,至于那赖家等抄检完,我再去个帖子,赖嬷嬷养个老还是没问题的,就算看在母亲的面子上,总不至于让他们阖家死在牢狱里不是……”
  
  对赖家这般处置,这还是看在贾母是他亲娘的份儿上。事情嘛,总不能做得太绝,贾赦很是觉得自己还算心软,像赖家这等奴才直接打他们个一二百的板子,直接让他们“病亡”,岂不是更简单。
  
  贾赦说完这些话后,也不去管快要气晕了的贾母,他又转过头去,看着脸色白白的俏丫鬟鸳鸯,目光还放肆地扫视着她整个人,仿佛要看透她这个人似的……
  
  鸳鸯捏着鞭子的手,不由地颤抖了下,脸蛋不知为何在这侵略的目光下,微微胀红起来。
  
  ……

情蕭 发表于 2015-1-14 16:49

第二十三章         老爷我求用力鞭打……
  
  贾母没有晕厥,她着实是被大儿子求鞭打的话给吓呆了。
  
  “老大,你让我打你几十鞭子?”贾母一字一句的慢慢问道。
  
  从前贾赦混不吝的,现在当了状元和国公爷,在她面前还立威起来不说,现在更是反讽起来了。
  
  贾母可不认为贾赦是真想挨打,这明明是用自己威胁她,别去管赖嬷嬷家的事情。
  
  他以为自己不敢打他吗?贾母深喘了几口气,不管现在站着的是不是有着国公爵位,就是宫里的皇帝,太后还能教训几句呢,哪朝皇帝没跪过太后?!
  
  贾母眼色一厉,话是对着鸳鸯说的,但眼睛却看着贾赦:“鸳鸯,既然大老爷让你打他,你就赏脸给大老爷几鞭子。”
  
  贾赦闻言面色不变,甚至深深地看了贾母,眼神还有一丝感激和谢意。
  
  揉了下额头,贾母觉得是自己今天太疲累了,这才想的太多,否则就是眼睛也花了。
  
  此时贾母就等着贾赦对她说些软话来,毕竟贾赦不是孙子辈,是荣国府的大老爷,当家的袭爵之人,若是被一个小丫鬟用鞭子打了,这脸面上也不好看不是。
  
  可贾赦还真就预备被抽打了,他直接出了院子,直接往地上一躺,挑眉看着鸳鸯,示意她带抽打。
  
  鸳鸯手不由一松,鞭子落地,跪在地上,对着贾母。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贾母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好呀,老大这是跟自己杠上了。
  
  “打!给我狠狠地打!”
  
  贾母的话让鸳鸯无所适从,她就是心里暗地里十分不喜大老爷,可也不敢在众人面前动手抽大老爷啊。
  
  现在是贾母护着自己,若是有朝一日,大老爷还心中记恨,她将来……鸳鸯敛目,低着头还是没动弹。
  
  “没听见是吗?”贾母的声音很冷,眼睛盯着正对着门口,在地上躺着的贾赦。
  
  此时,骑虎难下的鸳鸯也不敢违背贾母的意思,她弯腰拾起鞭子,走到贾赦跟前,“大……老爷,奴婢……可真打了?”
  
  她手微微哆嗦,不是鸳鸯胆子小,而是她真是第一次揍人。往日里,她管理小丫头们,顶多就是拍了她们几巴掌,玩笑似的,若是有那不听话的,还有婆子们是教训他们,她真的不是大人的这块料啊。
  
  贾赦眉毛一动,眼神从鸳鸯的眼睛,落到嘴唇上,再从脖颈移动到鸳鸯有些起伏的胸脯上,这里停留的时间多些,鸳鸯不是没感觉的木头人,她想起从前的大老爷,也偶尔会这么望着自己几眼,手中的鞭子不由就落下了——
  
  “啊!”这动静不是挨了一鞭子的贾赦发出的,而是鸳鸯自己惊吓出声的。
  
  “力道轻了。”贾赦点评。
  
  他眼睛微微眯着,显然很是享受着,这倒不像是他被打的样子,反而仿佛他被鸳鸯按摩了一般。
  
  鸳鸯“蹬蹬蹬”后退了三步,扭头看了下四周,贾母院子里的其他丫鬟们都闷头不敢明面上看大老爷挨打,可个个耳朵都竖起听着呢,贾母此时哼了一声,这个混账儿子——
  
  “鸳鸯!”此时她可不是那个总是慈爱任何的老太太了。
  
  鸳鸯嘴唇动了下,只好甩了第二鞭子。虽然她力气小,也没用鞭子抽过人,但确实把鞭子甩到大老爷身上了,没两下,大老爷身上的袍子便破了。
  
  个别地方,甚至见了红!
  
  鸳鸯看见了,心下害怕,她实在是打不下去了,转身跪下,给老太太磕头。
  
  贾母气得笑了,“鸳鸯,你还要我这个老太婆亲自打吗?大老爷都说了,几十鞭子,你先打他二十下,往后你也不用怕他。等我老太婆一蹬腿,就放了你的奴籍,再给你寻门好亲事。”
  
  鸳鸯这个丫头,她什么心思,贾母心知肚明,老大不是指名道姓要挨抽吗?行啊!她这个当娘的成全他。
  
  贾赦很享受这个丫头的鞭子,挨打的时候,眼睛不离开鸳鸯,贾母倒是不知道贾赦今日的鞭子带着倒刺,这是太子殿下给他的灵感呢。贾赦觉得这种鞭子太好了!
  
  想到太子,贾赦更是觉得全身痒意难耐,太子的手法和劲道可比鸳鸯强得多了。
  
  鸳鸯一连鞭打了大老爷二十下,大老爷一开始嫌弃她力道轻,可架不住鞭子上带着刺,渐渐地大老爷的衣服都红了,鸳鸯看着害怕,她任何挨老太太的怒气,也不想再动手了。
  
  何况,大老爷不仅不呼痛,现在还发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之声……
  
  渐渐的,这声音大起来了。鸳鸯已经停下了鞭子,可贾赦居然打起滚来,嘴上喊道:“来啊!打我!再打我!狠狠地打啊!”
  
  “……”贾母耳朵还没聋呢,她听见的真切。
  
  她不由站起身,快步走到院子里大儿子跟前,见到贾赦身上带着血,她一惊,然后瞅向鸳鸯。
  
  她本来就是话赶话,要让老大服软,何况贾赦本来就是自己请求挨打,贾母就成全他,可贾赦现在是荣国府的当家人,不时还要进宫,等过几天假期结束,就要正式得授官职,天天上朝去。
  
  鸳鸯怕贾母责备,急忙道:“老太太,奴婢真的没使劲儿!”她得贾母的宠爱,连平时自称的“我”此时都不敢用了。
  
  贾母不欲责怪鸳鸯,她看向那鞭子,居然是带着倒刺的。这个贾母没注意到,贾赦此时身躯疼痒难耐,可是心头的浴火不消,他甚至开始翻滚起来,目光乞怜,看向贾母:“老太太,让鸳鸯打我!抽我!求你了……”
  
  他已经忍了几天了,邢氏不情愿,那些姨娘也无趣,加上宫内太子的那一鞭子的刺激,他一直忍着忍着,现在挨了鸳鸯的鞭子,实在是忍受不住了。
  
  贾母此时闻听贾赦的喘息,和恳求,她腿一软。
  
  她目光有一刻是复杂的,看向神色迷离,甚至又开始扯着自己衣裳,乱扒开露出伤口的大儿子,她心下断定,老大这是不对劲!
  
  这大儿子就是再混帐,也从没无缘无故的这样啊,倒是像得了癔症或被人咒魇了似的。
  
  “鸳鸯,你去让二太太去请……宝玉的寄名干娘来,就说大老爷中邪了!”贾母说完这话,之前怪罪贾赦的情绪全消,反而语气里有些担忧。
  
  那马道婆是宝玉的寄名干娘,对这些神神道道的事情很是有些能耐,贾母情急之下,只能选择请了她过府。
  
  贾赦被鸳鸯的这十几鞭子,不轻不重的打得不上不下的,他身子反而更加难受了。贾母本来想让男仆去搀着大老爷回大房,可转而一想,让大儿子这番丑态暴露于其他人跟前却是不好。
  
  “母亲……求您了……鸳鸯,你再狠狠地打我几鞭子……”贾赦哼哼唧唧,断断续续的恳求着贾母和鸳鸯,贾母头痛极了,鸳鸯这才恍然,大老爷肯定是中邪了。要不然,哪里有人挨鞭子,像大老爷这般的,反而像吃了……春|药似的,她想到“春|药”二字,脸不禁通红的。
  
  宝玉里私下买的杂书,她们几个丫鬟也口耳相承了其中的一些个故事,眼前这景象不就像是吗?
  
  鸳鸯脑子里乱哄哄,手中的鞭子早就扔掉了,她犹豫着是提醒贾母,大老爷兴许不是中邪,说不准是大老爷房里的姨娘给大老爷下了药物……
  
  贾赦躺在地上折腾着,贾母让鸳鸯扶着自己回房,因为贾赦的衣衫不整,此时院子里倒不方便让二太太和凤丫头过来,贾母唤了邢氏来这里。
  
  邢夫人来此,只一看大老爷在地上,衣衫不整,身上带着血,她赫然一惊,再听贾赦喊着让人抽打,邢夫人的脸“腾”的一下就羞得红了。
  
  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老爷这是又想让人针扎他,或者鞭打他了。这、这丢脸到老太太这里了!
  
  老爷这是疯了吗?若是仅仅在房里便罢了,怎么会躺在老太太这里——邢夫人不忍目睹,可作为妻子,她只能赶忙过去要搀扶贾赦。
  
  贾赦神情一兴奋,让邢氏去拿鞭子打自己,邢夫人劝了劝,哪里真敢听从贾赦的吩咐。
  
  贾母坐着椅子上,唉声叹气:“你也先别急,我让二太太去找马道婆了,她有些门道儿,这会也应该到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马道婆进了院子,还没等拜见贾母,贾母就先迎了出来,让她赶忙“治一治”大老爷的毛病。
  
  马道婆眼珠一转,盯着在地上喘息着的荣国府大老爷,心想不知这回完事,贾母能上次多少银子。
  
  她掐指算了算,又围着贾赦转了几圈,转身就对贾母说:“大老爷这的确是中邪了!”
  
  “那……那怎生是好?”
  
  “待我把大老爷的生辰八字写在符纸上,贴在玉堂穴上,大老爷就会睡一觉,之后还要点几盏“安神灯”在菩萨跟前……”
  
  马道婆芸芸总总说了很多,贾母听了急忙满足她道:“这些都行,多少银子没关系。你先给大老爷贴了符纸。”
  
  说罢,就告诉了她贾赦的生辰八字。
  
  马道婆弄好了符纸,就要去贴贾赦的玉堂穴,可玉堂穴是人身上的最重要的穴位之一,贾赦虽然身体难受,难受到毫无尊严的躺在地上哀求贾母,但他的神智还是保持着本能的一分清醒。
  
  这婆子要碰自己的玉堂穴——他很是防备,更何况他只是求抽打,而不是要贾母给自己弄符咒和符水用在身上。
  
  他伸手去挡马道婆的胳膊,马道婆早就想着会受阻了,可她行走江湖多年,身上还有几分力气在,可贾赦不是好相与的,他动作快的让人看不见,直接从怀中掏出一枚细针,在贾母等人看不见的角度,只有马道婆发现,不由瞪大了双眼,来不及任何动作,只能任由贾赦拿针扎了她一下——
  
  此时,“咣当”一声,马道婆直接倒在地上,后脑勺重重的磕出血来,人事不知了。
  
  贾母吃惊,然后她赶忙看向大儿子。
  
  这时的贾赦不知怎么了,他蹙起眉头,脑袋闪现了几个画面,都是鸳鸯拿鞭子抽打自己,他忽然觉得身上很痛,怎么全身这么疼啊!
  
  啐了一口,贾赦因为身上伤口的痛感,不由呲牙咧嘴,与之前躺在地上“享受”的模样大为不同。“你这丫头,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鞭打老爷?”他站起身,“扑扑”两下,拍干净身上的尘土,冲着鸳鸯大怒道。
  
  鸳鸯觉得自己冤枉。“大老爷,奴婢哪里敢。是……你大老爷您……要求奴婢……”她都说不下去了。
  
  贾母见贾赦好像恢复正常了,长出一口气,又低头看了眼躺着昏迷不醒的马道婆,脸上有些感激:“老大,你之前是中邪了!非让人拿鞭子打你——还是马道婆救了你,就是不知她怎么晕了……会不会是反噬?”贾母不由有几分担忧。
  
  “中邪……打我自己?用这个鞭子?”贾赦低头,看了那沾着自己血迹的带着倒刺的“凶器”,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都是血和“窟窿”,直接一个白眼晕倒了,脑后壳也重重地摔在地上。
  
  ……

情蕭 发表于 2015-1-14 16:50

第二十四章         老爷我还债射飞刀……
  
  大老爷后脑勺磕出血来了,等太医来了开了药房,贾赦逐渐醒了。
  
  可这时荣国府内,可传遍了大老爷疯魔了的消息,渐有往外扩散的趋势,贾琏从外边回来,就听到老爷“疯了”,求着贾母和丫鬟用鞭子抽她。
  
  府内只有一个知道真相的人,这边是邢夫人,这种众人皆醉她独醒的感觉,邢夫人心里涩涩的,她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邢夫人虽然懦弱怕事,又总被老爷和贾母骂作蠢妇,但她也不是傻透了的,自由自己的一番算计,不过是贾府其他人看不上她的做派罢了。
  
  老爷可不是“疯了”,老爷那是……毛病!
  
  她低眉侍候着贾赦,贾母看邢夫人一点也没惊慌失措,倒是心里对她改观了不少,要知道老大之前那样,惊得她这个亲娘也是汗毛耸立。
  
  宫内咸宁帝和七皇子屠濬在一起,听这小儿子说了这事。屠濬因为对新任的荣国公感兴趣,一直十分关注着贾赦,荣府内可没有秘密,大老爷发疯求鞭打的事情,在“有心人”的宣传下,差不多要传遍整个京城了。
  
  大多数人是大老爷被魇着了,没看见那马道婆都被那“不干净”的东西给弄得半身不遂,连话都不能说了吗?
  
  但这马道婆也不是个东西,荣府的贾母还算厚道,给了她几百两养老银子,可惜等下人们抬着这马道婆送她回家,居然发现马道婆家里有镇魔人的邪术用品,根本就是在行巫蛊之术。这一牵连,衙门听说,就开始查案,马道婆做下的种种缺德的恶事,逐渐浮出水面,爆出很多世家后宅的阴私。
  
  咸宁帝听了直摇头,这些世家内宅妇人心思着实狠毒,由此他联想到了他的后宫,不由也皱了眉头……
  
  “父皇?”屠濬见咸宁帝脸色不好,探寻地问了一句。
  
  “没事。”咸宁帝笑道:“你这么关注那贾赦贾恩侯,朕这里正好有一件事情要你去荣国府协理。”
  
  屠濬眨眨眼,嗯正好他要去看看那贾赦“疯魔”的什么样了,这人太有意思了,兴许他又能看场好戏。
  
  咸宁帝让七皇子带着户部的一帮人,直接来到荣国府,因为贾赦还“病着”,来荣禧堂的时间就慢些,贾母和贾政先叩见七皇子。
  
  屠濬蹙起眉,“荣国公病了?本宫可否去探视?”
  
  贾政听了,忙要亲自带着去皇子去往花园那儿,屠濬觉得略微奇怪,忽然想起京中都说荣国府的老太太偏心,让袭爵的嫡长子住在马棚边上的花园里,现在亲眼见了这荣禧堂的气派,再看偏居一隅的大房院落,神色不是很好看。
  
  这样没规矩的人家!
  
  屠濬虽然这样想着,但也没多言语,这事恐怕父皇也知道,只是这史太君是超品夫人,也算是荣国府的家事,何况暂时还没有御史弹刻荣国府,自然不好下旨申饬。再说,父皇日理万机,从前更是懒得管这事儿,若不是贾赦是个有能耐的,父皇恐怕连贾赦是谁都忘记了。
  
  七皇子身后的几个主事和差役,贾母和贾政不知怎么安排他们,他也不认识户部的主事们,只当是七皇子的随从,贾政其实心里很不是滋味,皇上居然派了皇子来探视大哥。
  
  贾赦此时正穿衣呢,只是不时的咳嗽,邢夫人真心担忧,太医不说没事吗,怎么咳嗽上了。上次老爷就咳嗽出来一些血丝,弄得帕子上都红了,可老爷自己没当回事。
  
  此时贾赦又咳嗽了两声,“咳咳……”
  
  “老爷,你身上的伤没好……”邢夫人见贾赦坚持要去荣禧堂,拜见七皇子,心里那点儿“与有荣焉”的心思淡了许多,还是老爷的身子比较重要。
  
  “无事。我的身子我知道,不过是咳疾罢了。”贾赦不以为然,看的邢夫人好无奈。
  
  他照着铜镜,不满意拢起的发髻,干脆拆了他,用发带系上一部分,底下的头发却披散着,贾赦的头发仍旧弯弯曲曲的,火烫好的发丝并不容易那么直溜。
  
  他就这么出去,还没等走到荣禧堂,在花园里正碰到前来的七皇子一行人。
  
  屠濬看着贾赦,眼睛睁得圆圆的。尤其是这荣国公的头发,他半天都没眨眼,目光从贾赦的头顶顺道卷曲的发梢。
  
  “臣拜见七殿下。”贾赦请安。
  
  屠濬摆摆手说免了,可是客气道:“本宫奉父皇的令,来看看国公。”说罢,他目光看向贾赦的身体,看哪里出了“问题”。
  
  贾赦温和的一笑,本来想说话,但肺部不适,咳嗽了几声,半晌说道:“臣无甚大事,外伤于习武之人并不算什么。”
  
  “是吗?可真的好了?”屠濬蹙眉,他可是听说他身上前两天里可都是血啊。
  
  闻言贾赦点点头,表情非常可靠,看着就像一位让人不得不信任他的实诚君子,实际上贾赦身躯上的“血窟窿”早就愈合了,也不知为何,别人半个月才能恢复的伤口,他只两天便恢复如初了,这让今早刚来复诊的太医还纳闷不已。
  
  屠濬想起正事,笑道:“好了就成,缺什么药材,荣国公可别客气。”
  
  贾赦觉得这七皇子可真平易近人,心里微生好感,但他忽然想起,皇上派皇子来府,想必不是只是为了探望一个无足轻重的臣子,遂体贴人意的问:“殿下可是来取银子的?这可是臣的罪过了,臣应该主动送还户部……”
  
  说到这里,贾赦微微自责,心里很是愧疚。前几日进宫,他跟皇帝请罪,承诺荣国府要还了欠债,却没及时送还……这不是君子之道啊。
  
  贾赦咳嗽两声,他是不愿意欠债的,不管是人情债、金钱债,甚至爱情债——他眼里的惆怅一闪而过,茵儿表妹……
  
  屠濬已经听贾赦咳嗽了多次,他听着都难受,想着等回宫,一定要去太医院找些极品雪莲来,想必父皇也会同意的,毕竟这国库欠债荣国府是第一个主动积极要偿还的。
  
  此时一旁围观的贾政不明所以,“大哥,什么银子?”
  
  贾赦歉然道:“倒是忘记与母亲和二弟说了,前几日我进宫,已经跟陛下请罪,咱们府上欠了国库这么多年的银子,也合该赶紧偿还了。现在是二弟妹管着公中,也不知家里的银子凑不凑手?”
  
  贾政呆滞了一下,“咱家还欠国库银子?”
  
  “二弟不知道?”
  
  贾政摇头,他向来本分做事,奉公守法,作风清廉,却没想到家里还欠着国库的银子,遂赶忙在皇子殿下面前表忠心:“是该还!”说着,他对屠濬拱了拱手:“请问殿下,臣家共欠奉多少银子?臣这就让内子开了库房,清点银子。”
  
  屠濬笑眯眯,对贾赦微微点了下头,看着贾政也算和蔼,还以为这人无可救药呢,但听着这话,贾政其人还算对朝廷忠心。他让身后的户部主事出列说明,这主事掏拿出一本账本,指明证据,林林总总展示了荣国府曾经欠下的债务:“一宫是六十八万两银子。”
  
  “啊——”这是贾政的呼声,他心脏都停了一瞬,随后额头汗津津,颤着嘴就想问,索性他还记得在七皇子面前不容他放肆质疑,遂目光落在了贾赦身上。
  
  贾赦脑子里有这个印象,父亲活着时好像提过几句,他以往脑子混沌,竟几乎忘记了,算算加上利息,欠银六十八万两应该不差。
  
  “二弟,还是开了库房罢。”贾赦这话直接判定了这是确有其事,贾政晕晕乎乎的,居然喃喃:“咱家有这么多银子吗?”因总是听着王夫人说家计艰难,遂他也不太清楚府上的家财。
  
  贾赦咳嗽着,带着屠濬去库房,大库房钥匙归贾母和二太太管,贾母听人说七皇子和大儿子管她要钥匙,她一怔,问了话这才知道,老大居然擅自做主,要还国库的欠债。
  
  她脸色难看,老大看来是真疯了!
  
  她就说……就说……这个混不吝的老大,能不着调在皇上跟前,家里若是还了国库的银子,岂不是明天就要喝西北风去?!
  
  何况,四王八公家,哪个不欠国库几十万两银子,这回他们荣国府出头,其他几户岂不是会对他们产生隔阂?
  
  可事已至此,皇帝居然都派了皇子来,贾母只好开了匣子,让鸳鸯拿了钥匙去给那七殿下。
  
  事后,贾母拍了好几下桌面,气得咬牙切齿。
  
  库房的银子虽然没有一百万两,但抬走五分之四,六十八万两还是足够的,只是荣国府现在只剩下十几万两银子,可偌大的府上主子并家奴就不下小一千人,这些人哪个不得日日开销,这十几万两银子,根本不足府上两三年的开销,何况还有数个小辈没有婚嫁。
  
  屠濬显然也知道世家大族的开销,他对贾赦并无恶感,略微担忧的望了眼他。
  
  贾赦微微一笑,“七殿下不必担心,臣家起于微末,祖上跟着□□陛下打天下,也曾吃过粗粮和糠咽菜,现在不过是节衣缩食罢了。何况,臣家还有些铺面和庄子,总不至于饿着。”
  
  钱财乃身外之物,就是这荣国府的大宅子,若是皇帝想收回,他也并觉得心痛。这天下之大,他更渴望出去流浪,看看关外西北沙漠的风土人情也是好的,若是能投身武林之中,更是自由自在。
  
  贾赦并不喜欢官场倾轧,想到他得了这状元,心里不禁有些想辞官不做。反而茵儿表妹也病亡了,等琏儿的生活无忧,他便离开这家,远走天涯罢……
  
  屠濬见贾赦无缘无故的神情萧索,以为他感叹这荣国府的没落,没想到他们府上还了这国库的银子,居然只剩下这些银子,他定要跟父皇面前说说,一定要嘉奖这贾赦。
  
  户部的差役抬着一箱箱银子搬出荣国府,此时不仅全府的主子们都知道了,大大小小的奴仆亦是纷纷探头探脑,眼见这是真的,看着大老爷的眼神不禁哀叹起来。
  
  “老爷果然是疯了!”
  
  “老爷是被魇住了!”
  
  “看来那马道婆功力不够,没把老爷治好啊……”
  
  “嘘,你找死呢。没听上面说,这马道婆行巫蛊吗?这可是死罪,阖家死罪!”
  
  “……”王夫人是女眷,即使她此时百爪挠心的急切,也不敢出去跟皇子呛声,库房里的银子都还走了,将来宝玉能得到什么?不说这个,就说宝玉还得娶媳妇呢,拿什么做聘礼?!
  
  王夫人气不顺,越想浑身难受,心里仿佛有把刀在割。
  
  此刻银子送走,屠濬完成任务,本应该立刻告辞,却犹犹豫豫,最好还是说了心里的那点儿意思。
  
  “殿下想看我的飞刀?”贾赦一愣,但看着七皇子殷切热烈的目光,目光“宽容”,倒是允了。
  
  屠濬命人在花园里的梧桐树上用绳子挂了几个苹果,然后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贾赦。
  
  贾赦让小厮把他的几把刻刀拿来,铜钱和扇子赶忙找来,他们这几日也没看见老爷拿刻刀刻木头人了,没想到这又要上了。
  
  贾赦指头间夹着三把刻刀,微风徐徐,阳光洒在他的脸庞上,屠濬在一旁看着,略有些呆意,这贾恩侯气质卓然又沉静,深具内涵,外面却多有不好的传言,果然流言并不可信,甚至这荣国府的库房居然不是大房当家媳妇管着,却是二房沾手了。
  
  贾赦站立片刻,纹丝不动,屠濬回过神儿,发现贾赦的手指还没动弹,心里有些着急,问询道:“荣国公?”
  
  “……啊?”贾赦恍过神儿,睁开眼睛,神色茫然——“当啷”一声,手中的几把刻刀由于他的松手,突然掉落在地。
  
  屠濬皱眉,不是要飞刀吗?怎么着刀都拿不住……是自己惊扰了他了吗?!
  
  贾赦低头,复又抬头,正好望见前方的几个苹果,那红通通的苹果正因为挂着的细绳,正随着微风轻轻地要摇荡着——
  
  “这谁啊?干嘛把苹果挂那里?!”贾赦撇嘴道。
  
  此时作陪的有贾政和他儿子贾琏,贾琏见七皇子此时蹙眉,怕皇子不满,赶忙低声说:“老爷,你刚刚不是说要飞刀这果子吗?”老爷救驾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这事老太太和二老爷也知道,只是都不怎么相信,但皇上那里就是这个说法,他们也只以为是老爷因缘巧合救的驾,贾琏却深信老爷文武兼备,以往可能都是藏拙呢。
  
  贾赦被提醒,“喔”了一声,转头看向七皇子。
  
  他赶忙弯腰谄媚笑道:“七殿下!”
  
  屠濬不知为何有些不适,“本宫正等着荣国公射这果子呢。”
  
  “射它们啊——”贾赦讪笑,刚刚他好像是答应七皇子这事来着。
  
  他捡起这刻刀,又看了看苹果离自己的距离,射就射,“殿下,臣射不准您可不能怪罪啊。”
  
  说罢,贾赦伸了伸胳膊,想射却又感觉信心不足,这么远这不是扯淡吗?
  
  这殿下真是胡闹,竟然为难自己唉。
  
  甩了又甩,又酝酿了下,贾赦手中的刻刀就一起软绵绵的飞向了那苹果……结果可想而知,屠濬在贾赦一起手,就觉得这射的不对劲儿啊!
  
  果然,飞刀一个苹果都没射准。
  
  贾赦尴尬的呵呵一笑:“殿下见谅!臣失误了!失误了!呵呵……”
  
  屠濬只是忽然有些心凉,这贾赦若是不是欺瞒自己,那日他和父皇可真是捡了一条命,毕竟那时刺客离父皇只有寸许距离,说个晦气的,若是这贾赦一个准头不好——
  
  此时“扑腾”一声,惊了屠濬的深思,贾赦也跟着抬眼看去,只见一个灰扑扑的麻雀,翅膀上插着一把刀,这正是刚刚贾赦扔出去的刻刀之一。
  
  这麻雀正“扑腾”“扑腾”的挣扎着,贾赦看着大喜道:“殿下,看来臣的准头还是很好的!射活物一射一准呢!”
  
  “……”屠濬嘴角扯了半天,好容易拉出一个弧度,“呵呵”了两声。
  
  贾琏捂脸,连贾政都瞬时羞臊。
  
  贾赦犹自厚脸皮的不觉得惭愧,他认为这样这七皇子不会怪罪他了,何况他都事先声明了啊。他可没说自己例无虚发,百发百中。
  
  眯着眼睛笑着,贾赦讨好地看向屠濬,屠濬虚应了几句,脚步有些不那么淡定的离开了荣国府……

情蕭 发表于 2015-1-14 16:50

第二十五章         老爷我再遇太子爷……
  
  屠濬回到宫后,心里深受打击,这荣国公看着很不靠谱啊,他觉得他以前对这人的印象,好像有失“偏颇”啊。
  
  贾赦其人是真有能耐?又或是深藏不露?还是根本就是装相,他和四哥都看错了他?或者,皇父也走眼了?
  
  飞刀射苹果却射了麻雀——这事没瞒住咸宁帝,更是让和他交好的四哥看出来了。至于住在东宫内的太子殿下,早在听说了那荣国公“发疯”求人鞭打,就表情不太对了。
  
  上次,在宫门口,他不过是拿个鞭子抽打个小太监,那贾恩侯便“扑”了上去,生受了自己的一鞭子,自己的力道自己知道,顿时就打的他皮开肉绽,最让他惊愕的是,荣国公居然给他的感觉是很享受鞭子,那模样那话里话外,简直是求自己再继续鞭打他……太子屠澈神色有些奇怪,又带些兴趣的勾起了嘴角。
  
  ……
  
  荣国府里,此时贾母倚靠在软榻上,额头上带着宝蓝色的抹额,她心情不平静——任谁家里一下子没了六十八万两银子,都会心焦的。
  
  她对贾赦展开了三堂会审,贾政并着贾琏也不得不跟来,贾政对大哥换银子是认为这想法正确。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忠心的,根本没想到家里居然还欠着国库银子:“母亲,这银子我们家早该还了。”
  
  贾赦脸色此时如便秘,比贾母的还难看,贾母嫌弃地看他一眼,“老大,还银子?你好大方啊。怎么做了状元和国公爷还不足够,还用拿银子拍皇上的马屁?”
  
  “……”贾政摇了摇头,心里不赞同老太太的话,欠债还钱嘛,家里不是还有十几万两吗?可见贾母的怒气,碍于孝道,他也不好反驳什么,替大哥撑腰。
  
  贾赦眉头紧锁,看了眼贾母,慢吞吞的说道:“这事我也不是没想到嘛……”他有苦难言,现在只要心里一合计,他也很心痛啊,那银子等贾母一去,再撵走老二一家,大部分还不是应该是自己的。他主动提还什么银子啊?!
  
  只怪自己那日面圣,一“激动”居然对皇帝表忠心,跪下请罪主动偿还银子——这……他那时脑袋一定是抽风了,太心血来潮了。
  
  贾赦叹了一口气,可看到贾母对自己满脸怒气,他心气也上来了不少,母亲总是偏心,不就是还银子么,自己是袭爵人,欠债的也是荣国公府,还了就还了,总比贾母和现在二太太当家,直劲儿往他们私库里划拉的好。
  
  哼再说,现在自己是国公了,也合该让自己住荣禧堂,让老二一家挪到花园住了吧?
  
  打着这个心思,贾赦斜睨了老二一眼,只是又扭头看了看贾母,想着今日不是提这个的时机,否则又要把老太太气晕了,再请了太医,自己的名声可能不好。
  
  贾赦当然不怎么在乎名声,女色、才具等名声都可以不好,但是不孝可是十恶之一,谁要是传出不孝的名声,不说爵位,连官职可能都不保,出门都有可能被人扔臭鸡蛋、石头子……何况,老太太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就是再偏心眼,贾赦也是没那个坏心思,非要诚心气死贾母的,否则也不会父亲死后,贾母坚持要老二住到荣禧堂,他推了几次,见贾母坚持哭诉,就任由贾母施行了,让外人看自己的笑话,可是有的人就是蹬鼻子上脸,明明曾经说过是暂住荣禧堂的,这一暂住就快二十来年了。
  
  贾母唉声叹气,直劲儿说日子难过,要喝西北风,家计艰难芸芸……总之,一直在痛批贾赦的不智,和擅作主张。
  
  贾赦心不在焉的听着,忽然心有灵犀,神采飞扬的说道:“母亲,那赖大家抄出不少银子,我出去看看有多少,正好咱家缺银子呢。”
  
  说罢,他飞奔出去,终于有借口不听老太太的训斥了。
  
  贾母叹气,看了眼“心思方正”的二儿子,提醒道:“政儿,你跟你大哥去趟衙门,看看到底赖家……多少银子?”最后一句话,她顿了一下,但还是说出来了。
  
  事已至此,她不能任由这不着调又贪婪的老大,连赖家的银子都划拉自己的私库里去,事关银子,老大的人品可作不得准的。
  
  贾政听从母命,去跟贾赦一通去了衙门。
  
  “怎么你也跟来了?”贾赦看了贾政一眼,没个好声气。他心里的算盘顿时落了一空,暗恨还是姜是老的辣,老太太这是怕自己把银子匿下一部分啊。
  
  两人去了衙门,自有公差接待,本来这事不过是贾琏过来一趟就成了,但贾赦心里一直惦记着这银子,早先合计着还是自己经手的好,反正都在京城离得也不远,弄到银子,再隐匿大部分,他就去琉璃厂淘弄些好东西,好多日子都没去了,也不知道古董店里有什么好货。
  
  ……“赖嬷嬷可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呢。”虽然身边跟着贾政这个讨厌鬼,但当贾赦听了赖大家抄来的家产,心里还是感到吃惊。
  
  其中官差在其中自然捞了一笔,但他们都是讲规矩的人,何况抄赖家的时候,吵得物品银两都封存在箱子里,上面还贴着封条,手底下的人都盯着呢,就是有人混手摸鱼,贾赦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便不在乎那些小钱了,因为这赖家可是一个大蛀虫——从未听说过谁家奴才里有几十万两银子的!
  
  贾赦都气得眼睛红了,他攒了几十年的私房,也没三十万两银子,这赖嬷嬷一家倒好。好哇!真的好哇!好得很!
  
  “二弟,你看看母亲宠信的人!真是……奴大欺主!恩将仇报!是个什么东西,呸!”贾赦狠狠地唾了一口,双拳紧握,心里恨极,手指头的关节都捏的嘎嘎作响。
  
  贾政闻言低头不语,脸上带着不可置信,可看着衙门封存的东西,也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要不然这银子凭空哪里来的?!
  
  贾赦冷哼了一声,衙门的人要结案,本来贾赦打算放了赖嬷嬷一家,此时他没心情,回去跟老太太说说,看老太太怎么处置,他就不信他这个亲娘不生气?!
  
  两位老爷回府,贾赦自然安排让贾琏去把东西运回府,再打点些好处予衙门各人,东府贾珍那边他也通知了,毕竟赖家还有个儿子也在他们府上当大管家,银子自然也有他们家一份儿。
  
  贾珍父子过来一听,也气坏了。之前贾赦没通知他们,就绑了赖嬷嬷一家,赖二一直是他们府上的大管家,因为正巧在家,也一通被荣国府带着的官衙的人关了进去,贾珍父子起初对贾赦的先斩后奏还很不满,但这时他们认为贾赦太有先见之明了,太英明神武了!
  
  这等辜负主子之恩的奴才,贪腐了两府家财共计约三十万两银的赖家,在大夏朝都少见,闻所未闻,简直骇人听闻。
  
  贾母听说,默默不语半天,心里却抽痛憋闷。
  
  枉费她还恩赏了赖嬷嬷的孙子赖尚荣打一出生就放了奴籍出去,前两年还捐了一个县官给他……“赖嬷嬷饶了她一命,她那两儿子——”贾母迟疑了下,看着站在她下首的脸色都不甚好看的两府的几个男人,“他们流放便是了。”
  
  贾珍父子听了心里略微不满,从贾赦那里拿来的查抄的账本显示,他们东府也被贪墨了十万两,西府更多,足有二十万两,这些还算不上赖家置办的千亩良田,俱都是上上等的好田。
  
  “那赖尚荣呢?”贾赦喝了一大碗茶,顺了顺气,这奴才家现在都比自己家富了,要知道自从缴了国库的银子后,他们荣国府就剩下十几万两了,出去都不好意思出门说自己是荣国公了。
  
  贾赦眯着眼睛,心里数着银子,直叹这银子可能不能到手一份,就得入了公中。
  
  此时贾政也蹙起眉头,他虽然是君子,但也知道斩草不除根,赖嬷嬷一家下了大狱,这赖尚荣能不恨他们荣宁二府吗?
  
  “……找个由头——”贾珍话说了半截,见贾母脸色疲倦,便止住了话头。
  
  贾母不耐烦,伤心又头痛,撵了他们出去。
  
  几个爷们就都去了贾赦的书房,贾珍父子狠绝,直接就要要了赖尚荣的命,找个由头灭了一个县里的县丞还不容易?这等昧良心的奴才,他们之前还打算提拔他,要给他运作成县令呢,哼!贾珍一想到这里,就深恨赖家。
  
  贾赦赞同贾珍的意见,贾蓉和贾琏是围观的,至于贾政总是不忍说道:“总归他是无辜的……”
  
  贾赦回复他一个“呵呵”的笑声,眼里有个嘲讽,老二总是想显示他“宽和”、“仁慈”……的正人君子的人品做派,忒得虚伪!
  
  “二弟,你还真是心软,就是不知道家财都被奴仆盗走了,喝不上粥了,哪里还能任由你养着清客了……”贾赦讥笑道,贾政摇头走出贾赦的书房,不再搀和这事。
  
  他只是觉得要人命,是不是太……太狠绝了些。
  
  “一个背主的奴才,老二也心疼。”贾赦神色不屑,他虽然总被贾母骂不着调,但纨绔归纨绔,也从来没在京城里惹出祸事,贾珍父子俱是,他们这些纨绔出去上街,得罪人也是挑着软的来,哪里真能眼里没上边的人呢。
  
  “赦叔,你家还了国库的银子?”贾珍也是才听说不久。
  
  提到这事,贾赦就一脸肉痛,这银子很多都是老年间的积欠,在金陵时,他们家接过圣驾,皇上住在家里,这银子就如流水般没了,只好截留了织造要上交国库的银子,这事老皇帝也是默许的,结果账上还是荣国府欠着,虽然府里有银子,但毕竟想着这银子是花在皇帝身上,是不用他们还的……
  
  “我一时感沐圣恩,就把这银子还了。毕竟,这国库民生艰难呐。”说什么都晚了,银子也被七皇子带人抬走了,贾赦呵呵笑了两声,说了两句漂亮话。
  
  当今和老皇帝性子不一样啊,这事说不准的,兴许对他们荣国府有好处呢。
  
  贾赦只能往好的方面想,何况自己也厉害,运气好到爆,居然一下子就飞刀救驾了,皇帝也大房,还升了爵位。
  
  想到自己身上荣国公的爵位,贾赦的嘴角就微微上扬了。
  
  贾珍和贾蓉是不信贾赦的鬼话的,但这人说变就变,前两天说中邪了,之前还考了状元,又救驾升爵——贾珍忽然悄声问:“赦叔,您真是鬼上身了吗?”
  
  “……”贾赦听了,吹气瞪眼:“浑说!什么鬼上身?”
  
  “呵呵……这不是您最近‘太厉害”了吗?”贾珍讪笑,但眼里仍旧有狐疑之色。
  
  贾赦冷哼,“老爷我就不能神仙上身?!说也不能说些好听的……”说罢,他起身伸了懒腰,对贾珍父子说:“走罢,正巧有银子,趁着没入库,支取些,咱们去艳春楼,听说那个叫嫣红的清倌人要梳拢了……”
  
  贾珍哂笑,这才相信眼前的人还是大老爷,就是不知这文武状元赦叔是怎么考上的,又是怎么救驾的……他打着灌醉贾赦的心思,探探话,遂拉着贾蓉,三人就去了青楼。至于贾琏,贾赦瞅了他两眼,道:“你还是回你院子,陪着你媳妇罢。”贾琏悻悻然,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是个惧内的?!
  
  这艳春楼可是京城最热闹最奢华的青楼,否则荣宁二府的几位爷们也不会常去这里,老鸨见他们来了,不由地开心赶忙迎过来。
  
  “嫣红呢?”贾赦问。
  
  “嫣红正在待客。”老鸨为难,真是不巧啊,来了一个大金主,这贾大老爷不是考上状元之后,就不来了吗?不过大老爷现在又是国公爷,她又不敢得罪,瞅着贾赦不乐的脸色,她赶忙笑道:“您稍后,我上去问问,看看那位公子走了没有?”若是嫣红屋里那位,只是一位富商,说不得让出位置,给这新任荣国公呢。
  
  屠澈喝着上等的梨花白,酒香扑鼻,他却无赏美人的心思,脑子里想着几个糟心的弟弟们。
  
  尤其是那老二,仗着他娘是甄贵妃,十分得父皇的宠幸,平日里竟十分挑衅他,加上甄家在江南的关系,那一片竟然油泼不进,他的势力根本在那里立不住。
  
  本来,他打算换个思路,前一阵子派门客带话给那扬州的林如海,打算从扬州的盐政入手,结果那林如海竟然一丝面子不给,竟然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他。
  
  这让屠澈很是恼火。
  
  当老鸨推进进来,屠澈阴沉着脸听着这青楼也有人要跟自己抢“姑娘”,他的怒火已经频临爆发,腰间的鞭子恨不得甩出,鞭笞死这个不识趣的老家伙!
  
  “……这位爷,实在是对不起,楼下的那位是荣国公,我们得罪不起呐。”老鸨见这位贵客脸色不好,急急忙忙解释道。
  
  “荣国公——”屠澈的手放松了下,忽然笑道:“你便邀请他们上来,就说有人请他喝酒,前几日里我还见过他呢。”
  
  老鸨狐疑,然后恍然大悟。这位也一定是哪家勋贵世家的公子哥,说不得真的认识荣国公呢,这倒好,他们不打架砸桌椅,她谢天谢地了。
  
  贾赦三人跟着老鸨上来,推门一看,坐在那桌子前的不是谁——正式当朝的太子殿下。
  
  屠澈笑吟吟,贾家与那江南的甄家有亲,那扬州的巡盐御史林海又是他们家的姑爷,从这里入手是最好不过了。何况,这贾赦最近颇得父皇看中,本身还是文武状元,他认定了这贾恩侯从前是在藏拙。
  
  文举不说,有试卷作证,皇父也看过了;武举可是堂堂正正的比试,他也在看台上看到了贾赦的“英勇”,不过这人有趣,那另一个武状元苏乞儿可是恨死他了。
  
  想到苏乞儿,屠澈眼里又晦暗了些,这个莽汉子也不识趣,竟然被二弟拉拢了去,真是找死!
  
  因为有嫣红这个清倌人在,贾赦几人虽然被太子吓了一跳,但不好直接喊破身份。
  
  贾珍父子战战兢兢,碰见了太子逛青楼可不是什么好事,谁都知道太子是微服,肯定不像其他人知道的,尤其是咸宁帝,若是一个不好,他们还会惹得一身骚。
  
  “荣国公,正要请你们喝酒呢。”太子殿下十分亲切的笑着,贾赦连着贾珍、贾蓉三人忙说不敢,贾赦神色中虽然小心,可还是很荣幸的。
  
  这是太子啊,未来的皇帝啊——刚高兴了没两息,贾赦脑袋里就浮现出,那日里他摸骨了一位皇子,竟是四皇子屠衍,那位才是皇帝命啊!
  
  贾赦脸色顿时煞白了一片,心里哇凉哇凉的,怎么就碰见太子呢,上次还糊涂的在宫门口招惹了太子一鞭子……此时他的记忆无比清晰,贾赦纨绔是纨绔,可遇到上位者,他还是胆子不大。
  
  他要靠近,也应该靠近四皇子啊,居然给忘记了!
  
  神色顿时萎靡了些,贾赦忍着心中的悻悻然,也不敢拒绝太子的邀请,还是坐在的桌子前,贾珍和贾蓉连说不敢,屠澈也暂时对他们不感兴趣,只说他们去自便罢了,贾珍两人急忙退出房间,也不跟贾赦打招呼了。
  
  “太——爷,您这是……”贾赦差点儿走嘴。
  
  “你便唤我‘九公子’罢。”屠澈点拨道。他很喜欢数字“九”,这里隐藏的他心中的野望,九,九五之尊……本该就属于他的。
  
  贾赦闻言,觉得这“九公子”挺耳熟的,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存了心拍马屁奉承道:“九公子这称呼寓意好啊,在下也挺喜欢的。”后半句还真是贾赦的真心话。
  
  屠澈听了却眯起眼睛,忽然笑道:“没想到贾大人……却懂了我的心思。”
  
  贾赦迷糊,懂……懂了太子爷的什么心思啊……他怎么听不明白啊……
  
  屋内的一角,嫣红早就谈古筝谈的手指头痛,可这两位来客都只顾着说话,连看她的心思都没有,她的心思不再琴上,自然音调就走了,甚至拨弄断了一根琴弦——“叮……”
  
  贾赦觉得刺耳,刺得他头痛。
  
  太子屠澈也觉得这嫣红碍眼,不过有几分姿色罢了,还比不上他宫内的司寝宫女。
  
  贾赦揉了揉太阳穴,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他眼中眼神淡漠,黑如深潭,看人仿佛没有温度,亦仿佛他的心都是冷的,像冰雪般。
  
  “你的琴乱了,心不诚,何必再弹。”可惜了那琴。
  
  嫣红微微一怔,忙蹲下行礼道歉,心里却觉得这贾大老爷太过无情,好些日子没来看她不说,之前说要赎她出去的事情,恐怕如今也忘尽了。
  
  屠澈笑了笑,早就听说这贾恩侯好美色,这嫣红他虽然看不上眼,但毕竟是头牌清倌人,也算是不错了。
  
  他便道:“嫣红姑娘,你还不快坐到荣国公跟前,敬他一杯酒水。”
  
  嫣红笑盈盈的走过来,挨着贾赦坐下,贾赦却微微蹙起眉头,扭头不搭理这清倌人,自顾自的很是冷淡的慢饮着酒,这酒不甘冽,还是要自酿好酒,再埋在梅花树下几年才更醇厚。
  
  嫣红见贾赦不搭理自己,自讨没趣,觉得尴尬,屠澈也挑起修长的眉毛,扫了一眼嫣红,“荣国公看不上眼?”

情蕭 发表于 2015-1-14 16:51

第二十六章         老爷我吹血不吹雪……
  
  贾赦瞥了一眼她,“她很美,也很年轻。”说完这些,他垂眼看了下自己的衣物鞋袜,俱是有颜色的……贾赦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明显的显得不高兴起来,面容更冷峻了。
  
  太子屠澈听对方这样说这清倌人,不由唇角勾笑,笑道:“既是这样,爷有事先‘回家’了,荣国公好好享受,账算在本公子的身上。”有些事情不适合在这里谈,倒是可以先与这荣国府的贾赦结个善缘。
  
  屠澈笑了笑,说罢就出去吩咐老鸨,这嫣红要侍候荣国公,还掏出银子先结了账。屋内,贾赦也没在意,他与这太子本不是一路人,他手拿着酒杯,却不再斟饮。
  
  良久,嫣红怯怯的问道:“国公爷?”也不知为何,她再也不敢与从前一样,那般对待这荣国府的大老爷了。
  
  贾赦仿佛充耳未闻,眼睛连再瞧她一次都不再有,淡淡的吩咐:“你去外面叫妈妈再叫来三个清倌人……”
  
  嫣红微微吃惊,这是不喜自己,要找别人?可,不对啊,再找三人……也未免太多了些罢?!
  
  她的目光略微下移,可对面的人忽然抬眼,眼里的光芒迅疾入闪电,竟让她浑身一凛,忙低头出门去叫了鸨母。
  
  鸨母本来得了屠澈的一大笔银子,也不在乎再搭上几个清倌人,何况等这荣国公满意了,荣国府就在那荣宁二街上,还能欠她楼里姑娘的卖身钱吗?她笑呵呵的挑了三个没客人的清秀清倌人,让嫣红带着她们三人一起送进了房内。
  
  嫣红本来以为贾赦不待见自己,却没想到他让她们私人分别给他准备沐浴用品,一人去准备一套里外都是白色的衣袍鞋袜,一人负责为撒花瓣在浴桶里,贾赦点名要茉莉花香,其他两人各司其职,也忙着里外忙乎。
  
  嫣红心里怔忡,但想着贾赦想做那事之前,要沐浴也属正常,只不过是大户人家的爷们要求多些……不过这种情形,艳春楼里的姑娘多见于那些附庸风雅的书生士子们,倒是勋贵家的老爷和公子哥,很少如此麻烦。
  
  几人动作还算不慢,贾赦走到屏风后,让两个清倌服侍脱衣,四人低眉敛目,虽说她们都是妓子,但总归是从未待客过,脸色还是微微泛红起来。
  
  外袍褪下,嫣红轻“咦”了一声,但马上就闭了嘴巴。
  
  这国公爷的身上竟然还带着一个针线包,上面插着数十枚绣花针。贾赦视线也落在那上面,这回他的面容不再毫无波澜,眉心微微夹起——
  
  他心里竟十分厌恶这“绣花针”,也不知先前为何带着他……一种自我厌恶在心里滋生,他深吸了一口气,很快地便恢复了平静,不再去看和计较那“无用”的东西。
  
  等脱衣完毕,坐在浴桶内,贾赦闭眼,双臂搭在木桶边缘,却总觉得还缺些什么——一柄剑!一柄绝世好剑!
  
  贾赦右手修长的手指动了动,他看着手指和手掌,这应是一只练剑的手……
  
  沐浴完毕,贾赦只吩咐他们为他束发,剪指甲,又例外穿上了白衣,白袜子,白鞋子……整个人一尘不染,白衣胜雪,不苟言笑。
  
  贾赦长身直立,回过头看了眼服侍的四人,扔下了一张银票,便施施然的离开了艳春楼。
  
  “这就完事了?嫣红姐姐?”
  
  “是啊嫣红姐姐,我刚刚侍候他剪脚趾甲的时候,差点儿被冷的手抖,剪到了肉呢。”一位姑娘颇为后怕,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那时真怕一不小心,犯了错误,就被这荣国公一巴掌拍死了呢。”
  
  “是啊是啊,为什么要里外全身都要穿白色的,我跑了好几个铺子,才选全了最好的衣料,现成的成衣总是少的。”说完,第三个姑娘捡起地上的针线包,“这些国公爷都不要了呐,也不知这针线是为谁买的……”荣国公连这等琐碎小事也为家里喜欢的姨娘做?都说这荣国府的大老爷好色纨绔,她今日相处了这一时片刻,反而觉得这人有种非凡魅力,虽然人是冷了些。
  
  “你们问的,我也不知道……这荣国公今日奇怪的很呐。”嫣红咬着嘴唇说道。
  
  她甚至走到窗前,默默目送着那冷冽的人一步一步离开,眼中带着痴迷又混着些许惧怕,直到那人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贾赦并没有回荣国府,他去了京城最有名的铁匠铺,说了自己的要求,这积年的老铁匠为难道:“这天外玄铁的料子可不好找呀!”
  
  闻言,贾赦的眼瞅着铁匠铺里打造的各种刀剑和农具,这是锻造司允许开的铺子,那老铁匠目光也随之望去:“那些刀剑倒是可以匀爷一把,可俱都是押镖的镖头大爷的,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料子。”
  
  说到这里他搓搓手,不是他不想挣这位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大爷的钱啊,实在是要吹毛断发的好剑,他就算能打出来,这玄铁的材料也找不到啊,这等天外陨石的精铁料子,早都被供进工部下属的锻造司了。
  
  贾赦点了下头,扔了碎银子在炉边,直接去了工部。
  
  工部,贾政正在办公,看着文档,喝着茶水,其他的官员昨晚手中的活计,三三两两的聊天,偶尔贾政能插言两句,但话不投机半句多,最后他竟独自低头看起书来。
  
  ……可不大会儿,有人进来,喊贾政道:“存周兄,你家大兄来了。”
  
  贾政怔了怔。
  
  那人又笑道:“就是你家的那位国公爷来咱们工部了……正在锻造司呢,听说要打造一把兵器。”
  
  贾政闻言更是愣住,他赶忙谢过通风报信的人,急忙出去找贾赦。
  
  锻造司内,贾赦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主官叫来了工匠,这工匠一听,说道:“这天外玄铁的石料,可不好找,咱们锻造司是有几块,可都登记在案,留着给圣上选用……”
  
  主官也知道这事,他只是不好意思直接拒绝这荣国公,毕竟最近荣国府风头正盛呢,皇帝可能会重用贾赦,说不定这荣国公就在哪个关键地方任职了,何况本身荣国府就属四王八公中的一个,姻亲势力在京城中也算是有能量的,虽然好像四王八公这些世家比以往没落许多,但王家还有个王子腾管着京师大营呢,深得皇帝器重,宫内还有个甄贵妃和二皇子,就是荣国府家出来的一个姑娘,听说也在宫内要被封妃了。
  
  不敢小觑啊!
  
  贾政来的时候只见了贾赦一面,还没搭上话,贾赦视线落在他这位弟弟身上,激灵的贾政一哆嗦,这锻造司的屋内好像比自己那屋内冷得多了。
  
  这玄铁不能用,贾赦也不是那硬抢之人,便是走遍天下,他也要找一块玄铁,来打造一把剑锋三尺七寸,净重七斤十三两的利剑,剑鞘要黑色的,无花俏的花纹和累赘的装饰,此剑应乃天下利器,无坚不摧。
  
  表情冷峻,贾赦冲着急症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也没怎么打招呼,便直接走了。
  
  锻造司的主官觉得这荣国公有些傲慢,又孤寂,给人感觉像是一个无情之人。
  
  贾政忙替兄长赔罪,只说家里大兄向来如此,并不是有意怠慢,锻造司的那主官摆摆手,只说不介意了。实际上,他对这荣国公感兴趣多了,这人可不想这贾存周一般无趣,竟是有些江湖剑客高手的风范,高处不胜寒呐。
  
  这主官忽然想到了最近流行的传记——《路小鸟求生记》中的那位西门吹雪的剑客,这人天性无情,修的是无情剑术,可惜前期和那反派坏人路小鸟相交莫逆,好在后来他追求剑道,抛弃了这错误的友情和爱情,独自寻他的道去了……这荣国公不知为何,给他的感觉就像那位无情剑客!
  
  一整天都感叹这事,锻造司的主官也无事,拉着贾政问了许多关于贾赦的事,可在贾政这个弟弟的嘴里,他的兄长贾赦的为人品性,十分的混乱,可一点儿都看不出刚刚走出的人就是贾政嘴中的荣国公。
  
  这主官看待贾政心里顿时有了意见,看来外面传言是真的,荣国府兄弟二人很是不和啊。弟弟不知道兄长的性格和爱好啊,明明刚刚荣国公一提到怎么锻炼剑和玄铁时,眼里的平淡褪去,带些火光,明显示极为喜爱这兵器的,可在贾存周的嘴里,贾赦只玩过飞刀,射苹果也没射准,准头差得很呢。
  
  贾政其实嘴里并未好意思说吐露真言,但他又不善于撒谎,兄长做下的事情不着调的太多了,不好跟外人讲,然后全家丢脸呐,他只好捡着无关紧要的说说,哪里会想到工部的同僚看他的目光略有异色呢。
  
  贾赦刚回到荣国府,那边太子府就差人送来了一块石料。
  
  贾母激动万分,又担惊受怕。这老大怎么又沾上了太子殿下呢,其实他们荣宁二府和江南甄家有亲,在元春没有封位以前,着着实实是要支持二皇子的,但此时还未到关键时候,何况荣国府一向人口多,银子也不凑手,还是东府那边和甄家、宫内利益来往更多些。
  
  贾母欲唤来大儿子过来,可来个丫鬟传话说,大老爷带着那石料去了铁匠铺,还说晚上并不回府过夜了。
  
  “管不了他了。他是国公爷!”贾母心中不满,叹了口气。
  
  宝玉和黛玉忙劝着她,贾母这才搂着他们,喊着还是“两个玉儿”听话孝顺。
  
  ……
  
  锻造一把好剑需要的时日很久,贾赦特意看了那铁匠的技术,又指点了他知道几处隐秘炼法,让那老铁匠恨不得免费给他打造,这可是不传之秘啊,贾赦却没在意,付了一半的定金,第二日到了他去吏部的时候。
  
  因为他早该授官了,可皇帝的旨意迟迟未来,只说时日到了,去吏部,等到了地方,贾赦却说他不想做官了。
  
  这可不得了,惊愕的吏部官员长大了嘴巴,然后劝了劝她,“陛下可是很看重荣国公呢,何况您还是文武状元……”敬酒不吃吃罚酒,这荣国公不怕皇帝怪罪?!明明之前是他自己在皇上面前,说要开疆拓土、扬我国威啊!
  
  贾赦闻言皱了皱眉,冷声道:“我要见皇帝。”
  
  吏部主官一怔,这话可真……真不客气呐。皇帝,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这您得递折子。”他呵呵建议道,然后离贾赦老远,若这荣国公是真心不做官,改了主意,皇上肯定得发怒啊。
  
  他家世低微,位卑职小,还是躲着远些罢。
  
  贾赦写了一道折子,递到了宫门口。
  
  他虽然走着这程序,但心里并不多少对皇帝的恭敬,望着三丈高的宫墙,贾赦觉得他能跃上去,可提了提丹田真气,却发觉自己的功夫并不太高高深,欠了火候,按照他的感觉,他还需再修三年内功,才能让身体达到巅峰状态。
  
  太子屠澈也来见皇帝,他见了默默等候觐见的贾赦,让人听了车辇,小太监撩起帘子,屠澈笑道:“荣国公和我一起进去?”
  
  闻言,贾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好!”
  
  至于太子行为是否得当,他却是不想也不在乎,宫门的侍卫也不好阻止,皇帝向来宠爱太子,太子带了荣国公先进宫门应该也没甚么,就算要见皇上,还得等张忠贤大总管通禀的。
  
  太子屠澈对待贾赦很是亲切,当太子要和一个人亲近时,他的笑容真诚又不失贵气,彼此融合的美妙极了,贾赦抬眼看着太子下辇,最后一段路,他陪同他一起走到御书房院子前。
  
  “荣国公先在这屋子里等等,朝臣候见父皇的时候,一等有时候就是小半个时辰,忙的时候,小半天也是有的。”屠澈随后又吩咐人上茶点。
  
  然后他自然去御书房门外,让太监通禀,咸宁帝驱散了几位臣子,几乎是立刻让太子进了房内。
  
  太子请安完毕,说了些太子府差办的琐事,转而话题提到了贾赦身上。
  
  咸宁帝这才看向张忠贤,张忠贤低头说了两句,咸宁帝这才知道贾赦求见的折子在后面,还差几个人才轮候到他。
  
  “罢了,既然碰巧见了太子,先进来了,朕就先见他。”咸宁帝别有深意地瞥了屠澈一眼,屠澈却没发现,甚至心里一副早就知道会如此的模样,父皇一向宠爱他,这等带人进来插队的小事,在他看来根本不值得记在心上,但于这荣国公贾赦贾恩侯,他算是欠了自己一个小人情。
  
  屠澈想着,说不准什么时候,能利用上这点,他还惦记着扬州的林如海是贾家的女婿这事呢。
  
  若不是他想着收服这贾赦,然后接着荣国府的关系,再去打通林如海的门路,他早就派人把那个不识趣的林大人给“病死”了。
  
  贾赦觐见,他动作并不快,可是行礼的时候,虽然一丝不苟按照规矩来,但仿佛只有一瞬间的事,很是迅速也很是防备。
  
  剑客不应该把自己的后背露出给别人的,何况他感觉到这屋内还有两道气机,隐藏在暗处,想必就是传说中的暗卫——贾赦眼睛一亮,但随后平静下来,暗卫无所不用,不止用剑,俱是死士,虽然极为难缠,可他极为不喜。
  
  “贾卿何事?”咸宁帝问。
  
  “皇上……臣,并不想为官。”贾赦的声音也极为冷淡,整个人面容冷峻。
  
  屠澈这次才发觉他有些不同,咸宁帝闻言也是一愣,然后面生怒气。
  
  这个贾赦是在戏耍他,戏耍朝臣……那日在大殿,他可是一字一句的说过要替大夏和他,“开疆拓土、扬我国威”的。难道说过的话,只不过一些天后,就这么快忘记了?!
  
  天子的尊严不容冒犯!咸宁帝怒道:“大胆贾赦,你可知你说了什么?”
  
  “……”贾赦无言,可目光坦然,居然迎上了皇帝的双目。
  
  旁边的屠澈对贾赦略有好感,何况他还想着利用他,人又是他带进来的,他忙过来,急的掐住贾赦的胳膊,“荣国公可是顽笑罢,还不跪下给父皇请罪。”他笑吟吟,可眼里有这警告和劝诫。
  
  咸宁帝瞥了儿子一眼,想着这倒是不容易,这贾恩侯居然得了他高傲太子的心意了,只是不知这两人何时搭上的关系。
  
  他眼睛眯起,心里记下,等着事后差人查查。
  
  太子屠澈的拇指的指甲略微凸长,因为掐的用力,一丝疼痛从贾赦的胳膊的皮肤上泛起……他顿吃皱了眉头,可那疼痛中居然泛起了一丝愉悦,甚至当太子松开他的手,他心里还略微失落。
  
  贾赦有些恍惚,他闭上眼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着咸宁帝瞪视着自己,等着他请罪,旁边的太子屠澈的眼神又紧紧地盯着自己,他知道自己刚刚“心血来潮”说了什么,不由心下觉得麻烦。
  
  不过,他有一颗狐狸般机敏的心。
  
  只见,贾赦缓缓跪下,对着咸宁帝“解释”说道:“臣只是不想去六部中的任何一部,臣这些时日在家中想了想,臣还是毫无任何施政和行军经验,又闲散惯了,亦不爱去翰林院,反而想在陛下跟前做一名小卒,护卫陛下……臣此生便已足矣。”
  
  咸宁帝听了这话,不禁一怔。
  
  他明显没想到贾赦是这种意思,屠澈也眨了眨眼,亦不明白贾赦在搞什么,在皇帝跟前当一小卒——这不就是侍卫吗?
  
  侍卫有什么好的?
  
  对于其他世家纨绔子弟或者庶子,这是一个快速进阶的好职位,但其实总共没几个人能被父皇看中,然后有机会被派往各地建功立业,更多的是劳劳累累的在宫里巡守,好处费都不如天牢的老头得到的多。
  
  “贾恩侯,你的意思是,你相当真的侍卫?”咸宁帝半晌失笑。
  
  贾赦点头,心里暗恨之前想了什么啊,居然原计划不做,当着皇帝的面要放弃授官的机会?!这可是他“辛辛苦苦”考来的……一时,贾赦心绪纷乱,脑中各种记忆纷沓而来,他只记他之前性情大变,为人处世居然像另一个人似的,根本与此时想法不同。
  
  眼中有一瞬的迷茫,贾赦按下不安的心思,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是挽救皇帝对自己的印象和安排,这官是必须做的。
  
  大丈夫岂可一日无权,否则岂不是受人鱼肉?!
  
  贾赦手指捏着自己的手心的软肉,劲道儿甚至大的抠出血来,他也不觉得疼痛,反而身体产生了一阵阵亢奋……他忍耐着,面容保持着正常,对皇帝真诚:“臣是认真的,陛下,臣十分景仰陛下,现在边疆无战事,臣想待在陛下|身边,一旦陛下对臣有所差遣,也必万死不辞!”
  
  咸宁帝被贾赦震得一愣一愣的,他做皇帝做了多年,已经心思深沉,但每次见这贾赦,他都能带给他意外的感觉。
  
  可咸宁帝并不厌恶,在他眼里,贾赦是个有九分“诚”的人,那一分不诚,就是他隐藏了他自己的本领,一直在家里装着纨绔混日子!
  
  不过咸宁帝也试图理解过贾赦的处境,许是那荣国府的超品夫人的史太君太过偏心,从前的那贾代善也是瞧不起这大儿子,结果这大器晚成的贾恩侯就这么灰心丧气,不思报国,沉迷女色和收藏古董上了。
  
  咸宁帝呵呵笑道:“好!既然你有此心,朕就成全你。你就先在朕——”
  
  “父皇!”屠澈突然打断他的话。
  
  咸宁帝看向太子,屠澈跪下恳求:“孩儿极为敬佩荣国公的学问和武艺,不如暂时让他在儿臣身边先历练几个月……父皇?”
  
  贾赦睫毛闪动了一下,这时不是他说话的时机,在太子身边也未必不好,这个太子看着比皇帝好糊弄,于他兴许更有好处。
  
  他本不想当皇帝的侍卫,但之前的“不智”行为,他必须弥补,等回去后,他倒是要看看,是哪个孤魂野鬼,或者谁用摄魂*,影响了自己?!
  
  一想到潜在敌人,顿时热血沸腾,手指更是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咸宁帝看了太子半晌,点点头,同意了他的请求。
  
  至于贾赦的意见,父子俩俱没有相问。
  
  贾赦沉默,可眼中对权势的渴望更甚,有朝一日,他必不让人呼来喝去……
  
  太子和贾赦一起出宫,还没等贾赦告辞,屠澈便邀请贾赦到自己的太子东宫,贾赦含笑同意。
  
  屠澈其实还有个疑问,今日贾赦觐见皇帝时,按理说应该穿着官服,可刚刚父皇和他也都未注意,贾赦居然穿着一袭白衣,虽然他人品风流,白衣极为衬着他,衣料也极为华贵,但这样素净根本不是世家大族的穿戴,见皇帝和太子也不合适。
  
  不过大夏朝风气开放,父皇心胸也宽广,在御书房宣见朝臣的时候,也不是个个臣子都必须着官服的,但好像真没人穿着这么素净过来的。
  
  摇了摇头,父皇没注意,或者没怪罪,屠澈也不好多说什么,这本就是小节。
  
  两人到了毓庆宫,贾赦心里和身体上的焦躁之情不仅没随时间消褪,还愈演愈烈,尤其是在太子的书房的墙上,看到那一条带着倒刺的黑油油的长软鞭……贾赦扭头看向太子,也不等屠澈这个主人主动挑起话题,直接问道:“上次就见太子擅长耍鞭子?臣正巧最近也在练习这个……”
  
  屠澈看了眼鞭子,十八般武器中,他最喜欢鞭子,可惜父皇总因为这个说他,只因为一些奴才们犯了错,他喜欢鞭笞他们罢了,结果在“有些人”的故意宣扬下,弄得好像他成日里暴虐不堪似的
  
  拿起那鞭子给贾赦展示,屠澈手有些痒,他好些日子没练这鞭法了。
  
  贾赦好像和他特别相投,居然此时顺着他的心意说道:“太子可练给臣看?臣祖上有一高明鞭法,打人不见血,却能让人疼痛不已,着实奇妙。”
  
  屠澈听了眼前一亮,“荣国公可是要传授给我?”
  
  “殿下,叫臣恩侯便可。”贾赦意欲拉进两人关系,屠澈也是如此心思,说话间,两人谈天说地,太子屠澈越来越发觉,这贾赦有大才干,果然不愧是文武状元,幸亏在父皇那里给抢过来了,只是期限是几个月……屠澈想着,能不还便不还罢,反正父皇一向满足自己的要求的。
  
  到最后,贾赦手把手的教起屠澈鞭法,可屠澈初学乍练,这鞭法极为高明,练习不易,怕在室外被人看见,又引起流言蜚语,两人只是在书房施展,虽然东宫太子的书房很宽敞,但太子施展时还是不小心抽到了荣国公——
  
  顿时贾赦呻|吟一声,带着愉悦、带着亢奋,甚至闭上眼愉悦地要昏厥过去了,太子的力道岂是家里的小丫鬟那种软绵绵的能相比的……此时,屠澈微微吓了一跳,他可不是诚心的。
  
  算了,下回去庄子里,私下在练习罢。
  
  他恋恋不舍的收手,就要去唤外面看门的心腹太监拿伤药,可贾赦此时睁开眼,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地方,浑身打了一个激灵,然后居然呕吐起来——
  
  “荣国公,你无事罢?!”屠澈吃惊,这是怎么了?
  
  这不过是外伤,怎么还吐上了?
  
  贾赦神情冷峻,可架不住想到之前那种亢奋的感觉……一回忆到之前的感觉,甚至那感觉到现在还残留着,他就恶心的呕吐,心里止不住的厌恶!自我厌恶更甚!
  
  他怎么会喜欢被人用鞭子打,还起了男人独有的反应——
  
  再次想到,贾赦又呕吐了,甚至抬眼看要过来搀扶他的太子,和他手中还拎着的鞭子,他脸色惨白,呕吐感又一波袭来……

情蕭 发表于 2015-1-14 16:52

第二十七章         老爷我要去见妹夫……
  
  太子屠澈见状,忙要叫太监去请太医过来,贾赦干呕了半天,总算平复了心情,视线不再看那条有着尖锐倒刺的鞭子,太子也早就把那鞭子扔到了一旁。
  
  本来好好的,他想和这荣国公谈谈心,顺便谈谈江南那边的“风土人情”,再顺利地把话题引到扬州的巡盐御史林如海的身上,没想到这荣国公看着身体挺好,又会无意,却是一个“娇娇弱弱”的病包子……
  
  屠澈觉得很扫兴,贾赦阻止了去叫太医的小太监,转头本能的对着屠澈道:“殿下,臣无事。”
  
  他现在脑子里很纷乱,头痛欲裂,但下意识的知道,自己的“病”并不是身体上的。贾赦冷淡的向太子告辞,屠澈允了,见他表情也只以为这荣国公是因为病情的缘故,屠澈还特意让他休息两日,再来东宫当差。
  
  贾赦的官职,屠澈也不好给的太低,但他也无寸功,屠澈“安慰”了下:“因为文职暂时无好的空缺,恩侯亦本来就出身武勋世家,就先从东宫的兵长史做起,从五品,专责掌执东宫的宿卫侍从及仪仗等事宜。
  
  贾赦闻言点点头,他并不在乎这个品级,所以表情也很不客气,让太子屠澈噎了下,从五品不算高,但也不低了。不过,他随即想到荣国府二房的贾政,那人一直是从五品,这样想,这贾赦恐怕因为不能压上家里弟弟一头,所以才显得不高兴?!
  
  屠澈心里略微为难,但他是真想拉拢贾赦,忙补充解释道:“从五品虽然品级低了些,但等过三个月,我便向父皇禀告,要恩侯做我的左武将军,到时文职若是有缺,恩侯再兼任一职。”
  
  左武将军是正四品,再来一个文职,这算是很优厚的承诺了。
  
  屠澈觉得自己已经足够示好了。
  
  贾赦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任何表忠心的言语,这令屠澈有些失望。
  
  没有再东宫停留,贾赦出了宫,不乘车也不坐轿,他一步一步走回了荣国府。
  
  对于荣国府的人来说,进宫是件大事,贾母当然要询问,可贾赦紧闭书房大门,两日不出。
  
  第三日清晨,他在侍女的服侍下,梳洗完毕,穿上了正常带些颜色的衣袍,不再是雪白色的,青色和蓝色交织,袖口领边刺绣了精致简单的花纹,荣国府的人眼睛都读着着,就是宝玉房里手艺好的晴雯,也绣不出来,这一定是在京城哪个有名的绣坊买的罢。
  
  贾赦只是又找了个针线包,拿起针线自己给自己绣了几件,顺便静心思考。
  
  他喜欢练剑,只是荣国府的兵器几乎都是锈住了,年久未用,又是失于保养,铁匠铺那边,还需等些时日。
  
  这几日,贾赦的脑子其实很疼痛,脑子里的各种奇怪的信息仿佛此刻又都涌出来了,只不过不像上次那样痛得晕过去,他反而时刻清醒着,心里有过迷惘,有过恍然,更有些混乱。
  
  他上一刻喜欢挨鞭子抽打,甚至针扎自己都身心舒泰,可下一刻他又无比厌恶那样的自己,恶心的想吐……这两日,他轮流在这两种不同的思想中痛苦,彼此不赞同,彼此厌恶,可最终现在又彼此诡异的融合起来。
  
  甚至贾赦此时都知道,他从前纨绔的生涯才是“本我”,他喜欢鞭打和对剑的执着,才是后来的融入进身体的性情,大老爷他好像吞噬了不得了的人物的“魂魄”,所幸大老爷他还是荣国府的大老爷,只不过有些后遗症罢。
  
  “后遗症”?嗯,这个词,让他想想,贾赦抽了抽脸,只要想到那女作者知道的《红楼梦》和其中各种同人文中的所谓剧情,他就胆战心惊,为自己的未来忧心……可他转而一想,这种也是机缘,值得利用,掌控权势依靠着这些知道的“未来”,他将得到多大的好处和优势,简直是再美妙不过的了……
  
  贾赦挺起胸脯,眼神冷酷但又带着几丝慵懒和满不在乎,他去了贾母那里请安,虽然面上恭敬,他他其实是心不在焉的,然后便去了太子东宫。
  
  大老爷他为了挽救自己的家族,还是得辛辛苦苦的干活呀。从前的逍遥日子,从此一去不复返呐。贾赦心里嘀咕着,脑子里想着还是在家宅着好,若是觉得闲了,还能去琉璃厂和青楼那两个地方逛一逛,可像那样的生活,将来的下场——这就是悬在他头顶上的一柄剑啊。
  
  等贾赦进了太子的东宫,还想着怎么要拜托太子啊,太子将来可不是皇帝。
  
  贾赦心里打着小九九,昨日屠澈示好,却得了这贾赦不冷不淡的反应,枉费他对这人的看重,太子屠澈虽然想着拉拢他,可他生性高傲,也不是全然没有脾性的,今日就想冷一冷这贾恩侯。
  
  见状,贾赦心里合计正好,他正愁着怎么摆脱这位太子殿下呢。
  
  贾赦虽然说这是从五品的武官,但说起来好听,在他看来,自己就是一堆侍卫兵卒的头,还不是皇帝的,只是个要失败的太子爷的手下,若是将来不及时调出太子的东宫,这辈子说不得比记忆中的那个大老爷还要惨呢。
  
  弄不好掺合进太子的事情里,不仅不是阖家抄家,自己和儿子被流放的事情,而是砍头呐。
  
  贾赦眯着眼睛想到,可脑中又有另一种看法,告诉他自己,太子的拉拢和看重,也是一个机遇。若是那个依着那自称宫九那人的性子,反而会取得太子的信任,再会直接可能架空了太子,从而建立自己的势力,甚至还会“危险的一搏”,抢了那龙椅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贾赦打了个冷颤,他大老爷从来也没敢起这心思啊。
  
  贾赦很惆怅,他现在融合了好多个灵魂,但缺陷也显而易见,虽然间接的得到了一些他从前想不到的“能力”,可这种自己有时不能控制自己情绪和想法,甚至身子的行为……他觉得有些危险!
  
  “咳咳!咳咳!”贾赦忍不住咳嗽了,眼神忧郁了。他突然就想到了死去的原配张氏茵儿,甚至还想为她做一首悼亡诗,再刻上几个木头人,睹物思人啊。
  
  摇了摇头,贾赦咬了舌尖,眼睛清明了些,但手指头很不安的动着。
  
  老爷他还是转转吧,太子殿下的东宫是何等模样,他还不知道呢。
  
  因为有一帮下属,贾赦虽然是初来乍到,但他本来就是荣国公,底下的人也识趣,自然有人逢迎着他。
  
  “……大人,这里是武器库,刀剑棍棒什么都有,平时咱们侍卫和銮仪卫等人的家什,都是从这里找的。当然,精品还是在太子私人的库房里的。”
  
  贾赦看了眼,点了点头,随意挑拿了一把剑。
  
  “大人好眼光,这可是这屋子里最锐利的剑啦。”侍卫拍马屁道。
  
  贾赦睨了他一样,从腰间掏出了一张小额银票,“赏给你喝酒的。”
  
  “谢谢国公爷!”侍卫嘴一咧,心道,不愧是荣国府出身的,就是阔气。
  
  贾赦拿着剑,手里掂量了一下,重量不够啊,他想要的剑是,剑锋要三尺七寸,净重要七斤十三两……这种的。
  
  手上的这个不趁手,不过贾赦晃了晃手腕子,他自己的身体,他还是知道的,虽然练习过宫九的内功,又会绣花针“扎人”,还会耍鞭子,其他的林林总总的也会,剑术也不错,但只要一拿起剑来,那种身心合一的感觉,几天之前从未有过的。
  
  贾赦闭上眼睛,很享受的手握剑柄的感觉。
  
  侍卫只一眨眼,就瞧见前头的荣国公,仿佛沉浸在某种思绪中,就像他早大相国寺看见过的那种得道高僧入定了似的,他不敢打扰,甚至不自主的都屏住了呼吸。
  
  果不其然,没几息间,那荣国公突然睁开双目,黑眸铮亮,闪过一道冷光,随即淡漠了起来,手中的剑却迅疾入闪电,快速的挥舞了几十招式,不,也许是几百招。
  
  侍卫的眼睛不够用了,因为那剑招太快了。
  
  半晌,贾赦收了剑,额头鼻尖未出一丝汗珠,面色平静的拿出一方白帕,从容平淡的擦拭的剑身,只是擦拭完毕,他眉头还是略微蹙起,摇了摇头:“剑,太差!”
  
  侍卫嘿然一笑,“那可不就是。呵呵,在我们这些大老粗眼中,这剑可算是不错的,而国公爷见过的好东西多着呢,对它看不上眼也是应该的。”听说太子爷还赏赐了一块玄铁给他呢,荣国公可是真得皇帝和太子的重视呢。
  
  贾赦沉默,他此时不爱说话,只是惦记着铁匠铺里的剑,又想着到底是欠了那太子的一次人情。
  
  一连多日,贾赦不服软,也不主动拜见太子,屠澈有时忙着就忘记了,偶尔想起,也只能皱了皱眉头。
  
  这个贾赦看来有些不识趣,哼。
  
  贾赦的当差就在日日练剑之中过去了,每当练剑时,他心无旁骛,偶尔他也会“饥渴”难耐,尤其是见手下的那帮侍卫互相演武对抗时,只要他们见了血让他看见,他就会身子起了灼|热之感,给贾赦造成了很大的苦恼。
  
  老爷他怎么这么变态啊?!
  
  老爷自己以前真的不这样啊!
  
  老爷他喜欢的是妖艳妩媚的美人们啊!
  
  ……
  
  贾赦每晚回府,他都去姨娘们房里待一待,可是没多久他就出来了。
  
  这些庸脂俗粉,不通文墨,没有诗情画意,根本就是养在大宅子里的金丝鸟,实在是无趣得紧。
  
  对于嫡妻邢氏,他也是淡淡的,不过倒是比从前给了她许多体面,不再让姨娘们在邢氏面前张牙舞爪的,大房大老爷房里的规矩顿时严厉了许多,一时邢夫人至少在大房的院子里说一不二了,让她很是得意。
  
  铁匠铺里的剑打造好了,贾赦去取出来。那剑出炉时,寒光阵阵,敲之空鸣久久,是一把不逊色任何名剑的好剑。
  
  哈哈,他大老爷居然将会是天下第一的剑客!
  
  贾赦想到这里就美滋滋的,只不过他一想到练剑的辛苦,不禁有些犹豫……一直磨蹭回府,他的手不禁握紧了剑柄,还是不由自主的走到了荣国府的那个演武场。
  
  唰唰唰……大老爷高明的剑术,顿时引来了众人的围观,连宝玉听说了,都闲得拉着新朋友秦钟来观看,这可是真是飞花摘叶,剑尖一点,飞扬在空中的花瓣被穿心而过——
  
  “好剑法!”宝玉忍不住喊道,秦钟也看得入神。
  
  宝玉本来不喜欢打打杀杀的,可大老爷耍剑耍的实在是太漂亮了!宝玉也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只觉得用前人的成语“一剑惊鸿”也形容,也不为过,真是比戏台上的武生演得好多了。
  
  这么想着,他也这么低声跟着秦钟兴奋的说了。
  
  贾赦耳朵上的绒毛微微颤了颤,却没立刻理会那宝玉,只是低头,剑平行,然后,他吹了吹——残破的花瓣落下。
  
  然后,他抬眼看向贾宝玉,冷声道:“你说我比武生舞剑舞的好看?”
  
  宝玉“啊”了一声,虽然觉得大老爷气息冷冽,但看了眼那剑,还是觉得大老爷剑舞的好看,他向来十分诚实和真诚,坦然夸道:“大老爷,您舞的剑好看极了。鲸卿自小身子不好,其实小时还练习过一年剑术呢,他也说你这剑耍的漂亮呢。”
  
  “……”贾赦视线冷冷地挪向了秦钟,秦钟怯怯地拉了拉宝玉的衣角,喊道“宝玉”。
  
  宝玉这才后返劲儿,但他说了什么让大老爷不高兴的事情吗?
  
  贾赦低眉,掏出洁白的手帕,一下一下擦拭着剑身,口中却轻轻说:“辱我者,必死!”
  
  ……声音虽然恨轻,但宝玉和秦钟都听见了,秦钟吓得都要哭了。
  
  这府上的大老爷也太吓人了!
  
  宝玉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听差了。大老爷就是再不着调,再不喜欢自己,难道还能杀了自己不成?!嗯,一定是听差了。
  
  何况,他也没侮辱大老爷啊。
  
  贾赦抬眼,眼睛盯着宝玉,然后语气平淡,却很真切的解释:“我的剑,只要一出,必然见血。我从来不舞剑!剑不是表演给人看的,剑是用来杀人的!杀不忠之人!杀不义之人!杀……”
  
  还没等贾赦说完,贾宝玉拉着秦钟浑身颤了颤,秦钟更是要倒在宝玉身上,还没宝玉镇定。宝玉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软着腿,隐隐有着尿意,着实受不住大老爷的杀气了。
  
  ……
  
  擦拭完剑身,“唰”的一声,利剑归鞘。这剑鞘乌黑,狭长,古朴,平凡无奇。
  
  贾赦扔了手帕,嗤笑了一声对宝玉他们说道:“宝玉,你走罢。看把你吓的。大伯父跟你顽笑呢。”
  
  他笑容算得上亲切,宝玉镇定了下,忙弯腰一礼,急忙拉着秦钟,跌跌撞撞的回荣禧堂那边了,顾不上别的,忙进了王夫人那屋子里。这府里也只有这里,大伯父不方便来啊……
  
  看见宝玉跑了,贾赦表情有一瞬的讥讽,不过是一个文武都不行的怂蛋,全家都当成宝贝似的宠爱,真以为他是凤凰蛋啊。
  
  贾赦挑高了眉毛,唤了贾琏过来,来检查他是否练功了。
  
  贾琏苦啊,大老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在东宫当差后,每到休沐之日,就折磨自己。
  
  先是问自己从文不?
  
  贾琏哪里不知道自己,他不是读书的料啊。
  
  再之后,贾琏还等着老爷问自己从武不,正想着怎么回答呢,结果老爷连问都没问,直接给了自己一套“武功秘籍”,说练完能飞檐走壁,杀人不费劲……关键的是,还没等半信半疑的贾琏表示高兴一下呢,老爷居然眯着眼睛说,将来等他这个儿子练好了,还要替他杀人做事呢。
  
  贾琏恨不得给老爷跪地了,可面对老爷“威胁”的目光,和骇人的气势,贾琏没那胆子,只好怂了。
  
  每日里,他还真认认真真的打坐,每日晚上老爷都看一遍他,贾琏连偷懒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犯过一次错误,老爷当时也不打他板子了,只是亮出一枚绣花针,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就挨了针扎之痛。
  
  那过程,贾琏不想再回忆。
  
  ……
  
  过了三个月,不冷不淡的在东宫待够了时间,贾赦找机会去跟太子说明,表示还是想去皇上那里当差。
  
  屠澈笑容微微扭曲,被下了面子,若不是多年的良好教养,又顾忌着贾赦是个国公爷,他就想把手中的茶杯扔向他的头顶上。
  
  他半垂着眼睛,忽然说道:“正巧本宫要去江南一趟,父皇给我的差事……贾长史职责所在,也应该随本宫去罢。这件事完毕之后,本宫就同意贾卿离开东宫。”
  
  贾赦思考了一下,点头同意了屠澈的话。
  
  太子想什么,他好像能猜到一点儿了。
  
  他离开东宫,唇角挂着讥讽的笑意,这是要带着他,去见林如海?或者有别的阴谋?

情蕭 发表于 2015-1-14 16:52

第二十八章         老爷我的心思难辨……
  
  人人都说江南好,人美花娇,文风鼎盛,又是鱼米之乡,富裕之地,但几乎年年也有几个县镇遭水灾,咸宁帝又有密旨让他去,太子亦想着去江南一趟,主动的揽了这差使,想着办好父皇交代的事情,顺道儿最好能赢得江南士林文人的心。
  
  哼,老二是甄贵妃的儿子,又是金陵甄家的女儿,若不是甄贵妃最近病重,他这个太子未必能捞到这个机会呢。
  
  屠澈一行人马足足有六条大船,这还是很精简的结果,省略了一切仪仗,只带了很少的东西,和十几个侍候的人,侍卫倒是足足有一百人精锐以保护太子。
  
  京城距离江南遥远,屠澈去也只是巡看,又要做给咸宁帝看,自然一切简朴示人,临行前咸宁帝果然夸赞了他。
  
  贾赦挺不想去的,本来他还打算趁热打铁,宫里的元春还没有封妃,这个时候最好先和二房分家,若是分家不成,荣禧堂换自己住也是应当的,可这个太子太惹人厌了,不挑好时候。
  
  掐指数了数日子,估摸着等他回来,说不得林如海都要死了,然后元春那个侄女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就封了贵妃。贾赦咂舌,反正不是好来路,要不然省亲之后,元春也不会怀孕没多久先是小产,再是亡故,荣宁二府也一了百了了。
  
  贾赦本对林如海死不死的无所谓,但转即一想,林如海不死,与荣国府却仍旧有些好处,毕竟两家联姻,有黛玉这个血缘做维系。遂,他也请示了太子,把黛玉请上了船。
  
  荣国府自己出了一条船,贾赦本来打算和外甥女坐一条船,虽然男女有别,但他毕竟是黛玉的长辈,只要彼此来往周围有些仆妇在旁,别人也不能说门风差了。
  
  银子可不好挣,荣国府现在艰难着呢,何况太子殿下那里那么多人,才用了六条船,贾母也是这个意思,黛玉很是高兴能回扬州见父亲,只有宝玉悻悻然,吵着也要跟着去,还是贾政责骂了他一句,他这才消停了。
  
  一日里风清日丽,太子邀请贾赦去他的船上喝酒,顺道和几个臣子吟诗作对——
  
  呵呵,吟诗……作对……贾赦扯着一抹假笑,磨蹭去了。
  
  贾赦前些日子里知道自己有些不对劲儿,一些个异魂总是想夺舍他,弄得他记忆都有些错乱了,性格有时候也控制不住,净做些他大老爷根本不会做的事情。
  
  例如他现在这个下巴,都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大老爷他这个岁数,怎么下巴上光溜溜的呢,这种感觉就像没穿衣服似的,但今早他不想刮胡子,可一照镜子他就又忍不住动手了,甚至下巴刮破见了血丝的时候,他的躯体居然又“激动”了。
  
  贾赦叹气,惹得太子船上屠澈手下的几个臣子看过来,其中一个是翰林学士刘甲的学生张升。张升知道先生和这荣国公不和,他自己也觉得陛下对待这贾赦太过恩厚,虽然贾赦是救驾过,可居然一下子就又荣升了国公,数来数去,荣国府三代国公了,四王八公一荣俱荣,二皇子的势力可是大增呢。
  
  就是不知道太子是怎么想的,看样子居然还是打算拉拢他……
  
  张升皱了皱眉。耳边是其他人奉承着太子,借着江河风色作诗唱词,张升突然问起:
  
  “荣国公为何叹息?”
  
  贾赦正喝着酒呢,他眯着眼睛听着,心不在焉,他和这帮文人可不是一路人,也不想和他们套近乎,可他放过了他们,他们不放过他呀。
  
  贾赦撂下酒杯,此时太子屠澈也过来,不再站在船边和那帮人看江河的景色了,不过这一切这交谈的两人没瞧见。
  
  贾赦懒得搭理张升,那刘甲是他的对头,他们两人见面就掐几句罢了,可这张升又是哪根葱,管得着他大老爷吗?!哼。
  
  张升脸色讪讪,又略微有些红,这荣国公不搭理自己,这是目中无人,看不起自己吗?
  
  屠澈见状,目光询问似的望向张升,张升心里有些怒气,说话便有些冲,道:“荣国公也不知为何直劲儿叹气呢。”
  
  太子殿下可是一路高兴得很,此时这贾赦作怏怏不乐状是何意呢。张升心下嘿嘿。
  
  屠澈挑眉,他也不在意。
  
  这荣国公叹气算甚么大事,张升可是少见多怪,屠澈早就知道贾赦“不同凡响”,不过这人也确实是个人才,就说他身边的那些个护卫他的精锐,恐怕都不是这贾恩侯的对手。
  
  “恩侯可是病了?”屠澈关切道。
  
  贾赦听了没受宠若惊,反而咳嗽了几声,脸色愁苦:“殿下勿怪!臣只是一想到江南,心里就难受呐。”
  
  “……”
  
  屠澈坐到贾赦对面的椅子上,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其他人闲得无聊,也围过来竖起耳朵听。
  
  “臣之妻,哦,也就是臣的原配张氏,其实她也是江南人……”
  
  “荣国公这是思念亡妻啦。”
  
  “真是情深意重。“
  
  “自古多情空余恨呐。”
  
  “……”
  
  太子手下也不全然是类似张升之类的人物,还是有很多人愿意顺道“亲近亲近”一下这荣国公的。只是张升此时的脸色更难看了,瞅着贾赦的神色有些晦暗。
  
  贾赦抬眼,看了一下这个对自己气不顺的人。
  
  从一上船碰见,这张升好像就对他有意见。
  
  张升嘴角动了一下,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想不到荣国公如此深情,可惜您原配张氏无福消受,先走一步了!”
  
  贾赦莫名其妙,心里感叹一句,小人多作怪。
  
  太子屠澈此时也觉得张升的话有些过了,这两人有过节?
  
  “……咳咳!……咳咳!”此时江风凉湿,贾赦咳嗽了几声,他本来不是多情的人,可就是忍不住想起原配张氏来。
  
  自从异魂被他来一个灭一个后,他就多了一些怪毛病,虽然也得了一些特殊的才能。贾赦心里感叹,可就是忍不住反射性的咳嗽,他又连续喝了几口酒,摸了摸腰间,居然没带着刻刀。
  
  他让人去喊自己的小厮过来。
  
  铜钱身为贴心小厮,此时正在第二条船上候着呢,万一老爷有事,他也好跑个腿,这船上也有其他人的小厮呢。果不其然,铜钱赶紧跑上来,跪下给太子磕了头,头也不敢抬,就听见老爷的咳嗽声了。
  
  “兀那小厮,你家老爷恐怕风寒了,还不赶紧扶走。”
  
  闻言,铜钱赶忙过去,可此时太子居然发话,“荣国公身子不适,便散了罢。不过隔着几条船,此时又起风了。”屠澈仰头看了眼风帆,吩咐侍从,“去给荣国公收拾一间屋子,再去请王太医过来一趟。”
  
  “喏。”
  
  贾赦浑不在意,拱了拱手谢过,一路咳嗽着就在太子的大船上住上了。老爷他正好烦了和外甥女住在一条船上,实在是那林家丫头和他那妹妹一个性子,本来回家见老父是见高兴的事情,可她时不时的还默默流泪,也不知道想着些什么……正好,此时避开,眼不见心不烦。
  
  对啦,那丫头这两天还咳嗽,传染的自己也跟着想咳嗽了。老爷他心里最悲春伤秋的,一咳嗽就想喝酒还雕刻木头人,手痒啊!
  
  贾赦手指头动了动,边走便咳嗽,一会儿人便拐入了船后舱,前舱自然是太子的居处。
  
  “国公倒是洒脱。”见贾赦走了,有人酸酸的说。“不过,倒也深情如许啊!”
  
  “哼。”张升瞅了说话的人一眼,望着贾赦的背影冷笑。
  
  他算哪门子深情!不过,是一个混帐好色的。
  
  ……
  
  铜钱扶着自己老爷到屋里,倒了热茶,又给老爷洗脸敷面,贾赦喟叹。
  
  “老爷,奴才瞅着那张大人,好像挺眼熟的。”铜钱忍了忍还是说道,此时贾赦正要刚拿着行李过来的扇子找刻刀。
  
  他想雕刻。
  
  “老爷,您可是要木头?”铜钱和扇子脸色白了下,他们记得……
  
  “你们没带?!”贾赦怒,手里拿着小刻刀晃着胳膊。
  
  扇子咽了咽唾沫,被铜钱踢到前面,欲哭无泪的请罪道:“老爷,都是小的不是。只想着带着那些刻刀……老爷,我和铜钱数了二十百刻刀带着呢……可就是忘记带木头了。”
  
  贾赦脸色不好看,他有些生气,可血气翻滚,又禁不住咳嗽。还是可木头人的时候,这干咳的毛病就强上不好,心也变得安宁。
  
  “……去!去给我找些木头来!”贾赦没好声气的命令。
  
  “唉。”铜钱和扇子应和道,可半晌两人没动弹。“老爷,去哪里找啊?”他们现在可是待在太自殿下的船上呢,随意走到到底不好,何况也不好破坏太子的木船,割下几块木头啊。
  
  “去灶间找,难道没有柴火吗?”笨死了。贾赦鄙视。
  
  铜钱留下待命,扇子一溜烟的出去,可转瞬就回来了,跪下磕头:“老爷,这船上的灶间……他们不让小的进去。”
  
  贾赦手拿着刻刀,此时又喝上酒了,脸色嫣红,哼了一声。侍候太子的人倒是精细,连要块木头都没有。“罢了。看老爷自食其力。”
  
  说完,他便命令两个小厮把一椅子反过来,他拿着刀削下来一个,铜钱和扇子把椅子放回,就看见老爷可是拿着那削下来的上等的梨花木,开始雕刻人像了。
  
  两人暗自齐齐叹息,老爷太深情了。这一年里,刻了多少个先太太的木头像啊,所谓情深不寿,他们可真担心老爷的身体啊。
  
  没片刻,贾赦的木头雕刻了一半,太子让人请的王太医过来。
  
  贾赦表示自己无病,但王太医坚持是奉命诊脉,不能疏忽,到底把脉了一会儿,王太医皱眉。
  
  此时屠澈也进屋来了,众人站起身行礼,大夏朝倒不是臣子时时刻刻都需要下跪的,屠澈来此也只是做足礼贤下士的表象,问了太医:“荣国公咳疾可重?”
  
  王太医不敢撒谎,“国公爷的脉有些怪异。从脉象上来看,国公爷身强体壮,气血旺盛,并无不妥啊。可这咳嗽……”
  
  贾赦又是一阵咳嗽,屠澈也担忧,甚至有些怀疑该不会是贾赦得了肺痨吧,但转而一想,也不会。这王太医医术高明,不会连痨症也诊不出。
  
  王太医看了眼太子的脸色,弥补道:“想必国公爷并无大碍,可能是江边的冷风吹多了,喝碗热姜汤便无事了。”说罢,他睨着贾赦,心想从脉象上看,这人无病啊,难道是欺瞒太子……
  
  身上一哆嗦,王太医不想再深思这荣国公心里是正在盘算什么念头,忙告辞让人去给贾赦熬姜汤喝。
  
  屠澈暂时还没走,这就快要到扬州了,扬州之后顺着水道便到金陵的地界了,贾赦这里他还没和他深谈呢,此时正好。
  
  他预备坐下,等着姜汤来了,他再关心两句,顺势关系不久近了,也好提起林如海的话头。
  
  遂,屠澈正要坐到椅子上,可却没成想那椅子的四条腿不平,他这么一坐,差点儿就失仪坐了个屁墩儿,踉跄几下,他好容易站稳。
  
  屠澈顿时脸色胀红,他从三岁以后,就没出过这么大的糗了!
  
  铜钱和扇子此时看了眼老爷桌子上放的那个凳子腿的先太太的木头像,心里哇凉的,扑通一声赶忙跪下,贾赦倒是像没看见似的,拿起半成品的木头,又开始雕刻人像的发丝了。
  
  屠澈心里愤恨,却不好表现出,脸色很臭的出去了,还撞撒了要给贾赦送来的姜汤。
  
  “老爷?”铜钱和扇子见太子殿下走了,他们胆战心惊,这可是他们第一次和贵人这么近相处呐,太子爷的威势好强。
  
  “铺床睡觉。”贾赦扔下木头人,也不咳嗽了,只是把酒壶里最后的酒水倒入了酒杯。
  
  他手里晃着酒,却不饮用,望着太子走掉的方向,恶劣地讥讽的笑了笑。
  
  这屠澈性子高傲,心思坦白,也难怪虽受尽皇帝的宠爱,却和二皇子争得鼻青眼乌的……
  
  贾赦捏碎了白瓷酒杯,任由酒水洒落,也任由瓷渣扎破了他的手指。
  
  他舔了舔指肚上的血珠,笑容更盛了。
  
  太子这般心思浅薄,就不知他那扬州的妹婿,是个怎样的人物了?
  
  贾赦哂笑,若是那林如海还是如从前那般,看不上自己,他不介意袖手旁观,等着他死,然后去接收林家的全部家产。
  
  不过是再给他女儿找个好人家嫁了便是了,再差也比二房的强得多,至少他从没想过夺财还害命。

情蕭 发表于 2015-1-14 16:53

第二十九章         老爷我还这般有才……
  
  七条大船行速很快,一路水路,日夜兼行,很快的便到了扬州的地界,太子带来的其他臣子,被太子安排去周边县镇视察赈灾的情况,太子本人去要跟着贾赦和黛玉一起去林府,要拜访林如海。
  
  林如海早就得信了大舅哥带着女儿来,心里惦记着黛玉,日盼夜盼的,他身子最近不大好,恐怕是糟了暗算,若不是江南这里情况复杂,他早就想接回女儿。
  
  只是林如海没想到太子屠澈也会落脚林府,还摆出一副“很亲近”、“很看重”他的模样,林如海拜见完毕,为太子殿下接风洗尘后,心里却暗自发苦,这江南的水是越来越浑了。
  
  贾赦负手踏进了林如海的书房,太子屠澈早被林如海安排了最好的院子休息,他现在就等着大舅哥贾赦过来,他好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如海还没来得及见自己姑娘呢,见了贾赦,忙命人上了最好的普洱茶。
  
  这普洱是熟茶,喝了也不必担忧晚上夜眠不好,贾赦喟叹了一声,拿眼睛斜睨着他这妹婿。
  
  林如海定了定神,心道这大内兄养气的功夫倒是比从前好,竟然仿佛脱胎换骨般,虽说偶尔还是有些“不着调”的动作,例如现在翘起的二郎腿。
  
  贾赦怡然自得,他必须拿出“派”,在林如海面前立一立,否者他甭想从自己嘴中掏出什么东西来。
  
  林如海此时连黛玉没忍着没着急见,自然是有很多重要问题要问贾赦,可贾赦的性子如此“沉稳”,他自哂了下,如今他可能都命不久矣了,何必还幼稚地跟着大舅兄较劲呢。
  
  “大兄近年可好?”
  
  贾赦闻言,抬眼看他,似笑非笑道:“托皇上恩典,我过的倒是不错!想你也听说了,如今荣国府还是荣国府,贾将军却成了名副其实的荣国公了。”
  
  这话颇有深意啊。林如海沉吟,贾赦如何做的荣国公,外人知道的详况并不多,只是说救驾,如何救驾,谁刺的架……最重要的是,他这大内兄如何变成文武双全的人物了,还能“武功盖世”,救得了驾呢?
  
  心中种种疑问泛起,林如海张嘴欲问,可面对贾赦笑吟吟的面庞,他顿了下,改口问起屠澈的事情。“太子殿下此番……”
  
  “太子的心思如何,我这人蠢笨,不如妹夫你和二弟聪颖,何必问我呢。”贾赦喝了口茶,轻飘飘的回道。
  
  林如海苦笑,心知从前和自己与贾赦不亲近,却没想到多年未见,这大内兄还是颇为介意的样子。只是大内兄和妻子口中形容的人,太不相同了,从来传言都是作不得准的,大内兄恐怕一直隐忍不发,竟是自己眼拙了。
  
  林如海叹了口气,道:“从前竟是我对大兄有所怠慢了。如今我如履薄冰,命悬一线……将来的下场……不过是为君尽忠,鞠躬尽瘁。”说到这里,林如海脸上苦涩兼杂着嘲讽,复又抬眼看着贾赦道:“我死没甚么,只恐将来愚弟膝下的小女于世间孤苦一人,想到这里,我这……”他潸然泪下。
  
  贾赦噗嗤笑了下,林如海倒是能屈能伸,也是,他官场混了这么多年,若是还入从前那般身存傲气,恐怕也不会熬了这么多年,竟然担任了三届巡盐御史。
  
  普通人物一届都未必任满,有个好下场呢。
  
  贾赦细瞅了瞅了林如海,林如海面容憔悴,和从前的意气风发翩翩君子的模样,差了许多。贾赦倒不是心软,他从不是那等仁慈之人,只不过他早就想好了,若是林如海能救则救,于荣国府也是一方助力。
  
  他也不绕弯子,直接点明:“太子早就想拉拢妹夫你了,从前多有暗示,想从我这里着手,本来皇上是打算留我在跟前差遣,但太子横插了一杠……”
  
  林如海听了肃然,然后起身对贾赦道歉,“竟是我连累了大兄。”
  
  贾赦生受了,但他还是讲究了一下风度,手中拿着扇子虚虚的挡了一下,让林如海重新坐下,然后他才“舒心”的笑道:“这也没甚么,我这般玉树临风,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受皇帝和太子关注也合该如此……”
  
  他对着林如海笑,笑容中带着一种矜持,林如海看着贾赦,顿时哑口失言。
  
  大内兄这是……这话自夸的……没边没际的。林如海想了想,试探问道:“大兄从前何必藏着才华呢,相比之下,妹婿这个探花多有不如大兄呢。”
  
  不提武状元,对于贾赦能考上文状元,林如海还是心存怀疑的,只是不好明问。
  
  面对林如海的旁敲侧击,贾赦仿佛不知道似的,脸上桀骜神色一闪,口中讥讽道:“从前我本想安安稳稳的袭爵,当个富贵闲人也不错,但这人啊……就是不能太‘低调’,否则不仅得住在花园里,亲人们还都瞧不起,就连满府的奴才们恐怕都不知道谁是主子了。”
  
  闻言,林如海神色尴尬了一下,他是个聪明人,联想到从前贾赦在荣国府内的处境,他顿时明白,贾赦这是说贾母、贾政和敏儿他们呢。
  
  贾赦眼珠转动了一下,和林如海对视,“荣国府再不动,恐怕原来的世袭将军爵位,琏儿也未必能传袭下去,竟比你的处境好不上哪里去。”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和从前纨绔的自己,几乎判若两人。
  
  可大老爷觉得自己冤枉啊,他还是他啊,不过是多些本领罢了。但这人世间,俗人和庸人太多,若是他说了发生再己身上的奇事,不用说别的,就是家里的老太太和二弟,恐怕都能请人灭了自己这个妖魔鬼怪。
  
  上次那个马道婆不就是吗?
  
  贾赦只好想着从“藏拙”这方面掩饰自己的“异常”,再说他本人就不着调,本领可以用藏拙解释,那性子就是天热不雕饰了,老爷他就是“不着调”啊。贾赦笑眯眯,心里想着,往后该怎样还怎样,大老爷他活着就是图个舒心,若是遮遮掩掩的过一生,也不甚痛快,活的没滋没味,何必呢?
  
  他现在就想痛快地在曾经的探花郎面前,卖弄一番,要他瞧自己不起,哼。
  
  贾赦故弄玄虚,惋惜地看着妹婿林海。“妹夫啊,你是聪明人办了糊涂事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道理,你可懂得?”
  
  林如海闻言,心中一憾。他神情若有所失,片刻后,脸色灰败。
  
  他抬头看着贾赦,从前他竟是十分瞧不起这个大内兄,敏儿也总说二内兄贾政为人端方有礼,忠于国事,老实持重。对于贾赦,贾敏虽然没直接说,但脸上那种不屑之情,却直接告诉他了。何况,他接触下来,加上贾赦在外的风评,那人就是个纨绔,还素品行不端,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大内兄苦心隐藏的。
  
  林如海竟有些敬佩起贾赦了,有才华不要紧,性子略微不方正,也不是大节,就冲着贾赦这般隐忍,荣国府将来还有三代富贵。而自己,竟然看不透,他早就应该急流勇退,现在深陷江南盐政的泥潭,还招惹来了太子殿下和金陵甄家背后的二皇子两方……
  
  “大兄,看在敏儿的份上,若是将来愚弟有个万一,还请照料玉儿一二。”林如海如何也琢磨不出自己的出路,他是不会让太子和二皇子插手盐政的,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这条老命恐怕保不住,只可怜他的黛玉……
  
  贾赦眯起眼睛,打量了林如海的神色,半晌笑道:“不至于如此罢?”
  
  “不瞒大内兄,我这身子本就破败了,又何惧两位‘公子’的要求呢。”林如海惨然一笑,他这辈子尽忠皇帝,不管你是哪一位暗算的他,他都认了,命不久矣,何必再屈从太子呢,一个弄不好还连累玉儿和贾家。
  
  “……你这病也不是没救。”贾赦的语气轻描淡写,惊得林如海手指一颤。
  
  他嘴唇动了动,虽然没吭声,但看向贾赦的眼神却很热切,没有谁无故不想活的,但片刻后,他冷静了。自己病入骨髓,贾赦就是再有才,难道还精通医道?
  
  贾赦看了眼林如海书房中挂在墙壁上的剑,右手不禁动了动,想起自己的那柄乌鞘剑,有些坐不住了。
  
  “明日午时,你在卧房等我。”他站起身冷然道。
  
  说罢,也不再跟林如海分说别的,竟然径自回了他休憩的院子。
  
  林如海身子打了个寒颤,喊了小厮过来添了件衣服,他的身子看来是更坏了,天气算来暖和起来了,此时他竟会觉得冷飕飕的。
  
  他不由长叹,想着过后如何应对太子的拉拢,又想起不知道玉儿如何了,急忙去让人叫她过来,却半道又阻止了。玉儿一路疲惫,还是等她睡一觉,第二日再见吧。
  
  第二日清晨,贾赦早早起来,伴着晨露站在林府花园的偏僻一隅,开始练剑。
  
  乌鞘剑一出,寒光闪烁,贾赦越练越顺手,他的剑很快,没有漂亮的招式,可却让观看的人看到,直接想到那是极为高明的剑术,一种杀人的剑术!
  
  “……”屠澈一惊,脖颈咽喉处点着剑尖。
  
  “以后我练剑时,莫要窥探。”贾赦眼神冷冷地落在屠澈等人的身上。
  
  “大、大胆!”屠澈身边的小太监咽了口唾沫,还是逞强说道。太子身后的四名侍卫也手握剑柄,正要拔剑,可贾赦的剑太快了。
  
  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贾赦很快地收起剑,剑入剑鞘,表情没有温度,没身走了。
  
  “太子爷,这荣国公也太放肆了。”太监低语,屠澈冷哼一声,发泄似的踹了他一脚。“荣国公也是你能说的?!”
  
  刚刚他差点儿以为那剑尖真的会扎透自己的脖子——摸了下完好的喉咙,屠澈望着贾赦的背影,握了握拳,这贾赦要是为他所用,就更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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