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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情蕭

[推荐书籍] [穿越┊重生] 《鲜满宫堂》作者:绿野千鹤——喵的江山/美食文  [复制链接]

第十五章 名帖

  京城有宵禁,过了晚饭时间,东大街也渐渐冷清下来。

  苏誉把明日要用的材料腌上,又清点了今日的进项,便收拾东西离开了鲜满堂。后厨门外的小巷里空无一人,走在路上能听到自己的脚步的回声。

  “谁?”身后一道黑影掠过,苏誉猛然回头,却什么也没发现,不由得有些失落,自言自语道,“酱汁儿,你也不回来看看我……”

  从酱汁儿消失已经过了近一个月,最开始他很是担心,那个凶巴巴的暗卫那么粗暴,恐怕照顾不好他的猫,直到昭王告诉他在宫里见到酱汁儿了,而且那家伙还过得不错,这才稍稍放心。只是当苏誉问起酱汁儿是不是护国神兽的时候,昭王的表情有些奇异。

  叹了口气,苏誉再次看了看周围,转身离开,瘦削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越发寞落。在他走出小巷之后,一抹金黄从浓密的树叶中钻了出来,琥珀色的眼睛在月光下宛如琉璃,静静地看着苏誉的背影渐行渐远。

  苏家的宅院中依旧冷清,虽然近来苏誉挣了不少钱,也没有再给家里添置下人,毕竟作为一个现代人,他根本用不着。大房那边日子似乎越发紧巴了,连着辞了两个老妈子,听说大伯母还想把大伯的通房丫头给卖了,很是闹了一出。

  苏誉每天忙于鲜满堂的事,没工夫理会家里这些琐事,都是每日晨定的时候听赵氏说的,大多也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

  大伯正坐在中庭纳凉,看见苏誉进来,轻咳一声道:“誉儿,你过来,大伯有话跟你说。”

  苏誉有好些时日没见着苏孝彰了,看着似乎比之前憔悴了些,暗忖他那爵位估计又出岔子了,虽然不待见这位大伯,面上还得过得去,恭敬地上前行礼,“大伯有何吩咐?”

  “宗正司已经贴了告示,下月初大选,”苏孝彰看了看苏誉的脸色,看不出什么情绪,只得接着道,“皇家历来少有男妃,若是选上了还好,选不上可就没脸了。”这般说着,斜眼看着苏誉的表情,见他依旧八风不动,不由得暗自咬牙,小兔崽子不上套,难不成还真想去参选?

  苏誉自然听得分明,他这大伯是生怕他去参加大选,要把苗头扼杀在摇篮里。不过,大伯这话说的虽然存在很多误导,也有一定的道理,让他一个大老爷们去参加选美,给人评头品足一番,凭他这琴棋书画样样不会,就会杀鱼做菜的架势,肯定会被狠狠鄙视一番,然后灰溜溜的落选,在他这第二次人生中留下一笔浓墨重彩的黑历史。

  以后鲜满堂开遍全国,人家说起来苏誉大老板的发家史,就会说,这小子当年参加了皇宫选妃,第一关就被扔了出来,一怒之下发愤图强,才有了今天的成就。这样跌宕起伏的自传,他真的一点都不想拥有,真的!

  苏孝彰见苏誉心不在焉的样子,心中气恼,提高了嗓音道:“知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勋贵子弟都不递名帖吗?若是真去参选了,以后说亲都成问题!”

  “哦,”苏誉状似了然地应了一声,“大伯说的有理,既如此还是快些给堂兄说一门亲事,免得被宗正司点了去。”他连名帖都没递,大伯的担心纯属多余,不过苏誉也没打算那么好心告诉他。

  苏孝彰被噎了个够呛,半天接不上话。

  “没别的事,侄儿先去歇着了。”苏誉懒得多说,全了礼数便甩袖离去。

  房间里空荡荡的,暮春的夜晚还是有些冷,苏誉躺在床上叹了口气,苏家这群人就不能让他消停几天,他是真没心去争那个三等卫将军的爵位,他的理想就是开个连锁海鲜店而已,奈何没人理解。在这个异时空,大概也只有那只小猫会听他说这些胡话了。

  天色渐渐阴沉,到了后半夜,月光被乌云遮盖,漆黑一片。月黑风高杀人夜,这样的夜晚,莫名的让人觉得不安。

  苏誉睡得不怎么安稳,睡梦中不自觉地攥紧了被角,半夜隐约感觉有人在掀他的被子,霍然睁开眼,就见一个小毛球正把脑袋塞进被窝,努力地往里钻。

  就像半夜醒来看见圣诞老人正往袜子里塞礼物一般,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惊喜了!苏誉屏住呼吸,没有月光看不清晰,只感觉到那毛绒绒的家伙一拱一拱地钻进被子,灵活地调转方向,露出了小脑袋。有些嫌弃地扒拉一下苏誉的胳膊,考虑了片刻,这才趴下身子把脑袋放了上去。

  刚刚放好脑袋,一双柔软温暖的唇便印到了头顶。

  “酱汁儿!”苏誉用嘴巴蹭着毛脑袋,小声唤道。

  胳膊上的小猫僵硬了一下,立时抬爪按住那热乎乎的嘴巴,使劲在苏誉的内衫上蹭了蹭脑袋,该死的,又把他的毛弄湿了!

  “酱汁儿,你回来了,我太高兴了!”苏誉亲了亲嘴边的肉垫,激动不已地试图去蹭毛肚皮。

  “喵!”怀中的小猫忍无可忍,蹭地一下蹿起来,蹲坐在枕头上恼怒地看着他。蠢奴,胆敢如此轻薄于朕!

  “好了好了,不闹你了,”苏誉傻乎乎地笑着,把脸凑到猫爪边,仰头看着居高临下的猫大爷,眨了眨眼,良久才轻声道,“酱汁儿,我好想你。”

  蠢东西……琥珀色的眸子中依旧冷清,只是一双毛耳朵已经变得通红,甩了甩尾巴,转过身去拿屁股冲着苏誉。真是的,虽然早就知道你这蠢奴仰慕朕,但这般直白地宣之于口真是有伤风化。

  “那天那个人把你带到哪里去了?你真的住在宫里吗?那你怎么跑出来的?”苏誉兀自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幸福里,贴着暖呼呼的毛毛自言自语。

  哼,在巷子里摆出副蠢样子,不就是想博得朕的怜惜吗?安弘澈甩了甩尾巴,趴在爪子上打了个哈欠,听着苏誉嘟嘟囔囔的声音,很快就睡着了。明日还得上朝,天不亮就要起,没工夫再听蠢奴撒娇。

  次日,苏誉怀着幸福的心情睁开眼,却发现枕头上空无一物,心中一凉,难道昨晚是在做梦?愣愣地坐了一会儿,突然发现自己的头发上有亮光,低头细看,就见几根金色的毛毛在清晨的阳光下一闪一闪的。嘴角渐渐勾起,苏誉把那几根猫毛摘下来捏在指尖,这时候他是真的相信了,酱汁儿不是个普通的猫,他有极高的灵性。

  果然是护国神兽么……

  用过早饭,照例去给赵氏请安,恰遇到了同样来请安的苏芷。

  “二哥……”苏芷还是那副害羞的样子,犹犹豫豫的似有话要说。

  “小芷,怎么了?”苏誉看着瘦瘦弱弱的小妹,语气就忍不住放轻一些。

  “这个……”苏芷咬了咬唇,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宝蓝色的荷包,一看就是男子用的式样。

  “给我的?”苏誉接过来仔细瞧了瞧,上面用银线绣了云纹,虽然简单却十分精致,收口处用银色软绳打了个五福络子,很是别致。

  “日前刚学的绣花,绣的不好。”苏芷绞着衣袖,有些紧张。

  “真好看,这络子可是你打的?”苏誉惊讶不已,说起来苏芷学女红才不到一个月,就有了这般成就,堪称奇才了。

  “唔,打络子我以前就会的。”听到了夸赞,苏芷的脸色终于露出了些笑模样。

  屋里赵氏听到两人说话的声音,便□□草出来唤他们进去。

  “宗正司已经开始复核名录,想必过几日就会上门来宣旨,”赵氏虽然身在内宅,消息倒不比苏孝彰来得慢,看了看苏誉,有些不放心道,“那名帖你可交了?”

  自然是没交的,苏誉含糊地应了一声,就说交了。事实上,他到现在连宗正司的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我让人给你裁了几件夏衣,且拿去试试。”赵氏兴致勃勃地打开桌上的布包,露出里面质地上乘的几件衣衫。

  鲜满堂现在现在生意红火,每日除去开支,净赚二十多两,三七开之后,苏誉能得七八两银子,堪比以前卖鱼时两三个月挣的了。日子总算是宽裕了些,赵氏给苏誉裁的衣服不再局限于便宜的葛布,一尺一两银的锦缎也敢咬牙买了。

  “我天天在伙房里,哪里用得着这个。”苏誉看了看那宽阔的衣袖,难以想象自己穿着绫罗绸缎掳袖子掂勺的模样,两个小徒弟估计要笑死了。

  “哥哥穿这件定然好看。”苏芷拿起一套水蓝色的衣衫,小脸兴奋得红扑扑,女孩子对于漂亮的东西总是充满了兴趣。

  拗不过这母女俩,苏誉只得去屏风后边换了衣裳。

  苏芷踮着脚给他戴上了头冠,冠上两缕流苏柔顺地垂于青丝间。银色滚边的衣带扣在腰间,将水蓝色的长衫紧束,外罩一件广袖纱衣,身形修长,面如冠玉,瞬间从卖鱼郎变成了翩翩佳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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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名录

  “就这幅模样,若是不递名帖,怕是要挨板子了。”赵氏眼中满是惊艳,心道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苏誉皮肤白皙,五官其实说不上哪里特别出彩,只是放在一起恰到好处,多一分便过于刚烈,减一分就显得柔弱。平日里被粗布衣裳掩盖,显得有些灰头土脸,如今换了衣衫,便显出了那一双温润的眉眼,若有一捧书卷在手,定会被认作江南才子。

  “挨板子?”苏誉一愣,怎么还有这么一说,可从来没人告诉过他呀!

  赵氏点了点头,眼中满是笑意,“当年佟姨娘就是个出了名的美人,你果然长得像她。”佟姨娘便是指苏誉的生母,早年就过世了,这还是苏誉头一回从嫡母口中听到有关她的事,以前只知道她是个江南女子,出身良家。

  “是么……”不过苏誉现在可没心情听这些,他关心的重点是没有交名帖竟然要挨板子!

  古往今来,历朝历代对于选秀的要求都不同,完全看皇帝的心情。大安朝民风相对开放,苏誉一直以为这里是跟宋唐差不多的地方,也就没太在意,难不成这皇帝是个唐玄宗,家中有美人不肯进献者就要杀头吗?

  苏誉发现每次自己来见嫡母,都能发现新大陆,不是惊喜就是惊吓。

  回去把那本律法翻了一遍,里面关于勋贵子弟必须参选这一条确实有明文记载,只是没有说不参选有什么惩罚。苏誉苦恼不已,若是罚钱、罚不得嫁娶,倒是还好,若是要打板子、挨鞭子,作为一个没受过苦的现代人,他还真承受不了。

  鲜满堂全天营业,不是饭点的时候卖小吃和茶水。小吃就是海鲜烧烤,茶水主要是酸梅汤和姜糖饮,品种简单,且都是现成的东西,掌柜和苏誉这时候都比较清闲。

  掌柜其实就是袁先生,因为苏誉的经营理念太先进,袁先生怕那些个老掌柜接受不了,索性自己先顶上,加之昭王最近也没什么新的任务指派给他,他就天天准时准点地出现在柜台后面。

  把一个几乎能胜任宰相的谋士扔到饭馆里做掌柜,苏誉总有一种暴殄天物的感觉,看着袁先生笑容满面地把客人打赏的零钱揣进袖子里就牙疼,果然人无完人,袁先生竟然有当掌柜这种奇怪的癖好。

  趁着半晌的空当,苏誉请袁先生到后院歇脚,尝尝他的新菜式。

  “我当是什么事,”袁先生听了苏誉的苦恼,哈哈一笑,“苏少爷问我倒是问对了。”

  关于选秀的事,苏誉想来想去也只能问袁先生了,他认识的其他人要么不是勋贵,要么比他还年轻,对于皇家选妃的规矩知之甚少。

  “这选妃的规矩是太|祖年间就定下的,名帖是为了给宗正司复核名录,早年勋贵子弟没有这么多,根本不用名帖,宗正司直接就把名册报上去了。如今勋贵子弟众多,相貌人品良莠不齐,宗正司没那么多人手,这才让各家主动上交名帖……”袁先生似乎什么都懂,说起来头头是道,将皇家选妃的流程事无巨细地讲解了一遍,甚至隐晦地把这里面隐涵的政治因素都分析了一遍。

  按照袁先生的说法,因为大安皇室奇葩的规矩,勋贵子弟大多是愿意参加大选的,毕竟一旦被选进宫,家里的爵位就妥妥是他的了,男子又生不出孩子,最后还是要放归的,若是有幸在宫中得封,出来就升爵位。而不参加大选,就是放弃在皇室面前露脸的机会,也就是变相的放弃继承爵位。

  通常来讲,每家勋贵的适龄女子都会参选,而男子则是家族属意的继承人,一般是一到两个人即可,并非人人都去。

  因此,宗正司多数都是根据名帖复核名录,对于没有递交名帖的,在不缺人选的时候就会被忽略了。

  滤掉袁先生多说的那些个与政治有关的东西,苏誉大大地松了口气,看来赵氏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不过……”袁先生似是突然想起什么,话锋一转道,“若是宗正司突然较真起来,该递帖子却没递的,是要杖责二十的。”

  苏誉:“……”

  兜来兜去,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回到家中,苏誉翻箱倒柜地找了半晌,也没找到他那丢失的名帖,苦恼不已。早知道就把帖子交上了,反正去糊弄一下又选不上,总比被人查出来打一顿强。

  大安皇宫,金殿里红柱盘龙,雕梁画栋。

  九龙宝座之上,大安朝年轻的帝王,身着明黄衮服,单手支额,心不在焉地听着底下的大臣上奏。

  “启禀皇上,勋贵子女的名帖宗正司已复核完毕,户部也已将官宦子女的名册呈上,大选首轮定于九月初三。”礼部的官员捧着两份名册道。

  似阖非阖的美目微微张开,顿了片刻,复又漫不经心道:“呈上来。”

  官员子女的名册明显比勋贵子女的那一本厚上许多,安弘澈微微蹙眉,翻开勋贵那一本,扫了一眼便阖上,复又看向另一本,两指一下一下点在上面,并不翻看。

  朝堂中一时鸦雀无声。

  “皇上,宫中已经三年不曾大选,臣以为此次应当广纳妃嫔填充后宫,便擅自做主,准京外三品以下官员子女入册。”站在文官首位的人出列道。

  此人乃是当朝丞相,太子太傅路茂功,同时也是太后的表兄。

  京外官员多如牛毛,要让这些官员子女参选,这般兴师动众,定然劳民伤财。这道理谁都懂,但朝堂中就是没有一个人出声反驳。

  安弘澈拿起那本册子,扫了一眼大殿里的众人。

  文官们统统低着头不敢多话,有几个武将显得有些愤愤却也没人开口。

  “刺啦——”一声脆响,在落针可闻的朝堂上显得极为刺耳,那厚厚的册子不知则的,瞬间被撕了个粉碎。

  “这么多字,朕哪看得过来!”安弘澈冷声道,“等什么九月,下月初三就大选,明日把新名册呈上来。”说完,也不待众人反应,起身甩袖离去。

  静默,长久的静默。

  文武大臣皆愣于当场,丞相更是僵直在原地。

  “诸位这是打算在这里吃中饭呢?”站在高于丞相位,也就是御阶下的人打了个哈欠,正是还没睡醒的昭王殿下。

  文武大臣这才反应过来,冲着空荡荡的皇座行礼退朝。

  “皇兄任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舅舅多担待些。”安弘浥凑到路茂功身边乐呵呵道。

  路茂功皮笑肉不笑地看了胖乎乎的昭王一眼,“王爷言重了,圣上不满自然是臣下做的不周全。”

  下月初三就大选,京外的官宦子女根本来不及进京。礼部只得连夜赶制了新的名册,宗正司也着急忙慌地增加人选,免得大选的时候人数太少。

  朝堂上的风起云涌波及到了苏誉的平静生活,没几日,宗正司的名录就下来了。

  苏誉正在后院请昭王品尝新菜,苏家唯一的家丁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二少爷,家里让您赶紧回去,宗正司派人到家里宣名录,指名要您回去再宣!”

  “咣当!”苏誉手里的菜盘子掉到了地上,僵硬地转头看向安弘浥,“王爷,您能想办法帮我补交名帖吗?”

  “啊?”正吃得开心的昭王愣愣地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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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收徒

  宗正司点名要苏誉回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查出苏誉没有婚约也没有递交名帖,直接拉出去打板子以儆效尤。

  安弘浥眨了眨眼,“这时候交名帖,黄花菜都凉了。”心道苏誉怎么就想通了要去大选了,之前不是一直不愿意去吗?

  苏誉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愁眉苦脸地不愿回去,脑子里飞快地计算着携款潜逃的可能性。

  大安朝四海升平,对于人口的管理相当到位,就连街上的乞丐都是记录在案的,逃犯除非占山为王,否则置办田地、购买房子、婚丧嫁娶都要经过官府。苏誉作为一个厨子,占山为王的可能性为……负……

  甩了甩脑袋,扔掉那些个不找边际的想法,苏誉去柜上取了些银两,又嘱咐昭王万一他要是被抓了,千万记得来救他,就匆匆地回家去了。

  安弘浥听了苏誉的担心,愣怔了半晌,“他这是怎么了?”

  袁先生悠悠然地走出来,“他是怕宗正司追究他没交名帖的罪过。”

  昭王殿下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这个苏誉,也太好玩了,哈哈哈……”

  袁先生忘了告诉苏誉,只要不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一般是没有人计较男子不肯参选这件事的。

  苏家大门敞开着,众人都聚集在大堂里,两名宗正司的使官站在中间,脸色不怎么好看。

  苏孝彰在前厅陪着小心,女眷坐在屏风后等着宣旨。

  “他又不是家主,凭什么要等他回来。”苏颖站在大伯母身边,小声嘟哝。她一个庶女,大选是她飞黄腾达的唯一机会,叫她如何不心急。

  “苏家的大事,誉儿自然也该知晓。”赵氏冷声道。

  听到“大事”二字,苏颖的下巴立时抬高了几分,说的也是,这次大选只要她能进宫,这个家里她就是地位最高的人了,苏誉那半个嫡子以后也得看她的脸色,自然该让他好好知道知道。

  “你怎么回来这么晚,让几位大人好等!”苏誉进了前厅,大伯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一边说一边瞧着两个使官的脸色。

  没有理会大伯,苏誉掏出两块银子,笑容满面地上前打点,“铺子路远,两位大人久等了。”

  两个使官很是自然地收起银子,脸色依旧冷淡,“既然回来了,那就宣吧。”

  苏誉心中忐忑,觉得自己在劫难逃,这才想提前贿赂一下,没料想歪打正着,宗正司的使官来宣名录,本就是要有花红银子的。

  见两人不为所动的样子,苏誉心中更是没底,咬咬牙又从荷包里掏出两个银珠子,这还是今天刚用新菜肴从昭王那里讹来的,“有劳二位了,请上座。”

  两个使官互看了一眼,这才有了些笑模样,一人道:“苏少爷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啊。”

  大伯看在眼里,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因这名录是经过御批的,宗正司来宣旨众人也要跪听,苏誉请了两人站到上位,便自觉地跪了下来,厅堂中的人纷纷跟着跪下。

  “……上核名录,二等将军府苏氏,定苏誉、苏颖二人参选,于七月初三卯时到宗正司前院……”

  参选?苏誉傻眼了,按说不是漏选就是挨板子,怎么会名正言顺地参选呢?

  宗正司的两个使官什么也没多说,笑着向苏誉道了恭喜便往下一家去了,独留下百思不得其解的苏誉和脸色难看的大伯。

  “弟妹,这是怎么回事?”苏孝彰气冲冲地一把掀开屏风,吓得苏芷惊呼了一声。

  苏誉回过神来,立时快步走过去,挡在嫡母和庶妹面前,“大伯,你这是作甚!”

  赵氏好整以暇地起身,整了整裙裾,“不过是个过场,大伯何必担心。”

  大安朝虽说选男妃,但选男妃的条件十分苛刻,能被选上的都是人中龙凤,多数勋贵前去就是走个过场,若有幸能得皇上青眼,对将来的前途会有帮助。

  这也是苏孝彰极力阻止苏誉前去的原因,苏家一直以来只有苏孝彰与外面的勋贵有联络,苏誉这些年被养在内宅什么人也不认识,万一苏誉因为大选搭上了什么人脉,他这几个月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当初说的好好的,把那铺子给你们,就放弃爵位,如今这是想两个兼得呢!”大伯母李氏掐着腰,指着赵氏的鼻子道,“我告诉你,门都没有,想去参加大选,就把鲜满堂交出来!”

  鲜满堂生意红火,如今在京城里也是家喻户晓的,大房一家早就眼红不已,今日又见苏誉出手如此大方,几块银子给的眼都不眨一下,顿时绷不住了。

  苏誉看了看大伯母,仿佛在看外星人,这脸皮还真是厚到一定境界了。

  “当初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那铺子是誉儿的私产,”赵氏拉开苏誉,免得李氏的口水喷到他脸上,“再说了,去不去大选,那是宗正司说了算,什么时候轮到你李云秀指手画脚了。”

  大伯被气得脸色涨红,又说不出理由反驳,毕竟去参加大选又不是承爵的意思。可恨他跑了这几个月,爵位的事还是悬而未定,宗正司那些人就是等着他送礼呢,家里却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如今苏誉的酒楼这么赚钱,再去宫里认识些显贵上下打点一番,这爵位就是苏誉的囊中之物了!

  大伯夫妇两个这才反应过来,他们都被看似软弱可欺的苏誉母子给耍了。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苏誉揉了揉额角,头疼道:“就我这样的,去了也是白去,颖儿能去大选是好事,今晚我下厨,咱们一家人好好吃一顿。”

  毕竟是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天天这么剑拔弩张,总不是好事。

  苏誉这话一出口,气氛倒是缓和些,大伯脸色依旧不好看。赵氏撇了撇嘴,谁稀罕跟大房的人一起吃饭,不过今天她确实心情好,也就不跟他们计较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苏颖和她的亲娘,晚间吃饭的时候,苏颖就自觉地坐在了赵氏和李氏的桌前,一副大小姐的样子。

  “芷儿,你也过来坐。”赵氏冲站着的苏芷招了招手,让她也过来坐。

  说是苏誉下厨,其实他也就是去鲜满堂做完菜,把没卖完的食材做了做,让小二给送过来罢了。

  鲜满堂的菜肴并不便宜,苏家的人至今也没去尝过,今日见到桌上的山珍海味,堂兄苏名的眼睛都直了。

  苏孝彰看着这一桌菜,心里更加不是滋味,真是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这么能干,抬头看了看举手投足间满是自信的苏誉,跟以前那个唯唯诺诺只会被苏名欺负的孩子判若两人。

  “大伯,我敬您一杯,谢谢您肯把家里的铺子给我。”苏誉给大伯倒了一杯黄酒,自己先干为敬。

  苏孝彰端着酒,却没有喝,在桌下踢了一脚自己儿子。

  “谁说给你了,这铺子是苏家的,你要是想承爵,就得把铺子还回来。”苏名吃得满嘴流油,被爹一踢,立时开口道。

  “这爵位我是不打算要的,”苏誉冷下脸来,直直地看着大伯,“这铺子您也要不回去,我早把铺子卖了,如今鲜满堂是昭王殿下的,我只是个帮工罢了。”

  “你说什么?”苏孝彰一惊,“你,你竟然把祖业给卖了!”

  “大伯说笑了,我又不是家主,那自然算不得祖产,”苏誉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微微皱了皱眉,“爵位的事若是需要我帮忙,大伯尽管开口便是,只是劝您一句,莫打那铺子的主意。”

  说实在的,苏誉真是不擅长这些个宅斗,只能按照现代人的方法,先礼后兵地敲打一番。鲜满堂他倾注了太多心血,是他在这是世界上安身立命的本钱,一点也不希望别人染指。

  这一番直白的话,在苏孝彰听来就是明显的威胁之意,只气得双目通红,“好,好,你现在翅膀硬了,有本事了!”

  一顿饭下来,也没能解决苏家的矛盾,苏誉知道这爵位一日定不下来,大伯一家就不会消停。只是他现在自顾不暇,也懒得再理会这些事。

  宗正司要他下月初三进宫参选,历朝历代的选秀都不是一天两天就能选完的,这一去不知几天,鲜满堂的生意总得有人看顾。时间紧迫,苏誉决定在一个月内教会两个小厨每人七道菜,这样排列组合下来,每日的两道主菜就有着落,应该能撑不少时间。

  “今日起,我要教你们做菜了,”过了午时,苏誉把两个小厨叫过来,面色严肃道,“这些都是我苏家的家传菜,希望你们能用心学。”

  两个小厨互看一眼,眼中满是惊喜,齐齐跪地。

  厨艺一脉,一直到现代也秉承着古礼,当年苏誉拜师的时候也是磕过头敬过茶的,因而没有拒绝两个小厨的行礼,让小二端了茶水来,“今日我便正式收你们为徒,鲜满堂以后就靠你们了。”

  两个小厨一个叫张成,一个叫王丰,都是农家子,家世清白,聪明伶俐。喝过拜师茶,行过礼,苏誉给了两人没人一把模样古怪的小刀。

  看着两人激动不已如获至宝的样子,苏誉多少有点心虚,这是他找铁匠照着二十一世纪的去鳞刀做的,看着挺像那么回事,其实真不值几个钱。不过,面对着两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崇拜的目光,苏誉头一次有了为人师表的感觉。在现代没来得及收徒,穿到古代反倒收了俩徒弟,倒真是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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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暗算

  一个月的时间有限,苏誉为了快些培养好徒弟,每日早早地就到先满堂,两个小徒弟也很勤奋,索性就住在了后厨。看着两人在杂物间里打地铺,苏誉有些看不过眼,跟袁先生商量,把隔壁的一个小院租了下来,里面有三间房,做成大通铺,足够两个徒弟外加几个小二住了。

  说起来,鲜满堂的小二都是从昭王府调来的小厮,一应开支还是昭王府出的,苏誉仔细看了账目,深觉这样做不妥当。他是要跟昭王长期合作的,老占人家便宜总是不好。

  “新的小二已经招到了,倒是不必麻烦,”袁先生阻止了苏誉分账的行为,“他们是家奴,不可能离开昭王府的。”

  “是我糊涂了。”苏誉恍然,王府的家奴虽说是奴,却是很多人不愿放弃的地位,在他人眼里,饭馆小二与王府家奴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新的小二还在培训中,过几日就能上岗,苏誉也不擅长这个,就全都交给了袁先生,只是反复交代,这以后的账目要分清楚,莫不可再让王爷吃亏,进而专心教导两个徒弟。

  两个徒弟,每人学七道菜,一个月时间应是够了。

  做菜最难的莫过于火候和调料的控制,时间紧迫,苏誉就把这十四道菜的调料配好,装在不同的小罐里,上面标明是什么菜的调料,张成和王丰要学的就是火候和材料的处理。

  海鲜食材比其他的食材讲究,哪里能吃,哪里用来做汤底,哪里要提前割掉,先后顺序都不能错,苏誉挑了简单的鱼、虾和扇贝,三种主材要做出十四道菜并不难。

  “今日做酱炒虾。”苏誉拿出一盆对虾交给张成,让他拿去挑虾线。

  酱炒虾,并不是简单的用酱油炒一炒而已,在苏誉以前生活的年代,厨师往往偷懒,直接用调制好的美极酱。在这里没有工业生产的美极酱,就需要手工调配。

  “海鲜料理,最重要的不是下锅之后,而是入锅之前。”苏誉检查了处理好的虾,把一堆调料交给张成。

  去腥,需要料酒,大安朝自然是没有料酒的。苏誉翻看苏记菜谱的时候发现,许多菜里都包含一种调料,名叫“花雕”。

  花雕,也就是花雕酒,乃是一种黄酒。苏誉在东大街买了花雕,又买了状元红、金坛酒、花百漾等等十几种黄酒,都拿来试了试,发现这几种黄酒对于去腥这一作用基本相同,不知为何苏家祖宗只写了花雕这一种,害他猜了好几天。

  蒜蓉、姜蓉、酱油、白糖、花椒、黄酒,一应调料准备妥当,鲜虾去头,放入调料里腌制半个时辰,而后沥干,方能下锅。

  张成这是第一次仔细看苏誉处理材料,就见那修长白皙的十指翻飞,铺料、散粉、点酱,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如同在表演精湛茶道,不由看得入迷了。

  总有一些人,没事的时候看着很平凡,就像苏誉这般,样貌只能算个中上,为人处世也是庸庸碌碌,只是,当踏入属于他的领域里,他便能瞬间化而为神,那样的光芒万丈,无可匹敌。

  “可记住了?”苏誉停下动作,回头问小徒弟。

  “师父,我怎么觉得您这不像是在做菜,倒像是……”

  “咣当!”一声脆响,打算了师徒俩的谈话,苏誉抬头看去,就见窗口处一小盆原本用来做点心的面粉被打翻在地,一只沾满了面粉的毛团看上去很是生气,一边打着喷嚏一边还不忘狠狠地把胆敢当道的面盆拍开。

  “酱汁儿!”苏誉眼前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把变成白色的小猫抱起来。

  蠢奴!琥珀色的眼中已经满是怒火,安弘澈抬爪拍开苏誉的手,挣扎着跳回案板上,使劲抖了抖毛。该死的,腌虾就腌虾,摆出那副勾人的样子给谁看!抬头看了看呆愣在一旁的张成,猫陛下心中的怒气更盛,忍不住冲他呲了呲牙。

  “好了好了,不生气,”苏誉忍笑再次把小猫抱起来,凑过去亲了亲还沾着面粉的猫耳朵,“来咱们去洗白白就不难受了。”

  该,该死的!

  使出惯用的手段,怀里的面粉猫果然不再乱动了,苏誉满意地摸摸猫脑袋,交代张成照着自己再腌一盆,就丢下徒弟去给猫洗澡了。

  天气渐热,正值午时,不怕冻着,苏誉拿了个小木盆,从蒸锅里舀了热水兑好,试了试水温,这才把毛团放进去。水的深浅刚好,趴着能完全淹没身子,猫大爷舒服地趴下去,把脑袋枕在盆边。

  “酱汁儿,你怎么大中午的跑出来了?”苏誉已经很久没有在白天见过这家伙了,这一个月他也就在半夜来过两回,这会儿仔细瞧着,似乎比以前大了一圈。

  正眯着眼睛享受的小猫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抬了抬前爪,识趣的猫奴立时握住,用指尖仔细清洗爪缝里的面糊。

  今日沐休,朕来沐浴!安弘澈打了个哈欠,随口应了一句。

  不过,这句话在苏誉听来也就是几个“喵呜呜”,根本听不懂,但他还聊得起兴,“你想吃什么,一会儿我给你做好吃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点……哎,对了,你还记不记得我那个名帖放哪儿了,我根本就没交,宗正司怎么就点我去大选呢?”

  安弘澈懒得再搭理他,由着他自己在那里絮絮叨叨。

  洗完猫,苏誉用布巾把猫大爷从头到脚擦了一遍,毛毛擦了个半干,怕被风吹着,索性又拿了个干布巾,把猫包起来揣到怀里。

  安弘澈不舒服地挣开布巾,还有些潮气的毛蹭湿了苏誉的内衫,已然入夏,苏誉里面除了这件就没再穿别的,肌肤的触感通过柔软的湿衣传递过来,猫陛下不由得愣了愣。

  “东家,前面出事了,”传菜的小二急匆匆地跑过来,“一个人自称是您兄长,要记账,袁先生不肯,他就嚷嚷着让您去。”

  苏誉皱了皱眉,抬手想把怀里的猫掏出来好过去看看情况。正发愣的安弘澈下意识地用爪勾抓住了苏誉的衣裳,导致他一把没有掏出来。一向惯着他的苏誉也没有勉强,索性就揣着猫去了大堂。

  果不其然,苏誉的堂兄苏名正站在柜台前,嚷嚷不休,大堂里的客人一边吃一边看热闹。

  “苏誉,你说,我是不是你大哥?”苏名看见苏誉来了,顿时更加起劲,桌子拍得咣咣响。

  这些日子苏名对苏誉春风得意的样子很是看不过眼,本想来白吃白喝一顿,吃完一抹嘴记在苏誉账上,让他吃个哑巴亏。熟料这鲜满堂是先付钱再上菜,掌柜的油盐不进,就是不肯记在苏誉账上,眼看着大堂里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地嘲笑他,恼羞成怒的苏名忍不住发起脾气来。

  苏誉头疼不已,深吸一口气道:“袁先生,我说过,凡是闹事的一律送去京都府。”

  “知道了,”袁先生笑了笑,“已让人去请衙门的人了。”

  “苏誉,你什么意思!”苏名一听去请衙门的人,顿时有些慌神,又不愿意露怯,虚张声势地去抓苏誉的衣襟,“哎呦!”

  刚刚靠近,就被一只利爪挠出了一条深深的血印。

  “扰了客官们用饭,实在对不住,今日在座的没桌送一壶酸梅汤。”苏誉安抚地拍了拍怀中的毛团,朝众人拱拱手。

  窗边的一张桌前,安弘濯盯着苏誉衣襟处露出的一簇金色绒毛,狭长的眼中露出几分玩味的笑。转头看了看被小二轰出去,还在骂骂咧咧的苏名,微微抬了抬下巴,“跟着他。”

  “是。”身边有人应声而去,跟着苏名的脚步,渐渐消失在热闹的东大街上。

  晚间,苏誉做完最后一道菜,揉了揉酸疼的肩膀,转头看看在鱼缸边专心致志捞鱼的金色小猫,不由得露出几分笑意,“酱汁儿,咱们回家吧。”

  金色的毛耳朵动了动,安弘澈抬头看他,厨房温暖的烛光中,那张并不多么俊俏的脸显得越发柔和,松开刚刚勾到的鱼尾,甩了甩爪子,真是的,仗着朕宠你,也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就撒娇。

  回到苏家,苏誉的院子里黑漆漆的,刚刚踏进院子,怀中的小猫突然窜上肩头,于此同时,房门后传来一声闷响,一个黑影咕噜噜滚了出来。

  “哎呦!”那黑影跌坐在地上,哀叫了一声。

  “苏名?你怎么在这里?”苏誉点上烛火,看清了来人,正是白天闹事的堂兄苏名,估计刚才一直躲在暗处,不知怎么踩空了掉下来,手里还拿了个网兜,不知道要做什么。

  苏名脸色苍白,神经兮兮地看了看暗处,又看了一眼苏誉,拔腿就跑。

  “这是怎么了?”苏誉挠了挠头,他可不认为苏名躲在他屋里要做什么好事,不是想偷钱就是想揍他,只是怎么自己摔出来了,还吓得不轻?

  站在肩头的安弘澈眼中尽是寒光,拿个捉兔子的网兜就想捉住朕,真是痴心妄想。

  次日,苏名就病倒了,大伯母不依不饶,说是在苏誉屋里摔坏的。苏誉烦不胜烦,索性也不回家住了,直接住在鲜满堂图个耳根清净。

  转眼到了七月初三,入宫大选的日子。

  赵氏头天把苏誉叫了回去,耳提面命地教导了一番,提点他多与那些个勋贵结交,并把几套衣裳并配饰都给他收拾妥当。

  卯初,苏孝彰已经赶着驴车把苏颖送去了宗正司,苏誉没赶上坐驴车,只能提着包袱走过去。卯正到了宗正司前院,竟然来了不少勋贵子弟,各个锦衣华服,三三两两凑作一堆。

  苏誉一个人也不认识,只能缩在角落里装鹌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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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入宫

  女子都去了后院,有宫里的宫女来接引,男子聚在前院,跟宗正司的官员们一同入宫。

  苏誉站在角落里,发现多数人都空着手,有的还风雅地扇着扇子,只有他傻乎乎地提着个包袱。

  “那是谁呀,竟然自己提着行李。”有人发现了特立独行的苏誉,仿佛看到了什么稀奇。

  大选第一轮今日就开始,通过第一轮的人才会在宫中住下,勋贵行李可以等定下来后让仆人送到宫门口,也只有苏誉这种没有仆人伺候的,才会自己扛着大包小裹。

  “好像是苏家的庶子,开饭馆的那个。”有人认出了他,禁不住嗤笑。

  “苏家那么个破落户,都这副模样了,还好意思来大选……”

  “一个卖鱼的,哈哈哈……”

  不远处的几个少年对着苏誉指指点点,站在他们中间的一人始终不发一言,见有人笑出声才微微蹙眉道:“宗正官就要来了,莫再吵闹。”

  “世子说的是。”那个正笑的人立时止了声,周围的几个少年也收敛了些。

  苏誉看了那人一眼,身材高大,面色冷肃,听其他人的谈话,似乎是鲁国公世子。

  勋贵的爵位,一代代往下传,如果没有再立功,按理说都是要降爵承袭的,只有几个真正的开国功臣,才封了世袭罔替的爵位,而鲁国公就是这其中的一个。

  鲁国公家姓高,男子个个习武,一门虎将,现在在位的这位国公爷,征战杀敌依旧不在话下。高家这种门第,才是真正的勋贵!

  苏誉看了看这位货真价实的“真”高富帅,难以想象这样的人如何嫁到宫里去伺候皇上,果然这场大选就是来拉拢人脉的,重点还是在女子那边吧。

  作为一只提着包袱随时会被嘲笑的鹌鹑,苏誉也不打算去结交什么人,索性从包袱里掏出早上做的小鱼饼,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他的酱汁儿就在宫里,为了讨好猫大爷,他特意做了很多小吃,期望着能在皇宫遇见它。

  鲁国公世子状似不经意地又看了一眼苏誉,见他旁若无人地吃起东西,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不多时,宗正司的官员出现,朝众人客气一番,简单宣读了今日的流程,给每人发了一个刻着名字的木牌,再次核对了身份之后,便安排众人上马车。宗正司准备了专用的大马车,由宗正司丞亲自带着进宫。

  香车华盖,八角玲珑,一辆一辆的马车通过高大的宫道,走向气势恢宏的皇宫。

  勋贵子弟的车辆在前,文武大臣的儿子们排在其次,从神武门入宫。女子的马车跟在后面,在神武门前转弯,改道顺贞门,不与男子们碰面。因而苏誉至始至终也没见到他堂妹苏颖。

  从神武门进去,乃是一片宽阔的广场,众人下车,一个约莫有四十岁上下的太监站在前面,笑着向众人行礼。

  “杨公公,别来无恙。”长春侯世子笑着回礼。

  “劳世子惦念。”姓杨的老太监笑出一脸褶子,又跟鲁国公世子打了个招呼,后者只是点了点头,并不与他多言,老太监也不在意,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始宣读宫中的规矩。

  那些个“真高富帅”对这些规矩已经耳熟能详,苏誉还是头次听,很是新鲜。

  大选分为四轮,最快也要十天才能选完,这期间秀女们住在香兰宫,而他们这些,唔,秀男,住在寻阳殿。这期间,无召不得踏出寻阳殿一步,种种规矩加起来,别说是见着皇上,估计连个高级点的太监都见不到。

  苏誉摸了摸下巴,所以前世电视剧里那些个秀女偶遇皇上的戏码,根本是瞎胡扯。

  大安的皇宫有前殿后宫之分,国事朝政都在前殿处理,妃嫔则居住在后宫,中间由一个广阔无比的御花园相隔。两相所占的面积基本相等,甚至前殿的面积要更大一些。他们要去的寻阳殿,就在前殿的范围中。

  寻阳殿除却正殿,其余屋舍都是三层小楼,环绕于正殿周围,众人来到正殿,已经有多名太监等候于此,三个身着官服的人立于一张长桌之后,这便要开始第一轮的初选。

  这场初选,在苏誉开来就是点名外加一个简单的体检。众人拿着自己的铭牌,依次上前回答几个问题,验看身份,同时会筛选掉一部分人。样貌丑陋或是身有残疾的,会被直接收了铭牌。

  苏誉眼看着一个长着络腮胡的仁兄被无情地淘汰,还心有不甘地理论不休,顿时觉得自己来参加选秀的态度还是很端正的,起码出门前记得刮胡子了。

  站位的顺序也是有讲究的,家族地位高的会排在前面,过了初选就能到偏殿去选这几天要住的方面,等排到苏誉的时候,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姓名。”礼部的官员心不在焉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在样貌那里勾了个“中上”。

  “苏誉,字瑾堂。”苏誉恭敬地答道,偷瞟了一眼桌上的册子,发现“中上”之上还有“上乘”“上上”“绝色”三等,除却长春侯世子被勾了个“上上”之外,其余的基本都是“中上”“中下”,就连地位最高的鲁国公世子,也只是个“上乘”。

  看来这里面的黑幕到没有太黑,苏誉有些心不在焉地想,长春侯世子他在神武门那里见过,长得面如冠玉,确实是个美男子,就这样的也不算“绝色”,那什么样的才算呢?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一张脸,五官精致到近乎无可挑剔,正是那日带走酱汁儿的暗卫……

  苏誉忽然有些同情皇上了,把鲁国公世子那般威武的汉子当做“上乘”资源,却不知道真正的绝色就藏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真真是暴殄天物!

  “下一个。”就在苏誉神游之际,他已经通过了初选,宗正司的木牌被收走,换成了一块更为精致的腰牌,上面缀了个长长的青色流苏,而那边文官子弟收到的则是缀着蓝色流苏的腰牌。

  出了正殿,有太监指示苏誉往东去,姓杨的老太监就站在东边小楼下,见苏誉慢慢腾腾的样子,脸上有些不耐,“苏少爷来晚了,就住玄字十三号房吧。”

  “公公,那十三号房……”旁边的小太监闻言,看了看苏誉,有些欲言又止。

  杨公公挑了挑眉,慢慢悠悠道:“天字的房都满了,玄字房都不朝阳,几号都一样。”

  这话说出来,自然是有玄机的,天地玄三等房,天字号的满了,玄字号不朝阳,那还有地字号可选,想住的好点,自然要给些好处费的。

  苏誉自是听懂了的,却没打算花这个冤枉钱,故作不知道:“无妨,住哪里都一样,有劳公公了。”

  “哼。”老太监冷哼一声,扔了把钥匙给他。

  玄字十三号,在一楼的角落里,果然一点也不朝阳,打开房间,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四下里看了看,毕竟是皇宫,其实条件挺不错的,起码比苏誉自己的房间强,除却墙角有些发霉的斑点,家具也有些返潮。

  苏誉把包袱扔下桌上,就扑到床上摊成一片。

  总算体会到什么叫“远途无轻重”了,原本不怎么沉的包袱,掂在手里折腾一整天,也能把人给累坏了。

  院子里逐渐热闹起来,勋贵家的仆人将行礼送了过来,小太监们忙活着给各个房间送行礼、收拾东西,只是没人来搭理苏誉,由着他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已经擦黑了,苏誉爬起来摸了摸肚子,竟然也没人来叫他吃饭。推开窗户看了看……什么也看不到。只因他这屋子的窗户正对着院墙,打开窗就是墙。

  无聊地抬头,正看到一抹金色跃上墙头,苏誉顿时眼前一亮,“酱汁儿!”

  金色的毛团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掉下去,瞥了一眼傻乎乎不停挥手的苏誉,安弘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蠢奴,到了皇宫,竟然还敢叫朕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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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亲王

  苏誉没想到进宫的第一天就能见到酱汁儿,兴奋地抱着猫蹭了半晌,最后被忍无可忍的猫陛下一爪拍倒在床上。

  “酱汁儿,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呀?”苏誉挺尸一样趴在床上,用鼻子去够头顶垂下的猫尾巴,那尾巴松松软软地垂在他眼前,等他伸长了脖子去碰的时候,就会忽然挪开。这样无聊透顶的游戏,苏誉却玩得不亦乐乎。

  安弘澈站在苏誉的脑袋顶,好奇地看了看床柱上翘起的漆皮,伸爪挠了一下,漆皮晃了晃,再挠一下,又晃了晃。

  “先吃点东西吧,我给你带了好吃的。”苏誉坐起身来,把头顶的猫抱进怀里,抬手将那漆皮揭下来扔到一边,免得半夜掉下来呼脸上。

  安弘澈甩了甩尾巴,跳上屋中唯一的桌子,居高临下地巡视了一圈。房间中十分昏暗,没有人来掌灯,但这丝毫不影响猫的视力。陈旧的摆设,掉漆的家具,半旧的床帐,还有墙上斑驳的霉点,这一切看起来糟糕透顶,

  空气中充斥着潮湿的味道,安弘澈抖了抖毛,很是不悦。他没想到皇宫中还有这么破旧的宫室,这群狗东西,怎么做事的!

  等几乎所有的房间都亮起了灯火,才有一个小太监慢吞吞地给苏誉送来一根蜡烛,并且交代他按时熄灭烛火,免得犯了忌讳。

  苏誉倒是无所谓,在苏家的时候,为了省钱,他也常常不点灯。谢过了小太监,把藏在怀中的猫抱出来,摸出小鱼饼,美滋滋地享受喂猫的乐趣。

  知道猫不喜欢这潮湿的环境,苏誉用唯一的蜡烛烘了烘枕头,好让猫大爷睡得舒服点。

  安弘澈嫌弃地挠了挠,把上面不怎么结实的绣图挠开了线,直到苏誉躺上去,才不情愿地围在他脖子边。蠢奴,没有朕在身边,真是越过越差劲了!

  苏誉蹭了蹭脖子上暖呼呼的毛毛,“酱汁儿,你要是能一直陪着我就好了。”

  真是的,又撒娇!安弘澈扭过头去,尾巴尖微微地晃动,真是拿你没办法,但是撒娇也是没有用的,想做朕的人,就得靠自己的本事,朕是绝对不会徇私舞弊的!

  天还没亮,安弘澈就离开了。

  今天就要开始第二*选,因着早朝的缘故,官员和宗亲们上午基本上没空,上午苏誉这群人除却要去正殿集合一下,熟悉下午的流程,别的就没什么事了。

  天字号房,每间都有一个小太监伺候,早饭也会准时送到房中,其他房间的人则由几个太监一起伺候,苏誉倚在门口看着远处的食盒,目测了一下距离,估计送到自己这里都凉透了,耸了耸肩,打算积极主动地自己去领饭。

  还没走两步,正迎面撞上了匆匆而来的杨公公。

  “苏少爷,”杨公公还是那副表情,“杂家正有事找您呢。”

  杨公公冲身后的两个小太监抬了抬下巴,两人便进了苏誉的房间,三两下收拾好了苏誉的行李。

  “真是对不住,今日复选,各家少爷带了许多要用的物件,刀枪剑戟的没处放。这玄字十三号房要用来做库房,只能委屈苏少爷移步了。”杨公公说得很是理所当然。

  苏誉皱了皱眉,这玄字十三号在一楼角落,要说做库房也对,但是那边还有几间房明明是空着的,为何偏要让他挪位置?

  虽然满腹的疑惑,怎奈人在屋檐下,人家说的冠冕堂皇,苏誉也不好辩驳什么。想来想去,自己一个破落户,实在不值得这些人花心思对付。

  虽然觉得住哪里无所谓,但是当站在新房间门前的时候,苏誉还是震惊了一下。

  两面朝阳,风水极佳,雕梁画栋,天字二号房!

  “公公,这个……”苏誉有些迟疑,以他的身份是绝不可能住进这间房的,天字一号房,住的就是鲁国公世子,他一个小虾米凭什么住二号?

  “长春侯世子不喜这个‘二’字,这间便空着了,”杨公公理所当然地说着,“玄字其他的房都要做库房了,如今只剩下这一间,就委屈公子了。”

  苏誉眨了眨眼,一点也不委屈,真的。

  两个小太监手脚麻利地将屋里收拾了一遍,杨公公指着其中一个道:“他叫小顺,以后这几日就由他伺候苏公子。”说罢,也不等苏誉回答,转身就走。

  “公子请在屋里稍后,小的这就去把早饭端来。”小顺请苏誉进屋休息,自己一溜烟跑下了楼。

  天字号房只有五间,都在三楼,各个朝阳,宽敞明亮。前面是红漆雕栏,凭栏远眺可以看到大半的皇宫前殿。房间的面积比得上玄字房的三间,用屏风、隔断隔成一个套间,外面是桌椅软榻,里面是卧房,屏风后还有浴桶。前后通透,打开窗户,清晨清凉的风穿堂而过,驱散了初夏的闷热。

  苏誉看了看屋中的摆设,顿时有一种从快捷酒店挪到了五星级套房的感觉。

  还没愣怔过来,小顺已经把饭食摆好了。四个小菜荤素搭配,两笼点心精致可口,一碗粥还冒着腾腾热气。

  昨天一天都没好好吃东西的苏誉顿时食指大动,不要钱的饭,不吃白不吃,风扫残云地将一桌饭食吃了个精光。

  出门的时候恰好碰到了鲁国公世子,那人看了看苏誉,对于苏誉出现在这里只是愣怔了一下,随即便恢复了那张面瘫脸,跟他打了个招呼就虎虎生风地下楼了。

  到了寻阳殿正殿,众人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苏誉刚一进门,就觉得有十几道视线扫过来,弄得他浑身不自在。

  早上的事已然传遍了,众人似乎一致认为苏誉是巴结上了鲁国公世子,否则谁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让他搬到天字号房去。于是,原本喜欢对苏誉指指点点的几个少年,今天收敛了不少,就连长春侯世子见到苏誉,也笑着与他点头示意。

  不明所以的苏誉:“……”

  一头雾水的鲁国公世子:“……”

  皇家的大选据说分为四轮,初选之后是复选、终选、定级。

  初选,核定名录,筛选掉貌丑、残疾或其他不符合条件的人选。

  复选,面见皇室宗亲,挑选的乃是品貌才学。

  也就是说,想要通过第二轮,才和貌起码要占一样。下午的大选,每个人都要展示一样才艺,供皇室宗亲们欣赏,最后的去留也由这些宗亲们裁定。

  皇家对这个三年才举行一次的大选十分重视,皇上的两个镇守边关的皇叔,都不远千里地赶了过来。

  大安皇室子嗣繁盛,但每一代能封亲王的却很少,像先帝那一辈,就只有这肃王十三王爷和凌王十七王爷封了亲王,其余的最多是个郡王,远远的指了个小封地就不了了之。

  肃王和凌王分别驻守西边和北边两个要塞,常年不在京中。肃王还好些,从西边走官道几天就能到皇城,凌王从北地那荒漠上奔回来,今日才堪堪抵京。

  “十七叔一路车舟劳顿,不如改日再行复选。”昭王看着风尘仆仆的自家叔叔,忍不住向皇上建议。

  皇帝陛下挑眉看了看跪在御阶下的十七叔,满目的嫌弃。意思十分明显,就这还吹嘘自己神勇无敌,骑两天马就不行了?

  凌王也就三十岁上下的样子,长得十分精神,即便刚刚下马,也丝毫看不出疲惫,闻言立时瞪了胖侄子一眼,抬头对皇上道:“大选非同小可,万不可为臣一人耽搁了。”

  “凌王说得有理,边关要紧,两位王爷还要早早赶回去,大选自然是越快越好。”丞相路茂功出言道,他从一开始就不同意让两个手握重兵的王爷进京,奈何皇上不听。

  “边关太平得鸟都不下蛋了,本王与十七弟打算在京中多住几日。”浑厚的嗓音声如洪钟,正是站在武将首位的肃王。

  肃王长得身材魁梧,面目冷肃,在西北养成的野性子,说话直来直去,连着上朝这几日,天天把一群文官气得直哆嗦。

  皇座上的安弘澈眯了眯眼,“既如此,午后的复选便交给两位皇叔主持,朕就不去掺和了。”

  “皇兄,臣弟也想跟去看看。”下了朝,昭王立时颠颠地跑到皇帝的寝宫,求自家哥哥让他也去,对于苏誉要表演什么才艺,他真是好奇地要死。

  安弘澈懒洋洋地侧躺在硕大的软垫上,掀开眼皮看了一眼弟弟,又阖上了双目。

  安弘浥不死心地蹭过去,企图用装可怜来换得下午的福利,谁料一个没站稳,哎呦一声摔到在柔软的地毯上。一片白光闪过,昭王殿下的衣服散了一地,人瞬间不见了踪影。一只胖乎乎的小猫,晕头晕脑地从衣服里拱了出来。

  小猫长着黄白相间的斑纹皮毛,因为太胖,几乎看不出脖子来。

  原本似乎睡着的皇帝陛下瞬间睁开了眼,看着那黄白相间的毛球笨手笨脚地往外爬,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小胖猫刚刚挣脱衣服的束缚,抬头就看到一片金色兜头而来,顿时哀叫一声,被长着金色皮毛的小猫咬住了耳朵。

  “哥,松口!”小胖猫挣扎着扑腾。

  金色小猫完全没有理会弟弟的反抗,四爪齐上地抱着小胖球一阵搓挠。小胖猫不甘心,挣扎着去咬哥哥的尾巴,两个毛球顿时在软垫上滚成一团。

  “启禀皇上,肃王与凌王求见。”太监总管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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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际遇:情蕭在集市中卖艺,收到89两纹银的打赏。
第二十一章 复选

  正咬得起兴的两只闻言,顿时僵硬了一下,安弘澈伸爪拨了一下不远处的丝绦,门外的铃铛顿时响起,这便是同意觐见的意思。正待变回来,突然被弟弟咬了后爪,皇帝陛下顿时怒上心头,敢偷袭!果断反击回去,两只小猫再次打成一团,完全不理会还等在门外的皇叔们。

  于是,当两位亲王推开寝宫内殿的大门时,就到看两个挤在一起的毛团,骨碌碌地从软垫掉到了地上,又挣扎着爬回软垫,继续厮打。

  肃王:“……”

  凌王:“……”

  太监总管汪福海在心中哀叹一声,尴尬地朝两位亲王请施一礼,便退了下去。

  肃王瞪大了眼睛,盯着两只毛球:“咳咳……”

  凌王搓了搓手,向后退了半步,箭一般地朝软垫冲了过去:“十七叔来啦!”

  一只黑黄相间的大猫窜上软垫,把两只小毛球都扑倒在地,按在怀里使劲揉搓。金色的小猫十分不满,晃了晃尾巴,尾尖的一撮白色绒毛微微发光,一下把大猫甩开,顺势跳起来,凶狠地扑上去,咬住了大猫的耳朵。

  小胖猫滚到了一边,见哥哥占了上风,立时兴奋地跟着去咬另一只耳朵。

  “嗷,十三哥,救命!”大猫踢腾着四爪叫唤。

  看着弟弟被侄子修理,肃王刚毅严肃的脸出现了裂痕,觉得手痒不已,终于也忍不住化作大猫加入战团。

  “喵——”

  “十三哥,你压着我胡子了!”

  ……

  复选定于午后开始,皇室宗亲们早已到齐,两位亲王却迟迟不来。

  “两位亲王真是好大的排场。”苏颖站在假山后面,一边张望一边说道

  复选就在御花园,男子由皇室宗亲选定,女子则由太后甄选。秀女们站在一片假山之中,假山成合抱之势,围着中间一座小亭,层峦叠嶂,修得极为精妙。从里面可以看到外面,外面却瞧不到里头的情形。

  这会儿太后也没来,秀女们好奇地围在假山后往男子那边张望,苏颖见身边的长春侯家小姐有些不耐,不敢抱怨太后,便出声抱怨起两位亲王。

  长春侯小姐看了一脸谄笑的苏颖一眼:“你懂什么,十个宗亲也抵不上一个亲王。”

  苏颖讪讪地笑了笑,接过长春侯小姐手中的团扇替她扇风。因着巴结上了长春侯家的嫡小姐,苏颖这两日过得挺不错。她觉得这位小姐定然会被选中成为贵妃的,不仅人长得漂亮,消息也十分灵通,到时候自己跟着进宫就有个靠山,自然伺候得越发殷勤。

  “听说你那个堂兄巴结上了鲁国公世子,”长春侯小姐冷笑道,“你们苏家的人还真是一个德行。”

  苏颖闻言,顿时出了一头冷汗,暗骂苏誉净给他添乱。这长春侯家小姐一直认为自家兄长比鲁国公世子强,处处把两人放在一起比,天天打听男子那边的状况,听闻众人更追捧鲁国公世子,就会气得拧帕子。

  “他不过就是个卖鱼的,一会儿定然会出丑。”苏颖惶急之下口不择言道。

  “哦?卖鱼的?”长春侯小姐咯咯地笑起来,“勋贵竟然还有卖鱼的?”

  “待会儿众人要展示文武艺,他要做什么呀?”身边其他的秀女闻言,也上来凑热闹。

  “那你会不会卖鱼啊?”有人讥笑苏颖。

  “他不过是我二叔家的庶子,跟我可没什么关系。”苏颖满脸通红,仿佛她自己是个嫡女似的,也完全忘记了她进宫穿的这套衣服还是苏誉出钱给卖的。

  正说着,姗姗来迟的两位亲王终于到了。

  皇室宗亲和两位亲王手中各有一本小册,面上写着每一个参选者的姓名、家世以及初选的情况,待一人表演过后,可在名下勾选。复选分为“下、中、上、上上”这四等,只有得到半数以上的“上”等评价,才能通过复选,进入终选。

  勋贵子弟和文官子弟这次不再分开,抽签决定表演的顺序,苏誉抽了个十分靠后的签,就默默地站到了一边,悄悄看了看两位神情肃穆的亲王,暗忖昭王殿下怎么没有来,那家伙不是一直嚷嚷着要给他投票的吗?

  皇室宗亲坐了一圈,两位亲王坐在正中,杨公公手拿一张黄绢,挨个唱和出场的人名。

  勋贵子弟多数表演武艺。

  鲁国公世子耍了一套枪法,一杆银枪在他手中如同活了一般,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好!不愧为将门虎子!”肃王拍手叫好,宗室们也纷纷称赞不已。

  文官子弟的表演则更为繁多,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还有几个人一起表演对对子的、赛诗的,甚至有人当场做了一篇策论。

  宗室们纷纷感慨江山代有才人出,肃王殿下对于武艺比较感兴趣,而凌王则昏昏欲睡。

  苏誉看了半晌,更加确定这大选的目的根本不是选妃,而是为了露脸以求仕途的。试想皇上娶一个天天舞枪弄棒的妃子,或是张口就是国计民生的妃子,那该有多糟心!

  “下一个,苏誉。”杨公公尖锐的声音唤回了神游的苏誉。

  负责搬道具的小太监在空场中央摆了个桌子,众人以为苏誉要表演作画;谁知小太监又在桌上摆了几把刀,众人猜测这是要表演雕刻;之后又在桌上放了砧板,众人……

  苏誉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顶着巨大的压力站在桌后,默默地从木盆里捞出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琴棋书画、刀枪剑戟,他苏誉,真的,一个都不会!想破脑袋也没发现自己有什么特长,能拿来表演的只有……杀鱼技能了……

  “苏誉,献演的是……杀鱼。”杨公公尖细的声音传了很远,整个御花园有一瞬间的静默。

  “噗——”凌王刚刚喝进嘴里的茶水顿时喷了出来,溅了肃王一脸。

  肃王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珠,面无表情地给了凌王后脑一巴掌。

  人群中传出一阵阵憋笑的声音,苏誉硬着头皮拿起了一把刀。

  不远处,一只金色小猫轻盈地窜上假山,蹲坐在最高点,后面跟着一只黄白相间的小胖猫。小胖猫因为腿有些短,划拉了两下才爬上去。

  深吸一口气,苏誉闭了闭眼,事已至此,总要继续下去。不再理会众人的反应,专注于手中的鱼。

  刀功,重在腕力,如同操纵乐器。有些人用刀,看起来手法繁复,花哨无比,实则浪费气力,切出的东西也不甚精细。真正的高手,则返璞归真,通过手腕的角度调整,便可轻松自如地挥刀,甚至有时候根本看不到手上的动作。

  苏誉的杀鱼技能便是如此。

  不过既然是表演,就要弄得好看些。前世苏誉也曾参加过美食大赛,为了博眼球,特意练过一些好看的花刀,既能表演,也能杀干净鱼。

  开膛破肚,扣腮去鳞,行云流水,毫无阻碍,一把小刀在他手中犹如活物,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动,小刀在指间灵活地翻转,宛如一尾银色小鱼。

  收刀,苏誉将杀好的鱼摆在桌上,看起来还是完完整整的一条鱼。他用两根手指捏住鱼尾,轻轻晃动了一下,瞬间抽出,整个鱼骨连同鱼尾都被抽了出来,而鱼身还是完完整整的!

  “喵呜!”小胖猫惊讶地叫了一声。

  金色小猫头也不回地拍了弟弟一爪子。

  苏誉听到了猫叫,抬头正看到蹲在高处的金色小猫,不由得微微一笑。抬手将鱼肉扔进装满水的桶中,白嫩的鱼肉瞬间分开,一片一片形似花瓣,根部却又相连,宛若牡丹盛放。

  “妙啊!”凌王惊呼出声,有了这手法,就再也不用担心卡鱼刺了!忍不住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十三哥。

  肃王微微颔首,这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苏誉看了看宗亲们那副抽搐的表情,擦了把汗,他这么卖力,应该不会因为态度不端正而获罪了,当然更加不可能选中晋级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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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际遇:情蕭修炼不当,损耗3点阅历点数。
第二十二章 安国塔

  男子这边虽然有几十号人,但因为文官子弟们的“团体表演”众多,倒是省了不少时间,一下午就差不多了。

  复选的结果并不会当场公布,须得等到明日才能知晓。因为人数众多,最后的成绩需要统计,况且那么些关系户,宗亲们总要合计一下,免得得罪人。但总的来说,选男子的速度是很快的。

  而女子那边相对的就要慢得多,据说太后看了一遍什么也没说,只让宫女们给秀女发了针线考校女红,三天之后再来验看。这期间又让礼乐司的人教秀女们跳舞,说是最后一天的宫宴上要给皇上看的,大选结束也就显得遥遥无期起来。

  苏誉心安理得地回到寻阳殿收拾行李,估计明天就能回家了。亏得以为要被困在这里十几天呢,竟然忘了以他的资质很快就会被刷下去,完全是白担心。

  晚间,苏誉吃饱喝足,在屋里等了半天也没见酱汁儿来找他,猛然想起来小猫还不知道他换房间了,赶紧从包袱里摸出几块小鱼饼,挂在后窗上。三楼的后窗离墙还有段距离,不过以酱汁儿的聪明才智,应该是知道走楼梯的……吧。

  要是小猫今天不走后窗走前院怎么办?

  苏誉烦恼地抓抓头,索性走出门去,趴在栏杆上。他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夜能视物的猫眼总能看到他了吧。

  勋贵子弟住的乃是寻阳殿的东偏殿,这栋小楼也是面朝东建的,站在三楼,可以看到大半个皇宫前殿。

  刚刚到掌灯时分,夕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几点余晖昏昏沉沉地笼罩着皇宫,将那朱红琉璃瓦映照出几分寂寥之感,也就将中央的那一处高塔凸现出来。

  皇宫中的建筑大多不会超过三层,大安皇宫却有一处例外,就是位于皇宫中轴线上的一座七层玲珑塔。那塔建得十分漂亮,高耸入云,每一层都修得极高,此刻正一层挨着一层地亮起灯火,从大窗户里透射而出,宛若一个精致的灯笼,向皇宫的四面八方散发着光芒。

  “果然,在皇宫里看,这塔要美上数倍。”身后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苏誉回头,正看到跟他一样出来纳凉的鲁国公世子。

  一句“鲁公子好巧”刚要出口,苏誉猛然想起来人家不姓鲁,一时又想不起来鲁国公姓什么,不免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道:“在下苏誉,与公子比邻两日,还未打声招呼,实在惭愧。”

  鲁国公世子不以为意,跟他一起靠在了栏杆上,“高鹏,表字万里。”

  苏誉眨了眨眼,原以为他这种年过二十来参加大选的“大龄未婚青年”应该是凤毛麟角,没想到堂堂鲁国公世子也是个“剩男”,顿时觉得与他拉近了不少,便笑着继续刚才的话题,指着那个“大灯笼”问:“世子可知那是用来做什么的?”

  那塔名叫安国塔,苏誉倒是听过这个塔的名字,因为实在太高,在京城其他地方也是可以看到这座塔的,但京城中的百姓对于这个塔是用来做什么的却一无所知。

  高鹏看了他一眼,复又看向那玲珑剔透的高塔,沉默了良久,久到苏誉以为他不打算再开口的时候,才缓缓地说,那是国师的住处。

  国师?苏誉瞪大了眼睛,还真的有国师啊!

  因为选秀的关心,苏誉前些时日恶补了大安的律法,觉得这个朝代有很多东西有匪夷所思,其中有一条就是关于国师的规定。

  大安的国师,是一个高于亲王爵位的存在,在大安朝有着不可动摇的地位,国师的权利甚至于有时候会凌驾于皇权之上!这种扯淡的规定,定然会造成皇位的不稳,试想有什么大事都要国师算一卦再决定,那简直跟扔骰子一样不靠谱!

  “万里兄,”正待再问什么,长春侯世子从楼梯上走过来,笑着跟鲁国公世子打招呼,见他二人在这里吹风,便自来熟地也凑了过来,“苏兄今日的表现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苏誉干笑两声,“叫我瑾堂便是。”他们俩之前没说过话吧,上来就叫“酥|胸”让他有点受宠若惊。

  “趁着今日是映月日,赶紧朝安国塔拜一拜,但愿国师给我的评价不会太难看。”长春侯世子笑着提议。

  安国塔每七日会点亮一次,这便是映月日,其余都是观星日,国师要在塔顶观摩星象,不可打扰,只有映月日的时候,才会接受人们的祝福和愿望。

  正说着,七层玲珑塔已经全部点亮,恰好代替了沉没的夕阳,映亮了整个皇宫。院子中已经有人在朝着塔的方向跪拜了,就连正在干活的小太监,也低头施礼,停顿片刻后才又继续干活。

  “愿大选期间我妹子不会再惹麻烦。”长春侯世子低声念叨了一句,方才他买通的太监传话来,说他妹妹哭闹不止,吵吵着“大家闺秀岂能如同歌妓一般当众起舞”,说什么也不肯学跳舞,弄得他很是头疼。现在就祈祷国师保佑,可千万别让他妹妹选中了,皇上的脾气是出了名的不好,这要是惹怒了皇上,他们家族都要跟着遭殃。

  那些个目不识丁的百姓好糊弄也就罢了,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世子虔诚的跪拜祈祷,苏誉感到万分震惊,这种信仰的程度已经远超过了他的认知。

  左等右等,金色的小猫也没有来找他,苏誉有些失落,自己躺在豪华的木床上滚了滚。关于国师的事,他实在是憋得不行,想找个人好好说说。

  传说前朝灾难重重,战火不断,到了末期已经民不聊生,大安朝却是自开国以来就风调雨顺,少有灾情,百姓安居乐业,甚至边关都常年太平。人们都说是因为国师的神力庇佑,大安皇室是受到上天眷顾的皇室。

  本来觉得这封建迷信挺扯淡的,但今晚跟两个世子的交谈让他发现,国师似乎真的是有些匪夷所思的能力的,一时间想到他自己就是穿越来的,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也许真的存在。那么,国师会不会知道穿越回去的办法呢?

  想到这里,苏誉不由得激动起来,有机会一定要见见这位国师才行!听长春侯世子的意思,终选是由国师来裁决的,到时候是不是能见到呢?

  皇帝陛下可不知道这蠢奴又在胡思乱想了,他此刻正蹙眉看着身边的小胖球,“这几日你便住在偏殿吧。”说着,捏住他的后颈肉打算扔给身边的汪福海。

  黄白相间的小胖猫死抓着身下的软垫不撒手,明显是不愿意离开。

  “皇上,王爷许是不愿住偏殿。”汪公公同情地看着眼泪汪汪的小胖猫,那偏殿一直宣称是给皇上养的猫住的地方,里面摆着猫窝,但毕竟是个摆设,住着自然没有皇上的寝宫舒服。

  “不住偏殿,难道跟朕住吗?”安弘澈很不满,弟弟在这里碍事,他总不好变成猫跑到寻阳殿去,那蠢奴又不知道在干什么蠢事,真是让人不消停!

  “启禀皇上,凌王求见。”殿外传来通禀声。

  安弘澈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宣!”

  昭王殿下忙不迭地朝远处跑了几步,他才不要去住那狭小的偏殿呢!皇上的寝宫是整个皇宫最舒服的地方,整个寝殿都铺着地毯,大半个屋子都是软垫,还挂着繁复华丽触手可及的丝绦,每次他变成猫变不回去,就说什么也要赖在这里睡。

  “臣参见皇上。”凌王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皇叔深夜前来,所为何事?”安弘澈依旧懒洋洋地躺在软垫上。

  “关于今日复选,有些事要回禀,”凌王一本正经的说着,顺手把爬到他手边的小胖猫捞到怀里揉了揉,“对了,这次从那些番人手里得了不少好东西,有一样很是有趣,是打算送给弘浥的。”

  安弘澈被摆手让凌王起身,顺道示意汪福海先出去。

  凌王站起来,大大咧咧地走到皇上身边,在软垫上坐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花花绿绿的球。那球以金丝扎成,做成镂空的,中间放了个叮当作响的铃铛,四周栓了不少色彩艳丽的丝绦。

  安弘澈看到这东西,脸顿时黑了,还未来得及阻止,凌王已经把球扔了出去,并且瞬间化成大猫跑去扑球。

  小胖猫顿时也兴奋起来,跟着十七叔去追那会响的球,一时间,静谧的寝宫里充满了“叮叮当当”和“喵呜呜”的吵闹声。

  远处的宫室里,肃王认真看着复选的名录,皱了皱眉,苏誉这样的人才一定要留住,得提前跟国师打个招呼,相信十七报给皇上,皇上也会同意的。

  而被兄长寄予厚望的凌王……

  “十七叔,你刚要跟朕回禀什么来着?”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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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辣椒

  次日午后,公布终选名单。

  复选的人数众多,勋贵和文官子弟加起来近百人,但能得到挑剔的宗室半数以上的“上”等评价是很难的,最后能进入终选的人不足双手之数。

  文官子弟倒还好,毕竟他们要走仕途最后还是要靠科举,勋贵则不同,他们的前程完全是靠皇恩,因而对于结果异常地看中。就连一向沉稳的鲁国公世子,也早早地下楼去看结果了。

  苏誉把包袱整理好才慢吞吞地去看榜。

  寻阳殿的正殿里挂着一张五尺见长的红绢,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每个人的结果,十个宗亲两个亲王,所有的评级清清楚楚地写在上面。

  “那杀鱼的来了……”刚一走近,就有人对着苏誉指指点点,人们看他的表情颇为怪异,就连鲁国公世子都忍不住往这里瞧了几眼。

  苏誉抽了抽嘴角,这大安皇室还真是“公平公正公开”,还以为念个名单就能放他走了,谁料想发榜公布,丢人也不让人低调地丢。

  但凡是中选的,名字是用朱笔书写,自然就格外显眼,苏誉有些不忍心去看自己的成绩,索性先去看中选的。

  高鹏,上上上中中上上上上上,上,中。

  岑暮笙,上中上……

  朱笔书写的名字不足十个,各个都是惊才绝艳的人物,苏誉觉得都是意料之中,直到看到最后一个名字

  苏誉,下下下中上上中下下,上上,上上……咦?

  本来惨不忍睹的成绩,因为两位亲王都给了“上上”的评价,破格录用。

  表演杀鱼技能,竟然能中选!

  直到再次站在御花园里,苏誉还是有点懵,他觉得皇室一定是在开玩笑。

  无论怎样,大选还是要继续的,落选的人当天就离宫,而最早收拾好包袱的苏誉,却被拉到了御花园继续选秀。

  终选由两位亲王出题,结果交由国师裁决。

  众人对于通过终选根本不抱希望,据说这一代的国师生性淡漠,十分苛刻,想要通过他的考验几乎是不可能的。三年前的那场大选,国师就给了所有人“下下”的评语,没有选中一个男妃。

  不过,但能得国师一语,哪怕是个“尚可”也足以光耀门楣。

  众人被引到一处偏殿,殿中放满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些,乃是本与十七弟在番邦得来的宝物,你们每人挑选一样,说出它的用途,对与不对,好与不好,皆由国师决断。”肃王指了指殿中的物件,示意众人随意挑选。

  苏誉微微蹙眉,这种开放性的题目,还真不好说。大致巡视了一圈,殿中摆的有珠宝、书画、药材、麻布等等,特别珍贵的还有太监专门捧着、牵着,像那把流光溢彩的“麝月弓”,还有威武神骏的青骢马。

  “这些物件有些本王也不知是做什么的,”凌王笑着道,“若是说得好,挑中的东西就作为封赏。”

  听到挑中的东西可以拿走,苏誉不由得眼中一亮,要知道,番邦的东西向来珍贵,王爷弄来的贡品更是有价无市!

  鲁国公世子的一双眼睛,已经粘在青骢马身上挪不动了,杨公公方宣读完规矩,他便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接过了小太监手里的缰绳,仿佛看到了绝世美人一般,摸着那漂亮的鬃毛爱不释手。

  其他人则谨慎许多,在殿中慢慢验看。

  这题目看似简单,实则内涵玄机。要说一个物件的用途,必然不是单单的让说怎么使用,往近了说,你选这样东西是为了什么,为了己身还是为了家国;往远了说,这些番邦之物,能给皇室,给大安朝带来什么。

  越是聪明的人越是想得多,这些天之骄子各个愁眉紧锁,陷入了焦灼之中,大殿内一时落针可闻。苏誉也很纠结,夜光杯、琉璃灯、玛瑙珠……到底哪个更值钱?

  这些个宝物,有些是单个的,有些是用器皿装的,但无一例外的各个包装精美,唯独角落里有一个草筐,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按照通常的说法,越是看起来破烂的东西,越有可能是最值钱的宝物。苏誉好奇地走过去,抬手扒开上面的干草,猜测着是什么稀世珍宝。

  然后,他看到了,一大筐鲜红油亮,闪闪发光的……辣椒……

  辣椒!

  作为一个川味厨子,没有辣椒的日子简直是度日如年!

  苏誉觉得脑袋“嗡”地一下,一把抱住那破烂的草筐就不撒手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挑选的时间已经结束了。

  挑选青骢马,可以驰骋沙场,保家卫国;挑选麝月弓,自然能弯弓神雕,奋勇杀敌;挑选了辣椒……

  “此物学生曾于书中读过,”礼部尚书家的公子捧着一朵天山雪莲,深情肃穆,“此乃雪山上的仙物,传说是天神遗落于凡间的玉钗,以之镇宅,驱病魔,避万邪。王爷能得此物,足见神佑我大安……”

  一旁的文书将这一番话记录下来,并和天山雪莲放在一起。

  苏誉眨了眨眼,这话要是让他说,他肯定会说“雪莲是一种不错的食材,炖甲鱼汤大补,做糕点也好吃……”不过,他要是这么说的话,会不会被侍卫扔出去?

  看了看其余人手里的东西,又看看自己的草筐,苏誉吞了吞口水,要是别的还能编排个利国利民的话来,一筐辣椒要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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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国师

  凌王见苏誉选了那草筐,很是惊讶,那个是他在番人手里偶然得到的东西,一直以为之一种药材,打算拿回来给太医院研究的,“苏誉,你选的那是什么?”

  其余人都阐述完毕,各个说的波澜壮阔、忧国忧民,苏誉却一直低着头,直到被点名才回过神来。

  这东西毕竟以后他要拿出去卖的,自然不能撒谎,而且他对这个朝代的忌讳知之甚少,指不定那句话就说错了,吭哧了半天,苏誉只能实话实说:“启禀王爷,此乃一种食材。”

  “食材?”凌王捏起一根辣椒,凑到鼻子附近问了问,辛辣的气息窜进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你怎么知道的?”这东西他都是头一次见,苏誉又怎么会知道,十七王爷微微眯起眼,看向苏誉的目光中满是审视。

  苏誉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这东西还有什么牵扯,若是跟国家机密有关,那他可就冤死了。

  “回王爷,草民家里有本祖传菜谱,里面提到过这种东西,此物名叫辣椒,乃是一味作料,可以做出极为罕有的美味。”斟字酌句地慢慢答道,编谎话总要有个思考时间,何况忽悠的对象还是位高权重的亲王殿下。

  “是么?”凌王眼前一亮,回头跟十三哥对视一眼,昨日他们留意了苏誉的家世,想起来他是苏家的后人,苏家的菜已经失传好几代了,“你说说这能做什么菜,若是当真好用,本王便再弄些来。”

  苏誉心中一动,抬头看了一眼好奇不已的凌王殿下,这个时空的地理环境与他熟知的不同,他并不能确定辣椒籽在京城这里可以种活,若是不能活,也许可以通过昭王跟他皇叔合作,思及此,苏誉便拿出了谈生意的架势,详细介绍起了辣椒相关的菜肴:“此物可以驱寒祛湿,用以调配寒凉之物,特别是鱼虾螃蟹之类极为美味,可以做香辣蟹、香辣虾、水煮鱼、麻辣小龙虾、麻辣烤全鱼……”

  说起川菜,苏誉就开始滔滔不绝,听得凌王眼都直了,一旁的文书奋笔疾书,一字不漏地都记了下来。

  等苏誉说完,终选的比试也就结束了,内侍将挑选的物件和记录一并呈递给国师,而他们这些人也有幸前往安国塔等候国师的评论。

  安国塔,高耸入云,仅第一层就有三丈高。

  塔身由一种十分珍贵的黑色石头砌成,在阳光下隐隐泛着金色的光点。厚重的大门敞开着,有身着浅色衣裙的侍女向众人行礼,引着众人进入第一层的大殿。

  大殿并非众人所想的庄严肃穆,这里甚至是十分漂亮的。笔直的巨柱支撑着穹顶,顶上绘制了繁复的星图,殿中挂着一层又一层的雪纱,使得这里看起来宛如仙境。通往塔顶的石阶以同样的黑色石材铺就,旋转而上,倒是与鲜满堂的那个木梯有异曲同工之妙。

  皇族以外的人不得踏足安国塔一层大殿以上,原本可以将东西端到塔上给国师,偏偏鲁国公世子选了青骢马,那么大个的畜生自然不能沾染安国塔神圣的高层,众人便只能在大殿中安静地等候。

  “叮铃铃……”一阵清脆悠远的铃声从盘旋而下的石级上传来,那声音仿佛很近,宛如耳边亲密的呢喃;又仿佛很远,带着亘古传下的苍凉。

  人在此刻,心中都不由得升起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大殿中的众人齐齐跪拜:“拜见国师。”就连两位亲王,也躬身低头。

  一人身着繁复华丽的雪色衣袍,拾级而下,缓步走上大殿上的宝座。

  苏誉不敢随便抬头,当听到一道悦耳至极的声音头顶传来“免礼”,这才抬头看去。

  白发如雪,眉目如画,俊美冷清不似真人。苏誉被震惊了,他一直以为国师是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子,没料想,竟然是个二十多岁的美男子,满头的白发若是长在他人身上定会显得苍老,可在他身上,愣是变成了飘渺的仙气。

  内侍将几张记录的绢布呈递到国师面前,苏誉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此情此景,这样仙气逼人的国师,其他人的阐述,要么是可歌可泣的英雄壮志,要么是如泣如诉的感人故事,亦或者是繁花似锦的大安赞歌,而他的就是一张川味海鲜菜谱……

  总觉得,特别破坏气氛……

  果然,国师只是扫了一眼面前的绢布,便冷哼道:“谁是苏誉?”

  苏誉赶紧跪地行礼。

  “你可能证明你方才所言是真的?”国师手中捻起一枚干辣椒,一双美目微微眯起,“此物事关国运,你若是胡诌的,本座今日便要治你祸国之罪。”

  苏誉吓出了一身冷汗,实在不明白怎么一筐辣椒能惹这么多事,但现在明显不是抱怨的时候,国师若是断定他是祸国之人,现在就有权处死他!

  心念电转间,苏誉突然冷静了下来,自己又没做错什么,大不了证明给这些土包子看看,深吸一口气,语气沉稳道:“启禀国师,草民所言句句属实,给草民一些鱼和炊具,即可证明。”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事情的发展,等内侍们搬出一套完整的炊具并两条活蹦乱跳的大鱼时,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苏誉也不知道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一步,只是箭在弦上,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捞起水中的草鱼,拍晕,快速杀鱼去鳞,又以极快的速度将之片成薄皮。

  快速而又美味的川菜,非水煮鱼莫属。不需要过长时间的腌制,在准备好其他材料之后,便可以下锅。鲜嫩白滑的鱼肉,铺满褐色的花椒和鲜红的干辣椒,泼上热油,麻辣鲜香瞬间爆开,顿时充满了整个大殿。

  此时,一直美目微阖的国师缓缓睁开眼,起身走上了二楼。

  “给本王尝尝!”凌王见国师离开,立时按捺不住,夹了一片鱼肉塞进嘴里。鲜嫩的肉质配上麻辣的口感,那种从未体会过的鲜香让十七王爷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肃王皱了皱眉,一把夺过弟弟手中的筷子:“大选未完,先忙正事。”说着,夹了一块鱼肉尝了尝。

  正说着,国师突然让人传话下来,此物不可擅动,硬生生地从两位亲王手中抢走了满满一盆的水煮鱼。

  “这是朕的,谁也不许吃!”二层的大殿中,身着明黄色常服的安弘澈把一盆鱼划拉到自己这边。

  “那便无从评判,此事就作罢了。”国师一脸闲适地捋了捋鬓角的白发。

  “皇叔自是吃得的。”皇帝陛下这才不甘愿地撒手,只是冷眼瞪着对面的国师。

  国师也不理他,慢条斯理地挑起鱼肉吃了起来,“这便是你说的定要选他的理由?”

  “选不选由你,朕才懒得管!”安弘澈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看着那金色的身影从巨大的窗户前一跃而下,国师大人缓缓放下手中的碗筷道:“下去宣吧。”

  众人在大殿里等候多时,终于迎来的国师的评语。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英雄血泪,伟大的国师毫不留情地给了“下下”的中肯评价,并称赞道:“全是废话”!

  只有苏誉得了个“尚可”的评语,准其入宫侍奉。

  苏誉愣愣地抱着一筐辣椒,彻底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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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定级

  落选的各家公子们很快就收拾包袱回家了,而莫名其妙中选的苏誉就独占了寻阳殿,接下来的几日就要接受入宫前的培训,仔细学习宫中的规矩,十日之后皇上就会迎娶他。

  鲁国公世子高高兴兴地领着他的青骢马走了,长春侯世子依旧对他妹子担心不已,临走的时候特地来见了苏誉。

  “世子这是何意?”苏誉看着桌上的小盒子,微微蹙眉。

  “我与苏兄一见如故,原想等出了宫去鲜满堂拜会,谁料想苏兄竟留了下来,这些权当临别赠物,还望苏兄莫要嫌弃才好。”长春侯世子说得一脸诚恳,把盒子推到苏誉手边。

  苏誉打开盒子,里面放着几张银票,粗略看了看,大致有一千两,立时合上了盖子把盒子推了回去:“这我不能收,世子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长春侯世子叹了口气:“实不相瞒,今日太后选秀女,我那妹子过了复选。她生性顽劣,不谙世事,在这宫里怕是会得罪人,我一个男子也不能去托别的妃嫔照顾她,只能求苏兄照顾一二,以后若是有什么用得到岑家的,我绝无二话。”

  “我一个厨子,在宫里怕是还不如岑小姐……”苏誉很是无语,他自己对宫斗宅斗什么的都一窍不通,竟然还有人托他照顾。

  “苏兄莫要妄自菲薄,国师既然选中了苏兄,那定是有过人之处!”长春侯世子满脸的笃定,要知道大安朝虽然可以选男妃,但是历代真正入宫的男妃屈指可数,凡是能入选的,无一例外都是惊才绝艳的人物,放归之后加官进爵前途无量。

  最后,长春侯世子还是把银票留给了苏誉,说了一大堆似乎很深奥的话,听得苏誉一个头两个大。

  混乱的一天终于结束,安弘澈用手指弹了弹昏昏欲睡的弟弟,“朕今晚要召人侍寝,你睡偏殿去。”

  迷迷糊糊的小胖球瞬间吓醒了,“喵?”

  一旁的汪公公听了,脸上立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皇上已经及冠这么久,今天终于开窍了,立时道:“不知皇上想要宣哪位前来?”

  要知道,二十岁之前,这些家伙的身形是难以控制的,情绪激动或是意外撞击都有可能让皇上变成猫,所以皇上长这么大,一次都没有宣召过妃嫔。

  安弘澈莫名其妙地看了汪公公一眼,“当然是宣苏誉。”还能宣谁?

  “这……皇上,苏公子还未入宫,这恐怕不合适。”汪公公一脸为难,苏誉虽然已经定了,但还没定品级,没有正式迎娶,皇上现在就宣他来侍寝,显然不合规矩。

  “哼,那朕去寻阳殿临幸他!”安弘澈冷哼一声,把睡在腿上的弟弟随手丢开,起身便走。

  “皇上……”汪公公阻止不及,就见皇上化作一道金光窜出了大殿。

  “启禀公公,太后请皇上去慈安宫一叙。”皇上前脚刚走,就有小太监前来通禀。

  汪福海转头看了看装没听见的昭王殿下,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王座,头疼不已。

  苏誉在屋里无聊地数辣椒,盘算着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今日杨公公给他普及了很多宫中的常识,大致了解了如今朝堂后宫的形势,苏誉真是一点也不想留在这里。

  先帝去得早,当今皇上少年登基,且体弱多病,时常不能上朝,因而帝位并不安稳。丞相乃是太后的表兄,这些年外戚把持朝政,已经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而后宫之中,在皇上刚刚登基的时候,被迫纳了路氏女为贵妃。可想而知,前朝后宫,鸡飞狗跳,定然一天也不得清净。

  他一个厨子,只想安安分分地开他的海鲜连锁店,根本不想参与这些深奥无比的斗争,更何况,还得去伺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想想就忍不住一抖。

  “酱汁儿,这简直太荒谬了,”内心受创的苏誉无精打采地把脸埋在金色的毛毛里,向偷跑来看他的小猫寻求安慰,“为什么我一个男人要嫁给皇上啊!”

  本来使劲推着苏誉脑袋的安弘澈愣了愣,随即恼怒地拍了他一爪子,蠢奴,不嫁给朕还能嫁给谁?

  “算了,就我这幅德行,估计皇上没两天就把我放归了,”苏誉自我安慰道,复又把鼻子埋进毛毛,哼哼唧唧,“要是嫁给你就好了,我可不会伺候皇上,只会伺候你。”

  算你识相!金色的小猫微微抬着下巴,身后的长尾巴得意地晃了晃,朕是不会嫌弃你的。

  几日后,女子那边的大选也结束了,宫中设宴于清平殿。

  这便是大选的最后一个环节,但凡入选的人,都要参加最后一日的宫宴,由皇上赏赐封号。

  男妃与女妃封号不尽相同,男子的级别由高到低分别为侍君,尚君,妃,贵妃,皇后;而女子则是才人,昭仪,妃,贵妃,皇后。刚入宫的人,大多都是从最低一级开始的,除非有特别的理由。

  “如今后宫妃嫔甚少,等级却都不低,哀家以为,这次可以直接封一个妃位。”慈安宫中,太后怀中抱着黄白相间的小胖猫,一边给它顺毛一边对心不在焉的皇上道。

  “嗯。”安弘澈坐在主位上,鄙夷地看着自家弟弟没出息地在母亲怀里撒娇。

  “长春侯家的嫡小姐出身最高……”太后与皇帝长得并不像,一双杏眼微圆,倒是与昭王如出一辙,说话的时候慢条斯理,很是温柔。

  “就苏誉吧。”皇帝陛下不耐烦道,什么小姐夫人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不过是个二等将军之子。”太后无奈道。

  “朕自有办法。”安弘澈说着起身,顺手把伸着脖子让母亲挠痒痒的胖球拎起来,转身就走。

  太后叹了口气,身边的宫女上前仔细将太后衣裙上的猫毛摘去,见太后心绪不佳,便出声宽慰道:“太后若是喜欢那小猫,不如向皇上讨了来玩几日。”她记得皇上养的是个纯金色的猫,今日这只倒是没有见过。

  “养猫便是养个爷,哀家年纪大了,管不了了。”太后轻叹道。

  宫女觉得太后话里有话,不敢再多说。

  清平殿,天下清明,平安喜乐,乃是皇宫宴请常用的大殿。

  这宫宴是让皇上选看妃嫔,太后并不参与,其他皇族也不便现身,开宴之前,除了苏誉和一干秀女,只有杨公公和管理秀女的陈姑姑在这里。

  大殿里空荡荡的放了两排矮桌,苏誉坐在左侧,秀女们坐在右侧。

  “今年竟然有男子入选啊!”几个秀女窃窃私语。

  “他长得还挺俊的……”

  “肯定没有皇上俊,听我爹说,皇上乃是罕有的美男子……”

  “一会儿的舞可要好好跳,说不得皇上直接就封我做贵妃了……”

  “这话可不敢乱说,仔细给路贵妃听到……”

  长春侯家的那位岑小姐冷眼看着对面的苏誉,家里传话说已经搭上了苏誉,苏家在朝中毫无根基,只能仰仗他们侯府,以后在宫里就得听她的。思及此,岑小姐起身走到苏誉面前,居高临下地说道:“听你那个妹妹说,你是个卖鱼的。”

  苏誉抬头看了看这位没见过的小姐,不明所以。

  “我爹是长春侯,”岑小姐看苏誉不上道的样子暗自咬牙,家里怎么找了个卖鱼的帮衬她,这幅德行恐怕连个尚君都封不了,“听说才人和侍君没有单独的寝宫,也不能随意走动,等你封了尚君再说吧。”

  意思就是,混不出个名堂就别来烦本小姐。

  苏誉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队友嫌弃了?

  “圣旨到!”正说着,一声悠长的声音从殿外传来,皇宫的大总管汪福海走了进来,皇上却没有现身。

  众人赶紧跪地接旨,汪公公清了清嗓子道:“诸位贵人,皇上政务繁忙,今日宫宴不便前来,杂家便代为宣旨,还望诸位海涵。”

  听闻皇上不来了,秀女们不由得大失所望,就连不愿跳舞的岑小姐也满脸失落。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妃嫔,当由朕之爱猫亲选。”汪公公一本正经地收起这简短有力的圣旨,忍着不去看秀女们那副见鬼的表情,恭恭敬敬地接过小太监手里的托盘,上面蹲坐着一只金色皮毛的小猫。

  酱汁儿!苏誉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是皇上养的!但是把选择妃嫔的事交给酱汁儿……苏誉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皇上有旨,这猫选了哪位贵人,哪位便可封妃。”汪公公把托盘稳稳地放在地上,金色的小猫便跳了出来。

  秀女们反应过来,不管这件事多么匪夷所思,眼下是她们得到妃位的重要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小宝贝,来这里!”有人拍着手吸引小猫的注意。

  “喵,喵,看这个!”有人晃着腰间的丝绦企图干扰视线。

  只有苏誉满脸抽搐,低声念叨:“酱汁儿,别过来,别过来……”

  金色的小猫目不斜视,优哉游哉地走到苏誉面前,一跃而起,直直地扑进了苏誉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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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嫁妆

  苏誉下意识地伸手接住。毛团便自动自觉地抓着他的衣襟往上爬,直爬到肩头才堪堪停住,不满地看了看苏誉那繁复华丽的头冠,勉勉强强地在肩膀上坐下来,居高临下地向众人宣示所有权。

  大殿里出现了片刻的静默。

  “恭喜苏公子。”汪公公最先反应过来,面色平和地躬身行礼,将一枚羊脂玉佩交给他,这便是封妃的头一道赏赐。

  羊脂玉入手温润滑腻,仿佛美人的纤纤玉手,这玉佩镂空雕成双鱼,波起涟漪,很是精致。

  苏誉愣愣地捏着手中的玉佩,一块拇指大小的就值几百两银子,这块玉佩少说也值上千两,不过,看那些秀女们的神情,特别是岑小姐那血红的眼睛,这玉佩对众人而言恐怕比千两黄金还值钱。

  宫中妃嫔的等级,一级便是天地之别,才人、侍君只比宫女高等一些,昭仪、尚君才能有自己的宫室,而妃就能统管一个宫殿,且在没有皇后的时候,也可以协理六宫。换句话说,妃是侧室,其下的只能算侍妾。

  更何况,苏誉是男人,在妃位上放归,他就会直接封伯爵,可谓一步登天!

  一个卖鱼的,竟然直接成了妃,而她们这些天生的贵女,却只能从才人做起!

  阵阵凉意从四面八方嗖嗖而来,苏誉觉得自己现在仿佛站在一群饿狼之中,手里还拿着一块刺啦冒油的肉骨头……

  “封赏的旨意不日将送到诸位贵人家中,”汪公公贴心地打破了越来越紧张的气氛,“苏公子随奴将圣猫送回去吧。”

  有汪公公跟着,其他人都不敢多言,苏誉暗自松了口气,用耳朵顶了顶肩上的小猫,真是冤孽。

  出得清平殿,汪公公便伸手把小猫抱走,恭敬地请苏誉回寻阳殿,和颜悦色道:“明日会有人送公子回家,内务司会去府上打点一切,公子且宽心等着皇上迎娶便是。”

  “公公放心,小的一定伺候好苏公子。”杨公公满脸堆笑道。

  汪公公看了他一眼道:“但凡公子有什么要求,尽管按妃位的份例办便是,拿不定主意的便来知会我。”

  有了汪公公当众说的这番话,宫中的人自然不敢轻慢了苏誉,就连从清平殿到寻阳殿那几步路,杨公公也找来了撵车,不舍得让他多走半步。

  次日,皇上选了个男妃的消息就传遍了朝野,而苏家,更是炸开了锅。

  大伯家的庶女,早早地就被淘汰了,原本满心期望着能飞上枝头的苏颖,哭哭啼啼地被宗正司送了回来。

  听女儿说苏誉过了复选,苏孝彰就开始坐立不安,等了几日还不见苏誉出宫,就彻底慌了神,找了之前答应帮他定爵位的人打听,此人乃是路丞相的次子路仲良。

  路仲良如今在礼部任职,宗正司与礼部本也算是一体,按理说,苏孝彰走这样的门路定然是能帮得上忙的,所以他才敢那般有恃无恐地对待苏誉。只是几个月来来回回送了不少礼,却一直没办成。苏孝彰心中气恼,也不敢多说,毕竟丞相如今势大,嫡孙女还是宫中的贵妃,不是他一个破落户得罪得起的。

  “此事办不成了。”路仲良很少见苏孝彰,每次来找都是让管家接待的,今日却是直接出来见了,抬手便把苏孝彰之前送的银两悉数扔到了桌上,满脸凝重。

  定个破落户的爵位本不是什么难事,路仲良当初一口应下来也没多想,只是这事在办的时候总出岔子,直到今日早朝,皇上宣布要封苏誉为妃,他这才回过味来。想想苏家的卖鱼郎,如何就得了国师的青眼,这其中定然有贵人相助,而这个贵人背后的势力,足以与路家抗衡!

  “二爷,怎的就不办成了?”苏孝彰满脸错愕。

  “你自己回家看看就知道了。”路仲良不耐烦与他多言,这些时日两个亲王入京,朝堂上的平衡突然被打破,这种敏感时期,他自然不能再掺和苏家的事。

  苏孝彰垂头丧气地回到苏家,刚好遇上被内务府送回来的苏誉,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明黄的圣旨。

  “苏家幼子苏誉,德才兼备,品貌上佳,堪当勋贵之典范,今奉太后懿旨,赐其妃位,准三日后进宫侍奉……”

  大内总管汪公公亲自端着旨意,内务府的人分立两侧,苏家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无措地看着锦衣玉冠的苏誉,后者面无表情地领旨谢恩,丝毫没有激动的样子,倒让大伯一家心中更是惶恐。

  不是苏誉镇定自若,他实在无力吐槽了。

  汪公公宣完旨便离开了,内务府的人却留了下来,接下来的三日便要准备苏誉的嫁妆和入宫事宜。

  “苏家列祖列宗保佑,苍天有眼呐!”赵氏激动得不能自已,她万万没有料到,苏誉竟然被选中了,还封了妃!过两年立了太子,后宫放归,苏誉就是正八经的伯爵爷,每年有千两的俸禄,而她就是伯府的太夫人!

  “这怎么可能……”大伯母哆嗦了半晌,两眼一翻昏了过去。苏誉入宫,家里的爵位就相当于被剥了,等苏誉放归,加官进爵都与大房无关。

  “娘娘,嫁妆之事……”内务府的人似乎没有看到苏家人的失态,笑着询问苏誉接下来的安排。

  按理说,大选的妃嫔是直接留在宫中便可的,奈何苏誉封了妃,纳妃就要行隆重的纳妃礼,还要陪送嫁妆,内务府只得手忙脚乱地跟着过来伺候。

  苏誉嘴角抽了抽,看着一脸忠厚的内务府领事,“李大人,能不能不叫我娘娘?”

  妃嫔的嫁妆薄厚,代表着身后的家族势力,同时也是妃嫔入宫之后的一份保障。

  苏家一穷二白,自然拿不出什么嫁妆,苏誉自己手里也就是鲜满堂那四成的股份和长春侯世子送的一千两银票。被迫进宫去伺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还要陪上自己的全部身家,怎么想怎么不划算。

  苏誉肉疼无比地把这几个月攒的二百多两积蓄扔给内务府的人,让他们看着置办,就换下一身华服,抱着装辣椒的草筐,匆匆出门去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他只有三天的时间,要交代好鲜满堂的事,还要安排好他付出巨大代价换来的辣椒,怎么算都不够用。

  “李大人,这……”内务府的人面面相觑。

  当年路贵妃进宫,丞相府拿出三万两银子置备了一百二十台嫁妆,内务府这才派了八个人过去操持,这次同样派了八个来,还以为三天时间定要忙个人仰马翻,谁料想……

  李大人看了看那可怜巴巴的二百两银子,这根本用不着他们,苏誉自己收拾个包袱带着进宫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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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麻烦

  苏誉先去了趟昭王府,这几日杨公公提点了他不少事情,权贵里他只认识安弘浥一个人,能住进天字号房,多半是托了昭王殿下的照顾。何况,辣椒的事还得麻烦昭王去跟凌王商量。

  到了王府,管家告知苏誉,昭王已经好几天都不在府中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袁先生倒是在,正打算去鲜满堂坐柜。

  “王爷这是去哪儿了?”苏誉把草筐扛到肩上,准备和袁先生一道离开,却把一旁的王府管家吓了一跳。

  “娘娘快放下,让小的们来吧。”昭王府的消息自然灵通,管家现在可不敢让苏誉干活,忙叫了一旁的小厮来帮忙。

  苏誉按了按抽痛的额角,一个两个的都叫他娘娘,这日子还怎么过?正要纠正管家的称谓,一旁的袁先生跟着道:“娘娘有所不知,王爷与皇上向来亲厚,时常留宿宫中,这几日大选,怕是一直都在宫里。”

  苏誉:“袁先生……”

  “嗯?”袁先生看了看面色不佳的苏誉,“娘娘不必忧心,王爷把诸多事务交代给了我,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袁某人定倾力相助。”

  “算了……”苏誉默默地转身离开,不管是元谋人还是山顶洞人,统统无法交流。

  鲜满堂的生意依旧红火,两个小徒弟每人七道菜,足够撑起这个小馆子。

  “师父,你可算回来了!”正在杀鱼的王丰看到苏誉,掂着刀就冲了过来。

  苏誉连忙躲开了这个血腥的欢迎,拍了拍一旁老老实实腌虾的张成,把两个徒弟叫到了一起:“我马上就得进宫了,一时半刻怕是回不来,这鲜满堂我打算分给你们两个。”

  两个小徒弟吓了一跳,好端端的怎么就回不来了?

  当初跟昭王约定,这鲜满堂苏誉占四成,苏誉打算从自己那里分一半红利出来给两个徒弟,算他们技术入股。

  “不成,师父,这我们不能要!”王丰长了一张大圆脸,此刻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师父,您给工钱已经够多了!”张成无措地看着一旁的袁先生,期望着掌柜的帮忙说两句,他们两个穷小子,跟着苏誉学手艺,还能挣这么多工钱,已经很知足了。

  袁先生对苏誉的决定也有些惊讶,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这一进宫,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出来,苏家在朝中没有根基,鲜满堂就是苏誉唯一的营生,现如今只能靠两个徒弟支撑了,“倒也不必推辞,以后鲜满堂就仰仗你们的手艺了,只是娘娘手中的红利本就不多,这样,我做主,从王爷的红利里分一成,娘娘出一成,算作两位的,如何?”

  “师父,您这么做可是信不过我们?我们……”张成着急起来。

  “你说什么呢!”王丰赶紧拉他。

  苏誉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两个坐下,“鲜满堂的生意远不止如此,我与王爷早就商量好,以后还要开更多的馆子。”

  这些确实是他规划好的,鲜满堂看着很高端,其实走的是快餐路线,想要赚大钱就要多开店,光靠苏誉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对于两个徒弟,他其实是按照企业核心高层来培养的,适当的分成十分必要。

  进宫这几年对生意或许管不了太多,但苏誉现在与昭王算是一家人了,昭王府自然会帮衬,更何况等他放归,少说也是个伯爵,把鲜满堂开到大江南北去并不是什么难事。仔仔细细地听完苏誉对鲜满堂的规划,别说两个小徒弟,就是袁先生也觉得热血沸腾起来。

  重新订了一份契约,把两个激动得眼泪汪汪的徒弟扔去做菜,苏誉这才拿出了一个盒子,交给袁先生,“这里面有一千两银子,希望先生能帮我置一片地。”

  收下长春侯世子的这笔钱,苏誉也是不得已。

  一则,正如岑公子所言,苏家毫无根基,在宫中想要存活总得有个盟友,好歹能得到点消息;再则,他现在手中没有多少积蓄,家中的嫡母和庶妹又不懂经营,一旦他入了宫,没有个固定的营生日子怕是难过。

  “娘娘要买庄子,这不难,只是不知要用来做什么?”袁先生倒也没有推辞。

  “良田就用来种粮食,每年的收成就送到苏家给我母亲管着便是,”苏誉拿出了一颗辣椒掰开,倒出一小把辣椒籽,“另外单辟出一块地方种这个。”

  辣椒还不知能不能成活,暂时不能推广带辣椒的菜,但这不影响苏誉自己过过瘾。分出一半让袁先生去试种,其余的珍藏起来,午时苏誉亲自下厨,做了一份香辣虾。

  浓浓的大虾高汤与磨碎的辣椒粉一起在热油里翻滚,衬菜里放上红薯条、青菜、花生米,将开了背的肥虾与鲜辣热油一起浇淋其上,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直勾得路人频频张望。

  “掌柜的,后厨在做什么菜,怎的这么香?”鲜满堂里的客人纷纷询问。

  “是我们东家在试新菜。”袁先生解释了一句,便匆匆去了后厨,对于那奇奇怪怪的辣椒做的菜,他也十分好奇。

  “太,太好吃了……”张成吃了一个香辣虾,话都说不完整了。

  袁先生连吃了三只虾,这才缓过一口气来,“这辣椒袁某人定给你种成!”

  晚间回到苏家,内务府的几个人正兴高采烈地跟赵氏商量嫁妆的事。

  “这些银两足够了,夫人放心,明日就能置办齐备。”李大人捏着手中一叠银票笑得牙不见眼。

  妃嫔入宫是没有彩礼的,嫁妆若是家中提前置备了倒也没有内务府什么事,大多是妃嫔被选中之前并不知道自己会进宫,时间匆忙,家中就会出钱直接让内务府承办。内务府的东西都是现成的,拿了银子直接抬了来就是。

  苏誉皱了皱眉,快步走上前去:“母亲,这银子是哪里来的?”赵氏自己的私房就那一百两银子,后来苏誉陆陆续续给了不少,加起来也绝对不到五百两,但看一叠银票,少说也有几千两。

  “我正要跟你说这个事呢。”赵氏看了看几个内务府的人,欲言又止。

  “天色不早,嫁妆之事明日再与夫人商议。”看出来苏誉母子有话要说,内务府的人识趣地先行告辞,银票也留在了桌上,只说明日一早来取。

  苏誉拿起来点了点,足有三千两,心下微沉,“母亲,这是怎么回事?”长春侯家给他一千两尚且有无尽的麻烦,这凭空多出来的三千两,指不定有什么要命的牵扯。

  “这是与你交好的那位王爷送来的,”赵氏笑道,“你可真是遇见贵人了,这几日你不在家中,王爷可是帮了大忙了。”

  王爷?苏誉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他认识的王爷只有安弘浥,而那人这些时日都在宫中,怎么可能跑来他家里帮什么忙?

  赵氏絮絮叨叨说起这些时日发生的事,自打上次苏名在苏誉房里摔伤之后,就变得鬼鬼祟祟,腿脚刚好就去跟人赌钱,输红了眼竟要把自己妹子当给人家,可苏颖在宫中大选,苏名就说二房的庶女苏芷也是他妹子。赵氏气急要去告官,但这种事宣之于众对苏芷名声不好,以后怕是难嫁个好人家。

  “幸好你认得王爷,王爷让人把苏名教训了一顿,还了那赌债,才没有污了小芷的闺誉,”赵氏舒了口气,对那位王爷很是感激,“王爷今日还特意送了银子来给你添妆。”

  苏誉越听越不对劲,“母亲,那王爷的名号是什么?”

  “不就是牧郡王吗?他还约了你明日去醉仙楼喝酒呢。”赵氏笑着道。

  牧王,全称牧郡王,也就是大皇子安弘濯。苏誉确定自己从没有接触过这个人,只是听昭王提起过,此人是皇上的兄长,因着还没有划封地,暂时还留在朝中。昭王似乎并不喜欢这个长兄,还提醒苏誉若是见这人在鲜满堂吃饭,千万不要算他便宜。

  “母亲,我不认识牧王,这银子不能要。”苏誉叹了口气,不想惹麻烦,麻烦已经接踵而至。

  次日,苏誉拿着三千两银票,去了醉仙楼,去之前不忘跟袁先生透个信,毕竟这皇家的事牵扯太多,须让昭王知道才行。

  “要见苏老板一面,可真是不容易。”牧郡王一双格外狭长的眼睛,看得苏誉觉得心里发毛。

  “王爷这些时日诸多帮衬,苏某感激不尽,只是王爷这么重的礼实不敢当。”苏誉直接把银票放到桌上,转身就走。皇家的事太过复杂,不管牧王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他一点都不想与这个长得像蛇一样的王爷牵扯上,还是胖胖的昭王殿下看着更像好人。

  安弘濯没料到苏誉这般不识抬举,竟然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直接把银票甩他脸上就走,将他准备了一堆的说辞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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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际遇:情蕭偶得秘籍,遭神秘人追杀,损失1点福缘。
第二十八章 封妃

  “且慢!”安弘濯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门前的侍卫闻声,立时拦住了苏誉的去路。

  “王爷,苏誉不过是一个厨子,当真不值得王爷如此费心。”苏誉见这阵仗,哪里还不明白,这牧王怕是早就盯上他了,家里出了那些事,八成就是此人的手笔。

  牧王仿佛没有听出苏誉话中的讽刺,笑着道,“本王早就仰慕苏公子的手艺,之前没有机会认识,得知公子即将跟本王成为一家人,自是想要帮衬一二。”

  苏誉看了看侍卫腰间的刀,没奈何地又坐了回去。

  “苏公子不必担心,本王也没别的意思,”安弘濯换上一张亲切的笑脸,“其实就是好奇,国师这次怎的就同意选男妃了,毕竟皇上那性子……”

  提起“国师”二字,那双狭长的眼中出现了一瞬间的扭曲。

  皇上的性子?提起这个,倒是勾起了苏誉的好奇心,毕竟即将嫁给那个人,却对此一无所知,不免让人忐忑。

  安弘濯此人很会说话,见苏誉对什么感兴趣就说什么。按照牧王的说法,皇上体弱多病,且性情暴戾,很难伺候,苏誉进宫怕是要受苦的,若是在宫中需要帮助,大可来找他,同时他也会帮苏誉照顾好宫外的嫡母和庶妹。

  苏誉越听越不高兴,这明显是在威胁他!

  “呦呵,大皇兄,可找到你了!”正说着,雅间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挤进来一个胖胖的身体,正是多日不见的昭王安弘浥。

  苏誉如释重负地站起身,“殿下,多日不见。”

  “苏誉,你怎么还在这里!”昭王瞪圆了一双眼睛,“快回家去,我给你送的东西就要到了……咦?这是什么?”

  “这是……”见昭王眼尖地抓起了桌上的银票,牧王顿时变了脸色。

  “啊,大皇兄,你也给苏誉添妆啊,哈哈,皇家娶个男妃不容易,母后知道你这么用心定然很高兴,”安弘浥笑嘻嘻地把银票塞进苏誉手里,“快拿着,大皇兄给的添妆,怎么也要收下,是不是呀大皇兄?”

  牧王的脸已经黑如锅底,咬牙道:“没错……”

  还没等苏誉反应过来,他就被昭王推出了雅间,催着让他赶紧回家看看。

  等苏誉愣愣地捏着三千两银票走回苏家时发现,他已经进不去苏家了……因为,皇家的赏赐到了。

  皇家纳妃,相当于寻常人家纳妾,没有三书六礼,但可以有赏赐。这种赏赐通常也就是意思意思,太后给点,皇后给点,表示对这个家族的看重。不过,这次显然不是那么回事。

  苏家那个小小的前庭已经堆满各种东西,内务府的人还在一抬接一抬的往里抬着,绫罗绸缎,珊瑚珍珠,看得人眼花缭乱。

  “昭王府贺礼到——”李大人亲自在门前当起了礼官。

  昭王府的管家亲自来送礼,见到苏誉连忙上前打招呼:“娘娘,您怎么站在这里?”

  “王爷让我回来看的……就是这个?”苏誉眨了眨眼,手里还举着牧王的三千两银票。

  “宫里的赏赐到了,王爷自然也要送些添妆。”管家笑呵呵道,

  皇家的赏赐,勋贵的贺礼,都可以算作妃嫔的嫁妆,苏誉吞了吞口水,皇家,这也太大方了吧!

  皇宫,慈安宫。

  “太后,您看看,皇上这是拿了娶皇后的架势去纳妃呀!”妆容精致的路贵妃坐在太后身边,满脸愁容。

  “哪里就比得上娶后了?”太后慢慢地抿了口茶水,并不在意。

  路贵妃咬了咬牙,起身蹲跪太后膝边,“表姑母,当年我进宫的时候,皇家可就只赏了八抬珍宝,如今纳妃确赏了三十二抬,这让别人怎么看呐!”

  太后看了路贵妃一眼,“哀家今日可是一抬也没赏的。”

  路贵妃猛然抬头,惊疑不定地看向太后,太后没有赏,也就是说,那三十二抬全是皇上赏的!

  赵氏接过赵大人呈上的礼单,手都有些哆嗦,活了半辈子,她也没见过这么多的珍宝,高兴地差点昏过去。

  早上皇家的赏赐到了之后,接踵而至的就是昭王的贺礼,午后,勋贵们得了消息,也纷纷送了添妆来。

  苏誉终于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发财了!

  感觉就跟中彩票一般,一夜之间从穷光蛋变成了百万富翁,比起皇家的赏赐,长春侯世子的一千两,牧郡王威胁他收下的三千两,都不算什么了!

  苏誉握紧了腰间的双鱼玉佩,慢慢咧开了嘴角,对于进宫之事突然就看开了。这可是一个高薪职业,钱多活少管养老,退休之后还能继续当大官,把皇上当成大老板伺候就是了,就冲今天的这份“入职红包”,他也得把皇上伺候好了!

  于是,燃起了斗志的苏誉,高高兴兴地把他的二百两私房钱要了回来,买了最好的元贝和海螃蟹,准备给酱汁儿做点贵的小零食。毕竟以后也是高收入阶层,

  七月十八,吉日,宜嫁娶,开市,安床。

  皇家的马车早早地到了苏家,五彩华盖车,四方金铃响,八角缀香囊。身着绯色华服的苏誉踏上马车,一路摇摇晃晃,鼓乐吹笙,直奔禁城而去。

  皇家的赏赐跟在车后,作为嫁妆,也就是苏誉的私产,一抬一抬直接抬入宫中。

  穿过神武门,入得太极殿。

  苏誉走下马车,封妃大典直接开始。

  太极殿其实是一片开阔的广场,位于前朝大殿后的高台,十分开阔的场地由黑白两色石砖砌成一个巨大的太极图。

  太后穿着一身明黄色凤袍,立于“阴鱼”鱼眼之上,苏誉走到“阳鱼”鱼眼处,众人齐齐跪拜。

  繁复而隆重的礼节,看得苏誉眼花缭乱,只得把目光移向泰然自若的太后。

  内务府的人说,若是封女妃,则在“阴鱼”鱼眼处,跪在太后脚下,由太后亲手戴上象征妃位的金步摇,而男妃则与之相对而立,等到礼官唱和,再行跪拜之礼,由礼官为之换上象征妃位的金镶玉头冠。

  太后面色平和,看着苏誉的目光无喜无悲,仿佛只是例行公事,而不是给儿子娶小老婆。

  礼官唱和:“苏氏子瑾堂,品貌端方,德行清贵,尚太后谕,封为贤妃。”

  苏誉闻言,赶紧跪下磕头,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幸好还有封号,就怕直接封他个苏妃,回头大家都叫他“苏娘娘”,整日活在封神演义里,日子还怎么过?

  “今后便是一宫之主了,当尽心伺候皇上,莫负皇恩。”太后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就算礼成了。

  苏誉叩首谢过,便有撵车来把他接上,直接送去了属于他的宫室。

  后宫统共只能封四妃,两贵妃,一皇后,其余的位份不限人数。妃独占一宫,四妃的宫室都属西宫,可选碧霄宫、玉霄宫、紫霄宫、夜霄宫。

  其余的妃嫔看着那浅红色的撵车直奔夜霄宫而去,纷纷拧起了手中的帕子。夜霄宫虽不是最大的,却是西宫里最东边的,换句话说,是最靠近皇帝寝宫的。

  苏誉可不知道这些,他正满眼好奇地观赏自己的新宿舍。

  夜霄宫很是宽敞,一个正殿,四个偏殿,三十六间宫室。大安的皇宫与他前世参观的京城皇宫大不相同,博物馆那皇室讲究的庄严肃穆,皇宫正殿寸草不生,大安的皇室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单看昭王府的奢华就知道了。

  这夜霄宫前院乃是一个人造湖,用汉白玉石修成了九曲石桥、亭台水榭、画廊飞檐,层层叠叠,十分漂亮。湖中种着一片睡莲,如今正是盛开的时候,雪白的花瓣与嫩黄莲心相得益彰,美不胜收。

  而宫室更是修得富丽堂皇,青玉为案,紫檀为几,巨窗落地,红柱雕梁。

  苏誉看得目不暇接,为了不丢人,努力保持面无表情的高冷状态,实在内心一直在嘶吼“发财了,发财了!”

  缓步走到正殿门前,苏誉深吸一口气,抬脚踏了进去。

  “恭迎苏娘娘!”一声清脆嘹亮的声音响起,苏誉顿时一个踉跄。

  “娘娘,您没事吧?”声音的来源立时出现在苏誉面前扶了一把,正是前些日子在寻阳殿伺候他的太监小顺。

  汪公公贴心地把小顺调过来给他用,并配了两个大宫女,四个二等宫女,四个小太监,没有配总管太监,因为总管太监要妃嫔自己指定,就暂时把杨公公派过来供他使唤。

  在众人的伺候下沐浴更衣,换上一身轻松的常服,便到了晚饭时分,苏誉彻底体会了一把七星级酒店的待遇,简直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吃了晚饭,还有小太监捶腿讲八卦,这样的日子简直不能更好。

  “小顺,你说皇上要是召我侍寝可怎么办?”苏誉唯一担心的,就是去伺候皇上,不管怎么做心理建设,这种事他还真是做不来。

  “娘娘不必担心,”小顺私下瞅了瞅,悄声道,“奴听说,皇上从不召人侍寝。”

  “啊?”苏誉瞪大了眼睛,皇上都二十了,从来不召人侍寝?莫非……种种猜测从脑中闪过,最终定格在“不能人道”这一栏里不动了。

  原来是这样啊……苏誉暗搓搓地偷笑,那他的工作就变成了“钱多没活管养老”了,于是安心地闭上眼,要是酱汁儿今晚能跑来找他,生活就圆满了。

  “皇上有旨,今夜宣贤妃侍寝!”一声嘹亮的声音划破长空,惊醒了半梦半醒的苏誉,更是惊醒了大半个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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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侍寝(上)

  皇帝宠幸妃嫔,可以分两种,一种为宣召,即翻牌子召妃嫔前往皇帝寝宫侍寝;一种为临幸,即皇帝前往妃嫔所在宫室寻乐。

  一旦宣召,被选中的妃嫔就要尽快沐浴更衣,前往皇上的寝宫——北极宫。

  虽然大安朝的宣召不像历史上某些朝代一样把妃嫔剥光用毯子卷着去,苏誉还是被迫又洗洗涮涮了一遍。辞拒绝了杨公公要给他熏香料的提议,苏誉穿上一身素色的广袖长衫,视死如归地跳上了前来接他的撵车。

  跳上去之后苏誉就后悔了,他应该说自己拉肚子不能侍寝的,进宫第一天就去侍寝他真的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啊。

  从夜霄宫到北极宫并不远,夜晚的皇宫十分静谧,只有巡逻侍卫的脚步声在宫道上回荡。坐在撵车上,苏誉觉得四周静得有些不对,才发现自己紧张得忘记了呼吸。

  北极宫位于皇宫的正中央,楼宇高广,气势恢弘。

  三步一人,五步一哨,无数侍卫分布在宫殿四周,神情肃穆,目不斜视。

  踏上四十九阶汉白玉石级,一步一步走进灯火通明的帝王寝殿。说实话,这一刻苏誉才真正感受到帝王的威严,住在这里的那个人,掌握着天下所有人的生杀大权。而这个人,现在是他的丈夫,他没有任何放抗的权利。

  “见过苏娘娘。”汪公公笑意盈盈地向苏誉行礼。

  “汪公公,你可以不叫娘娘的。”苏誉很无奈,被这么一叫,紧张的心情顿时少了几分。

  “皇上就在里面,您自己进去便是,奴就不打扰了。”汪公公笑着示意苏誉自己去推开第二道门,周围的宫女太监便随着汪公公一起尽数退到了门外,并十分规矩地阖上了大门。

  皇上从来不召人侍寝……

  皇上自小体弱多病,性情暴戾……

  苏誉在殿门前驻足,深吸一口气,“臣,苏誉求见。”

  足有一丈高的镂空雕龙大门缓缓打开,殿中明亮的烛火扑面而来,苏誉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广阔的皇帝寝殿蓦然出现在眼前,整个宫室都铺满了柔软的地毯,明黄色的丝绦从高高的房梁上倾垂而下,交织成一片如烟如雾的美景,灯火阑珊处,一人身着玄色绣九爪金龙常服,负手而立。

  帝者,天也。

  苏誉连忙跪下行礼:“臣苏誉,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安弘澈转过身来,静静地看了跪在地上的苏誉一会儿,“免礼。”

  悦耳如冷泉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苏誉起身,抬头向皇上看去。

  萧萧肃肃,爽朗清举,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是你!”苏誉忍不住惊呼出声,这张堪称绝色却又不失霸气的俊颜,不就是那天早上带走酱汁儿的暗卫吗?

  蠢奴,安弘澈冷哼一声,缓缓靠近苏誉,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你已见过朕了,怎的这般惊讶?”

  修长白皙的手指,带着一种十分舒适的温度,只是力道有些大,苏誉忍不住微微蹙眉,心中更加紧张起来。皇上这幅模样,根本不像体弱多病的样子,何况那日翻墙的动作那么利索,明显就是个武功高手。

  那天早上的事他还记得清清楚楚,这人捏着他的喉咙警告他不许说出去,否则苏家就要跟着陪葬,这其中定然牵扯甚广,这么说来,皇上娶他进宫或许为了让他保守秘密?但是,保守什么秘密呢?

  “臣当时不知皇上身份,多有冒犯,还望皇上恕罪。”苏誉跪下垂首认罪,顺道把自己的下巴解救出来。

  安弘澈皱了皱眉,这蠢奴从没这般虚与委蛇地跟他说过话,这让他觉得新奇的同时又生出许多不满,冷哼一声道:“朕宣你来,就是让你来请罪的吗?”

  “是……”苏誉打了个冷战,赶紧站起来,望着俊美无双的皇上,有些不知所措。不请罪,就是侍寝,可是要怎么侍?

  “过来,伺候朕沐浴。”安弘澈瞥了他一眼,真是蠢死了!

  黑色大理石雕砌成的巨大浴池,在层层帐幔后烟雾缭绕,由黑曜石雕成的两颗龙头镶嵌于墙壁之上,清澈的活水从龙口汩汩流出。

  苏誉不甚熟练地拆解着皇上的常服,剥下玄色的丝衣,解开玉带,露出了暗金色的中衣。温热的体温透过轻薄的中衣传到指尖,想到自己正在脱皇上的衣服,指尖便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

  安弘澈闲着无聊,歪头凑到苏誉脖子边嗅了嗅,清清爽爽,没有任何香料的味道,只有一点淡淡的海水的鲜味,心中的不满顿时冲淡了不少。

  皇上比他高半头,贴得这般近让苏誉很有压迫感,原本就紧绷的心绪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却又不敢乱动,只能僵硬地站着,任由那温热的气息喷在脖颈上,激起一层一层的鸡皮疙瘩。

  安弘澈看了看表情呆滞的苏誉,眼中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低声嗤笑道:“蠢奴。”

  “啊?”苏誉抬头看他,不得不说,皇上那双眼睛真的非常好看,上次就这么觉得,幽深的瞳孔深处透着几分奇异的琥珀色,澄澈得仿若清泉洗过的琉璃珠。

  殿外,汪公公亲自守在门前,小太监颇为担忧地询问道:“公公,皇上还没有沐浴,奴等不进去伺候,娘娘一人伺候得了吗?”

  汪公公似笑非笑地看了小太监一眼:“苏娘娘可不是一般人。”

  苏娘娘确实不是一般人,此刻的苏誉也是这么想的。

  任谁眼睁睁地看着皇上穿着内衫就跳进水池子里,并且顺手把衣冠整齐的他也扔进水里,还能保持面不改色,那都不是一般人!

  苏誉摸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回头去看皇上,就见皇上已经把湿透的内衫甩到了池边,露出了蜜色的宽肩。

  “愣着干嘛,过来给朕沐浴。”皇帝陛下在池边趴下,并甩给苏誉一块柔软的绸布。

  觉得皇上的动作有几分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苏誉甩甩脑袋,先把自己湿透的外衣和内衫脱掉,大夏天的光着膀子也不冷,想了想还是留下了衬裤。穿着衣服伺候老板那是搓澡,不穿衣服伺候老板是耍流氓。

  皇上的身材十分好,宽肩细腰,肌肉紧实,苏誉忍不住偷偷摸了一把,那触感仿佛包了一层丝绸的钢刀,充满了危险却又让人欲罢不能。

  安弘澈头也不回地伸手,拍掉苏誉乱摸的手,而后再次趴下去。

  苏誉讪讪地收回吃豆腐的手,心道难怪皇家很少选男妃,毕竟皇上自己长得这么好看,让男妃来伺候,指不定是谁吃亏。

  好不容易洗完澡,苏誉换上了池边早就准备好的衣服,转而看向已经懒洋洋趴在池边软榻上的皇上,任命地过去给他擦干头发披上中衣。但是做完了这些,皇上依旧躺在软榻上,没有动的意思。

  “蠢奴,还不抱朕去床上就寝!”安弘澈习惯性地伸手,伸到一半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不是猫的形态,顿时僵在空中。

  苏誉也僵硬了,他听到了什么,“抱皇上”去床上就寝?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一点也不像“体弱多病、行动不便”的皇帝陛下,暗道这高薪还真不是好拿的。

  在皇上绷不住要发脾气之前,苏誉识相地把皇上打横抱了起来,虽然经常干活,但要抱起一个大男人还是有些费力,走了几步苏誉就坚持不住了。从浴池到龙床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苏誉咬咬牙,索性往下一掂,把皇上扛到了肩上。作为经常扛鱼缸草筐的人,这样的动作对他来说轻而易举,脚步顿时轻快不少,直奔龙床而去。

  “混蛋,有你这么抱的吗?把朕放下来!”皇上被抗麻袋似的扛着自然很不满,吵吵嚷嚷地要下来。

  苏誉只得把皇上放了下来,结果因为重心不稳,两人一起跌坐在了地上,幸而地上铺着巨大的软垫,丝毫没有伤到,只是苏誉的头发还湿着,这一跌就沾湿了皇上的衣襟。

  “真是笨死了,”安弘澈立时跳起来,顺手揪着苏誉的衣领把他也提起来,嫌弃地摸了摸胸前的一片湿痕,“把你的毛擦干,不然不许靠近朕。”

  龙床四角挂着轻薄的明黄色软帐,床上的情形若隐若现。宽大精致的龙床上,铺着柔软的明黄被褥,床上放了四五个形状各异的软枕,看起来就十分舒适。

  苏誉擦干了头发,踌躇半晌,亦步亦趋地走到床边,深吸一口气,缓缓掀开床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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