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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倚楼听风雨

[推荐书籍] [灵异┊恐怖] 《倒霉蛋的修仙生活》作者:苍霞——都市灵异|重生  [复制链接]

第60章 心停了一拍

  警察、许医师等人离开之后,卫霄闭起眼睛仰躺在病床上,再次开动起自己的小脑袋。

  虽然当初在山洞中,卫霄见过许多离奇的事,但眼下他却能肯定文芳、赵姨三人的死,不是自己克的。若是他的命格真如传言中那么凶残,为什么与他亲近的许医师和慧莲反倒没事?不过,这样的事情辩解了也没用,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迷信的人会找各种借口反驳,比如说许医师她们命硬啊,或是死去的人八字轻呐,等等的诡辩。

  如今看来,警察也早对赵姨等人的死因起了疑心,也就是说,这几宗事件十有□□是人为的。只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找到什么重要的线索,是不是已经有了初步的头绪,和需要进一步摸索的方向。

  卫霄晃了晃圆圆的脑袋,思绪慢慢转向另一边。昨夜,他的眼睛确实看到了欧护士死后的模样,然而,即便有这份预见在前,卫霄对于欧护士的死,仍然感到诧异。不是吃惊于她的惨死,而是疑惑于对方死亡的时间和地点。

  卫霄清楚地记得,昨晚欧护士来给他做检查的时侯,抱怨雷声从八点半一直轰鸣了三个多小时。也就是说,当时已经十一点半左右了。其后,刚要开始替他做检查,欧护士就因为他的眼神吓得跑出了门,这是卫霄最后一次看到她……

  从欧护士逃离特诊病房,到隔日侵早,听到门外传来尖叫声,之中至多有六个小时,欧护士便是在这段时间里遇害的。卫霄能得到的线索太少了,没有人会在一个幼儿面前,细说这些血腥恐怖的事。他而今,只能设身处地的,按欧护士昨天那种精神状况来模拟推测,对方在那六小时之中所发生的事。

  昨晚,欧护士前脚出门,小护士立刻跟了上去。房门微微掩住,却没有合拢,卫霄清楚地听到外头走廊内两人的交谈,和她们说到惧怕处,慌张奔逃时所发出的散乱步履声。

  卫霄以为,欧护士是那种非常胆小的人,而且对命理之说深信不疑。午夜停电的一刹间,欧护士失声惊呼,之后更是失控地拍打他的手掌。被许医师喝斥的那一霎,欧护士回望他的表情可以说惨无人色。怎奈,她躲出门去,结果竟听到了小护士那番要命的话。卫霄可以想像,欧护士披头散发逃下楼的模样。

  俞江医院里,是有员工宿舍的。在没有传出谣言之前,许医生抱着卫霄到各个科室都溜达过。宿舍是好听的说法,其实就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位于每个科室的隔间内,里面摆着两张单人床,还装有方便洗脸刷牙的水龙头。晚上惯例查房后,职工就可以睡觉了,只是要求隔间的房门不能关。这么一来,只要外面病人一敲门,里面的人就能听到声音,休息和值班两不耽误。毕竟,三更后的病人不多,让人一直坐到天亮也有些不近人情,好多医生年纪都不小了,没有通宵的精力。

  但卫霄认为,欧护士既便不年轻了,可她怕成那个样子,必然宁可一夜不睡,也不敢稍有疏忽。说不定,每时每刻都要人陪着才安心。甚至,连上厕所都要叫上小护士一起去。在这般的境况下,凶手要怎么下手?而欧护士又为什么独自走出急诊室,再次回到三楼,死在女厕所里呢?

  当然,卫霄也不排除凶手在别处杀人后,把欧护士的尸体拖到三楼的可能。可是这样的话,缠在欧护士头颈里的绳子的勒痕和衣服上的磨擦,都会暴露出三楼女厕所不是第一现场这个事实。

  下午来的女警察,极为肯定地透露出这三起事故是人为的凶杀案。是否因为凶犯露出了什么破绽?好比,如刚才自己想到的那样,杀人犯把尸体移动过,所以让警察发现了蛛丝马迹,从中窥见了端倪。卫霄还欲想得更深入一些,但他知晓的案情有限,仅能想到几个关键性的问题。

  欧护士的死亡时间是几点?第一现场在哪里?她遇害之时,身边的小护士去了哪儿?文芳、赵姨似乎都是死在自己家里,欧护士为什么例外?要是因为移尸而生出破绽,犯过两次案的凶手会不小心闹出这样的纰漏吗?

  那么,让凶手宁可犯错,也要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有什么非把尸体弄到三楼的女厕所里呐?

  对了!

  卫霄的脑中突然灵光一现,三楼什么都没有,却有一个被卷入这宗连环凶杀案中的厄运娃娃!欧护士这么一死,医院中的医生、护士对他已经不是惧怕,而是厌恶了。可是……卫霄随即想到了什么,那颗吊起的心慢慢回落,轻轻地摇了摇脑袋。

  欧护士就算不是死在三楼,只要死亡的方式相同,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医院,这笔帐仍然会算在他头上。实则,所有的人都很清楚,他这么小的孩子不可能杀人,但总觉得是因为他来了,才会发生这样的凶案。所以,刚才这个理由显然够不上让凶犯冒险的份量,除了嫁祸和转移视线,一定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

  卫霄扭了扭小胖腰,翻过身子趴在床中央,下巴搁在枕头上回忆稍息,接着沉思。按理说,上吊确实有可能吐出舌头,但不可能像他看到的遗容那样,拖得那么长。而且,欧护士耷拉着的舌尖上还在滴血……

  “小少爷,该吃晚饭啦。”慧莲探身搂过撅着小屁股趴于床上的卫霄,笑眯眯地点了点他的鼻子道:“我们一起下去吃,把小少爷一个人丢在房间里,我可不放心。”

  慧莲给卫霄换了身衣裤,抱起他出了病房,临走时锁上了房门。卫霄在慧莲的怀里左右扭动着小脑袋,走廊里十分的安静,眼下已经是晚上六点了,炙阳的余光渐渐散尽,而走廊里的灯火却还没有亮起,只留下一道昏暗幽深的过道。

  因为凶案的关系,住在三楼的病人不是换病房,就是提前出院。走廊地面上,只有三三两两的门缝中透出橘黄色的灯光。慧莲抱着卫霄往楼梯处走,半路上刚巧碰到有人开门走出来,来人方欲打个招呼,忽然看到慧莲怀中的卫霄,红润的脸颊倏地一下转为苍白,踮脚一窜掠过慧莲身旁,往厕所疾奔。刚跑到厕所前,那人又猝然止步,犹豫了几秒后,就加快步伐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三楼的女厕所已经锁上了,隔壁男厕所虽然也被警方检查过,但仍然开着。这人显然是出门上厕所的,被卫霄一吓,没头没脑的就往男厕所跑。要冲进洗手间了,才感到害怕,宁愿多走点路,也要到楼下解决肚子里的存货。其实,不管有没有上锁,三楼的洗手间,在短时间内都没人敢去。就连大咧咧的慧莲也感到发毛,这不!

  “小少爷,你等我一下好吗?”来到底楼路过洗手间时,慧莲冲着卫霄讪讪一笑,把他放在女厕所门口,双掌合拢赔笑道:“我进去一下,马上出来。小少爷,你站在这里等我好吗?有什么事马上叫我啊!”

  “嗯。”医院的厕所并不干净,卫霄自然不想进去,何况还是女厕所,当即嗯了一声点头应承。

  此时,医院已经关门了,走动的人很少。因为底楼人来人往,所以厕所特别脏,慧莲便不愿意把卫霄带进去。无况,而今医院里的人都不敢接近卫霄,所以慧莲才有这个胆子。但卫霄这么一点头,那可爱的样子,又即刻唤起了慧莲心底的危机感,她赶忙牵起卫霄的小胖手,把他拉进了门。

  不是说,让自己站在门口吗?

  虽说不情愿,但卫霄仍是听话地跟了进去。因为卫霄知道,有时候,危险往往来自于万一。

  医院的厕所是蹲坐式的,底下有一条深凹,两边是水泥脚踏,每隔六步阻断,为一个蹲位。但每一小间都没有门遮掩,只在面向外侧的这方,用泥石为每个小间砌出半边石墙,以作性格腼腆的病患遮丑之用。

  “小少爷,你在这里站好啊。”

  “嗯。”

  慧莲步入蹲位隔间后,卫霄捂着小鼻子,不自觉地打量起眼前的环境。女厕所里的光线非常的黯淡,卫霄仰首能看见屋顶上吊着布满灰尘的白炽灯,其中的灯丝正跳跃闪烁着。

  砰啪,砰啪!

  慧莲进门时,是顺手把房门合上的。但女厕所的门可能是锁头坏了,被风一吹便砰砰作响。卫霄的小手想捂住耳朵,却只有一个手得空,另一只手正捏着鼻子。卫霄干脆迈开软绵的腿脚,往里走了几步,其实厕所不大,这么做根本没用,不过是心理作用罢了。

  “小少爷,我好了,走吧。”

  “好。”

  卫霄刚走到底,就听慧莲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他答应了一句后随意地转过身。就在这一刹,他突然看见末尾的隔间里不声不响地蹲着个人。卫霄的心猛然一顿,连脚步都停滞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写的这么晚,是因为我的颈椎问题,就是只要坐着,后面头颈非常紧绷,头昏的要命。所以,我只能站着,站着也头晕,但至少不疼不崩。所以我都是站着写的,好累啊~~》《

  另外,我爸妈回来了,给我从九寨沟带了一个银镯子,一把牦牛梳子,和两克藏红花。^_^

  藏红花因为我长年内分泌失调,所以买来给我泡茶喝的。^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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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一起听壁脚

  “小少爷,怎么不过来?”慧莲见卫霄站在厕所里侧,呆呆地望着什么,急忙快步向他走去。

  “看什么看!不怕瞎了眼啊?”蹲位上的人忽然冲卫霄破口大骂。

  原来有人啊!厕所内很安静,除了房门一直砰啪地随风摇摆,慧莲以为厕所里只有她和卫霄两个人呢。卫霄这样盯着人家,对方不高兴,慧莲明白。因为,不管怎么说卫霄都是个男孩子,而这里是女厕所。好些内向的女人,只要有人在旁边站着,都会感到不适,甚至停止小解。

  可让慧莲不舒服的是,对方开口就骂人,还骂得那么难听。虽说卫霄是男孩,但他还这么小,根本不懂什么男女之别,就算看了一眼又怎么样?难道,还能少了她一块肉不成?慧莲不是个爱息事宁人的主,当下驳斥道:“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啊?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看看你又怎么样?你有什么不能让人看的啊?这么讲究干脆回家上厕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你个小娘养的,你个□□,你有娘养没爹教……”也不知慧莲触动了对方的哪根神经,蹲位中骤然窜出尖厉的咒骂。

  慧莲哪听过这么尖锐刻薄的话,一时间气得火冒三丈。她走上前,快步把卫霄抱至门边,弯腰拎起梳洗池下方的水桶,取出其中的拖把搁于一旁,把塑料桶塞入洗手池里,并打开水龙头往内注水,接着一把提起晃荡的水桶冲至厕所里侧,双臂一抬、一拖、一掀、一晃,猛地把塑料桶中的水泼向蹲位最后的小隔间内。

  哗啦——!

  桶中的水猝然飞泻急坠而下,尽皆洒入小隔间内。水与石壁的击撞过后,是一阵淅淅沥沥的水滴声,之中伴着女人的惊呼,并有一小波水流从蹲位的入口溢出,往石阶下流淌。

  便是矮墙阻挡了视线,卫霄也能猜到此刻蹲位中的人有多么的狼狈。

  “贱货你敢……”

  “你的嘴太脏,我替你洗洗,不要太感激我!”慧莲大声地打断对方的话,一口气也不喘地讥讽道:“还是个女人呢,一开口就那么脏,有哪个男人会喜欢你啊?到现在你都不敢站起来说话,藏头遮尾的,是不是长得见不得人呐?脸不好看是天生的,没办法,但有些人难看不说,偏偏还要作怪。这种人嫁出去也是离婚的货,说不定因为她不修口德,骂人的话都报应在她儿女身上了,不是克残就是克死!”

  慧莲说完也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丢了塑料桶,俯身抱起卫霄就跨出了门,把谩骂声都抛在了耳后。

  日已下沉,千家万户都亮起了灯火,道路两边昏暗的路灯下,支着许多吃食摊子,掌勺的男男女女挥动着锅铲,一边高声么喝着。不少人坐在临时搭起的桌椅旁,与对座的人交谈、碰杯,夹着下酒菜。

  卫霄正由慧莲抱着,走在回医院的路上。他感觉慧莲的话少了很多,原本带笑的脸都板了起来,可能真的被厕所里的人给气到了。卫霄不敢说什么劝慰的话引人瞩目,只能举起小手摸摸慧莲的脑袋,权作安慰。

  沉着脸的慧莲察觉到在自己头上扒拉的肉爪子,阴郁的神色缓解了不少,拉下卫霄的胖手,缓颊一笑道:“谢谢小少爷,我没事。”正说话间,刚巧走到医院门口,慧莲便提议道:“小少爷,我抱你去后花园散步好吗?”

  “嗯。”卫霄点头答应着,心里却有点奇怪。慧莲照顾自己的样子,不像是照顾一个懵懂的孩子,每做一件事,都要征求自己的意见。对他好的,甚至不像是用金钱雇来的女佣。卫霄想不通,慧莲宁可违背沈惠茹地吩咐,也要偷偷教自己说话的这份心意,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卫霄默默地思索时,慧莲已绕过医院大楼,搂着他步入了后花园。时下正逢春夏交季,白日里一眼望去满园姹紫嫣红,黄昏后虽没有了早间的风情,但只要一阵风吹过,鼻尖缭绕着阵阵的芳香,颇有一番易趣。难怪值班的医生和住院的病人吃了晚饭后,都会来花园中散步。

  虽报了被辱之仇,但慧莲依旧对厕所里的龃龉心有不忿,出院吃饭的时侯多走了两步,点餐那会儿也不似往日般爽快,所以回来晚了。眼下花园里已来了不少的人,有围着一圈说笑的、有慢慢走着散心的、有坐在公共座椅上聊天的……俱是三人一堆,五人一簇。由于传言的关系,慧莲不愿上前自讨没趣,径自往偏角处走去。

  “你没对警察说实话吧?”

  慧莲信步走在小道上,左右都是高大的雪松,把两旁遮得密密实实的,如若来的是情侣,倒是个幽会的好地方。但在多数人眼里,当炙阳的余光散尽后,这条蜿蜒的石子路,与其说幽静,不如说阴森。

  卫霄环顾着晦暗的林荫道,沿途没有一盏路灯,全靠‘舒郁’的光芒才能看清周边的环境,怪不得这条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然而,就在卫霄刚这么感叹时,前方忽然传来争吵声,也许离得远,卫霄听得并不真切。慧莲不想惹麻烦,转身欲避。不料,被身后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牵住了脚步。

  是谁在说话?没对警察说实话的人是谁?是不是和小少爷有关?

  此时,慧莲倒不急着走了,分出环抱着卫霄的手,竖起食指凑到嘴边做了个‘嘘’的姿势,也不管卫霄看不看得懂,当即轻手轻脚地凑向前。

  “你叫这么大声干什么?”

  这嗓音……是昨夜跟在欧护士身后来查房的小护士!卫霄赶忙竖起耳朵倾听,生怕遗漏了任何一点线索。

  “你心虚啦?”

  “我又没做错什么事,为什么要心虚啊?我只是不想让人误会罢了!”

  “是不是误会可真难说!”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是关系不好,可你也不能在这种事上诬陷我吧?”

  “我诬陷你?笑话!要是你心里没鬼,跳什么脚啊?我露出两句口风,你就跟我来这里,今天本来应该休息,因为老欧的事才留在医院。不过,警察问完问题,你不是回家了吗?为什么被我捎给你的纸条叫来了呢?你家离这里挺远的吧?如果不是怕,你为什么要照我的话做呢?”

  “才不是你想得那样,我只是想在这里跟你解释清楚。”

  “喔,在人多的地方说不清楚,只有在人少的地方才能解释,是不是?”

  “你……”

  “唉!别是被我说中了,就恼羞成怒了吧?我告诉你,我来之前可是和小赵她们打过招呼的,要是我回不去,你就是凶手!”

  “你在胡说什么啊?”

  “胡说?呵呵。”

  卫霄的小脑袋悄悄探出去,看到不远处树底下站着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正仰头嗤笑。卫霄还想多看几眼,却被慧莲探出的手压回了她的怀中。

  “老欧是你杀的吧?”

  “你胡扯!我为什么要杀她?”

  “那你身上的伤是哪儿来的?你偷偷上药的时侯,我可看见了。还有,今天中午,是你跟老欧的家里人说的吧?说老欧会死,是被住在三楼特诊病房里的小孩克的,那个小孩已经克死了好几个人了。那些人正在气头上,也不管是不是真的,就冲到三楼去闹事了。其实,你这么说,不过是想让他们把眼光放到别的地方去,忘记你昨天是和老欧一起搭班的。”

  原来是这个女人害得小少爷险些被打!慧莲听到事情的原委后,脸皮都气得泛青了。

  “才不是这样!我只是好心……”

  “好心什么?看警察的样子,谁都明白老欧不是自己上吊的,可能是被人害死的。他一个才三岁的小孩,有这个心,只怕也没那个力!”

  “可是,人人都在传……”

  “所以我想……这些话不会都是你传出去的吧?你平日和老欧关系也没多好,今天居然破天荒的和她的家里人说那么多话,还是在一天一夜没好好休息的情况下,不可疑吗?”

  “你乱说,你胡扯!我和老欧是不怎么样,可谁会因为关系不好就杀人?还有,前面死的文芳和赵姨怎么说?我和她们根本没说过几句话,为什么要杀她们啊?”

  “赵姨她们的事,可能和你无关。但老欧的死,必定和你脱不了关系!也许,你是混淆视听呢?用前面两个人的死法,杀了老欧,嫁祸给无故的小孩。所以,昨天夜里你才会故意吓老欧,说只要被那个孩子用见鬼一样的眼神看过的人都会死!”

  “胡说!没有!不是我做得!”

  “那你敢跟我去警察局吗?”

  “你……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不是想威胁你,也不是好奇心重。我只是不想像老欧一样,死得不明不白!你先告诉我,昨夜到底怎么回事吧。当然,你不说也行。我想,院长和警察一定都比我更想弄明白!你说呢?”

  沙沙沙……

  雪松后有着十几棵桦树,树叶被狂风吹得唰唰作响,一时间周围陷入了沉默。好半天,被慧莲恨上心头的小护士才开了口。

  “昨天查房的时侯,我和老欧都被那个孩子吓坏了,怕得逃下楼。老欧不敢睡,说要坐一个通宵,今早回家再睡。我本来想陪她的,但是这几天病人很多,到了半夜一点钟左右,我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就跑到急诊室的隔间里躺下,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之后,大概在三点钟的时侯吧,我因为嘴巴干,醒过来了。我走出隔间去拿水杯,喝完水才发现,应该在急诊室里的老欧不见了。”

  卫霄认真的听着,小护士对面的女人也没有打断她的话,由着她缓了口气,继续说道:“我那时害怕极了,想要找老欧,却连门都不敢开。小田,你是知道的,夜里走在过道里很吓人的。而且,医院里连死了两个人,老欧又突然不见了,我根本不敢一个人出去找。我就这样坐在急诊室里发抖,直到早上五点半,有人看到老欧死在三楼的女厕所里,我才跟着来敲门的人一起出去看。后来警察问我,我骗他说一睡睡到早上,没有提老欧不见的事。”

  “你的意思是,不跟警察说实话,是怕别人怪你没出去找老欧?”

  “别人当然会这么想!我要是说了实话,你们会怎么看我?只怕会说我见死不救,说老欧那时候肯定还活着,我要是去找她,她一定还没死!”

  “你觉得我很傻吗?”

  “什么?”

  “我说你在给我编故事!不过,可能因为临时编的,很多地方都是漏洞。”

  “你不信就不信,干嘛说这种话……”

  小田压住小护士的话头道:“你比老欧年轻二十岁,她这两天也照样上班,你累得睁不开眼,她反倒有力气守夜?你还不如说,老欧吓得睡不着,可你一点都不怕,所以睡得很熟呢!而且,就算你前面说的不是假话,别忘了,急诊室隔壁就是病房,里面有很多陪床的家属,只要你多叫两声,肯定有人听见。另外,你身上的伤还是没有解释。”

  “我……”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不说实话,不用明天,今天晚上你就到警察局过夜吧!”

  沙沙沙……

  “你不说是吧?那我走了,你等着警察找上门吧!”

  “等等!我说。”

  卫霄仿佛听到小护士的话里带着点鼻音,好像自暴自弃地哭了起来。

  “对,昨晚我和老欧都不敢睡,就在急诊室里干坐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我睡着了。我半夜醒过来的时侯,看见手里抓着绳子,绳子的一头系在老欧的头颈里,她已经没气了。她的死相,就像我听到的,和文芳、赵姨她们的一模一样。”

  小护士边哭边说道:“我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果被人知道了,我根本说不清啊!就是最后警察说,我是无辜的。但出了这样的事,我被当成嫌疑犯过,手里拿过凶器,老欧就死在我身边……你说,医院还会要我吗?你们还敢跟我说话吗?她的家里人会放过我么?”

  小护士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擦着眼泪道:“我不敢看老欧的脸,太吓人了,可还是忍不住去看。这一看,让我忽然间想到了一个主意。医院里不是有传言吗?赵姨她们的死,都是被三楼特诊病房里的小孩克的。我当时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反正心就这么一横,轻轻拉开房门,看到走廊里没人,关上灯拖着老欧往楼上走,一直拖到三楼的女厕所里。当中因为害怕,摔了几跤,身上的伤就是这么来的。然后再回头,到急诊室里搬了把椅子,把欧护士像文芳她们一样,做成上吊的样子,就吊在了白炽灯上。”

  “好,就说到这里吧!接下去的话,到警局说吧。”

  谁?

  小护士刚说完,就有几道黑影从雪松后闪了出来,一把压住了想逃跑的小护士。小护士不是傻子,一看到眼前的情形,怎么还会不明白呢?小护士扭动着身子拼命挣扎着,冲着一边的小田怒吼道:“你骗我!你骗我!你这个骗子!你……”

  噼啪!

  在警察从阴影中蹿出来的那一刻,躲在一旁偷听的慧莲也三步并两步地掠至小护士的身前,使出全身的劲儿,狠狠扇了小护士两巴掌。正气急败坏的女人昂起下巴瞪向慧莲,却在不经意中看到她怀里的卫霄,她动着嘴唇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在卫霄清澈的目光中低下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回贴和支持,谢谢大家的霸王票和关心。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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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午夜敲门声

  “带走!”慧莲、卫霄白天见过的那位警官,挥手示意把扣押住的小护士带下去。

  “人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我!”小护士狠命地摇着脑袋,辫子无意中散开,满头的发丝乱成杂草丛一般。

  警员凝视着疯狂喊叫的小护士,沉声道:“你放心,我们会查明真相的。如果,人确实不是你杀的,会还你一个清白。但对于你移尸、嫁祸、破坏凶案现场的罪名,我们也将提出控诉。”

  小护士听到警官的话,摇晃着的头颅倏然一顿,震惊地望着对方,下一瞬仿佛明白了什么般的痛哭失声。“不,不!不……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我只是害怕,真的!你们相信我啊,我不是故意的……”

  刚二十出头的小护士青春洋溢,长得也很漂亮,此刻狼狈的模样,反倒凸显出她的楚楚可怜。然而,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个对她表示同情,反而流露出鄙视的目光。各自暗道,要是人不是她杀的,她昨夜的做法也依然让人不齿。因此,小护士只感到双臂上被扣住的皮肉处越发地疼痛,而两旁压制着她的男警员,竟一丝怜悯都没有施舍给她。

  “别再吵了,你想戴上手铐离开吗?记住,从现在起,你说得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警官朝扣着小护士的警员使了个眼色,警员会意地拉着小护士离去,小护士怕对方真的给自己锁上手铐,只得半推半就的往外走。

  跟在警官身侧的警员目送着小护士的背影,长吁短叹道:“一个年轻女人,半夜里醒过来,看到同事死在身边,为了把自己摘出去,把尸体拖到三楼吊在电线上。你们说,她哪来的这个胆子啊?不会又是瞎编的吧?”

  “怎么可能啊?你会编造对自己不利的证词吗?除非这人真是她杀的,才会两害相权,取其轻。”

  “唉呦!几天不见你小子倒文绉绉起来啦?”

  “我倒知道一点原因。”与小护士套话的小田咬着下唇,忽然开口道:“她和医院里的人在处对象,再过两个月就要结婚了。男方家里有钱,还是副主任,就是有点迷信。要是她出了这样的事,先不论是非对错,单就她和死人躺在一起,手里还握过凶器,说不定这婚事就要告吹。她这个人喜欢说闲话,医院里的人都被她在背后说过,所以很多人和她的关系不好。她又爱面子,要是婚结不成,被人反过来笑话,怎么受得了?”

  警官微微顿首道:“这些动机,确实可以形成她移尸的主因。但有时候做错事,往往是一个冲动。比如,有人去商店买东西,看见前面的人掉了个钱包。他一开始是想喊的,但是,对方没有看向他,旁边的人也没注意。而这个人本身就比较喜欢贪小便宜,冲动之下,拾起钱包藏在自己的衣袋里。而眼下的这件案子,很可能她确实害怕结不了婚、被人嘲笑、又看到死者的脸,想起医院里的谣言,情急之下铤而走险。现在她之所以说出来,一是被你逼迫,二是,恐怕她自己也受不了这份藏在心里的压力了,已经有些想松口了,又被你这么一吓……”

  “好了,哥!这里不是警察局,我也不是警察,可不想听你的长篇大论!”小田朝警官翻了个白眼,娇声呵斥。

  警官闻言赶紧住了嘴,讪讪笑道:“职业病,哈哈。小妹,谢谢你帮忙啊,我先回警局了。”

  “哼,想不到,你还有用到我的一天!”小田刚轻嘲了一句,就见警官要走,赶忙叮嘱道:“唉!你今晚早点回家,不要让妈又担心。”

  田警官并不答应,只是摆了摆手做交代。小田倒是明白他的意思,冷冷地哼了一声。田警官路过慧莲身边时,想招呼一声再走,却被慧莲一个扭身弃在背后,尴尬地连脚步都顿住了。

  以方才小田威逼护士的那一幕来看,这警官分明是已经掌握了一定的线索,但他们就是不澄清谣言,让医院里的人继续误会小少爷。慧莲虽明白有些事越解释越说不清,而且传言也并非警察引出的,但仍是把憋着的一肚子气,迁怒在眼前的警官身上。

  田警官愣了愣,也不知是不是清楚慧莲在闹什么,当要走时却见慧莲肩头探出个小脑袋,正张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地望着自己。警官下意识地举起手摇了摇,卫霄没有给他脸色看,依然像早上那般回礼,小胖手就这么晃了一下,警官心里的闷气就去了大半。他也不敢摸卫霄的脑袋,只努力牵了牵嘴角,露出自以为和蔼的笑容,对着卫霄笑了笑方才跟着同伴离去。卫霄望着消失在小道转角处的身影,隐约还能听到有人打趣警官的声音,似乎怪他把宝

  “警察就是这样,很多事都不能说,有时候就是想帮一把,也做不到。”

  卫霄瞅着那个叫小田的护士踱步走向慧莲,仿佛是想替自己的哥哥辩解。慧莲却冷哼一声道:“你说得对,这件事是不能怪警察。要怪就只能怪我们少爷,谁叫他入院的时侯不打听一下医院的风评呢?”

  小田被慧莲的话噎了一下,卫霄以为她会翻脸,没想,对方的脾气倒好,仍是笑盈盈地说道:“这事是叫孩子受了委屈,之前我不能说,说了也没人信。现在不必我说,不用明天,只怕就有人知道小徐做的事了。之后,再没有人会说你的小少爷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慧莲是人敬一尺,我敬一丈的性子,见小田对自己的讥嘲回以笑脸,亦按下怒意道:“如果你无缘无故的被人骂,会不骂回来吗?就算他们今后不说了,可之前的这笔帐,要怎么算?一起联名写道歉信吗?说不定,他们知道了刚才那个女人做的事,还是会扯上小少爷。说她工作以来一直好好的,我们少爷来了就做出那么吓人的事,根本不像她了,一定又是我们小少爷克的。”

  小田劝慰道:“这样想的人肯定有,谁叫我们丰国大多数的人都信佛呢?不过,总有不迷信的人。我觉得这次的流言肯定有人在后面扇动。否则,不会传得那么快,而且弄得人人都知道。医院里死的人多去了,前几年还有人想不开跳楼呢,也不过说了三天就没人提了。”

  不愧有个当警官的哥哥,做妹妹的脑子也很活络。卫霄好奇地看着小田,小田冲卫霄微微一笑,卫霄把脸一转瞅向另一边,害得小田暗自嘀咕自己反倒没有傻哥哥讨孩子喜欢。

  “背后有没有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们医院里的人都很喜欢说闲话。”说着慧莲就抱着卫霄转身往来处走,把小田抛在了脑后。

  小田被慧莲瞬间的转变懵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反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慧莲快步离开,心里觉得慧莲的性子当真是古怪极了。不止小田,卫霄瞧着慧莲沉下的脸色,亦同样摸不着脑袋。想着可能是小田的话中,有什么触怒了慧莲。怎奈,除了慧莲的脸和性子之外,卫霄对她一无所知,便是想猜测对方的心思,也无从猜起。

  慧莲走得极快,没一会儿就回到了三楼的特诊病房,拿着钥匙开门走了进去,让卫霄坐在躺椅上,拿着脸盆出门倒了水给卫霄擦了个澡,换了睡衣,才把香喷喷的卫霄放上病床。

  卫霄在床上慢慢爬动,锻炼腿脚,边转动着小脑子。这次下楼吃饭,解决了他心中的几个疑点,但又引出了更多的问题。卫霄认为小护士说的,应该不是谎话,她确实做了移尸、嫁祸、挑拨等等的错事,却并没有杀人。他当初就说嘛,如果人不是在门外的女厕所杀的,凶手根本没必要把尸体弄上三楼。结果,原来是小护士的功劳。

  文芳、赵姨、欧护士,三个死者都是医院里的人。其中两个是护工、一个是护士,她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联,才导致了这场连环凶杀案?

  另外,老欧是怎么死的呢?照理,昨天她们那么惊恐,回到急诊室之后,只怕连门都锁了。除去小护士梦游杀人、被催眠、让人移魂种种不靠谱的假设,卫霄认为,除非一开始凶手就在急诊事里,并在那里做好手脚,等着老欧她们自动上钩。若不然,绝不能那么顺利。就不知道,凶手是有急诊室的钥匙,还是趁人不注意,偷偷躲进去的。

  但卫霄知道,其实没钥匙也不打紧。因为上辈子常生病住院,卫霄对目前八十年代初期的医院制度非常的了解,虽然图元星不是地球,乌俞市也不是魔都,但整个环境和人文都极其的相似。

  晚上值班的医生常常会到处走动,大家聚在一块儿聊天,除了长时间离开科室,一般不锁门,只是把门合上。有时候,甚至门都不关,就跑到隔壁去玩了。当然,前提是说笑的地方可以一眼看到自己科室的进出口,以防止各种意外。但这么做是有万一的,一个不小心,即可能被人混进科室内。

  假设,凶手在医院里等到关门,趁欧护士她们不注意,溜进急诊室的隔间,藏在床底下。在她们出去查房后,往水杯里下蒙汗药,回转的两人喝了茶被迷倒,凶手杀了老欧,把作为凶器的绳子塞在小护士手里……

  “小少爷别爬了,我们睡觉吧。”慧莲洗了脚,出门把水倒掉后,回来把洗脚盆放好,搂着卫霄在病床上睡下。

  卫霄刚想到凶手的作案手法,心里正发毛,抬起胳膊指了指房门。

  “小少爷想干嘛?”慧莲看不懂卫霄的意思。

  卫霄奶声奶气道:“关。”

  “已经关上了呀?”

  “啪咔。”卫霄的胖指头做了个拧的姿势。

  慧莲恍然道:“小少爷的意思是要锁门啊?”

  “嗯。”

  慧莲嗤嗤地笑看着卫霄,拍了拍他瘦小的肩膀道:“放心,我锁上了。好了小少爷,你睡在里面,我睡在外面,有慧莲守着,不怕啊!”

  “嗯。”卫霄乖乖躺下睡好,在慧莲的轻拍下,闭上眼睛。实则,他刚才还想让慧莲把椅子堵在门口的。可是,他如今这个年纪,比划锁门已经算聪明了,再机灵些,反倒要被当成妖怪了。为此,卫霄只能罢手,继续被慧莲打断的思索。

  凶手想杀老欧是肯定的,但他为什么不把小护士一起解决了呢?仅仅是为了让她做替罪羔羊?就算警察再傻,之中也有太多的破绽了。那么,对方究竟有什么用意呢?

  还有那条上吊的绳子!卫霄听警察提起过,到底是什么样的呐?假如是到处可见的绳子,会引起警方的注意吗?卫霄不敢肯定。

  当身侧之人的呼吸逐渐轻缓,卫霄悄悄睁开眼睛,借着舒郁的白光打量睡熟了的慧莲。卫霄觉得对方很奇怪,一是对自己太好,二是今天两次的失态。一次是撇下小田离开,另一次,是厕所里用水泼人。不过……应该和凶案没有关系,他可以在日后慢慢观察。卫霄晃着自己那根纤细的头颈,摆动着脑袋转开脸去,开始每晚必修的诵经课,不知不觉地沉入梦乡。

  啪哒,啪哒。

  卫霄似乎在做梦,梦中很黑暗,有一双脚正不停地往楼梯上走。

  啪哒,啪哒。

  四周寂静,卫霄听着清晰的脚步声,感到心里发毛。

  啪哒,啪哒。

  楼梯总于走到了尽头,之后是一条昏黑的长廊,视野慢慢地转变,脚依然不紧不慢地动着,而声音却越来越轻。梦中的卫霄,觉得周围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可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啪哒,啪哒。

  脚,终于在一扇门前停住了,卫霄刚想因为诡异的脚步声的消失而松一口气。不想,须臾间又响起喀嚓喀嚓的轻响,在一片静默中格外的可怕。

  是什么声音?卫霄心中不知怎么得,涌现一股焦燥。视线掠过房门的时侯,卫霄忽然想到一个可能,这个站在门口的人,正在转动门把,想要进门……

  哆哆哆,哆哆哆。

  就在卫霄在梦中受惊的一刹间,耳边窜入现实中的敲门声,一下子把卫霄骇得醒了过来。卫霄猛然睁开眼睛,支起小身子,往房门处看去,门依然关得好好的,只有那幽幽地敲门声透过门板传入房内。

  哆哆哆,哆哆哆。

  “来了。”

  被敲门声吵醒的慧莲,撑起身子就要下床。卫霄一把拉住慧莲的衣摆,慧莲感觉右肩处一沉,回头俯视床上的卫霄。这一望之间,卫霄几乎吓得甩掉手中握着的衣角。

  慧莲的脸上血肉模糊,头发散成一片,眼睛鼻子嘴巴都被挖掉了,只留下深深的洞穴,正往下地滴着血。她的嘴巴张得很大,牙齿全被敲落,露出血淋淋的牙床,断舌上放着两颗鱼目一样的眼珠……

  卫霄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缓过劲儿,仍是紧拉着慧莲的衣服不放手。

  先前,慧莲半夜醒来,意识还模糊,以为是医生来查房,下意识地就要去开门。被卫霄这么一抓,才清醒过来。对方若真是来查房的医生,见她这么久不开门,早就开口喊了。慧莲的心中一个激灵,往床头一扑捞过电铃就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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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可怕的事实

  电铃是按下了,但医生、护士不可能来得这么快。慧莲此刻是如坐针毡。她的头皮猛地炸了起来,牙齿咯咯作响,不停地打颤。

  哆哆哆,哆哆哆。

  敲门声没有停滞,极可能不知道门内的人已经按了电铃,招来了医生。而那一声声轻微的敲门声,每一下都仿佛扣在慧莲的心肝上,震得她骨子里发麻,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慧莲深吸了两口气,瘫坐在床边,把卫霄揉得紧紧地,心道如果不是怀里的小少爷拉住自己,她必定会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开门,那迎接她的会是什么呢?一瞬间,欧护士三人的遭遇浮上慧莲的心头,骇得她几乎尖叫起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许仅仅是一两分钟,那诡异的敲门声忽然间消失了。稍稍定下神的慧莲倒希望这敲门声一直响下去,至少在护士、医生赶到之前依然存在,让来者把人堵在门前抓个正着。怎奈,事与愿违,极可能因为她许久不去开门,对方感到蹊跷,眼下已躲开了。慧莲一想到有人潜伏在医院里,随时随地的偷窥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便感到如芒在背,一股凉意从脑门灌入,冷到了心底。

  砰砰砰,哆哆哆。

  “出了什么事,开门啊!”

  “三二七室的,是不是你们按的电铃啊?怎么不说话?”

  “慧莲,开门呐,我是许医生啊!孩子没事吧?”

  “我是小田,今天晚上我们还在花园里见过面,还记得吗?你没事吧?”

  慧莲听到门外七嘴八舌的呼喊,心里不觉得烦,反倒很是安心。她松开搂抱着孩子的双臂,把卫霄放在床上,起身反手拍了拍脸颊,走到门边先开了电灯,才用颤抖地抓着门把拉开房门。

  “你……”

  “怎么那么慢……”

  众人一路上赶得急,到了病房前,门却迟迟不开,心里纳闷的同时也焦燥得很。此时,门刚开了道缝隙就想发问,却见其内的慧莲面色惨白,抖着身子如大病初愈一般,纷纷住了话头。

  慧莲环顾了众人片刻,也不说话,脚跟一扭,身一侧示意众人入内,又探身向走廊两侧望了两眼,方合上房门。

  来者有五人,四女一男。其中两个是慧莲认识的许医生和小田,另外三人慧莲虽不熟悉,但这两天上下楼之时也见过几面,那男的是哪个科室的,慧莲不是很清楚,却知道两个女人都是急诊室里的护士。

  小田等人正相互对视地当儿,许医师已疾步抱起了床上的卫霄,见他仰着小脑袋懵懵懂懂的傻样子,方放下心来。并搂着卫霄转过身,看向沉默不语的慧莲道:“你别怕,我们现在都在这里陪你,先说说怎么回事吧?”

  小田亦上前压着慧莲坐下,并倒了杯开水让慧莲捧在手中,消消心头的寒气。

  慧莲喝了口热水,方才停止颤抖,抬头扫了众人一眼,最终把视线定在墙角的时钟上。二十三点一刻,慧莲垂下眼帘暗暗计较,不知思索着什么,但最终还是在旁人耐不住前开了口。然而,她没有解释按铃的缘由,反而疑问道:“许医生,今天还是你来查房吗?”

  “是啊。”许医师不知就里,轻轻点头答道。

  慧莲拧起眉峰,挑眼直视着许医生,质问道:“你们平时不是晚上十一点钟就来查房了吗?今天怎么没来?”

  “楼下有个病人挂点滴的时侯出了点事,我们都在忙,要不是我恰好去急诊室里拿东西,都还不知道你按铃呢。”小田插口代替许医生解说道。

  “楼下的人现在怎么样了?你们都上来了……”

  “你放心,还有几个医生在下面呢,应该会没事的。”小田因为后花园里慧莲莫名其妙的转变,对她的印象并不好。然,眼下听了她话,立刻去了不喜心生好感起来。暗道,看慧莲的样子,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但就是在这般的情况之下,对方还能分神关心一个不认识的人,肯定心肠是极好的。傍晚的事,必定有什么误会。

  一旁的男医生瞅了瞅慧莲,又望了眼时钟,冲身侧的女护士道:“要不,你们两个先下去吧?我怕万一又出什么事,只留他们几个人手不够。”

  闻言,护士便欲出门,被慧莲跳起身一把拦住。“等等。”

  “怎么了?”男医生锁着八字眉,对慧莲磨磨蹭蹭的不说话,又出言阻拦护士的去路很是不满。

  “我怕只有她们两个下去,不安全。”

  “什么意思?”

  男医生眯眼睨视着慧莲,停住脚步的护士们亦悬起了心。

  慧莲吐了口气道:“我在睡觉,已经睡着了,突然听到有人敲门,以为是你们来查房了,就爬起来去开门。没想到,衣服被小少爷拉住了。我想把小少爷的手拿开再过去的,可是低头一想,不对啊!你们要是敲了几下门,又没人来开的话,肯定会喊的。但刚才站在门口的人没有出声,那扇门却一直哆哆哆,哆哆哆的响……”

  小田五人听得发毛,好半天,男医生才按下内心的惧怕,发问道:“会不会是你做梦啊?医院里出了这样的事,你会做这样的梦也……”男医生说着说着目光移向许医师怀里的卫霄。

  慧莲狠狠瞪了男人一眼,厉声喝止道:“我只说一遍,这件事是真的。我听得清清楚楚,哆哆哆,哆哆哆的。在你们来之前的几分钟里还在响。”

  小护士被慧莲的话,吓退了好几步。当即缩在小田的背后,别说听男医生的吩咐下楼了。而今就是赶,她们也要死赖在病房里。

  “怎么办?”小田望着许医师,在场的人中,许医生的资历最老,她想请对方拿个主意。

  许医生拉着卫霄的小手,想了想道:“报警吧。”

  “报警?不行,不行!”男医生边摇头,边摆手道:“报警的话,明天院长问起来,我们怎么说?”

  小田怒视男医生道:“要是有人出事,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

  “我……”

  “你放心,到时候院长问起来,我会说报警是我的主意,和你没关系。你只是阻止不了而已!”小田斜视着犹豫不决的男医生,冷嘲道。

  男医生自然是听出了对方话中的讥嘲,但他不愿得罪医院里口碑极好的许医师,只能哼了一声后当作没听到小田的讽刺。

  “小田,你和小杨、小刘他们一起下去报警,再给院长和副院长打个电话。他们问起来,就说是我让报警的。我就在这儿陪着慧莲,等警察来了,你陪他们上来。”许医师出声嘱咐道:“下去的时侯小心点。”

  “好。”小田拉着身后的小刘一块儿往门边走,刚要跨出门时,想到什么般地转首询问道:“许医师,你说我们要不要通知病房里的人,把门锁紧啊?”

  许医生垂眸抿了抿唇,摇首道:“昨天医院出了命案,他们应该不会忘了锁门的,你刻意去通知他们,反而不好。等警察来了,看他们怎么说吧。”

  小田点点头,出了房门。其后三人赶忙跟上,拥在一起下楼。到了急诊室,小田按许医师的嘱咐打了三通电话。小田嘴上虽说得无畏,但给院长拨电话的时侯,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小田本以为院长会对她和许医生擅自报警的举动不满,没想到对方反而极力赞同,并吩咐多带几个人上去陪着孩子,说是不能让病人在医院里出事。院长殷切的叮咛,倒让小田对他另眼相看了几分。

  警察来得很快,不到午夜十二点,就跨入了卫霄所在的特诊病房。卫霄望着一日里见了三次面的警官,轻摆着小手招呼。

  田警官先是冲着卫霄笑了笑,其后命身侧的警官带着无关的人离开,只留下当事人、许医生和小田。田警官在手下离开时,嘱咐他去向值班的医生询问一些细节,并把医院上下检查一遍,看看有什么线索。

  “咳。”当下包括卫霄,室内只余五人。田警官看了对坐的众人一眼,把目光停在曾向他摆脸色的慧莲身上,他低头清了清嗓子,扫却了与众人之间的隔阂,方凝视着慧莲正色道:“小田在电话里已经跟我大致说过了,但我还想再听你说一遍。”

  慧莲没有任性,当即点了点头,把之前对许医生等人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听完慧莲的叙述,田警官提问道:“你是什么时侯听到敲门声的?”

  慧莲咬着下唇,摇了摇脑袋。“不知道,那时没开灯,我也没注意。不过,应该是十一点左右。后来,许医生她们来了之后,我看了一下,正好十一点一刻。”

  田警官单臂环胸,右手摸着下巴,沉思了半晌后,发问道:“你在医院里,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现在,我不知道敲门的人是谁。或许是针对你的,这个可能性很小。更可能,敲门的人就是杀死欧护士她们的凶手。而她们三个都在医院里工作,所以,很可能凶手就是医院里的人。”

  “没有。”慧莲对田警官的疑问有些不愉,心道自己才入院两天,怎么可能得罪医院里的人呐?

  田警官审问过不少犯人,自然把慧莲脸上表情的转变看在了眼底,当下顿了顿首,安抚道:“你不用急着回答,请好好想一想。不管多么小的一件事……”

  慧莲听得烦躁,刚要驳斥,一旁坐在许医生怀里的卫霄甩起小胖腿,挥着胳膊喊道:“嘘嘘,嘘嘘。”

  “小少爷要嘘嘘啊?好,慧莲帮小少爷嘘……”慧莲起身想从许医生怀里抱过卫霄,话刚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般地转朝田警官道:“我记起来了,晚上下楼吃饭的时侯,我……”

  许医生见慧莲急着和警官述说,忘了给孩子把尿,忙转身冲着坐于床畔的小田道:“小田,你把床下的尿壶拿出来。”

  小田口中答应着,便弯腰伸手往床下探。不想,东西没取出来不说,还把尿壶打翻了,童子尿洒了一地。

  田警官见状,怒喝道:“你都已经做护士了,做事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要是给病人打针、挂盐水的时侯也这么……”

  “好了,好了,别唠叨了。都是我的错,是我太不小心。地上脏了我待会儿拿拖把来擦,现在我陪孩子去厕所,行了吧?”小田冲田警官翻了个白眼,就朝卫霄伸出手,示意许医生把怀里的孩子交给她。

  慧莲双臂撑着躺椅的椅把,站起身道:“还是我去吧。”

  “不用,不用。”小田摆着手道:“你去了,让他干坐着这里干什么?还是我带孩子去吧。”

  “我……”

  “好了,你们别争了。”许医生抱着卫霄走到门边道:“小田和我一起去,你总放心了吧?”

  田警官因为有警员在外面搜查,而且来得时侯他们是开着警车打着警灯入院的,按凶手的谨慎,是不可能在眼下作案的。所以,田警官只是叮嘱许医生、小田快去快回,没有要跟着去护卫的意思。。

  “小少爷?”慧莲探向卫霄。

  卫霄冲慧莲点点小脑袋,反身抱住许医生的脖子。慧莲见卫霄不排斥许医师,也就放下了心,继续回答田警官的疑问了。卫霄跟着许医师、小田出了特诊病房,望着昏暗的通道,打了个寒噤。其实,卫霄并不想嘘嘘,只是想提醒慧莲罢了。但话一出口,就收不回来了,只能任由许医师抱出门。

  比起许医师、小田,卫霄当然更相信照顾了他两年的慧莲。但眼下他不愿让慧莲出门的原因是,在舒郁的白光下,看到的那张恐怖的死相。卫霄以为,比起抱着他出门上厕所,慧莲跟警察待在一起会安全得多。

  走到阶梯处,许医师搂着卫霄往楼上去。小田方要跨步跟上,背后忽地响起喀嚓声,靠近楼梯口的三六零室的房门遽然打开,里面跑出个一脸焦急的男人,正欲往楼下冲,无意中抬头看到右侧要上楼的小田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地一把拉住她,哭诉道:“这位护士,我老婆头疼,你快去看看吧,已经疼了半个多小时了。”

  “你怎么不按电铃啊?”小田抱怨道。

  男人苦着脸辩驳道:“我按了啊!可是没人来。”

  “小田,你去找楼下李医生、封医师他们过来。”许医师当机立断道。

  小田踌躇道:“那你……要不,你先等在这儿,等我回来再一起去?还是,让慧莲他们……”

  “不用了,不过几步路,弄得那么麻烦干什么?要是有什么事,只要我一叫,你们都听见了。”许医师挥挥手道:“还不快去,别耽误了病人的病情!”

  事急从权,小田只得咬了咬牙,疾步往楼下跑,想着自己快点回来再去四楼找许医师。

  通往四楼转角处的白炽灯破了,周围没有灯光,非常的阴暗。卫霄被许医师搂着走在漆黑的阶梯上,心里感到毛毛的,总觉得有些害怕。幸亏他没有听到如梦中走路时所发出的啪哒声,要不然只怕会吓得大声惊叫起来。

  许医师拍着卫霄的背脊,登上了四楼的走廊。卫霄暗暗嘘了口气,兴许是因为黑暗吧,他觉得刚才走过的阶梯十分的漫长。一想到回去时还要走这段路,就心有余悸。

  “乖,别怕啊!”

  许医生好似感觉到怀里卫霄的不安,特意上前两步,走到通道尽头的窗口处,抱着他向外看,并指着远处的灯火,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

  许医生说的话,卫霄全没入耳。此刻,透过舒郁洒下的白光映在他眸底的,是一张被摔成稀泥的脸庞。头顶凹陷脑浆崩裂,红的、黑的、白的黏液混杂在一起往下流。眼睛、鼻子全成了一堆模糊的肉团,眼珠掉出眼窝,拉着血丝落在不成形的脸颊上,不停地……晃荡着。

  卫霄合上双眸,咽了口唾沫,好容易才闭紧双唇,没有失声尖叫。他捏紧拳头,不解地自问,为什么前一瞬许医生的脸还没有变化,后一刻就出现的死相呢?

  仿若想到什么般的,卫霄的心倏地一窒。

  难道……难道凶手就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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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我该怎么办

  卫霄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对着舒郁的光芒照镜子。但一时之间,显然没办法满足卫霄这个微小的愿望。

  眼下有危险是肯定的,而卫霄想确定的是,这股危机是不是会牵涉到自己,甚至让自己丧命。虽然,有医者不自医的说法,可卫霄还是迫切的想看一看。

  而且,许医生的死相,极可能是从高处坠落的结果。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卫霄以为叫许医生失足的地点,便是如今置身的这幢大楼。因为对方说过,在他出院以前,都会陪着他的。然,许医师究竟是被人推下去,还是自己跳下去的,却是其中的关键!虽说两者有着相同的结局,但前提差之千里。

  如若许医师是被推下楼的,必是受害者无疑。但她要是走投无路之下跳楼自尽的,那她在这几起凶案中扮演着什么角色,自然不言而喻。

  可是,许医生真的会是坏人吗?卫霄把自己入院以来,许医师对自己的种种照顾回想了一遍,认为对方应该不是沈惠茹那般表里不一的人。

  经过几天的琢磨,卫霄对自己预见死亡的能力,有了一个初步的认知。即是在午夜时分,当舒郁的白光照在人的脸上,他如果看到对方面呈死态,那么此人必定在之后的二十四小时内丧命。以此作为推断,假设许医师是凶手,先不提她杀文芳等人的动机。就说她此刻脸上浮现死相,必然是从现在起到明天晚上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兴许是被警察抓住了把柄,或是再次犯案被人目睹,逼得她以自尽作为收场。但是,可能吗?

  许医师不是傻瓜,警察就在楼下,自己更是她亲手抱出来的,要是他出了事,许医生如何都脱不了干系。何况,许医师要是对他有恶意,根本不必要等到今天,早就可以下手了。最重要的一点是,在小田离开之前,许医师的脸还没有变,而他们两人落单之后,却突然起了变化……

  想到此处,卫霄暂时按下对许医师的怀疑,往另一条思路上想。

  首先,是警察问慧莲的话,让他想起了傍晚底楼女厕所里的一幕。那个蹲在厕所小隔间里的女人,给他的印象非常的深刻。一是骂人骂得很难听,二是对方被慧莲报复了,却没有站起来厮打,实在不像她的脾性。

  第一眼瞧见缩在蹲位上的女人,卫霄脑海里确实浮起过一缕疑思,但还没想明白前,就被慧莲的一桶水给泼没了。而今因为性命交关,不得已的卫霄只能重拾那一刻的记忆,并细细思索。

  现在想来,那女人的行为很奇怪。当时,他不过看了两眼,对方就口出恶言。一般再害羞的女人,看到旁观者是他这样的小孩子,顶多也就是狠狠瞪上一眼,把人吓跑。那对方为什么反映这么大呢?卫霄给了自己一个答案——心虚!

  这是结合女人前后不一的表现得出的。照理说,她一开口就伤人,脾气肯定很急躁,怎么可能忍得下慧莲把水泼在身上的气?但对方还真就这么蹲在隔间里不起身了,更别提和慧莲对峙、撒泼了。卫霄以为,便是拉肚子的人,在那样的情况下,也会立刻跳脚吧?而且,卫霄看到的女人是背对着他的,骂过他之后,对自己暴露在外的屁股一点也不在意,反倒低下头,双肩往墙角里侧斜,明显是怕人看见自己的脸。

  难道……自己见过她?

  可是,卫霄摇了摇脑袋,他想不起来。这种时候特别窝火,明明心底有一丝浮动,往深里想,却一无所得。更让卫霄想不通的是,警察来得那么频繁,旁观的凶犯必定是看在眼里了。凶手一直以来表现的那么冷静和小心,为什么突然要在警察的眼皮底下下手呐?可惜,这个问题,卫霄依然无法解答。

  如此紧张的时刻,自己居然掉链子,卫霄有些自暴自弃地撇了撇小嘴,要不是许医师正看着他,卫霄真想拍拍自己的笨脑袋,看能不能把线索给敲出来。正懊恼间,卫霄不经意中抬头,透过左边玻璃窗的镜面,看到身后橘黄色的走廊下,有一条模糊的人影在移动。待定睛细看时,却又什么都没有,仿佛方才的惊惶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按大楼坐南朝北的布局,卫霄如今由许医师抱着站在四楼通道最左侧的尽头处,每一层楼长廊的左右两头都开着一扇大窗户。此时,卫霄是面对窗口的,他的右边是上下的阶梯,左手处是一堵石墙,沿着墙壁往后看,可以找到四六零室的房门。

  走廊的两侧没有开灯,只在通道中央的厕所门前,亮着一盏白炽灯。也就是说,卫霄不能把眼前的玻璃当镜子用,但因为长廊内的那一点灯光,可以从窗户上看到内侧倒映的景象。那道一闪而过的人影,使卫霄的心愈发的忐忑了。

  “好了,我们去嘘嘘。”许医师收回了脸上的惆怅,转过身抱着卫霄往走廊内的洗手间走去。

  命都要没了,还上什么厕所啊?宁愿尿裤子!

  卫霄抓着许医师的衣摆扯了扯,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后,咕哝道:“莲,慧慧。”

  “你想去找慧莲?”许医师试探地问道。

  “嗯。”卫霄为表示自己意愿的坚决,重重地点了点脑门。

  许医师笑眯眯地刮刮卫霄的小鼻尖,摇头道:“好,我们马上回去找慧慧,啊。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要先去嘘嘘,可不能尿在裤子上啊!”

  “啊……”卫霄见许医生一意孤行地往前走,就想祭出小孩子的宝典——尖叫,把四楼病房里的人都吵醒,来消减遇险的可能性。谁知,刚启了个头,就被许医师一把捂住嘴,严肃地训斥道:“不可以叫,大家都在睡觉了。要乖乖听话,啊?”

  卫霄一时间口不能言,但仍是踢腿扫臂的扭动着小身子,试图让许医师打消去厕所的念头,把不听话的自己送回慧莲身边。

  许医师确实被卫霄闹得没法子,只能退了一步。但她没有带卫霄回三楼,而是登上去五楼的阶梯,边走边安慰闹脾气的卫霄。“好,好,我们不去这里的厕所啊,别吵!我们嘘嘘完很快就回去啦。五楼没有病房,你想怎么叫都行。”

  被抱着在黑暗中登高的卫霄心里扑通扑通地跳,怕得寒毛都竖了起来,却又气得无可奈何。

  五楼上都是办公室,医院关门后便没人再走动,所以楼梯上乌黑一片,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也许怕摔倒,许医生走得很慢,约摸七八分钟,才跨上了五楼的走廊。卫霄借着‘舒郁’的光芒,回头仰视着许医师,那幅死相仍然固执的占据着她的脸庞,没有一丝改变。

  许医生放开了捂住卫霄小嘴的手掌,托着他往长廊内走去。通道里侧非常幽暗,尽头窗户外射入的光芒,根本照不了多远,中间的路途如泼了墨一般乌压压地,看着心里便沉得慌,而此刻身临其境的卫霄,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小团子,藏入许医师大白褂的衣兜里才好。

  许医师慢慢地走着,四周很静,静得连脚步声都听不到。卫霄原本想等许医师放开手,便大声叫喊,把楼下的人引上来的。可眼下的氛围,却让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甚至,连提醒许医生开灯都做不到。

  吱呀——!

  女厕所的门被许医生推开,那酷似鬼片的开门声,吓得卫霄出了一身冷汗。刚一入内,卫霄回忆着底楼女厕所内的设计,倏然探身往门边伸臂一拉,叭嗒一下打开了厕所内的白炽灯。

  “宝宝真聪明啊!”许医生定定地扫视了卫霄两眼,夸赞道。

  他是被逼的!

  卫霄实在受不了那份黑暗的侵袭,又不敢开口要求什么,只得自力救济。

  许医生抱着卫霄步入厕所,直接走到倒数第二个隔间才停下,跨步而上。许医生扒下卫霄的裤子,双臂托着他的腿,把他的小屁股对准下方的凹槽,并从嘴里发出轻微的嘘嘘声。

  哗啦,哗啦。

  从上而下的水流,划出一道弯弧,投入其下的厕道中,蹿出淅沥沥的水花声,在僻静的厕所里,显得格外清晰。不过须臾,水声渐小,忽然卫霄感觉有什么东西掉到了自己的头顶,吓了一跳的他正欲挥手扫开,不料还没动手,架着自己小屁股的手猛然一顿,当卫霄以为许医生要给自己拉上裤子时,却听背后响起痛苦的呻吟。

  卫霄乍然回首,只见最后那间蹲位中不知何时冒出了一条黑影,双手抓着绳子套入许医生的头颈里,正朝死里勒。

  是她!是那个撞了赵姨后逃跑的女人!

  卫霄虽然看到了凶手的真面目,但眼下的情形根本容不得他多想。卫霄眼见就算到了这个地步,许医生仍是紧紧搂着自己,害怕他摔入凹槽,甚至没有回手自救。卫霄心里又急又涩,小手一探一拽,把裤子拉上。挣扎着转身,抓着许医生的大白褂往上爬,在踩到许医生的腰间时,脚一滑,踩入褂子的大口袋里,一个冷冰冰的圆管搁在脚底下。

  是小电筒!

  卫霄抽出右脚,灵活地弯腰探臂一把抓出电筒,使出吃奶的劲儿爬上许医生的肩头,双脚踩在她的肩上,一手抓住凶手的胳膊,高举着电筒就往对方头上敲。卫霄也不敲对方的脑袋,只打女人的眼睛,鼻子,太阳穴,几秒钟内啪啪啪的一连敲了二十多下,直打得女人泪涕横流。

  女人无法躲避,连伸手推开卫霄都做不到。因为她正勒着许医生的脖子,要是一放手,让许医师死灰复燃,那自己便危险了。

  啪啪啪,啪啪啪!

  女人以为卫霄打了几下就会没力气,谁知,他一连敲了半分钟期间都不停一下,而且,力道越来越重。女人龇牙咧嘴地瞪视着卫霄,那恶毒的目光简直恨不得把他从窗口甩下去。然而,卫霄根本不怕,他等的就是女人抬起头的这一瞬,啪刺——!卫霄鼓起全身的劲儿,握住小电筒的头部,往女人的眼睛里狠狠一戳。

  “啊——!”

  女人疼得一下子松开了手里的绳子,左臂猛地一挥,把卫霄死命地甩出去。卫霄砰的一声跌倒在女厕所的地板上,摔得头昏眼花起不了身。

  女人摸了摸如剜心般疼痛的右眼,凑到左眼下一看,掌心间一片腥红。恼羞成怒的独眼女人猝然看向趴在地上的卫霄,竟不管死里逃生,正低头咳嗽的许医师,反而光着屁股跨出小隔间,拉开厕所后墙上的大窗户,三步并两步走向卫霄,一把拽起他的胳膊,啪的甩了两个响亮的巴掌,打得卫霄的脸颊一下子红肿起来。之后,女人返身往窗户边走,手一扬就要把卫霄往窗外扔。

  “住手!咳咳咳……”

  千钧一发之际,许医师冲出厕所隔间,忽地扑向女人,抱住她的腰,一口咬上女人抓着卫霄的胳膊。

  卫霄看着拼命的许医师,扯着破裂的嘴唇,挥动着小手轻声道:“逃,逃。”

  许医师的眼眶里突然流下眼泪,她吐出嘴里的血肉后,接着对着女人的手腕又是一口。

  “啊——!贱货,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你……”

  女人经不住痛楚,掷开手上的卫霄,往许医师的头颈处掐。许医师望着水泥地板上小小的一团身影,泪水无声的下落,她迎向女人,仍由她紧掐住自己的咽喉。并一把抱住女人的腰,压着她骤然冲向敞开的窗口。

  “啊——!不——!”

  “对不起!”

  比起陌生女人那嘶声力竭的哀嚎,许医师掉下窗的那一霎,只留下了一句歉语。

  刹间,一室寂静,满脸伤痕的卫霄默默地淌下了泪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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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际遇:倚楼听风雨在集市中卖艺,收到59两纹银的打赏。
第65章 痛心的结局

  啪嗒、啪嗒、啪嗒……

  吱呀——砰啪!

  “小少爷——!”散乱的脚步声过后,慧莲一马当先地冲进了厕所,抬首便看到趴在地上缩成小团的卫霄,急忙夺步上前一把抱起。

  “疼。”慧莲激动之下手脚不知轻重,把卫霄撞出的瘀伤压得生疼。

  慧莲闻得卫霄痛呼,赶忙松了松臂弯,借着昏黄的灯光瞅向怀中的幼儿。这一瞧,却吓得慧莲心都颤了起来。只见卫霄嘴角淌血,白嫩的小脸一片青紫,额头上也被撞了个大包,肿得有半寸高,加之那泪流满面的样子,谁都能想像他之前受过什么样的伤害。不仅慧莲心疼不已,连跟上楼的警官、小田二人亦忿忿难平。

  “小少爷!告诉慧莲,是谁打你?”慧莲边问边环顾着左右,柔声道:“许医生呢?就是抱你来的那个阿姨。”

  他们还不知道许医师掉下楼了吗?

  卫霄心中诧异,但算算时间,确实离许医生拉着凶犯跳楼才不过五六分钟,这点时间由三楼赶上五楼也差不离。卫霄把目光转向凑上前来的小田,心道或许是她把医生叫到了三六零号房后,又去了四楼的厕所,却没有找到他和许医生,心知不妙,立刻回到三楼的特诊病房告诉她哥哥。若不然,恐怕此时还未必能发现不对劲呢!

  被许医生推出去的女人是大喊过一声,但五楼上没人,楼下病房的窗户又都关着,除了底楼、二楼的人或许听到警笛声而被惊醒过,但三楼之上的病人几乎都是一觉熟睡在现在。何况,女厕所右面是大楼中央的楼梯,左边靠着男厕所,离病房有一段距离。所以凶犯的尖叫,必然没有几个人听见,就算在睡梦中耳闻,起身打开窗一看,人早就掉下去了,哪里知道究竟?肯定以为是自己的幻听罢了。只怕到这一刻,许医生的尸体还没被人发现。

  事实确实如卫霄猜测的那样,小田为三六零室的人请了医生后,就跑上四楼找许医生,可是厕所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小田以为许医师已经带着孩子下楼了,往回走的路上,还怪自己太毛躁,上楼的时侯不知道先去特诊病房看一眼。

  谁知,小田敲开房门,里面仍只有慧莲、田警官两人,她心知不妙,当下把许医师失踪的事承托而出。田警官也顾不得自责,或是安抚失魂的慧莲,赶紧召集警员和医生每三人一组分散搜查,自己和慧莲、小田直奔顶楼,先是查看了通往天台的大门,之后便冲入女厕所。

  找到卫霄后,田警官不仅没能松了口气,神色反而更凝重了。眼下灯火昏暗,看不出有没有争斗的痕迹,但从孩子的伤势中可以了解到,他一定是受了责打。那么抱着他上楼的许医师呢?又是谁打伤了孩子呐?

  田警官听到慧莲询问卫霄,亦探向对方怀中饱受虐打的孩子,期盼他能给出答案。但心中其实是不抱以希望的,毕竟孩子还那么小,又是在受惊之后。眼下别说回答他们的问题了,可能连他们问什么都听不明白。

  “掉。”卫霄扯着乌青的嘴角,忍疼开口道。

  “什么?”田警官探向前追问。

  卫霄举起疼痛的胳膊,指向敞开的窗户道:“掉,许姨姨掉。”

  “你说许医生从窗口掉下去了?”田警官、小田互看了一眼,彼此脸上都充满了不敢置信的表情,下一瞬猛地冲到床边往下看,透过舒郁的光辉,正下方的水泥地上隐约躺着两个模糊的黑影。

  田警官把伸出的脑袋缩了回来,转身便要往外跑,可是一想到脚下的房间是凶案现场,又遽然止步。田警官回头欲吩咐仍站在窗边目瞪口呆俯视其下的妹妹,不想慧莲已一声不吭地搂着卫霄走到了门边,眼看就要夺门而出,田警官赶紧伸手阻拦道:“等等,我还有几句话想问孩子。”

  慧莲撇过脸冷眼而视道:“有什么事,你不会等会儿问吗?你看我们小少爷的伤等得起吗?”

  只消一眼,田警官就知道卫霄伤得不轻,慧莲这么说,他自然不能挡着去路,只得拉过神不守舍的小田,让她送孩子下楼,并叫两个组员上来接替他看守案发现场,余下的那一个守住楼下的尸首,不要让任何人接近。

  卫霄被抱至底楼的急诊室,先脱了衣服让医生检查了伤处,保险起见又拍了X光片。卫霄的伤势对于一个才叫名三岁的孩子来说有些重,好几处软组织挫伤,牙根、舌头、嘴唇也都被扇出了血,有轻微的脑震荡。但幸运的是,他的耳朵、眼睛无事,身上没有骨折,更没有摔得内出血,这个结果已经让慧莲谢过好几次菩萨和老天爷了。

  等卫霄从急诊室内上完药出门,已经是早上四点半了。卫霄感到四下乱哄哄的,好像医院里的病人都知道楼里又出事了,但他们在医生、护士的关照下,都没有走出病房。走廊里都是警察,听小田说,是田警官打电话叫来的。眼下,每层都有警察看守,并一层层仔细的查证着。

  慧莲抱着卫霄回特诊病房的路上,遇到了田警官。在田警官的恳求下,慧莲再次带着卫霄登上了去四楼的阶梯。

  田警官打量着头上缠着纱布,脸上一片红肿的卫霄,心里叹息。他不是不体谅人,他也想让孩子多休息,但小孩的记忆力不集中,现在离案发时已过了将近四个小时,孩子或许已经遗忘了很多东西。要是再让他睡上一觉,田警官很怕孩子会什么都不记得了。这几起凶案影响很恶劣,局里刚刚已经下令要在三天内破案了,田警官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不管能不能从孩子嘴里套出些什么,问问总是不会错的,至少尽力了。

  “宝宝不怕啊!”慧莲边走边拍着卫霄的背,一边瞪视着田警官。

  田警官知道是自己不好,去勉强一个受伤的孩子,但目前案情扑溯迷离,让人找不到头绪,即便是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想试一试。何况,田警官觉得眼前的小孩很聪明,说不定还真能从他的嘴中把事情弄明白,至少能找出一丝线索。

  “去,去窗窗。”

  刚跨上四楼的通道,卫霄就摆动胳膊,指向右侧尽头处的窗口。

  慧莲方要说话,田警官暗中摇了摇手,对着卫霄扯出个笑脸,疑问道:“为什么要去窗那边呐?”

  “许姨姨带我去。”

  田警官与慧莲对视了一眼,互相使了个眼色,把卫霄抱至窗边。田警官接着问道:“许医生为什么把你抱到这里呢?”

  “许姨姨说话。”

  “她说什么?”田警官急切的追问。

  “宝宝不懂。”卫霄仿佛像做错了事一般,垂下了脑袋。

  田警官接到慧莲的白眼,赶忙摆了摆手道:“没关系,没关系啊!宝宝不懂也没关系,宝宝已经很聪明了!”

  他不是听不懂,而是当时在想别的事情,所以没有听。卫霄回想着许医生跳下楼的那一刹,回望他的情形,暗暗叹了口气。卫霄从慧莲的双臂中,微微探出小身子,搁开身边的田警官,并指着左半边反射出内部通道映像的玻璃窗道:“有影子,嗯,看不见。”

  “什么意思啊?”田警官不解道。

  慧莲不愧是照顾了卫霄两年的人,想了想解释道:“小少爷,是不是从窗口上看到后面有人影,一下子又不见了?”

  “嗯。”卫霄点着头,并做出惊恐的表情道:“宝宝怕,宝宝就叫。宝宝不去,宝宝找慧慧。许姨姨不给宝宝说话。”说着,卫霄用手捂住自己的小嘴。

  田警官心下一凛,随即锁起眉峰道:“许医生捂住宝宝的嘴,又带宝宝走上去了吗?”

  “嗯。”

  许医生有问题!

  几乎是同时的,慧莲和田警官心底都揭示了这个可怖的真相。

  其实,在小田回头找人的时侯,田警官就觉得不对劲了,只是没有深思。照理说,许医生带孩子去上厕所,一开始往上走,可以当作是许医师习惯的选择。可是,半路出现了不得不与小田分开的情况,那为什么不一起往下走呢?二楼又不是没有厕所,明明可以一起下去的。

  小田没有想到,是因为她为人粗心急躁,而且一开始被许医师往四楼带,所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可许医师呢?慧莲刚听到了古怪的敲门声,甚至还叫了警察。难道,出了这样的事,她一点也不怕吗?换了个人,必然会和小田一起下楼的。

  还有,许医师到了四楼,为什么没有马上带孩子去上厕所,而是站在窗边说话,根本就说不通嘛?田警官相信卫霄的话,这么小的小孩子只可能少说,不可能胡说。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许医师在这场凶案中,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在田警官的沉默中,三人再次来到了五楼的女厕所。田警官让慧莲扮演许医师,照着卫霄说得做。

  “许姨姨没开灯,宝宝怕,自己开。”卫霄说着,扭动小身子,拉了拉垂下的开关。

  守在案发现场的警官好奇道:“你怎么知道开关在这里啊?这也太聪明了吧?”

  “我们小少爷本来就聪明!”慧莲狠狠冲对方瞪了一眼道:“我晚上带小少爷去过一楼的女厕所,他肯定那时候看见了。这幢楼里女厕所的电灯开关不都是在门边吗?你自己粗心大意,就不要怪别人太聪明!”

  田警官知道卫霄是慧莲的逆鳞,急忙喝斥了手下一句,让对方不要多话。之后,用语言动作来提示,试图让卫霄记起当时发生的一切。

  “你是说,许医师一进门就抱着你走到这里,是不是?”田警官用脚尖点了点厕所倒数第二个小隔间。

  卫霄颔首道:“嗯。许姨姨抱着宝宝嘘嘘。”

  “奇怪!”未等田警官说话,旁侧与方才被田警官训斥的人搭伴的警员疑惑道:“一般人进厕所都是选第一、第二个隔间,要不就是习惯性地选最中间的那个,很少会去后面上,而且还是半夜。”

  “她要是害怕的话,会跑到五楼来吗?”被点名批评的警员摸了摸鼻子,咕哝道。

  “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田警官冷着脸,严厉的视线从组员身上扫过,把对方吓得缩起肩膀,埋下了脑袋。待组员老实了,田警官马上又换了个笑脸,看向卫霄道:“后来,宝宝是不是看见了一个没穿裤子的人?”

  田警官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死在许医师身边的女人,如果说坏人,田警官不敢肯定孩子明不明白‘坏’的意思。所以,只能用最直观的,人眼能看到的样子来说明。为此,田警官又收到了慧莲的两枚白眼。

  “嗯。”卫霄苦着脸点首道:“宝宝尿完,许姨姨不给宝宝穿裤子。宝宝喊姨姨,姨姨也不说话。宝宝把头转过来,看见一个人拿着绳子套在许姨姨这里。”

  卫霄比了比自己的头颈,继续说道:“她的绳子还掉在宝宝头上,宝宝叫许姨姨给穿裤子,姨姨不说话,嘴里呜呜呜,好像在哭。宝宝就自己拉裤子,爬到许姨姨身上,打坏人。”

  “小少爷!”慧莲听了卫霄的话,害怕极了。

  田警官却眼眸一亮,感兴趣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是坏人?”

  “许姨姨哭了啊!许姨姨对宝宝好,抱宝宝,给宝宝吃好东西,宝宝帮姨姨打坏人!”

  对于卫霄理所当然的回答,田警官心下一片酸软,唏嘘了良久方道:“坏人打你了吗?”

  “嗯。宝宝用小棒子打她的眼睛,她打宝宝,把宝宝摔出去。”

  虽然已经知道后果了,但慧莲听到这里,依旧咬牙切齿,恨不得去楼下,往对方身上踢上几脚才好。

  “小棒子?”田警官不解道。

  “头!我想,他说得是这个。”警官走到最里端的小隔间,指着其中的凹槽道:“里面有个小电筒。”

  田警官指着小电筒,瞅向卫霄提问道:“宝宝,是这根小棒子吗?”

  卫霄点头。

  慧莲亦扭头看了一眼,提醒道:“这是许医师每天夜里查房用的,一直放在她的衣袋里。”

  “宝宝,你摔到了地上,坏人还来打你吗?”田警官诱哄道。

  “坏人一直拿着绳子,宝宝戳她眼睛才放开,把宝宝丢出去。”卫霄撅着嘴道:“坏人开窗,来捉宝宝,打宝宝的头,还要把宝宝丢下去。”

  别说心骇的慧莲,就是田警官听了,亦为当时的卫霄悬起了心。

  “宝宝害怕,宝宝疼,许姨姨出来咬坏人,坏人就……”卫霄做了个掐颈的动作,垂泪道:“许姨姨抱住坏人,去……去窗窗……掉……”

  从卫霄断断续续的话中,田警官可以勾画出事件的大致轮廓,就是许医师在危机关头救下孩子,抱着凶犯一起跳楼。至于,为什么不喊人,不求救,田警官此刻还不能肯定。但可以明白的是,不管她做过什么,她用自己的命救了孩子这个不争的事实。

  接下去,就没有卫霄的事了。慧莲在田警官的千恩万谢下,抱着卫霄步出洗手间。卫霄在走出厕所的那一刹,回首看向窗边,心潮起伏久久难平。

  卫霄在许医生捂住自己的嘴时,就知道她的不对劲了,她抱着自己在窗边说话,她往五楼的路上走得慢,沿路不开灯,一进门就选倒数第二个隔间,种种的迹象都表明,这里面有问题。

  但卫霄不知道许医师究竟要干什么,而对方又把他的位置摆在了哪里?卫霄帮着许医师打人,固然是为了报答对方,但何尝又不是为了救自己。

  他还那么小,根本无法与凶犯抗衡。甚至,连躲都躲不开。卫霄用尽力气帮忙,并说出让许医师先逃的话,不过是在赌,赌许医师的良心未泯。但他没想到,最后竟会是这么个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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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意外的答案

  “头,还是不行。”警员小刘跨步而入,拉过椅子一屁股坐在田警官身边,把空白的记事本往办公桌上一摔,擦着额角的汗水,苦着脸道。

  “怎么?一点线索都查不到?”田警官诧异地侧过脸斜视着小刘,眉峰深锁。

  小刘捞过桌上的茶杯,灌了两口,大咧咧地擦了擦嘴巴,点头道:“那个女人的脸摔坏了,根本看不出原来长什么样。连牙齿都不见了好几颗,虽说后来找到了,可也没什么用,她的牙都没补过,医院里根本没有她的记录。”

  田警官撇了撇嘴角,扭头冲一旁的女警挥手道:“小昭,你那边怎么样?”

  小昭摇头道:“到现在还没有人来认尸。那个女人不是病人,也不是家属,穿的衣服都不是她自己的,是底楼病人晾在窗外的衬衫。她丢掉的衣服我们在垃圾桶里找到了,很不起眼,医院里的人都对她没有什么印象。”

  “许医生那面呐?”

  “许园春的父母都过世了,现在家里就她一个人。远亲倒是有,但两边关系很淡,几乎不来往。”小昭翻着手中的笔记,一边看边说道:“许园春是本地人,今年三十六岁,到俞江医院已经有十四年了,在工作上从来没有出过差错。我问过许医生身边的人,他们都说没见过她和什么陌生的女人说过话。去内科看病的人是不少,但许医师没对谁特别关照,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田警官靠在椅背上抿唇倾听,忽然提问道:“她结过婚吗?”

  小昭瞅了瞅发问的头顶上司,其后翻了两页纸,仔细看了几眼回道:“许园春是刚入俞江医院那年结得婚,当时二十三岁,不过在六年前已经离婚了。”

  “他们为什么离婚?”

  小昭尴尬地笑了笑道:“许医生的前夫已经不在乌俞市了,我找到他之前工作的地方,问了很多人,但都没有他的消息。”

  “他是什么地方的人?老家在哪儿?”小刘插口道:“你找过他家里人吗?”

  小昭朝小刘翻了个白眼道:“这还用你问哪?他是邻省兆麟县的人,我和当地的警局通过话,让他们去问了。但现在还没有接到他们打回来的电话。”

  田警官微微颔首道:“如果今晚还没有消息,你就和小王一起跑一趟。务必要找到许医生的前夫,或许突破口就在这个人身上。”

  “是。”

  待小昭应声后,田警官再度靠在坐椅上深思。文芳、赵姨、欧护士、许医师,这些人与那个陌生的女人之间,到底有着什么联系呢?特别是许医生昨晚诡异的举动,好像是有意引着凶犯上五楼,把自己陷在危机之中的,她究竟图什么呢?

  “本来以为不用麻烦人家了,现在看来还要再走一趟。”思来想去仍没有得出头绪的田警官只能苦笑着起身,当即吩咐小刘继续查陌生女人的身份,医院里没人知道的话,就去医院外的小摊、附近的商店里打听,不管怎么样是人总要吃饭,运气好的话,应该有人还能记得那么一星半点。至于小昭便在局里等电话,如傍晚还没有用的信息,立刻动身去兆麟县。

  正午十二点十分,俞江医院三楼特诊病房。

  “你怎么又来啦?”慧莲拉开房门,看到了站在门边眼中布满了血丝的田警官,口中虽有怨气,但仍是侧身把人请了进去。

  田警官带着刑侦科内专画头像的技术组员入内,看到房里正坐着两个人,其中之一是昨天打过交道的院长,另一人非常年轻,约摸才二十出头,但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上位者的气息。田警官不敢怠慢,点首打了招呼。院长笑着起座,给双方介绍,田警官才知道对方正是乌俞市内家世最显贵的闻家的大少爷,也是被卷入风波中的孩子的亲生父亲。

  对于孩子的身份,院方不肯透露,但田警官亦隐约摸到了底,只是没想到孩子的父亲这么年轻。田警官与闻君耀握了握手,说明了来意。闻君耀乘势起身,表示下午还有工作,先走一步。院长本是想送闻君耀出门的,但田警官找他有事,闻君耀也在一旁推辞,院长只能在他的劝说下留了步。

  “田警官啊,早上你们已经问过我了,能说的我都说了,现在还有什么要问的呐?”医院里出了几起事故,风评非常不好,今天一上午,就有大半的病人退了院。看病的人也比往常少了许多,卫生局更是打了好几通电话来谴责,话里话外都是他的工作没有到位。要不是刚才闻家的太子表示会为他周旋,他的头发都要急白了。

  田警官自然明白院长的压力,对他话中的不满亦不在意,反倒宽慰了院长两句,随后询问道:“窦院长,许园春医生已经在俞江医院里工作十四年了吧?”

  “是啊,应该有十多年了吧。”窦院长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道:“我记得不是很清楚,我是五年前才来俞江医院的,对那些老资格的医师的事都不是很清楚。”

  “那有对许医生的事知道的比较清楚的人吗?至少,在这七八年里,对医院里的事比较了解的?”许园春在六年前和丈夫离婚,不知会不会和眼下的事有交集。田警官边思索边追问道。

  院长想了想,站起身道:“我去问问看,如果找到了就让他们过来。”

  “好,让你费心了。”田警官送院长离开后,看着床上撅着小屁股趴着睡觉的孩子,招过慧莲轻声问道:“你能把昨天傍晚在底楼厕所里遇到的那个女人的样子,再说一遍吗?”

  慧莲不答反问:“她就是杀人犯吗?”

  田警官点着下巴道:“大致可以确定。她的裤腰带,就是这几起案件中的杀人凶器。”

  “裤腰带?”

  “对。”慧莲也算凶案中的苦主,田警官眼下又要用到对方,只得为其解释道:“你不是说,你泼对方一桶水,她都没有起来找你麻烦吗?那是因为她穿的裤子没有松紧带,也没有扣子,只能用腰带缠起来才不会往下掉。”

  慧莲莫名其妙道:“干什么那么麻烦啊?绳子藏在衣袋里就好了,还弄出什么裤腰带,连裤子都不能穿,她怎么想的啊?”

  事实上,这件事田警官也有些吃不准,但依旧为她分析道:“她的杀人手法就是把人勒死,装成上吊的样子。所以绳子很长,如果放在衣袋里,那么一大把,很容易被人看到。所以,她就把凶器当作腰带,这么做的话,不仅很难发现,就是有人看见了,也不会想到她缠在身上的裤带就是杀人凶器。顶多是,解手的时侯麻烦一点,要等人都走了,才能起来,把腰带再缠上去。因为腰带很长,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果然是这样。

  趴在床上的卫霄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昨晚他看到女人光着屁股走出小隔间时,就解出了这个谜题。昨天吃晚饭,偶然间慧莲和他去了底楼的洗手间。那时候,医院已经关门了,女人为了不被人发现就躲在厕所里。她听到有人进门,虽然不想小便,但也不得不做出上厕所的样子,以免被人窥出端倪。

  可是,女人没想到会被他发现,一时惧怕之下破口大骂,想把他骂走。谁知道,最终让慧莲泼了桶冷水。但她不能站起来,站起来的话会让人发现裤子穿不上,必须绑腰带。而腰带又那么长,正逢医院里有三个人上吊死了,其中之一还是吊死在医院里的,她的腰带肯定会令人起疑。

  那个女人没有穿内裤,是因为她的衣服被慧莲泼湿了。她躲在厕所里,就是为了不引人注目,为此就算身上湿答答的,也不能出去换衣服。只能等天黑了,悄悄溜出厕所偷上那么一两件来换,但衣服好说,不管是男装还是女装,穿得下就行,可内裤就不是那么容易能到手的了。而且,女人没有换裤子,可能是怕万一有人发现自己拿着腰带,却穿着一条不用系腰带的裤子吧。脱掉内裤,更可能是因为不舒服,或是两条湿裤子贴在一起会干得更慢,所以不得已为之。

  卫霄一边想着,边听着旁侧之人的交谈。

  “那她和许医生是什么关系?”慧莲对这件事仍是耿耿于怀。

  田警官无奈地摊手道:“不知道,我们连这个女人的身份都还没弄明白。所以,才来找你了解情况。”

  慧莲闻言,哭笑不得道:“田警官,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没看到她的样子,她把头藏在胸口,根本不让看。”

  “你真的不能再想一想吗?可能……”田警官虽不敢抱以太多的期待,但听慧莲这么说,心里仍是一阵失望。

  慧莲耸耸肩,对着田警官抱歉地摇了摇头。

  “唉——!算了,我再去别的地方……”

  田警官刚欲起座,忽然听右手边传来个嫩呼呼的嗓音。

  “叔叔。”

  田警官心底烦躁,但看到这个可怜可爱的孩子,那颗坚硬的心就不知不觉地软成一团。田警官上前一步,拉着卫霄的小胖手道:“宝宝醒啦?叔叔有事要做,以后再来找你啊!”

  “宝宝有事和叔叔说。”卫霄顶着张红肿的脸盘,看起来很是滑稽,但他的眼神黑溜溜的充满了认真的神采。

  卫霄的聪明,田警官昨日是领教过的。但孩子已经睡了一觉了,田警官不认为他能提供什么有用的情报,但又不愿伤孩子的心,只得整了整脸色,装作急切的样子询问道:“宝宝要和叔叔说什么呀?”

  “宝宝记起来了。那个,那个坏人,宝宝以前见过。”

  “什么?”田警官一把招过身后的技术人员,柔声提问道:“宝宝什么时侯看见过她?在医院里吗?”

  “嗯。”卫霄点点小脑袋道:“在下面,她撞宝宝,还撞赵姨姨。”对,就是因为自己见过她,所以昨晚在厕所里的时侯,女人才会在受惊之下,把骂人的话脱口而出。女人怕自己看到她的脸,会突然说出些不利于她的话,更怕带着自己进厕所的慧莲,会看见她的模样。

  宝宝嘴里的赵姨姨,可能就是第二个受害者——赵姨!

  田警官与警员交换了一个眼色后,接着瞅向卫霄,低声询问道:“宝宝,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吗?”

  “她比赵姨姨高,高……”

  田警官在卫霄比划的时侯,猛地拍了技术警员一下,警员赶忙取出纸笔,在上面画了起来。

  哆哆哆。

  慧莲开了门,其外正是院长找来的人,一个是给医院守门的大爷,一个是医院人事处的老王。

  两人刚进门就瞧见技术警员在作画,感兴趣地走上前看了一眼。这么一瞅,守门的老爷子大声惊呼了起来。“这个人我见过!”

  “哦,您老说说。”田警官忙把人拉到椅子上坐下,并自说自话的送上热茶,不知暗中被慧莲瞪了多少白眼。

  老大爷捧着茶杯,神经质地点着头道:“前段时间晚上,我好几次在医院里看见这个人,她总是很晚走,医院都关门了,我催了她好几次才出去。”

  “您老还记得是什么时侯吗?”

  “反正是这半个月里的事,要不然,我不会一看见就记起来。”

  “那你看到她在做什……”田警官刚欲深入调查,却听到身后的老王猝然惊呼道:“啊!难怪看着这么眼熟,原来是这个人!原来是她!”

  田警官只得先让老大爷坐着稍等片刻,转朝激动的老王道:“慢慢说,慢慢说,别急!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王被田警官拍了几下背脊,才冷静下来,长叹了一口气方道:“这个女人的样子有点变了,不过,我还能认出来。六年前,我们医院里有个病人跳楼自杀,她就是那个人的母亲。当年,她吵得很厉害啊,医生都被她推在地上。”

  旁听的卫霄暗道,小田在后花园里和慧莲说话的时侯,好像提过跳楼的事。只是,那会儿他们都没在意。

  “这么说,她是来报复的?”田警官打量着老王的神色,狐疑道:“那文芳、赵姨、欧护士她们和这个女人之间有什么关系?”

  “看到她,我倒是有点明白了。不过,我知道的只是一点传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没关系,是不是真的,我们警官会去调查。你只要把自己知道的事说出来就行了。”老王自从认出了图中的女人,便一脸气愤的样子,就是看门的老大爷都明白,其中必然有问题。田警官当然不会放过任何的线索,急忙劝他开口。

  “不是我在别人背后说坏话,这个女人真不是个东西。不过,我也是听人说的。当时,她儿子的病好像是绝症,治不好了。她心里不舒服,照顾儿子的时侯,总是和一个病房里的人吵架,还骂医院、骂医生、骂护士。那个文芳,当初就是在那个病房里照顾病人的。”

  老王说着摇首叹道:“文芳不是个好脾气的,和这个女人吵过几次后,有一天在走廊里和欧护士笑话这个女人,说她再吵再闹,儿子也没几天好活了。刚巧,被这个得了绝症的病人听见,病人还小,一时想不开,跑到五楼上从男厕所跳下来,当场就死了。这个女人就恨上了我们医院,特别是我们医院的许医生。”

  “为什么?”田警官疑惑道:“这件事和许医生有什么关系啊?”

  老王啐了一口道:“所以,我才说这个女人不是东西啊!她怪许医生就是因为许医生给她儿子查出了绝症,你说这女人有病吗?医院是她自己要来的,她儿子有病也不是我们害得,却硬要把她儿子得绝症的事推在许医生头上,说要不是许医生查出来,她儿子不会得这个病。”

  “那后来怎么样了?”慧莲虽然对许医生产生了心结,但听到女人的无理取闹仍感忿恨,不由得插嘴问道。

  老王咬牙切齿地捶着桌面道:“后来她天天来吵,天天来闹,院长就让许医生先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再来上班,据说医院还赔了不少钱给他们。那个女的倒还是想再吵下去,不过她的男人收了钱,她没了理,只好不来了。”

  田警官心下疑窦丛生,望着老王疑问道:“文芳、欧护士她们这么做,你们医院没有处罚吗?”

  老王不忿地摆手道:“那时根本不知道是她们两个坏的事,这个女人也只找许医生的麻烦。过了半年,这件事才传出来,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院长只能象征性的警告了她们几句。没想到,现在会弄成这样!唉——!许医生真是……”

  “那赵姨呢?她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田警官疑惑道。

  老王亦不解地摊手道:“赵姨这个护工是三年前才来医院的,应该不认识那个女人。”

  “难道……”田警官俯视着床上的卫霄,心想,难不成就是因为撞了一下,吵过几句,对方就把赵姨杀了?有这么穷凶极恶的人吗?但老王的话中,这个女人根本是个是非不分的人,而且她在杀赵姨之前,已经背负一条人命在身了。所以,也不能完全否定这样的可能性。

  哆哆哆。

  未等慧莲上前,门一下子被守在外头的警员推开了。对方站在门外,上半身探入门缝,冲着田警官报告道:“田队!局里的小昭打来电话,说有重大发现,请你马上回去。”

  “正好,我也得到了很多有用的情报。”说罢,田警官请老王和守门的大爷一起去警局做一下笔录,并让警员再找几个老资历的医生护士,问问六年前的自杀案。

  “拜拜!”田警官朝卫霄摇手告别,卫霄亦抬起胳膊挥摆,只是那小胖身子里噗通噗通跳着的心底,藏着许多疑问,不知还能不能得到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我本来是想写完的,可是来不及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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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发了一笔财

  哆哆哆。

  “怎么又是你啊?”听到敲门声,慧莲打开房门,田警官正笑眯眯地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个消瘦的,夹着黑色工作包的中年人。当田警官入内之时,陌生男子也跟着走进了房间,慧莲关上门后,偷偷打量着对方。

  “宝宝好啊!”田警官面向床上呆坐着的卫霄,把手里的布袋往桌上一放,从中取出个毛绒玩具,快步走到床边塞到卫霄怀里,让他抱着布偶玩耍,边笑问道:“宝宝还记得我吗?”

  卫霄看了眼怀里的毛绒老虎,装作感兴趣地抓着老虎的尾巴扒拉了两下,方才抬着下巴,昂起小脑袋瞅向田警官,奶声奶气道:“叔叔,记得。”

  “宝宝真是聪明啊!还记得叔叔呀?”此时,卫霄脸上青紫色的伤痕已经淡去了,露出了白净的脸蛋。因为刚受了苦,卫霄原本胖乎乎的小身子瘦了一圈,虽是叫人心疼,但看着反倒更为精致可爱了,田警官忍不住摸了摸卫霄的脑袋,与他同来的男子看得眼热,似乎也想伸手逗逗孩子,让一旁的慧莲不着痕迹地挡开了。

  田警官干笑了两声移开手,慧莲挑了挑眉,乘机问道:“田警官是大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是不是又有什么事要问了?”

  “哈哈。”田警官抬手抓了抓后脑勺的黑发,偏身把背后的中年男子推了出来,笑着解释道:“我是来看孩子的,顺便把周律师带来。”

  “周律师?”慧莲疑惑地凝视着对面的中年人,心里猜测着对方的来意。

  在慧莲怀疑的目光下,周律师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周国正,在桃丰市舒心律师事务所上班。今天来,是受当事人的委托,把东西交给这个孩子的。”

  “有东西要给小少爷?”慧莲狐疑道:“什么东西?你的当事人又是谁?”

  “这……”周国正为难地看着慧莲,随即把视线移向身畔的田警官,仿佛希望他帮忙说项,或是遮掩什么似的。

  慧莲愈发觉得其中有问题,当即沉下脸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如果你们不说清楚,不管什么东西,我们小少爷都不会要的。”

  周国正见田警官扭头躲开了自己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换上平日对待客户的严肃表情,责问道:“你说不要就不要啊?你能代表你们小少爷吗?我已经给孩子的父亲打过电话了,他也同意接受了……”

  “那你还来干什么啊?”慧莲可不信邻县的律师如此有闲心,在得了闻君耀的话后,还特意来见这么小的当事人。

  “你……”

  周国正被慧莲刺得哑口无言,田警官怕把事情弄僵了,只得拍了拍周国正的肩,并冲着慧莲赔笑道:“我们确实给闻家少爷打过电话了,他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表示让孩子自己选。所以……”

  周国正对于闻家也有耳闻,知道对方未必看得上当事人的那点钱,但没想到他们居然会把选择权交给一个小孩,一个才叫名三岁的幼儿,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匪夷所思!他即为自己的当事人不值,又觉得闻家人对孩子太不上心,反而对此刻挡在孩子身前,浪费自己时间的慧莲不那么生气了。

  “既然要小少爷选,那总该让小少爷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事情又回到了原点,田警官与周律师见慧莲摆出一副绝不妥协的样子,只得咬牙说出实情。“许医生留了点东西,指名要给孩子。”

  “许医生?”慧莲颦眉道:“她留下了什么?有些什么东西?”

  周国正把工作包搁于腹间,拉开拉链,探手掏出一份资料递给慧莲,一边解说到:“许医生名下有两幢房子,一间是市里的,就在这所医院外两条街的三江小区里,是七年前买的。房子有点老了,不过地段好,现在卖的话,起码可以卖五万。”

  慧莲翻着资料,仔细听着周律师的话,一边为高昂的房价咂舌。慧莲心道,自己在闻家帮佣,每个月的工资也算高了,但也只有一百出头,要买这样的房子,最少不吃不喝攒上四十年的钱。当然,以后工资可能会涨,但房价必然也会水涨船高。

  “还有一间老房子在乡下,值不了多少钱,但肯定还有增值的空间。”周国正知道慧莲是照顾孩子的保姆,但是这类人对孩子的影响是很大的,特别是孩子还那么小,肯定她说什么就听什么。因此,为了完成许医生最后的心愿,周国正边说边观察着慧莲的表情,生怕对方不接受这份遗嘱。“另外,许医生在银行里有一笔存款,一共是二万三千元。还有房子里的东西,比如家具、邮票、首饰之类的,这些都是许医生交代要留给孩子的东西。”

  “为什么?”周律师刚说完,慧莲便合上资料,直视着对方道:“许医生为什么要把东西都送给我们小少爷?她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们小少爷的事?否则,我想不出她这么大方的原因。”话说到一半的时侯,慧莲转首睨视田警官,眼神中满是质问。

  田警官知道慧莲很机灵,而她也确实没有被这笔遗产迷惑,一下子就点出了蹊跷之处。只是……田警官与周国正面面相觑了片刻,皆不知该怎么回答。

  对方的踌躇,慧莲看在眼底,冷笑道:“我们小少爷是闻家的小少爷,家里什么都不缺。这些东西确实不算小数目,但还没有让我们小少爷冒险去接受的地步。”

  “哎呀,哪里要冒险啊?”周国正苦着脸道。

  “那你们倒是告诉我为什么啊!你们一个是警察,一个是律师,做事应该行得正坐得直。现在说一句藏一句的,叫人怎么想?”慧莲挑目撇向田警官道:“前几天半夜的事,我还没有问田警官呢!我和小少爷作为当事人,难道没有知情的权利吗?我们小少爷让人白打一顿不说,最后连自己为什么被打都不能知道啊?”

  “这……”田警官无言以对,目光掠过卫霄那黑黝黝的大眼,踌躇半晌后,晃了晃脑袋道:“这几起凶案是梅小花犯下的,就是你在厕所看见的那个女人。但医院里的谣言却是许医生散布出去的。那些闲话她没有对同事讲过,只是在看病,或是吃饭、休息的时侯和病人说上两句,之后就……”

  “传得医院里到处都是了,是不是?”慧莲接下田警官的话头,不忿道:“她为什么这么做?她要是不喜欢我们小少爷的话,干什么总是来抱我们小少爷,还总是带吃的给我们的小少爷啊?现在死了还要留东西给我们的小少爷,一边说喜欢,一边说坏话,她这么惺惺作态干什么?”

  “她不是惺惺作态!她……她心里苦啊!都是我不好,我……唉!”

  田警官拍拍周国正弯下的背脊,接下对方的话头道:“事情其实是这样的。前天你也听到了老王他们的话,那个梅小花的儿子,因为听了文芳和欧护士的话,跳楼自杀了。梅小花当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而且她本人也不是讲道理的人,就去找当时她儿子的主治医师许医生的麻烦。”

  周国正忽然插口道:“园春她被那个女人推在地上打,院长只好让她回家避一段时间。谁知,那天刚到家,园春裤子底下就见红了,原来这一推把她肚子里的孩子给推掉了。那时候,园春已经三十岁了,我们天天盼孩子,家里又催得紧。这一胎,是园春好不容易怀上的。结果,这个孩子来我们不知道,直到走了,我们才发觉……”

  慧莲心道,老王是说过有医生被病人家属推倒,没想到这人便是许医生。而且,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

  周国正边说边擦着湿润的眼眶,叹息道:“我送园春去了妇科最好的春回医院,但别说孩子没保住,医生说,园春之后都不可能再有做母亲的机会了。”

  慧莲听得唏嘘不已,卫霄亦不自觉地扣紧食指,把手中的小老虎都捏得变形了。

  “这还不是最糟的事。”周国正仰头闭起眼睛道:“等我妈得知园春流产,还不能生了之后,立刻逼着我和园春离婚。我不答应,她就翻天覆地地闹。最后,还是园春先提出离婚,我觉得对不起她,就把房子留给了她。”

  “房子有什么用?”慧莲恨许医生算计自己的小少爷,但更厌恶,更看不起眼前的男人。

  周国正凄惨地笑道:“是啊,是没用。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以为园春离了我,也能好好的……”

  “呸!”慧莲啐了周国正一口,冷嘲道:“她孩子都不能生了,你居然还以为她能好好的过下去?你是傻子,还是自欺欺人呐?自己的老婆在这么惨的时侯你不陪着她,还让人欺负她,急着和她离婚,你还是不是人啊?你……”

  “好了,好了。”田警官拉住想冲上前动手的慧莲,安抚了好一会儿,方继续解释道:“其实,自从没了孩子,不能生育后,许医生就想要报复。许医生流产的事,医院里没人知道,因为那段时间,她正巧按院长的吩咐躲在家里,避开梅小花的纠缠。许医生一直关注着梅小花的近况,得知梅小花过得很不好,她的丈夫每次喝醉酒就会打她,骂她克死了亲生儿子。并且,没过几年,就把医院的赔款用光了。甚至,为了再生个儿子和梅小花离了婚。”

  恶人自有恶人磨!慧莲对梅小花的遭遇一点都不同情。不过,她倒是明白了,为什么梅小花半夜要来杀自己了。因为她那天傍晚在女厕所里骂得话,正好戳到了对方的痛处。她骂梅小花没有口德会克死子女,没想到,竟是一语中的!

  “六年过去,梅小花过得很苦。今年,她丈夫终于把房子卖了,卷款和酒馆里的女人离开了乌俞市。她没有地方住,也没有工作,有时候甚至要睡桥底下,或是公园里。”

  田警官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接下慧莲递上的茶,喝了一口道:“许医生化了妆,开始慢慢接近梅小花。而梅小花,早已不记得许医生的长相了。这么一来,更方便许医生不经意间,透露当年自杀案件的真相。走投无路的梅小花,当然把自己的不幸都推在这件事上,而且,她本身就喜欢胡搅蛮缠,爱钻牛角尖。”

  卫霄甩着小老虎,心中暗道,怪不得那天许医生带他去做心电图,回去的路上,他在内科门外撞到梅小花,大概是因为她虽然想不起许医生的样子了,却牢牢的记住了这个仇人,想去内科偷偷看许医生一眼,到时候方便下手。之后,赵姨和她争吵,闹得医生们都走出科室来看热闹,她当时的反映是立刻就跑。看来,梅小花是怕医院里的医生认出她的身份。

  后来,许医生抱着他上楼,他感到身后有不怀好意的目光,应该就是梅小花在打量许医生。但梅小花没有察觉到,许医生正是给她策划凶案的人。

  “可以说,梅小花算是不想活了,所以想在死之前,把所有的仇人都杀光。许医生为她策划了杀人计划,比如梅小花力气很大,就让她用绳子把人勒死。还提出让梅小花把腰带作为凶器,这样看似妥帖,实则极容易出纰漏的方法。文芳、欧护士的值班表,就是许医生提供的,”

  慧莲不解道:“许医生为什么要编造那些谣言?跟她的报复有什么关系啊?”

  “要是文芳出事后,欧护士又死了,说不定有人会想起六年前的事。但许医生还想让梅小花再杀一个人,所以,让凑巧入院的孩子背黑锅,引开关注的方向。”田警官喝着白开水,边回道。

  “那赵姨呢?文芳出事后,死的不是赵姨吗?赵姨为什么会死?就因为她撞了梅小花一下?这人也太丧心病狂了吧?”慧莲想不明白,不自禁地拧眉追问道。

  田警官叹了口气道:“赵姨是许医生让梅小花杀的,就为了引开别人的视线,让梅小花可以在一团混水中杀死欧护士。而且,赵姨的死会推动许医生撒出去的流言,让别人都把眼光集中在孩子身上。是不是在赵姨死后,医院里的人才不敢再接近孩子的?”

  田警官望着慧莲迷惑不解的样子,接着说道:“许医生没有算到的是,梅小花会来杀你。你按下电铃,把她们找来,打破了许医生的计划。为了不让人起疑,她只能乘势把警察叫来,就算她不这么说,你也肯定会报警的。可能在叫我们的同时,许医生已经打算就在当晚,让这起连环凶杀案坠下序幕。”

  “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慧莲听得迷迷糊糊的,她抿着嘴唇,皱起双颊道:“你的意思是,许医生把小少爷抱出去上厕所是有预谋的?”

  田警官点头道:“可以这么说。如果,小田没有打翻尿壶的话,她可能也会在接过尿壶的时侯故意不小心掀翻。许医生去厕所的路上走得很慢,就是为了给梅小花赶在自己之前到达杀人地点的时间。”

  “那她到底想做什么?她当初把小少爷带出去是故意的,还是?”慧莲急切地逼问道。

  “不知道。我们到现在为止,都不能肯定,要是那时候孩子不想上厕所,许医生会不会用别的借口带他出去。不过,很难,可能会让我起疑心。所以,只能说……”

  “只能说小少爷运气不好吧?”慧莲瞪了田警官一眼,顺着他的话道。

  田警官讪笑了一下道:“事情过去了,我们不能重返现场,只能用最合理的推测来解释。”

  “哼!”鼻音过后,慧莲神色一整,提问道:“那许医生出去后,她究竟想做什么?让梅小花来杀她,让你们抓个正着吗?”

  田警官微微摇了摇首道:“她想让梅小花杀死自己,让梅小花被当作连环杀手枪毙。”

  慧莲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注视着田警官,却在田警官再一次的点首中低下了头。随后,又猛然抬起,逼视着田警官道:“要是梅小花杀了她,小少爷会怎么样?会不会也被杀了?她怎么可以这么做?她……”

  说到这里,慧莲突然住口。她想起自己的小少爷没死,而那晚的结局是许医生和梅小花同归于尽了。慧莲不由得疑惑道:“那为什么她最后……”

  慧莲没有说完,田警官却明白她的意思。田警官把视线转向端坐在床上的卫霄,眼神有说不出的柔和。过了片刻,田警官才叹息道:“因为许医生没想到,在她要被梅小芳勒死的时侯,她身边的孩子会拼命地救她。甚至为了她,被梅小芳毒打。许医生她很喜欢你的小少爷,但也因为自己不能生育,而恨着所有能看见的孩子。但最终,喜爱占了上风,让她觉得对不起这么关心着她的孩子,所以……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田警官眨了眨酸涩的双眸,看向慧莲道:“许医生的遗嘱是她死前寄给周律师的,里面写明了事情的经过,为了补偿流言对孩子的伤害。可能,那一夜她把孩子带出去,确实是临时起意的。我还是希望,孩子能收下她的歉意。”

  “不……”

  “请你让孩子收下吧!”慧莲想摇头,却被周国正哭腔打断了。“园春是对不起孩子,但我却对不起她。我不想让她死不瞑目,我想替她完成最后的心愿。”说着周国正就要对着慧莲跪下来,被田警官、慧莲一把抢上扶住。

  最终,两把钥匙,一份证明塞入了卫霄的小背包里。照慧莲的意思是,卫霄如果不要,可以长大后把东西捐出去。不过,这些存款和房子在卫霄懂事前都由律师事务所监管,并且只有卫霄才能动用。

  三天后。

  卫霄乘坐在房车内,回首望着越来越远的医院大门,仿佛看见了一个穿着大白褂的中年女子在向自己摆手……

  其实,卫霄倒已经明白了许医生那晚的举动。许医生是太喜欢他了,才想把他一起带走吧。许医生想让命运来决定他的生死,梅小花在杀了许医生之后,可能杀他,也可能不杀他。但他没有给命运做选择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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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知心的想法

  赵姨是怎么死的呢?

  卫霄对于医院里连环凶杀案中的各种细节,已经猜透了十之八九,唯一不明白的,便是赵姨的死。

  文芳和赵姨都是死在自己家里的,那么梅小花是怎么进去的呐?

  许医生为报仇谋划六年,对于文芳这个复仇对象,她一定早早就弄到钥匙了。可对临时起意的赵姨,许医生用配钥匙这样的老方法,来得及么?

  梅小花在急诊室里迷倒欧护士,并杀了她,其中肯定有许医生的功劳。比如,许医生把值班护士叫到隔壁房间,因为离得近,欧护士她们没有锁门,梅小花就趁机躲进急诊室,手里还拿着许医生给她的迷药。

  那么对赵姨,会不会也用上了迷药?

  赵姨家里似乎只有两个人,就是她和她那个快结婚的女儿。赵姨也不是和梅小花相撞后的当天死的,而是过了两天之后。那他是不是可以认为,在赵姨没有遇害的两天内,许医生、梅小花一直在悄悄观察着她,可是没有下手的机会,直到发生了某一个契机,才让她们成功了。

  比如,赵姨的女儿晚上出门约会,走得急,关门却没甩上。但这个可能性很小。或者,梅小花说自己是抄电表的,让赵姨大意下开门,然后……还有,赵姨早上交班后,离开医院的时侯,许医生送她一杯掺了迷药的豆浆。赵姨昏呼呼的走在路上,险些被车撞,最后让好心人梅小花扶到了家。这时候,赵姨已经认不出对方便是那个和自己吵过架的女人了。而白天,赵姨的女儿多数已经去上班去了,梅小花就……

  不想了,不想了!一个人计算别人,总有千万种方法的。何况,梅小花失手了,被枪毙的又不是许医生,许医生有什么不敢让她做的啊。

  虽然,对于梅小花怎么入赵姨家的门,卫霄还没有定论。但对许医生为什么要杀赵姨,卫霄却知道原因了。一开始,他觉得许医生杀赵姨简直是多此一举,但后来想到,欧护士没有文芳那么容易解决。欧护士家里有不少人,另外,护士都比较小心,所以就是有许医生帮衬着,梅小花想下手,也要寻找时机,可能要等上好几天。

  但文芳的案子已经在查了,警察也来过医院许多次,问过不少护工和医生。这么一来,许医生担心了。赵姨是见过梅小花的,而且两人还吵了架。显然赵姨对她映像深刻。要是警察问赵姨,医院里有什么可疑的人,她无意中说漏嘴,便要破坏许医生的复仇大计了。就是这么个小小的波澜,让操劳的半辈子的赵姨,没能看到自己女儿的婚礼。

  杀了赵姨,可以模糊警方的视线,能为梅小花提供更充分的犯案时间,一举多得。但,她是无辜的啊……

  卫霄甩了甩小脑袋,叹了口气想到,在掉下楼的前一刻,梅小花明显认出许医生就是那个给她出谋划策的人,所以才会大骂许医生是贱人,但是,她已经没有机会把知道的事说出来了。

  思及此处,卫霄有些不明白,许医生为什么要把真相说出来,干嘛不直接让梅小花背黑锅算了。又为什么把遗嘱托付给前夫周国正,许医生连自己都恨得咬牙切齿,认为是自己太不小心害死了唯一的孩子,所以一心求死。那么在她最难过的时侯,离开她的丈夫,她会不恨吗?

  许医生这六年来活着的慰藉,可能就是旁观梅小花的不幸,梅小花活得越不好,许医生越开心。她等待着,等待着梅小花走入绝境的时侯,再给这个被现实压垮的,失去理智的女人灌输仇恨,展开疯狂的报复……其实,在当年梅小花推倒许医生的那一刻,她的命运就像□□纵的木偶,慢慢地走上这条不归路了。

  撇开凶案不提,卫霄心头还藏着个疑点,这两天来,他一直反复思索仍不得其解。就是那天夜里听到诡异的敲门声之前,他做的那个,好像亲眼看到一般的真实梦境。梦中的那双脚应该是梅小花的,可是,她在厕所里走路的时侯,并没有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啊。那他听到的,以为是脚步声的音色,究竟是哪里来的呐?难不成,因为梦中的恐怖景象,而自我模拟出来的声音吗?

  啪咔。

  “知心,你怎么又这么晚回来?”

  是闻镶玉的声音!

  夜深人静,卫霄的耳朵又灵敏,隔壁房间内闻镶玉的话十分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鼓。卫霄粉嫩的小耳朵扇了扇,认真倾听起来。

  “你不是也刚回来吗?”

  “我是在应酬!”

  “应酬?说得好听!”

  “行了,我不想跟你吵。我只是想提醒你,天傲是你硬要带回来的。你要是不好好照顾他,让沈惠茹在老头子面前告一状,让她把孩子又抱回去,那你的面子和里子可都掉了!”

  “我不是让慧莲看着他了吗?而且,家里有那么多佣人、保姆,还不能照顾好他啊?你让我照顾天傲,我都这个年纪了,哪还有那个精力?”

  “你不喜欢天傲,把他弄回来干什么?”

  “是,我是不喜欢他,谁叫他妈是害死家豪的贱人呢!你说,家豪才几岁啊?就被这个女人勾引的夜夜不回家,跑出去乱搞不说,最后连肚子都有了!那天夜里,要不是家豪急着去见她,会开着他那个好哥哥的车上路,最后出车祸吗?我看到天傲,就想起他那个不要脸的妈!不过,我再不待见他,他也是家豪的儿子,我是不会对他怎么样的。总比落到沈惠茹这个连亲生女儿都照顾不好的女人手里强!”

  果然是这样!对孔知心的若即若离,卫霄的心中一直有猜想。结果,还真让自己给说中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孩子有什么错?”

  “怎么没错啊?要不是他这次入院,我还不知道他是个丧门星呢!你看,不过去了半个多月,照顾他的看护死了两个不说,还有一个护士在他门外的厕所里上了吊,一个医生跳楼自杀了!”

  “你说什么哪?警察不是说过了吗?天傲是被牵连进去的,这些事跟他根本没关系!”

  “没关系?哼!骗谁呢?要真是没关系,为什么他一去医院就死人,而且死的都是在他身边照顾他的人?还有那个死掉的医生,居然把全部身家都传给天傲,你不觉得怪吗?哪个人疯了,会把自己身后的东西全送给一个刚认识的小孩?依我看,他就是个发死人财的小鬼!是他把家豪克死的!要不,怎么会等那贱女人肚子里一有他,家豪就出车祸呐?家豪一死,他本来能分到的家财,还不都便宜了这个小鬼?这个小鬼唯一做得让我满意的一件事,就是把沈惠茹的女儿克死了!”

  “住口!说这样的话,你就不怕别人听到!”

  “怕什么?这里又不是老宅,哪个不是我们的人?”

  “好了,随便你怎么想,反正他好坏都是你孙子。不过,不能把他放在家里不管,要是君耀给老头子吹耳边风,你我面上也不好看。”

  “那怎么办?我可说了,我不会照顾他的,免得被他克死了!”

  “把他送去托儿所吧。”

  “什么?托儿所?能行吗?他才叫名三岁吧?”

  “怎么不行啊?多给点钱不就好了!老头子要是问起来,我们就说什么精英……对!是精英教育!他不是君耀的长子吗?以后很可能要继承闻家基业的,当然要从小抓起。”

  什么精英教育,明明是塞到托儿所,眼不见为净!不过,去托儿所也好。卫霄努力安慰着自己,心道总比整日待在这个冷得像骨灰坛的家里好。说不定还能多学一点东西,多知道点这个世界的事。

  “对了,沈家的事解决的怎么样了?”

  “沈万才终于服软了。哼!想和我们闻家斗,他还差些火候!过几天,他会带着小儿子过来赔罪,你让人教教天傲,不要到时候一看见人就吓哭。”

  “赔罪?会赔什么东西啊?”

  “还能是什么?老头子发过话的,他沈万才的小儿子让我们闻家的长孙见了血不说,连眼睛都差点被弄瞎。还把他特意给天傲买的一块燕朝时期的玉牌剪坏了,最后甚至弄不见了。就算是亲家,也要拿相同的东西来补上,不然显得我们闻家好欺负!现在他的公司被我们压得透不过气,就算他舍不得,也只能咬牙出点血了。不过……”

  “不过什么?”

  “这些赔偿的东西可能会落在天傲头上。我想,沈万才可能还不知道,天傲不是他的亲外孙。所以,他想把赔偿的东西放在天傲名下。毕竟,给闻家和给外孙,是不一样的。”

  “什么,又给他?凭什么啊?我的手也受伤了!”

  “就凭他是闻家长孙,你是吗?你的事最好别提,你一说,沈家自然也会把朵朵为什么会来不及让医生看病这件事提出来。到时候,只有你吃亏的份!”

  “我又不知道……”

  “我知道你不知道,但人都死了,说得清吗?医生也说了,确实是急病去的。后来,我们还找人查过,可结果什么都没查出来。佣人也问了,却没一个知道的,只说你和那个好儿媳吵架的事。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你有理也变得没理了。再说,朵朵可是你的亲孙女,你要是一再计较,让别人怎么看?”

  “可是,分明是沈惠茹自己不会照顾孩子,结果居然赖到我头上来。难道,我就要背这个黑锅啊?这个贱人……”

  “好了,这事要从长计议。你不管沈惠茹,总要看君耀的面子吧?”

  “哼,君耀!他都结婚了,眼里哪还有我这个娘啊?”

  “你和他不要闹得太僵!再怎么说,他都是你儿子。”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你……算了,睡吧!”

  等四下静默后,卫霄扭动小胖腰,翻了个身。他以闻镶玉、孔知心的对话,拼凑出了他住院的这段时间内,闻家发生的事。

  朵朵的死因,闻家查过了,的确是病死的,方美玉没有胡说,但卫霄仍是对朵朵的死,心存疑惑。不过,卫霄无法查证,这是他力所不能及的事。所以,只能先把这件事按下,等日后看到什么蛛丝马迹再说。

  另外,闻家似乎借着他的伤向沈家兴师问罪了。很可能,还采取了各种手段,比方并吞产业啊,或是设陷阱让沈家钻套子什么的。现在沈家扛不住了,要来给他道歉,说不定他还能得到物质上的补偿。那算不算因祸得福呐?然,卫霄担心的是,这些东西真的能落到他手里吗?

  最后让卫霄叹息的是,孔知心似乎认定他是霉星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到处胡说。虽然他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可他如今还小,若是人人这么看他的话,他肯定会吃亏的。

  唉——!算了,不管了,反正想了也没用。对了,那块白璧玉牌,刚才闻镶玉说什么?说闻鼎虞特意买给他的,可闻君耀却说是闻家的传家宝。照他入院那天闻鼎虞听说玉牌失踪后的反映来看,必然是后者说得对。也即是说,闻鼎虞瞒着儿子,把玉牌传到了孙子手里。眼下说的,不过是障眼法。那这块玉牌到底是什么呢?闻鼎虞为什么会那么紧张它?

  呵欠!好困。卫霄用小拳头揉揉眼睛,心道不想了,念会儿经文就睡吧。明天起来,就要去托儿所了,得养好精神,别给某些不讲理的孩子欺负了才好!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写的比较细,所以卫霄不会一下子长大,每十几章一个小故事,小故事里或许还有小故事。如果喜欢这个形式的,请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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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真实的世界

  “小徐。”

  “园长?”正在喂孩子吃饭的徐忆荣闻声回首,正瞧见园长带着一对五十上下的夫妻走过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女人,瞅着二十不到,看她的穿着不像前方那对夫妻这么体面,徐忆荣猜测,或许是照顾孩子的保姆。

  园长笑容满面地抬手,为双方介绍道:“这两位是这次来我们幼托的孩子的家长,尊姓闻。这是我们幼托的徐老师,已经在我们这里工作八年了,很有经验,人也耐心,把孩子交给她,一定会被照顾的很好的。”

  徐忆荣感觉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对面的夫妻正用刺人的目光打量着她。心知对方非富即贵,徐忆荣赶忙起座,放下手中的碗勺,微微地欠了欠身道:“闻先生,闻太太,很高兴你们选择了我们的爱星幼托,请放心把孩子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尽心照顾的。”

  “嗯。”孔知心惜言如金的点了点下巴,并冲身后的慧莲使了个眼色。

  慧莲上前两步,把坐于臂腕中的卫霄小心的送入徐忆荣怀里,且在双方胳膊交错之时,悄悄往徐忆荣手里塞了个信封,一边嘱咐道:“我们少爷叫闻天傲,请徐老师多多关照我们小少爷。”

  徐忆荣不是没收过家长的礼物,心下一喜,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看着卫霄的神情更和蔼了,嘴里边夸边笑道:“这孩子叫天傲啊?真是好名字。请你们放心,我肯定会尽力的。”

  之后,孔知心、闻镶玉又提了些无关痛痒的问题,还让徐忆荣记住慧莲的长相,说日后就由她来接送孩子。徐忆荣自是一一应下,好声赔笑着目送园长毕恭毕敬地把闻家人请出教室。

  “哎!这对夫妻只怕有点来头哦,我还从没见过我们园长这么殷勤过呢!”闻镶玉等人刚走,徐忆荣怀中的卫霄就看到坐在教室另一头穿着黄色连衣裙的女人凑了过来。

  徐忆荣笑了笑没接话,转身把卫霄放在小椅子上,摸着他的脑袋,轻柔地问道:“天傲啊,能不能自己在椅子上做一会儿?老师要给小朋友喂早饭。”

  “嗯。”卫霄点着小脑袋,徐忆荣心里松了口气,她就怕有钱人家的孩子脾气大、不好带,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听话,倒是让徐忆荣觉得手里的信封不是那么烫手了。

  “咦?这是什么?”身着连衣裙的年轻女人见徐忆荣不说话,也不尴尬,反而在徐忆荣要把手中的信封塞入口袋时,一把夺了过去。不等徐忆荣阻止,就拆开了信封,取出了里面的东西。女人低头觑了两眼,便大叫道:“唉呦喂咧,是‘花容’布庄的布票啊!五十元一张的,有三张。还有‘好味’菜市的五张肉票,每张都可以提八十块的东西。徐老师,你可真是发财了!”

  年轻女人的声音大的把隔壁的老师都招来了,连教室里懵懂的孩子都扭头望向发声处。徐忆荣此刻真是恨不得上去冲着多嘴的女人扇上两巴掌,徐忆荣想抢回女人手里的东西,又怕引得更多的人指指点点,一时进退两难。

  “干什么呐,啊?”送走闻家人后,得了好处的园长想回来吩咐徐忆荣几句,谁知竟碰上了这一出。园长眉毛一挑,踩着时下最时髦的雕花风凉鞋,重重敲了敲教室门,面朝黄衣女子板下脸道:“张小倩,你是不想做了是不是?麻烦你弄清楚,这里是托儿所,你是来做老师的,不是来让人照顾的!你说说你,这都是第几次闹事了,啊?快把东西还给徐老师,看在你妈的份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下次再这样,你就不用来了!”

  张小倩被园长骂傻了,瞬间双眸通红,眼眶里的泪珠不停地转着,掌心里的布票、肉票都被她捏得变了形。张小倩是去年高中毕业的,学校分配了工作,但她觉得太苦就辞了。之后一直高不成低不就,最终只能走亲戚的关系,求到这爱星幼托的园长,她姨妈的头上,上下走动了半年,才被塞入了托儿所。

  其实,在托儿所里照顾孩子,并不比张小倩原来的工作轻松。然,张小倩虽是独生女,从小被宠着长大,可做事颇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幼托里的孩子是吵了点,麻烦了点,但工资高有补贴,还能常常收到家长的贿赂,好处比她曾经分配到的工作多得多。张小倩为了不吃亏,她第一天来,就在同事间暗示了自己和园长的关系。果然,大家看在园长的面上,做事的时侯总是帮她一把,有什么好吃的也必然会留她的一份。

  因此,张小倩是如鱼得水,越过越滋润,把自己当成了幼托教师里的领头人了。所以,今天才会不经徐忆荣的同意,抢了她收到的礼物拆开来看。哪料,往日一直对她不错的姨妈一下子换了副嘴脸,当着众人的面毫不留情地骂了她一顿,张小倩感到委屈极了,想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丢,却怕触了姨妈的虎威,真叫她给撵回了家,只能一动不动地站着,低着脑袋躲羞。

  张小倩咬着红唇,眼泪一点一滴的往下掉,但园长看都不看外甥女一眼,上前抽出她掌中的票子,送回徐忆荣手上。

  “这……”幼托老师收家长的礼物,虽然已成了不成文的惯例,却也是私下偷偷收的。像眼前这样,被园长抓到的还是第一次。徐忆荣不知该如何应对。

  “忆荣,你拿着吧,不要浪费了家长的一份心意嘛。刚才的事,是张小倩不好,我会严肃处理的。你可不要放在心上,我……”园长冲尴尬的徐忆荣安抚了好一会儿,才在离开的时侯,反复强调要把新来的孩子带好。待徐忆荣答应了,园长冷眼瞥向一边手足无措的张小倩,厉喝着招呼对方去办公室。

  “真的是‘花容’布庄的布票啊?那里东西死贵不说,还不一定买得到。有些布,非要有布票才能买。”

  “哎,让我看看。我还没见过‘花容’布庄的布票呢!对了,还有‘好味’菜市的肉票吧?那个菜场我去过一次,大的能把眼睛看花。不过,不是我们能去的,没有票很多东西都不给买。听说里面的菜都是从香市、封市过来的,看着是好吃,但那个价钱,谁敢下手啊?”

  “徐老师,谁家这么大手笔啊?”

  “这个就是新来的小孩子吧?他爸妈是做什么的?”

  园长前脚走,后脚在一边旁观的老师们便围了上来,张嘴就要看布票、肉票。既然财已露白,徐忆荣也不好意思再遮遮掩掩了,干脆大方地摆出来让大家看。还有些打着小算盘的,心里骂园长偏心,怪她把有钱人的孩子交给徐忆荣带。怎奈,对方资历摆在那儿,实在没借口说什么酸话。偏又不甘心,只好朝徐忆荣问东问西的打探卫霄家人的消息。可惜,徐忆荣自己都不清楚,哪里回得上什么话。

  几个脑子灵活的,便开始转朝孩子下手,故作亲切地笑问卫霄道:“你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呀?”

  卫霄张开小嘴,傻傻地望着对方,摇摇脑袋。

  “他还这么小,哪里知道。”

  “说的也是。”

  “唉——!哪一天,我也能带上这么一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就吃穿不愁喽!”

  “你算好了,前两天小庄他爸来接他的时侯,不是还塞给你两张电影票吗?我一年到头来,也就在舒郁圆满的那天,才能收到两个饼。”

  “就两张电影票,看把你酸的。你……”

  叮铃铃,叮铃铃……

  “哎哟,我要回去收碗筷了,要是弄不好,又要被他们说了!”

  “徐老师,我也走了啊!等中午再聊!”

  铃声一响,围着徐忆荣的老师们退了个干净,徐忆荣吐了口气,方才开始把两排矮桌上的搪瓷碗收入了塑料筐内。她刚收完,就有三人进门,其中一个把塑料筐提了出去,余下的两者拿着抹布把桌面上的污渍擦洗干净。

  等打扫的人离开,徐忆荣拍了拍手,冲围坐于桌边的孩子们提问道:“有谁没有吃饱吗?肚肚还饿吗?”

  “不——饿——!”除了卫霄以外,在场的十二个孩子都摇着头,异口同声地表示吃饱了。

  真的不饿吗?卫霄斜视着他来之前,由徐忆荣喂饭的那个小女孩。把他放下之后,徐忆荣虽说了要给孩子喂饭,但被其他老师缠着,直到铃声响起,都没有再喂过一口。卫霄不自禁地拧起眉头,生怕自己遇上了不负责的幼托老师。幸亏,徐忆荣又发下了饼干,并告诉孩子肚子饿了马上告诉她,她会泡奶粉,卫霄才放下了心。

  “老师现在给你们每人发一个玩具,大家自己玩一会儿,好吗?”

  “好——!”仍然是抑扬顿挫的大合唱。

  徐忆荣发下玩具后,来到卫霄身边,笑眯眯地望着他道:“天傲肚子饿吗?”

  “不饿,早上吃过饭饭。”

  “天傲真聪明啊,知道自己吃过饭饭才来嘚?”徐忆荣握着卫霄的小手,询问道:“天傲今年几岁了?”

  卫霄伸出拳头,掰出三个胖手指,认真地说道:“宝宝叫名三岁。”

  徐忆荣抚摸着卫霄的软发,柔和的笑道:“今后,我就是你的老师了,你有什么事都要和老师说。就是,肚肚饿了;要嗯嗯、要嘘嘘了;还有别的小朋友推你一下,打你一下,都要告诉老师,好不好?”

  卫霄对她的话显出听得懵懵懂懂的表情,但徐忆荣对卫霄还是比较满意的,至少孩子听话,不吵不闹,这已经是难得的结果了。

  啪啪。

  徐忆荣拍了两掌,吸引了教室内所有小朋友的注意力后,开口道:“今天,我们这里来了个新的小朋友,他叫天傲。”徐忆荣抱起卫霄,把他放在自己腿上,给小朋友们介绍。“来,大家一起拍手欢迎。”

  啪啪啪!

  “老师教过大家,要和每个小朋友都好好相处,不能欺负比自己小的小朋友,对吗?”

  “对——!”

  “好!天傲今年才两岁,比大家都小,大家不能欺负他,要好好照顾他,知道吗?”

  “知——道——!”

  “好,大家都是乖宝宝。现在,老师来讲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

  傍晚五点,爱星幼托小班门口。

  “徐老师,我来接我们小少爷了。”慧莲站在门边挥手道。

  徐忆荣赶忙起身,抱起椅子上的卫霄送到慧莲的怀里,嘴里说着夸奖的话。“天傲真是乖孩子,我从来没带过这么好带的孩子。”

  “是吧?”慧莲听到有人夸卫霄,自是嘻笑眉开地在一旁附和。

  “这个,就是天傲的家长吧?你的小孩可真乖。”

  “是啊,长得这么漂亮的孩子可真少见。”

  在一边望风的老师们你一个,我一个的跑了上来,纷纷找慧莲搭话。

  “不,我只是照顾孩子的看护。”慧莲一边否认,边笑着挥了挥手,让身后跟着的人把一盒盒的糕点放入教室内的桌面上。“这是我们家老爷的一点心意,各位老师每人取两盒,拿回家吃吧。”

  “哎呀,是‘香糕记’的千味包和百果糕,一盒要四十多块呢!”

  “嘘!”有人拉了拉不遮口的多嘴女人,并狠狠瞪了一眼。

  有人跃跃欲动,面上却仍要推拒。“这么贵啊?这怎么好意思呢?”

  慧莲仿佛没看到众人的表情一般,翘着唇角道:“老师们不要客气。日后,还请多照顾我们小少爷。

  “当然,当然。”

  “放心,放心。”

  ……

  慧莲把点心分完之后,给园长送糕点的司机也从楼上下来了,便顺势向众位老师道别,搂着卫霄往出口走去。卫霄趴在慧莲的肩头,望着其后眉开眼笑的老师们,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无比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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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心酸的歌声

  “马老师回来啦?”

  “燕欢,你可瘦了!”

  “马——老师——好——!”

  卫霄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喊声,不自禁地向教室门口望去。一个身穿淡灰色连衣裙,剪着齐耳短发的女人,映入他的眼帘。有那么一瞬间,卫霄仿佛在这个陌生女人的身上看到了一丝熟悉感。

  “徐老师。”还未入门,来者便笑看着徐忆荣打起了招呼。

  正在收拾碗勺的徐忆荣赶忙扭过身,往房门处迎上两步道:“哎呀,原来是马老师来啦!你怎么不在家多休息两天?”

  “怎么好一直休息下去啊?这些天让你帮忙带我手下的孩子,已经过意不去了。”马燕欢说着便走入教室,帮着徐忆荣把桌上的搪瓷碗收入塑料筐内,并环顾着桌边的小朋友道:“马老师不在的时侯,大家有没有听徐老师的话啊?”

  “有——听——!”

  马燕欢满意地点头道:“好,大家都是乖孩子!”

  “燕欢,你来了?”张小倩自从三天前被园长骂了一顿后,跳脱霸道的性子收敛了不少。但这只是对他人而言,张小倩与徐忆荣之间的关系反而更恶劣了。比如收碗这样的事,不仅不帮忙,干脆出去躲懒。就打着徐忆荣不能因为这样的小事告状,而肆无忌惮。

  之所以会这样,自然是因为张小倩把当日出丑的事,都怪到了徐忆荣的头上,认为自己不过是开开玩笑,对方却当大事一样,弄得自己下不来台。极好面子的张小倩被当众落了脸,这口气是怎么也咽不下,总想着找机会,把受过的委屈还回去。

  “小倩!”马燕欢回首笑看着来者,朝对方招了招手,把入门后放于椅子上的布包提了起来,从中掏出一盒酥饼,塞入张小倩的手里。“我病了这么多天,多亏了你和徐老师帮忙,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给你们,这盒酥饼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谢谢你了啊,我最喜欢吃酥饼了!”张小倩高兴地捧过盒装的酥饼,当看到马燕欢把另一盒递向徐忆荣,徐忆荣又客气的推拒时,她的眼珠一转,嘴里说着谢意的话头立刻变了味儿。“马老师,你就不用勉强徐老师了。徐老师现在哪里还看得上你的酥饼啊,她现在有学生孝敬呢!”

  马燕欢心存疑惑,徐忆荣却并不解释,当作没听到张小倩的酸话,接下了马燕欢送上的酥饼。谁知,张小倩见徐忆荣闭口不言,以为她好欺负,得理不饶人道:“马老师,你还不知道吧?徐老师可发了笔大财啊!喏,就是这个孩子,他家里可有钱了,第一次来就……”

  “张老师!”徐忆荣见张小倩越说越不像话,推开了面前的马燕欢,上前瞪视着张小倩道:“你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现在就和我一起去办公室,当着园长的面,把你心里的不舒服都说出来。走吧!”徐忆荣说着便伸出手来拉张小倩,被张小倩一下子甩掉。

  徐忆荣沉着脸,睨视着张小倩喝道:“走啊,怎么不走了?”

  张小倩哪里知道往日被人戳也不动声色的徐忆荣,今天的反映会这么大。她可是和姨妈保证过不会再出什么事的,真要被徐忆荣拉去园长室,就算姨妈最后放她一马,被其他老师晓得了这件事,她也没脸待在幼托里了。

  可是,输人不输阵,张小倩既便想避开徐忆荣的拉扯,不让此事闹大,却也不愿丢脸的逃跑,授人笑柄。

  “好了,好了!”马燕欢一边拉开徐忆荣,边打圆场道:“大家都是同事,闹一闹就算了!徐老师也别生气了,你也知道,小倩是有口无心的。小倩啊,你是带大班的,这几天辛苦你了,我现在回来了,你可以带着孩子去大班了。”

  马燕欢的话就像‘及时雨’,解了张小倩的急。张小倩昂着下巴哼了一声,为了掩饰自己的难堪,朝围坐于桌畔的孩子们虎着脸骂道:“都傻啦?还坐着干什么?还不快站起来跟我走!”

  张小倩离去前,甚至狠狠瞪了眼乖乖坐在一旁的卫霄,脸上的那股恶意看得卫霄心里直犯嘀咕。张小倩这样的人,卫霄见多了,凡事都捧上踩下,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最喜欢欺负性子软绵的人。但若是真被反击了,反倒什么用都没,不过是窝里横的人物。差只差在某些人有眼色,知道谁好欺压谁不能挑衅,而张小倩,显然没有这样的眼光。

  幸亏,园长也知道自己的外甥女不靠谱,所以只让她照顾大班的孩子。上大班的小孩都有五岁了,而且必须是足岁。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吃饭、上厕所都能自己动手不用老师操心了。所以,张小倩才能留到至今吧?

  张小倩气呼呼地跨门而出,根本不管身后的孩子是不是跟得上自己的脚步。卫霄为尾随张小倩离去的六个孩子,默默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被迁怒。

  “徐老师,你和她计较什么呀?小倩不过才高中毕业,刚满十八岁的人,能懂什么事啊?看在园长的面上,你睁一眼,闭一眼好了。就算你有理,可真要闹到办公室去,园长心里难道会没想法?”马燕欢一边劝着徐忆荣,边把桌上的碗勺都收入了塑料筐。

  徐忆荣的心绪并没因为马燕欢的宽慰而舒缓,仍阴着脸道:“你说的,我当然知道。可是,她也太欺负人了!你看刚才的事……”

  “算了,算了。”马燕欢拍着徐忆荣的肩膀道:“反正你平时和她又触不到一块儿,这次是因为我请假才让她来帮忙顶一顶的,她回大班去就好了。我给你赔个不是,别气了啊!”

  徐忆荣轻翻了个白眼道:“我又不是和你生气,你……”

  徐忆荣说到一半,见打扫的人员进了教室,便住了口。等清扫的人收拾妥当离去后,马燕欢怕徐忆荣又重提不开心的事,急忙扯开话头道:“这个孩子是新来的吧?长得可真好看。”

  “是啊,他叫天傲,是前天来的。虽然才两岁,不过很听话。”徐忆荣一把抱起椅子上的卫霄,搂至马燕欢的跟前,并拉着他的小胖手,朝对方摆了摆道:“看,这是马老师。”

  卫霄点了点脑袋,咧嘴一笑道:“马老师好。”

  “哎呀,这孩子真聪明啊!不用教就会打招呼啊!”马燕欢笑着扬手,想捏捏卫霄白嫩的脸颊,被卫霄一扭身给躲开了,只听到背后徐、马二人善意的笑声。

  托儿所的生活非常的枯燥,至少在卫霄的眼里是这样。每天八点到学校,看着小朋友吃早饭。打过铃后,不是听老师讲故事,就是拿着玩具自娱自乐,连本解闷的书都没有。十二点整用过午餐,在教室里爬上一会儿,就到了睡觉的时间,一般要睡两个多小时。等人睡醒,洗把脸继续听故事,一直听到三点半吃点心为止。其后,把小朋友放在一起玩耍,等待孩子的父母来接人。

  卫霄每天在托儿所里最难捱的就是午睡,他有点洁癖,虽然不严重,但躺在不知道有多少人睡过的床单上,总觉得不舒服。幸亏毛巾毯是自家准备的,否则,卫霄肯定连躺下都不愿意。然而,既便卫霄妥协了,但在这几日的午休时,他依然没有睡着过。可以说,自从入了那个奇怪的洞,卫霄就养成了在陌生的环境下格外警醒的习惯。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他对托儿所里的一切都熟悉了,就能睡着了。

  啪啪。

  “好了!小朋友们听好了,我们要去午睡了。”徐忆荣示意马燕欢先去开门,接着俯身抱起卫霄,并让余下的五个孩子慢慢跟着她走出教室,往长廊深处的房间踱去。

  这里不是前两天午睡的房间,卫霄昂着小脑袋,转着黑黝黝的大眼睛,打量着眼下的卧房。这个睡房比起昨天午睡的那个房间稍稍小了一点,但相差不大,格局是一样的,前后都开了几扇大窗户,靠南面的墙壁上贴放着五张四尺宽的大床,按两个孩子一张床的算法,还多出一张床,可以让老师们休息。

  “有谁想要嘘嘘吗?要跟老师说哦!”马燕欢站在床边询问道。

  “没——有——!”孩子们摇着头回答。

  马燕欢与徐忆荣对视了一眼,相互点了点下巴,开始给孩子脱鞋子和外套。随即拉上窗帘,把孩子抱上床,让他们并肩睡在床上。

  “老师,被被呢?”卫霄的洁癖又发作了,没有毛毯垫底,便不愿按徐忆荣的话睡下去。

  “对了!”徐忆荣拍了下额角,转首朝马燕欢说道:“他们这两天是睡在大班那里的,我去把他们的东西拿过来。”说着便往门外走去,马燕欢赶紧追上两步道:“你一个人拿得动吗?我和你一起去。”

  徐忆荣摆摆手道:“不用了,你看着孩子吧。”

  “那好!你小心点啊!不行的话,回头叫我。”马燕欢叮咛道。

  “知道了。”

  徐忆荣嘴上答应着,脚下没有停步,匆匆走出了睡房。马燕欢目送着对方,看着徐忆荣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才合上房门,快步走到床边,低头扫视着床上的卫霄,扬起温和地笑容,小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徐忆荣不是介绍过了吗?卫霄心里疑惑,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依旧是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回答道:“宝宝,宝宝叫傲傲。”

  “傲傲啊?真是好名字!”马燕欢的眼眸滴溜溜的转动着,嘴角处浮现的笑意更柔和了。“傲傲的家大不大呀?”

  “嗯。”卫霄点点头。

  “是什么样子的?”

  卫霄呆呆地仰望着马燕欢,眨巴着大眼睛。

  孩子太小了,果然不明白。马燕欢心里有些不耐烦,但仍是好声好气地问道:“家里离学校远不远啊?”

  好有心机的女人,这么问,是想旁敲侧击地问出他的家世吧?看来,张小倩的话虽只说了一半,马燕欢倒是听到耳朵里去了。卫霄觉得眼前女人的笑容就像徐忆荣故事里的狼外婆,阴险的很,所以干脆小屁股一扭,背对着马燕欢自顾自地翻起身来了。这样冷落人的特权,是幼儿专有的,马燕欢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再逼问什么,怕把孩子惹急了哭闹起来,引起徐忆荣的怀疑。

  马燕欢为人精细,怕露出马脚,问过卫霄后,又把同样的问题删减着问了其他的孩子。不过五六分钟,徐忆荣就抱着小枕头、小毛毯回来了。待徐忆荣发下毛巾毯,不用人帮忙,卫霄就把毯子垫在身下,一半盖在小肚子上,头靠小花枕闭上了眼睛。

  “舒郁照小床,宝宝快睡觉。妈妈守在你身边,一直到天亮。手儿轻轻拍,歌儿慢慢唱。宝宝啊宝宝,你可知道,妈妈爱你有多少?”

  什么声音?卫霄知道要是不把眼睛合上,被慧莲反复拜托的徐忆荣会一直在身边拍他的小身子,强迫他入睡。可是,当他闭眼后,对于时间的流逝感就淡薄多了,他甚至不能透过窗帘的亮度来确定眼下是几点。

  “窗外风雨飘,宝宝快睡觉。妈妈陪在你身边,做你的依靠。手儿轻轻拍,歌儿慢慢唱。宝宝啊宝宝,你可知道,妈妈爱你有多少?”

  好像是歌声,而且,还是一首床边的儿歌。可是,为什么唱得这么凄凉?是谁在唱?徐忆荣还是马燕欢?但这歌声中的音色,不像是她们俩的嗓音啊?

  “舒郁照小床,宝宝快睡觉。妈妈守在你身边,一直到天亮。手儿轻轻拍,歌儿慢慢唱。宝宝啊宝宝,你可知道,妈妈爱你有多少?窗外风雨飘,宝宝快睡觉。妈妈陪在你身边,做你的依靠……”

  歌声反复了好几遍,一直不停,卫霄听得心里酸酸的。一时间忍不住微微把眼睛张开一条缝隙。哪料,这一看,却让卫霄当即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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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青色的手印

  他……不是应该躺在爱星托儿所内小班的睡房里么?那谁来告诉他,眼下是怎么回事?卫霄惊惧地打量着眼前的空间,这是个非常幽暗的地方,而且感觉很狭小,他刚举起手,就被挡下了。

  挡住他胳膊的是什么?卫霄暗自蹙眉,那种触觉好像是硬木板,或是石墙,他不能肯定,却亦不敢再伸手碰触,怕给自己招惹危险。卫霄侧耳倾听,之前把他吵醒的歌声,似乎在他睁开眼的瞬间便停滞了。如今卫霄面对的,是一场窒息般的寂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卫霄紧握了小拳头,极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他暗暗自问道,现在不是午夜,为什么会看到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仿佛,还身临其境一般。在卫霄还没想到答案前,忽然他所在的昏暗空间内窜入了一丝光线。亮光很微弱,但足以使卫霄看清周围的一切了。

  他此刻正躺在一个布满灰尘的柜子里。柜子约摸两尺宽,四尺长,上下有半米的高低。有点像上一世七八十年代那会儿的碗橱,碗橱分上、中、下三个部分,上方是架着三四档木板分层的隔间,外侧以纱窗罩住,内部用来摆放碗筷、或是剩饭剩菜用的。中间是一左一右两个抽屉。下头是个拉门大矮柜,大多分两层,也有不分层的,其中放着平日用不着的锅碟碗筷,或是毛巾、肥皂、牙膏等等的杂物。

  卫霄而今就身处于这般的矮柜之内,方才阻挡他抬起胳膊的,即是柜子的拉门。说是拉门,其实不是往左右两边拉,而是外侧开门的人顺手往外拉,如果在里面就该是往外推。卫霄再次伸手试着推了推,柜门纹丝不动。

  门可能被人锁住了,又或是外头有什么东西压着柜门,无论是什么原因,显然他推不开。卫霄一筹莫展地摇了摇头,干脆往光源处看去,原来竟是个破洞,仅有一厘米大小,如果把成年女人的手指戳进去,只有尾指勉强可以完全送入小洞。

  也许,自己可以从洞口往外瞅,看看眼下的情形。其实,换了个人的话,可能第一件事就是高声求救。假如是孩子,更是早就哭闹起来了。但从小遇事都只能自己解决的卫霄,自然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他已经养成了凡事靠自己的习惯了。

  卫霄扭动着胖腰,翻了个身欲往光源处爬去。就在他抬头的刹那间,突然看见一张脸,贴在他的鼻尖前。

  卫霄没有喊、没有叫、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他冷静地打量着对方,这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着白底蓝花的衬衫和灰色的裤子,编着两个小辫儿,上面系着红头绳。卫霄审视着小女孩的同时,对方也正冷冷地望着他。

  两者近在咫尺间,而卫霄和小女孩的对峙中,已渐渐弥漫起险恶的气息。当卫霄以为女孩会动手对自己做什么的时侯,贴在面前的那张脸竟一下子溃烂开来。先是皮肤萎缩,接着眼皮、嘴唇、耳朵*起来,眼珠浑浊布满黄褐色的脓液、唇瓣稀烂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皮肉破开钻出密密层层的尸虫……不过须臾,女孩已不成人形,周身覆盖着蚊蝇,臭气熏天。

  如果是普通人,就是个成年男子,恐怕也会被眼前瞬间的转变吓疯了。但对方遇到的是卫霄,曾经在诡异的山洞内浸淫了千百万年的卫霄,他既便怕,却亦不会惊惶失措。

  对方没想到卫霄会如此镇定,一时气急败坏,伸出绷着蚊虫的腐烂爪子猝然抓向卫霄的白胖手腕。

  “啊呀——!”

  卫霄没能躲开突如其来的奇袭,在那一抓之下手腕生疼,以为要糟糕时,对方却猛然丢开自己的手,大声尖叫起来。卫霄只感到周边的事物一阵曲扭,接着身子一沉,仿若从空中坠落,下一瞬倏地张开双眸。

  “天傲醒了啊?你今天睡得可真熟啊,老师刚才拍你,都没把你叫醒。”徐忆荣边为坐在床畔的小女孩穿鞋子,一边笑望着睡醒后还没回过神,显得傻乎乎的卫霄。

  他睡着了?

  卫霄心底泛起一阵忧心,小孩子的身体,似乎很容易困,也承受不了太多的压力,竟让他在陌生的地方睡着了。但这个问题,只有时间能够解决。而目前,卫霄最想知道的是,刚才发生的一切,究竟是不是自己做得一个梦境?

  “好了,来!”徐忆荣给小女孩穿好鞋,并把她放下床,转身来抱躺在床上的卫霄。

  卫霄乖乖地爬起身子,顺手把脑后的小枕头抓起来递给徐忆荣。就在徐忆荣接过小枕头的那一霎间,忽然拉过卫霄的胳膊,惊呼道:“这里怎么有个手印啊?”

  卫霄闻言,遽然探向自己的手腕处。果然,就像徐忆荣说的那样,在白白胖胖的小胳膊上,印着一个清晰的手印。

  这个青色的手印,使得卫霄的眼瞳微微收缩,更叫徐忆荣心惊胆战。

  怎么办?自己答应得好好的,孩子却在自己手里受了伤。孩子的家长要是看到了这个手印,会不会对她有什么想法啊?不管自己补充什么原因,他们都会觉得自己照顾不周吧?徐忆荣还没想到卫霄这个手印是怎么来的,却已经担心起闻家人的质问了。

  “徐老师,你怎么了?”

  徐忆荣欲要隐瞒,又怕遮遮掩掩的让马燕欢有什么想法。到时候,来接天傲的女人问起他手上的掌印,反倒没人给自己说项了。因此,赶忙侧了侧身招呼马燕欢站到身旁,并把卫霄胳膊上的手印送到她的面前。

  “睡觉之前,你我都检查过的,这里是没手印的。对吧?”

  对于徐忆荣的话,马燕欢其实是不想点头的。因为,给卫霄检查是徐忆荣的事,而她只给自己带的三个孩子看过一下,哪里知道天傲的手有没有受伤?但同事间就是这样,凡事要帮忙遮掩才不会讨人嫌。马燕欢为人机巧,既没有避而不答,也没有出声附和,只是反问道:“会不会是孩子自己捏的?”

  “怎么可能啊?”徐忆荣对于马燕欢不帮着自己说话,有些不满。但又无法逼迫,故而没好气道:“你看,都捏青了!这要使多大的力气啊?”

  马燕欢当作没看出徐忆荣的怒气,就事论事道:“这个手印那么小,分明是孩子弄出来的。你用手比比看就知道了。”

  听了马燕欢的话,徐忆荣心下一动。虽然仍不能摆脱照顾不周的说法,但好歹不是自己弄出来的,家长对自己的气会少那么一点。要是再找出源头,可能……徐忆荣慌忙拿起卫霄的左掌往手印处比了比,几乎要小上一大半。徐忆荣又把先前睡在卫霄身边的小女孩招来做对比,结果房中的孩子比了一圈,没一个对得上号的。

  卫霄暗道,抓他胳膊的小女孩看着五六岁,而小班的孩子才三四岁,年龄不同,手掌当然就不会匹配了。

  在卫霄腹诽之时,徐忆荣正急得满头大汗,马燕欢在一边宽慰地表示,如果家长问起来,一定在旁边帮忙作证。反复安慰了多次,才让徐忆荣好受了些。

  炙阳西落,满天皆是晚霞。徐忆荣入园以来,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甚至停止不动。但该来的还得来,徐忆荣的心扑通扑通直跳,背后传来呼喊声,她整了整惶恐的神色,转身笑看着来者。

  “徐老师!”

  原来不是来接天傲的人,徐忆荣嘘了口气,方点头打招呼。“原来是李骏的妈妈啊,你好。”

  “徐老师,我家骏骏说,这几天你分好吃的点心给别人,把他漏掉了是不是?”女人的神色很不好,左手拉着儿子右臂插腰,瞪视着徐忆荣道。

  “啊?”徐忆荣莫名其妙地瞅着眼前不忿的女人,拧起柳眉道:“我发点心的时侯没有给李骏?哪有这样的事啊?”分明是张小倩照顾的孩子,为什么有事来找她?本就忧心的徐忆荣,此时更烦躁了。

  女人撇着嘴挑了挑眉,冷哼道:“那你的意思是我的儿子骗人咯?”

  徐忆荣没有和叫嚣的女人争执,低头问一旁踢着小石子的李骏道:“李骏,你说老师没有把点心分给你,那老师把点心给谁了?”

  “他——!”李骏擦了擦鼻涕,指着在园子里慢慢走动的卫霄说道。

  卫霄见有人指着自己,侧着小脑袋瞥了对方一眼,马上又不感兴趣地移开视线,观察起园子里的花花草草。

  看到李骏的指证,徐忆荣倒把事情弄明白了,耐着性子解释道:“我给这个孩子的点心不是托儿所里发的,是孩子自己带来的。他才两岁,家里人不放心,就每天从家里带点吃的来放在我那儿,让我喂给他吃。”

  女人高涨的气焰微微一窒,想拉着儿子离开,却看到旁侧看好戏的家长们正指指点点。心下一闹,当即又胡搅蛮缠起来。“那也不能这样啊?你让我儿子看着他吃,自己却吃不到,这不是差别待遇吗?我们骏骏进来的时侯,你们可是说过的,老师对哪个孩子都是一样的,不会偏心的。”

  自己孩子嘴馋,好像还很有理一样!徐忆荣心中腹诽,嘴上却道:“这并不是偏心,是我们对孩子负责。孩子的家长关照过我们……”

  “唉呦,我知道啊,他家有钱是不是?”女人环顾着左右的家长,似乎想看看有谁支持自己,想拉拢来壮大自己的声势,边讥嘲道:“有些人就是爱现,家里条件好,就恨不得摆出来让全天下的人知道。这样的人……”

  徐忆荣给马燕欢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找园长。其后,凝视着说个不停的女人道:“李骏的妈妈,你究竟想说什么?”

  女人以为徐忆荣服软,得意地昂起脑袋道:“让他以后不要带东西来,和大家吃一样的呗。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要娇惯他呢!”

  徐忆荣冷笑道:“李骏的妈妈啊,前天你让李骏从家里带了几块糖来我们幼儿园。李骏把糖拿给别的孩子看,又不给他们吃,当着他们的面把糖吃光了。那时侯可有不少孩子问我要糖吃呢。照你刚才的说法,你家李骏也是来显摆的么?你也在娇惯他吗?”徐忆荣原本没这么冲动的,但卫霄的手受了伤,她急着弥补自己的过错,自然要为卫霄说话。

  “你,你……”女人气急败坏地指着徐忆荣,破口骂道:“你算什么东西啊?居然这么和我说话!还是老师呢!做老师的,居然跟家长呛声!有你这样的老师吗?我们还敢让你带孩子啊?你这个……”

  李骏入园三年了,一直是托儿所里的小霸王,平日老是欺负人,也没少打小报告。可他没料到往日因为他的话被骂的小孩,今天没事。倒是自己的几句话,让妈妈和老师吵了起来。李骏怕明天上学的时侯被老师骂,心里正忐忑不安,却看到卫霄在花坛边笑眯眯地摸着一朵小花,徒生出一股无名之火。李骏猛然挣开母亲的手,跑向卫霄狠狠撞了过去。

  “小少爷——!”

  慧莲刚跨入中庭,就看见让她心跳停滞的一幕。她想奔过去抱住卫霄,却哪里来得及。就当众人以为血案即将发生在眼前的时侯,徐忆荣猛地冲上前扑向卫霄,在千钧一发之际,把卫霄拢在怀里,用自己的背脊承受住李骏的撞击。

  砰的一下,徐忆荣摔入花坛里,她感觉自己的背部被坛子里的花梗刺得生疼,心下却未有的轻松。

  慧莲三步并两步地来到花坛边,把卫霄从徐忆荣怀中抱出来,上上下下地仔细检查。刚巧就看到了卫霄手腕间的青色掌印,气得慧莲火冒三丈,一把拉过旁侧的李骏,抓起他的巴掌就往手印上对。也不知是不是李骏运气不好,他的手还真与掌印差不离,恨得慧莲咬牙切齿,不管李骏怎么犟就是不放手。

  “唉,你抓着我儿子的手干什么?你想打人啊!”李骏的母亲此刻才回过神来,瞧见有人紧抓着自己的儿子,赶忙上前相帮。但暗中还是有些心虚的,毕竟刚才儿子做的事,在场的人都看在眼里,是自家没理。

  慧莲杏眼圆瞪,把怀里的卫霄交给身后的司机,右臂乍然往身后反剪,把抓在手上的孩子一下子拖到身后。看着儿子像货物一样被拉扯,吓得李骏的母亲脸色都变了。

  “你……你这么能这样?你……”李骏的母亲虽然跋扈,但也是个会看三思的。她见慧莲穿着考究,而且一来就占据了上风,把她压得透不过气来,自然不敢谩骂。恰好园长被马燕欢请来,李骏的母亲赶紧扯住园长的衣袖,哭诉道:“园长,你看看,我儿子居然在你们托儿所里受难,你要是不给我做主,我可要闹到市政府去了!”

  未等园长有所表示,慧莲冷喝一声道:“真是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儿子!有这么多人看着呢,就想颠倒黑白,你问问自己,有这个能耐吗?园长,我们把小少爷交给你们,不是让小少爷来受苦的!你看看!”

  慧莲粗暴地扯着李骏走到司机身边,拉高卫霄右臂处的衣袖,显出其下青色的手掌印。慧莲把脸撇向园长,斜视着对方道:“这个小孩不仅把我们的小少爷的手捏成这样,我进来的时侯,他还要撞我们小少爷。他都已经五岁了吧?我们小少爷才两岁。他跟我们小少爷之间有什么大仇,让他要这么害我们小少爷啊?”

  “我儿子只是和他开个玩笑。”李骏的母亲睁着眼睛说瞎话道。

  “开玩笑?”慧莲扯了扯嘴角,拉着李骏走到终于在马燕欢搀扶下站起身的徐忆荣身畔,压着她的肩膀转了个边,把她的背部展现在众人眼前。天气热了,徐忆荣只穿着薄薄的连衫裙,众人一眼就能望到她背上被花梗刺出的点点血花。慧莲环顾着在场之人的表情,冲着李骏的母亲讥笑道:“你说开玩笑,那好啊,我也来和你儿子开开玩笑,怎么样?”

  “你……不讲理呐!大家看啊,大人欺负小孩啊!我要叫警察,我要……”

  瞧着李骏母亲哭闹的样子,左侧的慧莲又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园长锁起眉峰,脑袋涨得一个有两个大,她对方才发生的事了解的不多,此刻只能看向一边的老师们,询问道:“怎么办?”

  “报警吧!”

  众人身后传来一声斩钉截铁的答复。

  “大少爷!”慧莲愕然地看着不知何时来到托儿所的闻君耀,惊呼道。

  “原来是闻少爷。初次见面,我是花盼芳,爱星托儿所的园长。”园长从闻镶玉留下的支票,隐约知道对方的身家。此时见正主来了,急忙赔笑又恳求道:“这只是一点小事,就不要惊动警察了吧?”

  闻君耀从司机手中接过卫霄揉在怀里,方转身朝花盼芳点了点头,并冷眼觑视着她道:“有人说我们不讲道理,那就让警察来说理吧。小王,去打电话。”

  花盼芳从闻君耀冷淡的神色中看出对方不是吓唬人,是真的要叫警察,心知今天这件事没法善了了,只能用眼角的余光狠狠瞪视着闹事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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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致命的瞬间

  “你来啦?”穿着绛紫色蕾丝连衣裙的沈惠茹一见闻君耀,就从荟苑广场底楼的美容中心里走了出来。沈惠茹下意识地扬手扶了扶烫成波浪式的长发,嘴上笑得甜甜的,展现着年轻女人最迷人的青春风貌。

  坐于闻君耀怀里的卫霄,悄悄打量着眼前的女人。第一眼给他的感觉就是对方消瘦了,而且脸色有些苍白,虽于两颊上扑了不少腮红,但仍抹不去她神色中的憔悴。然而,可以肯定的是,沈惠茹已经走出了女儿死亡的阴影。否则哪有心情做头发,打扮给闻君耀看啊?

  让卫霄不解的是,朵朵的死和沈家私生子欺负他的两件事刚好凑到了一起,而沈惠茹作为闻家的儿媳和沈家的女儿,她究竟是站在什么立场?

  听那天晚上闻镶玉、孔知心的交谈,显然闻家正在对付沈家,沈惠茹会不知道吗?知道了会不尴尬么?大多的女人会回娘家住一段时间吧?不过,当初沈惠茹和方美玉说的那些话,让他感觉沈惠茹对沈家没有归属感,不认同母亲的妥协,更恨沈父的多情,厌恶着父亲带回家的私生子……会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连带的讨厌所有不名誉中出生的孩子,包括他。

  卫霄想着想着,思绪歪到一边去了。而沈惠茹在卫霄看向她的时侯,也恰巧瞅到了靠于丈夫胸前,转着乌黑大眼的孩子。

  “你怎么把他带来啦?”陡然间,卫霄映入沈惠茹的眼帘,使那甜美的笑容一下子消失无踪,脸遽然阴沉了下来。

  闻君耀挑目觑了沈惠茹一眼,眉宇微凝,低声道:“他是我儿子,为什么不能带他来?”

  如果不是他,自己根本不会把母亲叫来,更不会因为说得太激动,而无意中忽视了女儿,最后……这个小鬼根本是个灾星!到哪儿哪儿死人,要不,他不过去医院里住几天,怎么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母亲说得一点没错,自己的女儿、还有那个短命的闻家豪都是被他克死的,他就是个祸星转世!

  沈惠茹现在不仅恨卫霄,更怕卫霄,唯恐与他接近被霉运给缠上。为此,难得没有顺从闻君耀的意,旁敲侧击地劝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看,现在都晚上六点了,小孩子应该要早点睡,我们吃饭都不知道要吃到几点呢!君耀,先让司机把天傲送爸妈那儿去吧,要不然,吃到一半他吵着要睡觉怎么办?再说……我也没订他的位子。”

  “你订的是哪里?”

  “啊?”沈惠茹听闻君耀这么一问,下意识地回道:“金色餐厅。”说完,想到闻家在乌俞市的身价,赶忙补充道:“幸亏我订的早,现在已经没位子了。我订的是双人座,眼下就流行这个。”

  也就是说,没自己的椅子嘛!卫霄扭头不看沈惠茹,其实他也不愿意和一个恨不得自己死的女人一起吃饭啊。只是他还小,没人权,挣不开闻君耀的胳膊而已。卫霄知道自己老是被人嫌弃,但这样的话无论听过多少次,也永远不会习惯的。

  “那就别去金色餐厅了。”

  “君耀!我没有别的意思,我都是在为孩子考虑!你要到哪儿去啊?”沈惠茹见闻君耀转身就走,急忙快步赶上。

  闻君耀侧脸睨视着沈惠茹,刚想要说什么,却见她疲惫的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叹了口气转向右侧的摩天大楼。“去雅苑吧。”

  “雅苑?就是那个……”沈惠茹昂首仰视着身前耸立在荟苑广场中央,灯火辉煌的大厦,足足有十八层,是乌俞市内最高的楼房,甚至在丰国内都是数一数二的。而雅苑,便是这高楼上最顶层的餐厅,能入内的人,不仅要有钱有权,还要有家世有底蕴。像他们沈家,就没有出入雅苑的资格,所以沈惠茹一次都没有来过。此时听闻君耀这么一说,惠茹的心里一阵甜蜜,幻想着和丈夫一起坐在市内的最高点,一边喝着红酒一边俯视着脚下的万家灯火,既浪漫又优雅……

  沈惠茹转过头,刚欲说什么,却恰好瞧见闻君耀怀里的卫霄。想到闻君耀是为了带眼前的灾星吃饭,才提出去雅苑的,心里就忍不住冒火。但沈惠茹不敢把内心的不满表现出来,一来,对女儿的死,她总有一份心虚感。再者,她真的很爱闻君耀,实在不愿因为一些小事和对方争吵,虚耗彼此间的感情。

  卫霄随着闻君耀步入大厦,底楼是个卖时尚衣物的商场,虽说已经是晚上了,但其内仍是灯火通明,人潮如织。其内的男男女女正挑拣着裙子、手绢,或是衬衫、喇叭裤,问价的问价,试穿的试穿,一派热闹景象。

  闻君耀抱着卫霄越过摩肩接踵的人群,来到大楼内侧的电梯旁等待。

  “君耀,你说我们今天吃什么好啊?雅苑里有什么好吃的?”沈惠茹目光从周边的人身上掠过,双臂一伸缠上闻君耀的胳膊,贴着他不轻不重地询问道。

  是显摆吧?前世卫霄的腿还没断那会儿,和母亲出门去高档餐厅,也见过她用这样的语调,这样的表情问着继父。实则,卫霄是个秘密主义者,做什么事都喜欢一个人悄悄的干。当时就对母亲的张扬感到不舒服,眼下亦是如此。

  闻君耀似乎也不适应,仅只瞥了沈惠茹两眼并不搭话,但沈惠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旁侧有不少人向她投来羡慕的眼波。更有几个女人用火辣的眼神望着闻君耀,那露骨的嫉妒,很是满足了沈惠茹的虚荣感。

  为了显示自己与闻君耀的亲密,沈惠茹没事找事地问道:“君耀,你不是说四点下班吗?怎么来得这么晚?”

  闻君耀不想说话,但仿若考虑到不能过分落沈惠茹的面子,只得长话短说道:“去接天傲的时侯,出了点事。”

  “什么事啊?”沈惠茹疑惑地询问。她是真的好奇,不想遗漏一点对卫霄不利的事。她知道女儿的死,使自己和闻君耀的婚姻产生了裂缝。沈惠茹如今急需弥补这一点,照母亲的意思,趁着君耀怜惜她的时侯,马上再要一个孩子。而在孩子出生之前,好好收集这个占据她长子名分的私生子的流言,让他坐实灾星的名头。那么,她就是动不了害死女儿的罪魁祸首,也能让他被所有人厌弃,直至一无所有。

  “没什么,只是一点小事。”闻君耀低头看着卫霄,淡淡地说道。

  闻君耀没说,沈惠茹也没有逼问。她笑望着身侧的丈夫,聊起其他的事,心里却已经打定主意,要在回家后询问司机了。

  而闻君耀臂腕中的卫霄,瞧着对方的轻描淡写,也颇有感触。这件起因是小孩子眼馋告状的小事,却闹来了园长和警察。一开始,警察还因为当事人以这些小事报警,而不给他们好脸。但当对方拿到了闻君耀的名片后,态度立刻三百六十度转弯。甚至,叫来了惹祸男孩的父亲,严肃地批评他没有管好老婆,教好孩子。

  结果,自然以男孩家长赔偿他的医药费,并且让孩子当众向他道歉作为结局。临走时,那个叫李骏的小孩还被他爸爸抽了一巴掌,打得脸都肿起来了。

  当时有很多家长来接孩子,更有不少好事者留在一边观看,园长的脸色非产难看,直说把事闹大了。但因为孩子在托儿所里受了委屈,不仅让家长亲眼看到,并且还亲手逮到了,苦主身上还受了伤。在这样的前提下,园长就算想息事宁人,都开不了这个口。所以,她只能暗中瞪视李骏一家,还说了许多李骏平日欺负其他孩子的话,她是说给旁边的家长听的,就是希望在场所有的人同仇敌忾,不要对托儿所有看法才好。

  所以,在卫霄看来,事情是闹大了。不过,在闻君耀眼里,兴许这真是件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了。卫霄晃了晃脑袋,又想起了那个想偷袭他的孩子——李骏。卫霄感觉李骏真是比自己还霉运,明明自己手上的伤不是他弄的,却因巧合的关系,被误算在对方头上了。

  但卫霄没有为李骏辩解,因为如果没有徐忆荣的扑救,他肯定不能免除血光之灾,说不定连他的眼睛都危险了。这样还不懂事,却已经肆无忌惮祸害别人的孩子,当然要狠狠教训一下才好。而且,他要是刻意说手上的掌印不是李骏抓的,岂不是非产突兀?不是李骏弄得,那是谁弄得?他说得出来吗?

  徐忆荣也将错就错,没为李骏开脱。卫霄倒明白徐忆荣的意思,她刚才那一扑,为李骏消却了一个可能无法弥补的过错。所以当慧莲误会李骏的时侯,徐忆荣就当一事换一事,用她为李骏挡下的灾祸来换取他手上的掐痕的罪过。虽然徐忆荣是老师,但人都是自私的,她不想得罪闻家,只能把事情推给李骏。而马燕欢,自然更不能说了,她一说不仅会得罪徐忆荣,还可能连自己都摘不干净。毕竟,谁也说不清青色的手印到底哪里来的。

  叮咚。

  电梯来了,闻君耀揉着卫霄往电梯里走,有几个女人想往闻君耀身边凑,被沈惠茹用身子隔开了。电梯里的人多是去楼上的购物中心,皆在六楼以下。七楼开始便是歌舞厅、俱乐部、餐厅等等。电梯内有专员服务,一进门,大家报了要去的楼层,当沈惠茹说出十八楼时,不仅引来了他人妒嫉的眼光,更叫服务员多看了好几眼。

  由于人多,电梯开开合合,人流进进出出。当闻君耀踏上十八楼时,其怀内的卫霄颇有些头重脚轻的呕吐感。实在是此时图元星的电梯不能和前生二十一世纪时代的相比,电梯每一次停顿和开启,都叫人有失重的感觉。

  “欢迎各位光临雅苑,请——!”电梯口就是雅苑的大门,闻君耀刚跨出电梯,穿着与唐装一般的民族服饰的迎宾小姐便赶了上来,弯腰鞠躬地打起招呼。这一低头的柔情,把肚兜下丰腴的胸部都送入了来者的眼底。

  卫霄正不舒服,看着那大红色的衣料,听着小姐迎宾的娇呼声更感难受,干脆一扭身趴到闻君耀的肩膀上,背对着两人。如此一来,正窥见将要合上的电梯门,和其中一脸艳慕的服务员。

  咦?

  电梯门闭合不过在须臾之间,卫霄仿佛在服务员身上看到了什么,但只是两秒而已,一下子就不见了,快的卫霄什么都没有看清。

  电梯门上的楼层灯正慢慢的往下降,而卫霄也被闻君耀抱着入了雅苑。卫霄只能把自己的疑惑抛在脑后,开始环顾起雅苑内的装潢。

  “君耀,这里真漂亮啊!”沈惠茹贴着闻君耀的耳朵小声说道。

  闻君耀颔首道:“这是仿燕朝的装饰,当初由好几个大师一起设计的。”

  燕朝?扫视着周围环境的卫霄心道,和前世的唐朝好像啊!卫霄观察着眼前的雕梁画栋,又瞅见一个个穿着隽装,即是仿若西装外套的男人,和一旁身着连衫裙的女人,刹间把翱翔于历史长河中的思念灰飞烟灭。

  “哟,这不是闻大少爷吗?真是稀客,您已经好久不来了。”正在卫霄感叹时,依于柜台边的美貌女子挥着羽扇迎了上来,一双伶俐的眸子不停地在沈惠茹、卫霄身上转动着。

  闻君耀并没有把沈惠茹介绍给对方,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喊人带他入座。

  年轻女人见闻君耀没有交谈的兴致,当即不再说什么,只是扯出完美的笑容,身一侧腰一弯,手一抬掌一翻,做了个请的姿势,亲自带闻君耀入席。

  “一碟凤凰摇尾、一份三鲜醉、两道清脆雨蝶、三碗白玉羹……”闻君耀随手翻了翻菜单,迅速点完了菜。其后,朝对座的沈慧茹招呼道:“你还要加什么,自己点。”说着,把手中的菜单放在卫霄面前,准备让他指几个喜欢的图片,如若是没点过的,也同样算在今晚的菜单里。

  沈惠茹最见不得闻君耀对卫霄好,而初来雅苑的兴奋感,早被突然出现的漂亮女人消磨光了。沈惠茹压着心头的酸涩,却不敢冲丈夫问对方的来历,只能咬着唇瓣望着窗外舒郁洒下的白光,暗暗调节情绪。

  扑棱扑棱扑棱……

  “君耀,你看,有很多鸟在飞。”

  其实不用沈慧茹说,卫霄灵敏的耳朵已经听到了窗外飞鸟的展翅声。正当卫霄、闻君耀从菜单中抬起头向外张望时,雅苑里的灯光忽然熄灭了。

  “怎么了?”

  “怎么回事?”

  “停电啦?”

  “这样要让我们怎么吃饭啊?”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喊叫声中,坐在窗边,罩在舒郁光芒下的卫霄,他的黑眸中映着满目的疮痍。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关照,还请大家继续支持!让我这个废材能把文继续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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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际遇:倚楼听风雨寻得一处温泉,邀好友共沐,获得3点福缘。
第73章 要命的关头

  四周的墙壁裂开的裂开,倾倒的倾倒。顶上塌下了大块的石壁,把窗户都压扁挤歪了,同时大片的玻璃碎裂,狰狞地插在倒地的石墙与窗口砸裂的贴合处,顶着尖锐的锋芒刺入坐于窗边的食客体内。苑中的白玉柱,与房顶上的雕梁尽皆坠落,横七竖八地倒在遍布着玻璃渣的地毯上,其下压着一具具曲扭的尸首。

  房内的桌椅围栏不是倾翻,便是破裂,更有被压成碎末的,桌面上的菜盘、碟子、碗筷凌乱地洒在地上,慢慢流出的油脂与鲜血混为一体,透入绛红的地毯之中。

  掠过那些残墙断壁的虚影,卫霄的眼瞳慢慢收缩,须臾间他仿佛置身于丧尸的包围圈内,坐于周边吃着美食的众人,无不挂着狞恶的死相,不是被砸扁了脑壳渗了满面的脑汁,就是断手断足嘴角淌血肋骨穿胸而出,甚至还有被压成一团肉泥而分不出正反面的尸体,正靠在椅背上谈笑风生……

  卫霄不想看这如入地狱一般的惨景,但卫霄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就是能在舒郁的光芒下,看到他人二十四小时内死亡后的景象。当初在俞江医院的那件案子里,卫霄确实看见了慧莲的死相,但他及时拖住了对方,让慧莲没有开启那扇通往死亡的房门。之后,慧莲果然逃过一死。因此,为了自己的命,他不能逃避,他必须看。

  那么,眼下的情况是什么呢?

  雅苑内一片狼藉,所有的食客都命丧黄泉,若说众人吃完饭回家后,在一天内雅苑与食客们分别出事,这逻辑合理么?可信吗?卫霄就是再傻,也知道不可能。他们必定都会在今夜,命丧于雅园之中。那一顿饭要吃多久?最多三小时吧?所以,危机近在眼前。甚至,即在顷刻之间!

  咦?

  卫霄的目光一处处扫过,在所有可怖残破的,正活动的尸体中,看到了一个面目完好的‘人’。卫霄的心猛然一紧,仿佛溺水之人见到了救生艇,又激动又欣喜,他正想仔细观察时,忽然一片橘红色的火焰席卷而至,把跟前的一切都拥入了火花之中。接着啪嗒一声灯光亮起,窗口射入的白光在灯火的照映下黯淡地隐去,卫霄所见的惨境俱已消失无踪,一切回归于现状。因为停电而吵嚷开来的声音逐渐静默,雅苑里依旧是满室生香富丽堂皇,大家举杯把盏笑语盈盈地享受着餐厅内恬适的氛围。

  到底是哪一个?

  从熄灯到来电,不过是眨眼之间。对于死亡的预见,卫霄只是看了个大概,因为太短暂了。而关键的,也许是可以把他带出死亡的人物居然没有看清。卫霄懊恼极了,正*着刚才看到的方向细心追查时,脑筋突然打了个弯,心道与其浪费时间找人,不如尽快离开,这才是最重要的事吧?而且,就算他找到了人,又能怎么样呐?自己能走过去扒住对方吗?如果对方要下楼,他又说不动闻君耀走路,岂不是白费力气么?

  为此,卫霄只能祭出幼儿百试百灵的法宝——耍赖。

  当当当当!

  卫霄用小手抓起瓷勺子,往桌边的碟子上敲击。

  闻君耀握住卫霄的胖爪子,低头叮嘱道:“不可以敲,要听话。”

  卫霄扬起白嫩的脸蛋,噘嘴道:“宝宝要睡觉,要回家家。”

  “你肚子不饿吗?”闻君耀一本正经地问着身侧坐在婴儿椅内的卫霄。

  “家家去吃,要慧慧喂。”卫霄一边扭动起被握于闻君耀掌心里的胖手,一边歪着小脑袋道。

  沈惠茹以一副‘你看吧,我就知道’的表情望着蹙眉的闻君耀,并装出体贴懂事愿为丈夫分忧的样子,劝说卫霄道:“天傲乖啊,你待会儿快点吃,吃完就可以回家了。”

  只怕还没吃完就送命了吧!卫霄暗中腹诽了一句,不理睬沈惠茹,用他那双乌黑的眸子紧盯着闻君耀的眼睛,大声表示着自己的意愿。“不,宝宝不要!宝宝就要回家家,宝宝要马上下去!宝宝要回家家啊,宝宝要回家家啊……”

  雅苑内的客人说话声都很小,卫霄又特意高声叫喊,就是想让闻君耀、沈惠茹觉得丢脸,不得不走。果然,卫霄周围的食客纷纷用轻视的目光扫向他们。沈惠茹的脸一下子通红。她狠狠瞪了卫霄一眼,抬手半遮面,苦着脸哀求地凝视着丈夫道:“君耀,我们还是下去吧。今天就算了,反正菜还没点完。”

  闻君耀眯眼睨视着怀里的孩子,静默的气氛让卫霄感到沉重的压力,但他没有选择,就是会被打也只能继续闹腾。“宝宝要回家,回家!呜呜呜,宝宝要回家家!”

  “君耀……”

  未等沈惠茹再说什么,闻君耀已站起身抱过婴儿椅上的卫霄,冲桌畔拿着菜单的女侍者轻声示歉,之后朝沈惠茹使了个跟上的眼色,快步走向雅苑的出口。

  “诶?闻大少爷怎么刚来就要走啊?是不是苑子里有什么不合意的?还是有谁招呼不周?不会是刚才的停电闹得吧?那是线路接触不好,您看,不是马上就来电了吗?我已经叫人去修了,不会再出这样的事了。”闻君耀正欲跨出雅苑,先前引他们入席的美貌女子从柜台处赶了过来,诧异地追问道。

  闻君耀的脚步顿了顿,回头道:“没什么事,就是孩子想回家了。”

  “哦哟,原来是小少爷想回家了。天确实是晚了,小少爷肯定累了。不过闻大少爷难得来一次,连东西都没吃就要走,说出去我们雅苑哪还有脸开啊?要不,您稍等片刻,我让人弄几个菜,您给带回家……”

  “不要!”

  沈惠茹见漂亮女人贴上前,就浑身不对劲,想让闻君耀快点走,却又想到母亲说的要在外头给丈夫做脸,所以一直忍耐。她此刻是恨不得朝冲着闻君耀献殷勤的女人挥上两巴掌,剜掉对方那双死死缠在丈夫身上的媚眼。可为了不触怒闻君耀,不丢他的面子,只能咬牙硬忍。没想,自己不开口,那灾星倒斩钉截铁地把女人的提议挡回去了。沈惠茹一时喜笑颜开,在心中拍手叫好,不停地叨念着让女人被卫霄克死的诅咒。

  穿着宫装的美女显然没料到卫霄会这么说,一时尴尬地笑容都僵直在脸上,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情。但从不怜香惜玉的卫霄根本没看对方一眼,拉着闻君耀的衣领,催促他快走。

  就在闻君耀步出雅苑之时,卫霄忽然想起方才看到的惨象,他扭身趴到闻君耀的肩头,回望苑内笑谈着的食客们,心田有点堵。他不是不想救人,但他要是说出来的话,绝对会被当作妖怪的。但,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走了,看着眼前的人送死,卫霄又觉得愧对于自己的能力。

  卫霄内心挣扎,小嘴不住地张开合拢,当电梯快要升上顶楼时,卫霄一闭眼,高声嚷道:“房子里边有鬼鬼哦,有好多鬼鬼哦,宝宝怕怕,要回家家。房子里有很多鬼鬼哦,要来吃宝宝哦,宝宝怕怕!”

  卫霄的声音很响,不仅迎宾小姐听到了,连同闻君耀套近乎的女人,和靠近雅苑门边的食客们都听见了动静。霎间,众人脸色剧变,漂亮的柜台小姐更是冷眼瞪向沈惠茹,似乎以为是她教唆孩子这么说的。

  “你胡说什么啊!叫你胡说,叫你丢脸!”沈惠茹在美貌女子冷嘲的眼神下,想也不想地挥起胳膊,就要冲卫霄的脸上抽。被闻君耀一把抓住手腕,狠狠地丢掷出去。

  “君耀……”沈惠茹握着被拧疼的手腕,想要解释什么,却在闻君耀锋利的目光下呐呐不成言,心虚地低下了头。

  闻君耀冷淡地注视着垂首的沈惠茹,沉声道:“你平时就是这么对孩子的?”

  “我……”

  沈惠茹正不知如何回答,忽闻雅苑内闹成一片,许多人叫着结帐,有的更是抛下一叠钞票就跑了出来。柜台小姐拉着所有的侍女福身哀告着,也没多少人停留,哪怕只是片刻。

  卫霄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起这么大的反映。他不了解的是,丰国内佛教盛行,十有*都相信鬼神之说。今天要是换了闻君耀开口,既便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也多是付之嗤笑。但卫霄是孩子,还是个只有两三岁大的孩子。众所周知,小孩的眼睛是最清明的,他们能看到大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鬼怪,或是邪祟……

  何况,孩子来的时侯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吵着要回家呢?还有,他吵起来之前诡异的停电……越是有钱有势的人,越是怕死。这样事关生死的事,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听清卫霄说话的人已经开始跑路了,而不明底细的人正追问着究竟。雅苑内的侍者就算恨得咬牙切齿,此时也没有任何补救的方法,她们甚至因为闻家的家世而不敢冲卫霄发火。

  叮咚。

  电梯门打开了,不少人冲入其中,当闻君耀欲举步跨进电梯时,卫霄正巧在转首间看到电梯内的服务员。

  砰!

  卫霄的心停了一拍。

  他想起来了,却也险些把自己陷进去了!当初电梯闭拢的一霎间,他看到的是服务员歪着脑袋,满头喷血的画面。只是,电梯门关得太快了,直到窥见了雅苑内的死亡之景,那一刹中,服务员映在脑中的模样才慢慢清晰起来。

  “不去!不去!有鬼鬼!”卫霄贴在闻君耀耳边喊道,他不敢说得太大声,又怕闻君耀不照自己说得做,用小手拉了好几下闻君耀的衣领。

  卫霄只说了一遍,闻君耀便停下了脚步,侧身一避,让后方的人登上电梯。之前那些听到卫霄说话的人,看到闻君耀没有上电梯,也都踌躇着没有上前。

  “君耀,电梯来了,怎么不走啊?”沈惠茹感觉周边的视线都在往自己身上扫,难堪的不愿抬头,恨不能一口气飞回家。眼下,闻君耀站着不动,她心里异常焦燥,扯了扯丈夫的衣摆发问道。

  卫霄不知道闻君耀有没有回答沈惠茹的话,他的小脑袋正飞快的左右扭动,寻觅着预见中那个唯一的幸存者。

  “我去一下厕所,你们先走。”

  卫霄在杂乱的脚步声、雅苑内侍女的劝说声、周围众人的交谈声中,找到了目标人物,大喜过望地拉了拉闻君耀的衣襟,悄声道:“宝宝要去尿尿,宝宝要尿尿嘛!”说着,还用胖手指指向目标人物走入的,楼层走廊内的拐角处。

  闻君耀并没有移步。

  快啊!现在不知道会遇到火灾、爆炸、还是地震,唯一的保障可就是他了,绝对不能把人跟丢啊!在这要命的关头,赌什么气呐!卫霄又急切又担心,小胖爪捧起闻君耀的脑袋,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定定的凝注着对方,认真地说道:“爸爸,宝宝要尿尿。爸爸,带宝宝去!爸爸?”

  闻君耀听到卫霄的称呼,有一瞬间的动容。双脚不由自主的动起来,往卫霄指点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回贴,谢谢大家的手榴弹和地雷,么么哒!另外,大家不用问CP的事情了,CP肯定有,但小攻是伏笔,我不能说。请喜欢的朋友看下去,总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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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情况又有变

  “君耀,你要到哪儿去啊?”沈惠茹见闻君耀不仅没有朝电梯里走,反而要往通道的拐角内去,尴尬的表情上更添了一丝不耐烦,立刻就拧起柳眉,皱着鼻子娇嗲起来。

  卫霄不愿闻君耀住步,摆着小手道:“宝宝要嘘嘘,宝宝要尿尿去。”

  电梯旁有几个是听了卫霄的童言,而结帐离开的,更多的是盲从。那几个亲耳听到卫霄说话的,原想跟着卫霄同进退,见闻君耀往通道内走,连步子都迈开了,但听到卫霄说是要去上厕所的,又慌忙止了步。细细思索后,一咬牙,干脆上了电梯。

  沈惠茹深恨卫霄引起的骚动,把自己陷入他人的指指点点之下。甚至,还让那个朝丈夫献媚的女人以讥嘲的眼神鄙视了,认为她自己没用,只能拿孩子来牵制闻君耀。沈惠茹最恼的,就是自己在丈夫的心里,比不上天傲这个私生子。

  原本,因为女儿的死,闻君耀一直陪着她,在朵朵下葬之前,都没去医院看过那灾星一次。可是,沈惠茹没想到今晚的约会,丈夫竟会带了这个祸害一起来。最后,弄得自己如此狼狈。沈惠茹不明白,闻君耀为什么不能忘记天傲,当作他不存在呢?天傲刚才叫爸爸的样子,简直戳着沈惠茹的心肝。她的女儿永远不能再喊闻君耀一声爸爸了,可是害死她的混帐,却开始献起殷勤来!

  更让沈惠茹生气的是,她方才因为受不了那柜台小姐的轻蔑,又想起女儿的惨死,一时间控制不住自己,挥手就朝惹祸的灾星扇过去。结果,恼了丈夫,让君耀当众喝斥了她。她当时那无助又狼狈的模样,肯定被周围的人看在眼里了,沈惠茹此刻站在雅苑门口是多呆一分钟,都觉得难以忍受。心头的焦燥,让她瞪视着卫霄抱怨道:“你就不能忍一会儿吗?”

  “你等不及的话,先下去吧。”闻君耀冷淡地回了一句,说话的时侯没有回头,甚至脚步也没有停顿。

  眼看闻君耀就要消失在拐角处,沈惠茹扭头瞅了一眼站满了人的电梯,虽欲下楼,却又怕自己要是真的先走一步,会让丈夫加深对自己的不满。踌躇间,电梯慢慢的闭合,沈惠茹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上的楼层灯,渐渐的往下降。

  “君耀,等等我啊!”

  卫霄听着身后传来的娇呼声,淡淡的小弯眉往眉心处拧了拧,拉拉闻君耀的衣领,小声道:“爸爸,我们走快一点。”

  卫霄觉得‘爸爸’这个称呼很好用,果然,闻君耀听了他的话,步子加快了。前世,卫父、继父都极力忽视着他,所以,卫霄从没想过在对方身上找父爱,对‘爸爸’这个词非但没有深切的感情,而且十分的陌生。此时卫霄喊起来,一点儿心理压力都没有。

  走廊内有些暗,通道的尽头处是洗手间和安全出口。男人的背影闪入厕所,卫霄亦扯着闻君耀的衣襟示意他跟上去。

  吱呀——!

  闻君耀推门而入,正在厕所中小解的男人闻声转首看了来人一眼。卫霄示意闻君耀把他放在地上,小脚刚站稳,只听门外传来哆哆的敲门声,随即响起沈惠茹的呼喊。

  “君耀!”沈惠茹不能入男厕所,只好在门外喊了一声,听那声音好像是要闻君耀出门去她身边。

  “爸爸,你去吧。宝宝自己会嘘嘘。”卫霄摆摆小手,示意闻君耀去安抚门外的沈惠茹。

  闻君耀没有离开,也没回答门外的沈惠茹,反而弓身托着卫霄单薄的肩膀,带着他走到便池处。卫霄见闻君耀不愿搭理沈惠茹,也不再多说什么,抬头觑了陌生男人一眼,掏出小胖鸟儿嘘嘘了起来。

  吱呀——!

  又有几人入内,卫霄透过闻君耀因躬身扶着自己而弯曲着臂膀的空隙,看到进门的三人有点眼熟,好像就是刚才坐在靠近雅苑出口处的食客,并且是听到他的话之后,首先结帐的那一桌。卫霄心下有些狐疑,觉得对方的眼睛飘飘忽忽的,似乎在悄悄地打量着自己,卫霄正欲细想时,身侧的陌生男人已经解完手,走到水龙头处洗手了,卫霄赶忙紧跟其上。

  哗啦啦……

  闻君耀架起卫霄的小身子,让他冲手。

  “爸爸,走了。”卫霄时刻关注着他眼中的幸运星,见对方用手绢擦完手,抬步便向出口去时,忙拍了拍闻君耀的肩膀,根本顾不及小手上还湿答答的。

  轰轰轰!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哗啦啦啦……

  正当男人拉开房门时,忽然脚下一阵地动山摇,所有的人都站立不稳,被摇晃的地面甩得东倒西歪。卫霄紧紧地揉住闻君耀的脖子,把脑袋缩在对方的臂弯里,脸贴着闻君耀那噗通直跳的心口,眼睛闭得紧紧的,生怕被碎屑或是玻璃渣轧伤。

  地面仅仅晃动了十五秒,但当众人再次昂起脑袋时,眼前的厕所早已毁得看不清原貌了。周围的墙壁布满了裂缝,而且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塌下来的样子。地面上的便池掉了下去,露出一大块黑黝黝的空洞,好似吞噬人命的地狱的入口。

  噼啪噼啪,噼里啪啦!

  楼顶上的吊灯在闪过一阵火星之后,遽然熄灭了,连带走廊内的灯火也消逝无影。

  众人眼前一黑,接着只能借助碎裂的窗口处照入的舒郁的白光,打量周边乱糟糟的景象。角落处的水管被压断了,正在不停的喷水,洒的地上到处都是水花。厕所里的人除了卫霄,尽皆跌坐在地面上,裤子上无不沾满了污水。

  “你们还好吧?”后来者三人中的一个,突然发问道。显然,他问的不是身边的人,而是摔倒在出口处的闻君耀。

  未等闻君耀回应,正趴在被压坏的房门外的沈惠茹倏然大喊起来。“君耀,君耀!你在哪里?你还好吗?都是这该死的灾星,我就说不要带着他,他为什么不去死!我……”

  “给我闭嘴!”正搂着卫霄起身的闻君耀听到沈惠茹的咒骂声,立刻转身冷喝道。

  耳内传入丈夫的声音,因为突发的地震而被吓得惊慌失措的沈惠茹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滴,高兴地朝发声处叫道:“君耀,你在哪里?我过来啦!我……”

  “站在那儿别动!”从闻君耀的喝斥声中,卫霄能感觉到他腹中的怒气。

  沈惠茹哭喊道:“不要!君耀,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怕。我……”

  “别吵!你给我站在那儿,我们都要出去的。”

  闻君耀说完,也不管沈惠茹的抽泣和哭诉,他正在适应,适应在没有光线的情况下,尽可能地看到更多的东西。在场的男人们也不傻,之所以都没动,一来怕余震,二来也在适应着黑暗,怕一个不小心踩漏了脚,害自己摔下楼去。

  “嘶——!”

  三个食客互相搀扶着起身,其中之一忽然抽气道。

  “怎么了?”旁侧的同伴询问道。

  “我的手被玻璃割伤了。”

  “伤得重吗?”之前三人中那个朝闻君耀示好的男人,关切地询问。

  “好像伤口挺大的,很疼。”

  刺啦——!

  “把手伸过来,我给你包一下。”

  卫霄把视线从幸运男人的身上移向厕所内的三个男人,不想,那个胳膊受伤的人正对他怒目而视。正当卫霄不明所以之时,对方已开口为他解惑了。

  “早知道这样,刚才坐电梯下去就好了。”

  原来对方因为听了他的话,认为跟在他身边比较安全,所以尾随他来了厕所。结果遇到地震,就认为自己耽误了他去逃命。卫霄暗暗翻了个白眼,这样的人他才懒得理会,要不是他提醒,对方哪儿还能在这里开口抱怨啊!

  正为伤者包扎的男人,反驳道:“你应该说幸亏没上电梯。”

  “怎么?”

  “你以为电梯可以一下子把你送到底楼啊?这里可是购物中心,下面还有很多美容院、俱乐部、和歌舞厅。电梯是每层楼都要停一下的,地震的时侯,它肯定还在十几层楼上吊着呢!”

  “封哥说的是啊,说不定一个不巧,电梯还会直接掉下去,你想想会怎么样吧!晓宇,你是自己走到这里的,又不是封哥把你拉来的,现在说这样的话,也太……”

  “哎呀!刘哥,我哪里是怪封哥啊!我是……”

  “好了,别说了。想想该怎么办吧!”被称着封哥的男人边说,边侧脸斜视闻君耀,或者说,看向他怀内的卫霄。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回去啊。”晓宇莫名其妙道。

  封哥为其解惑道:“我们眼下在十八楼,到十五楼以上的电梯,就刚才那一台,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而且,说不定还有余震,就是电梯还能用,也不能坐。我们只怕要走楼梯下去了,就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了。”

  晓宇压了压包扎好的伤处,心有余悸地问道:“为什么行不通?难道,地震还会来啊?”

  “爸爸,快走。”封哥正要回答时,卫霄已揪着闻君耀的衣领,催促着他跟上步出厕所的幸运男子了。

  闻君耀低头避开垂落的门框,跨出洗手间,封哥顾不得说话,急忙拉着身边的小刘跟了上去。

  “君耀!吓死我了!”

  闻君耀方走出厕所,就被扑上来的沈惠茹压在门侧的墙壁上,险些踉跄的跌倒。

  “你站好!”闻君耀冷着脸把激动的直掉泪的沈惠茹推开,顺着卫霄指的方向走去。

  “君耀,你到哪儿去啊?我们别走啦,等人来救就好了。”沈惠茹跌跌撞撞地跟着闻君耀,一边哀求道:“现在电都没了,什么也看不出,万一一个不好掉下去怎么办啊?君耀,这里是雅苑啊,肯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我们只要等着就好了。干脆,我们到雅苑那边去吧?”

  “你要去,你自己去好了。”闻君耀沉声喝道:“不过,你要是想跟我走的话,就住嘴!”

  就是不认识闻君耀的人,也能听出他话中的恼意。初遇地震的沈惠茹早已没了主张,此时见触怒了丈夫,赶紧闭了嘴,咬牙把委屈吞入喉中。

  安全出口的门已经在地震时被压坏了,幸运男子用脚踢了几下,就把门踢开了。他一马当先地冲进了楼梯间,闻君耀也不说二话的跟了进去。

  安全出口背后就是楼梯,一路蜿蜒而下。每一层都有一扇大窗户,涌入了不少舒郁的光芒,不仅照亮了楼梯间,连人的脸都照得明明白白的分外清晰。

  “叔叔!别下去!”

  幸运男子正要举步而下,猝然听到闻君耀怀里的孩子的叫喊,慌忙收敛脚步,回首望着卫霄,好声好气地问道:“为什么不让叔叔下去啊?”幸运男子是听到卫霄在雅苑门口大放厥词的人之一,他是个信佛的,所以当场就埋单走人。而卫霄的话准不准,在地震之时已经应验了。此刻听卫霄唤住他,自然不敢妄动。

  “下面有鬼鬼,好多鬼鬼。不要去。”

  幸运男子而今在卫霄眼中,是没了大半个脑袋,浑身扭曲的尸体。他头上的上颚部分全都被砸烂了,露出下半边阴惨惨的牙齿,舌头耷拉在嘴唇外,腥红的血水不住地往下流。在卫霄如今被闻君耀抱着的位置上,能看到他咽喉处的喉管和白森森的脊椎骨。

  卫霄苦着小脸,暗道在厕所里,自己借着舒郁的白光又把对方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这个人确实没事啊?为什么,走到这里,反倒让他有丧命之忧了呢?

  难道……卫霄的思绪一转,心猛然一提。难不成,是因为多了他们这些人?对了,刚刚在男厕所里,那个封哥好像说要走楼梯下去,然后,这个人就马上跳了起来,一出门就往安全出口跑。也就是说,这个幸运儿,本来可能一个人来上厕所的,随即遇到地震。当时在没人提醒他的情况下,他走的不是走这条路?那么……

  “现在我们怎么办?”

  听到封哥的疑问,卫霄也正在考虑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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