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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倚楼听风雨

[推荐书籍] [灵异┊恐怖] 《倒霉蛋的修仙生活》作者:苍霞——都市灵异|重生  [复制链接]

第75章 出路在哪里

  “我们回刚才的那个厕所,等人来救我们吧?”听了卫霄的话,本就惨白着脸的晓宇更显慌乱起来,听到封哥的询问,急忙回应道。

  封哥环顾着众人一眼,特意瞅着怀抱着卫霄的闻君耀说道:“我觉得晓宇说得对,我们应该回去。一般来说,厕所里的管子什么的,是最多的。所以,遇到地震的话,厕所最不容易塌……”

  幸运男子觑了身边的男人一眼,反驳道:“你别胡说了,厕所里不是有一块地板掉下去了吗?你敢说,要是还这么来一次,旁边肯定不会塌?”

  “那你说怎么办?”以封哥马首是瞻的小刘,见有人打断封哥的话,脸一沉眉一挑逼问道。

  封哥暗暗拉了拉小刘的衣摆,在小刘看向他之时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客气点,不要在这样的时刻和别人争执,以免有突发状况时被抛下或见死不救。

  “爸爸,宝宝不要站在这儿,我们回去,到里面去。”卫霄瞧着众人在舒郁的光辉下越来越明显的死相,扯着闻君耀的衣领,指向安全门后的走廊,焦急地喊道。

  “君耀!就因为这……”沈惠茹见丈夫因为卫霄的一句话,就往回走,气得满脸青白,不由自主地张嘴说了起来。没料到,才刚开了个头,就被擦肩而过的丈夫瞪了一眼。沈惠茹赶紧把霉星的称呼咽了下去,但仍没有住口,仿佛要发泄心中的惶恐般的,继续嘀咕道:“他胡说八道,你们就不走啦?他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你们干嘛这么……”

  沈惠茹其实是不愿走楼梯的,但她偏喜欢和卫霄唱反调,卫霄觉得好的,她都要反对,而且还想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憎恶满嘴胡言,把别人拖入厄运中的小灾星。为了显示自己的正确性,沈惠茹没有跟着闻君耀走入通道,反而不遗余力地劝说着路过的众人。

  幸运男子、小刘、晓宇等人一个个从沈惠茹的身侧跃过,看都没看手舞足蹈的沈惠茹一眼,飞快地窜入通道内。就在封哥踏进走廊的那一刹,大楼猝然晃荡起来,这一下比之前的震动更猛烈,只听轰隆隆的巨响中掺杂着噼里啪啦的崩溃声,足足持续了半分钟,才停滞下来。众人无不紧紧地贴住地面,扒着水门汀的十指抠得发白,手指尖上的指甲都破裂了。十指连心,众人在颤栗之余,更是疼得痛彻心扉。

  墙倒了,顶塌了,楼梯垮了……短短三十秒的震荡,令眼前的一切面目全非。卫霄虽被闻君耀护在怀里,没有被顶上掉下的石块砸到,但此时的脑袋仍是昏呼呼的。他竖起耳朵,听到旁侧有人在抽泣,好像是那个胳膊受伤的晓宇。卫霄方欲从闻君耀的臂腕下探出头张望,背后传来一道尖锐的嘶喊,正是卫霄最不愿听见的沈惠茹的声音。

  “救命啊!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啊!君耀,君耀你在哪里?君耀——!”

  “小刘,过来帮个忙。快!”

  跌倒在墙角处的小刘乍闻封哥的呼喊,下意识的扭头一看,只见封哥一手扣着墙壁,前半身已没入安全出口外,正摇摇欲坠的样子。以为对方出了什么事的小刘,赶忙撑起身跑向封哥处。

  小刘抖着酸软的腿走到安全出口边,向外探身一看,心脏险些跳出咽喉。前一刻,他们所站的平台不见了,不仅如此,其下的阶梯亦成了一堆废墟。

  小刘放眼望去,下方堆积着一块块扭曲的碎石,可以看出是阶梯破碎后形成的,其内的钢筋根根竖起,参差不平的埋在乱石之中,显得格外狰狞……虽有舒郁的光芒射入,然下方离得太远,又太黑了,小刘看不分明,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条安全梯全毁了。如果,不是那个孩子吵着要回走廊的话,或是任由他们走下楼梯……小刘不敢想像,假设之下此刻的结果。

  “小刘,帮忙拉一把!”封哥见小刘看傻了眼,急忙提醒道。

  小刘这才发现封哥趴在安全出口处,是为了拉住吊在楼梯间内,来不及躲入走廊里的那个多嘴多舌的女人。

  这女人和他们非亲非故的,干嘛要救她啊?而且,还这么烦人。小刘差点忍不住质问。但他明白封哥不会做傻事,特别还是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为此,只得把怨言藏在肚子里,弯腰探出手,拉住女人的另一条胳膊,分担下封哥承受的压力,才把对方从幽深的黑洞中捞了出来。

  说楼梯间已成了黑洞也不为过,阶梯已完全塌陷,偶尔还有几处贴于墙面的阶梯,也仅只是两三阶,好像狼牙棒上的尖刺,或是树杆上的枝丫,零零散散的,反倒叫人触目惊心。这个长方形的空间,如今除去了遮掩的阶梯,几乎可以一眼望到底下的杂乱与嶙峋。小刘瞅着被拉进通道的女人,想着封哥要是没有抓住对方的手,她此刻或许已经掉入深渊插在钢筋上了,想着那幅惨象,又看了眼眼下的情形,小刘摸了摸额角的冷汗咽了口唾沫。

  “晓宇,你还好吧?别哭了,快站起来,不能坐在这里,说不定还会地震。”封哥起身后迅速打量着走廊内的众人,接着出言宽慰靠在墙壁上流泪的晓宇,边推着瑟瑟发抖的沈惠茹走向闻君耀。

  未待沈惠茹靠近,卫霄皱了皱小鼻子,扭身趴在闻君耀的肩头。他闻到了一股酸臭味,是沈惠茹身上传来的。显然,对方因为刚才的事故,被吓得尿裤子了。

  “我叫封侯,你可以叫我小侯。之前,多亏你们了,要不我这条命就交代在这儿了。”说着,封哥在沈惠茹的肩头轻轻扫了一下,把她推向闻君耀怀里。封哥在危机关头拉沈惠茹一把,就是为了此刻交好闻君耀,借助他怀里孩子的能力,逃出这座化为地狱的魔鬼大厦。

  “君耀——!”不用封哥推,心慌意乱的沈惠茹已扑向了跟前的丈夫,她此时此刻,就想要男人有力的臂膀牢牢的禁锢住自己,把自己护在羽翼之下远离危险。

  可惜,闻君耀没心思照顾沈惠茹,一个侧身避开了对方的冲击,冷喝道:“自己站好,我走到哪儿,你就跟着。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她受了那么大的罪,到头来丈夫却没有安抚,没有关心,只有冷言冷语和不耐烦的表情。沈惠茹滚热的心瞬间冻成了冰渣,眼眶内积攒的泪水一下子滚落,流下了脸颊。

  闻君耀没有看哭啼中的沈惠茹,面朝封哥回道:“我姓闻。”

  “哦,原来是闻少。”封哥没想到闻君耀对自己的女人这么冷酷,可这不管他的事,他只要对方知道自己为什么救女人,领他这个情就好。此时,封侯见闻君耀回了他的话,马上露出一副久仰的笑容,又冲闻君耀说了几句拉近关系的话,才把左右手招了上来。

  “我叫冯耀春,多亏你的孩子了!”幸运男子见封哥们朝闻君耀套近乎,自然也品出了其中的三味,三步并两步走到闻君耀身侧,朝他招呼了一声后,努力对卫霄扯出笑脸,心切地询问道:“宝宝乖,告诉叔叔,接下去要往哪里走啊?”

  我还想问你呢!卫霄在肚中腹诽了一句,装出傻乎乎,听不明白的样子。

  “你这样没用!孩子才几岁啊?”封侯斜视着冯耀春翻了个白眼,接着亦凑上前冲卫霄笑道:“乖宝宝啊,等会儿看到鬼鬼,一定要告诉叔叔啊!”

  “嗯。”卫霄认真的点了点头。

  你看!封侯扯了扯嘴角,冲冯耀春抛了个‘现在明白了吧’的眼色,让冯耀春暗中嘀咕了许久。却因为封侯那边有三个人,所以不敢冒然说什么,只能握紧拳生生忍住了这口气。

  “很可能还有余震,我们最好尽快下楼。大家都想想,我们要往哪里走?”封侯环视着在场之人,最终把目光停留在闻君耀脸上。

  “先回雅苑吧。这边有紧急出口的话,另一边应该也有。”闻君耀虽然这么说,但没有抱以期望。毕竟,两边楼梯的制材相差无几的话,另一头阶梯的现状只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对啊!被地震搅乱了心绪的众人听闻君耀这么一说,立刻想到此间唯一的出路‘楼梯’已经毁了,要下楼只能走其他出口。一时间纷纷点头,往拐角处奔去。

  “还不快走!”提步前,闻君耀冲着低头痛哭的沈惠茹喝了一声,刹间让沈惠茹的心又活了过来,认为丈夫没有不管自己的死活,抬起一张又哭又笑的脸,探向闻君耀。

  闻君耀瞧着那张哭花了的笑脸,扭过头没有再说什么,抱着卫霄离去。沈惠茹紧睇着丈夫怀抱中的卫霄,不自禁地咬着红唇,跺了跺脚方跟了上去。

  路过厕所之时,封侯等人尽皆倒抽了一口冷气。洗手间四面的墙壁倒塌不说,厕所内的地面全都凹陷了,照在舒郁的光芒下,也掩不住底下的幽暗。若是他们当时留在这里,或是听了晓宇的话回到厕所,那……众人互相望了一眼,无不暗中庆幸。

  “天啊!”

  从埋单走出雅苑,到眼下,冯耀春几个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暗呼幸运了。然而,当他们看到雅苑门口的惨况时,再一次震撼了。走廊是一个倒坐的‘凵’字型,两边对折的正中央即是雅苑的入口,也是电梯的出入处。而现今摆在众人眼前的是,另半边的通道和餐厅都被顶上掉下的石墙重重地压住了,甚至没有留一道缝隙。而墙壁之下是一片尸海,到处露出残肢断臂,浓浓的血腥味从石壁下渗了出来,引得众人连连干呕。

  “封哥,这条路走不通了。我们怎么办?我们不会死在这儿吧?”走廊被石墙堵住,另一边的安全出口自然是不能去了。晓宇被面前的绝境吓呆了,好容易才回过神,再次哭丧着脸尖叫道。

  跟前的惨剧,令封侯的心怦怦直跳。为了稳定心神,他紧握的拳头都抠破了掌心。眼下,最怕的就是自乱阵脚,只用哭来解决事情。为此,封侯立即大声喝斥道:“别哭了!哭有什么用?大家快想想还有其他出路吗?”

  在封侯说话间,闻君耀已经跨入了雅苑。封侯几人见状,匆忙紧跟其后。

  此刻的雅苑,就如卫霄之前预见的那样,是个活生生的人间炼狱。曾经在众人眼里有多辉煌,而今就有多落魄。桌椅碗筷倾倒在地,到处是断壁、雕梁、石柱压破的玻璃和围栏。当然,地面下更多的,则是一具具残破的尸首……

  亏得灯火都熄灭了,若不然,这样的冲击,极可能会使人崩溃。众人一边深呼吸,边迈着步伐,每走一步,都感到脚下颤巍巍的,就怕一个不小心,漏到裂开的地板之下去。

  “呜呜……”

  “哦,哦……”

  “救命,救命!”

  还有人没死?封哥与小刘对视了一眼。但转眼一想,这是应该的,雅苑里那么多人,总有几个和他们一样的幸运儿。然,卫霄用他那双乌黑的眸子扫向□□处,却默默地摇了摇头。这些人大多是被石柱、雕梁压在下面,根本不是几个人能救出来的。而且,好些人都已经神志不清了,只是强撑着一口气,下意识的呼救而已。

  耳畔的窸窸窣窣的求救声听得小刘心烦意乱,他一时间忍不住,冲着闻君耀喝道:“我们进来干什么啊?这里这么危险,有什么好看的?照我说,还不如找个洞,一层一层地跳下去呢!”

  “又没叫你,是你自己跟过来的!”冯耀春一直看封侯三人不顺眼,此时心底正不舒服,当即驳斥道。

  “你……”

  “你给我住嘴!”封侯轻轻扇了小刘一个耳光,瞪视着他道:“你这算什么法子啊?要是跳下去一跳到底,看你怎么办!”说完,封侯欲询问卫霄哪里的鬼怪少,准备朝鬼魂少的地方寻找出路时,忽然听到墙角处传来清晰的呼喊声,那是个女人的声音,而且正叫着他的名字。

  “封侯,封侯!救救我,我是妙兰啊!”

  封侯还未找到人影,卫霄却一眼就看到了对方,却是那个雅苑里的柜台小姐。她的腿被压在石柱底下,如今正挥着手哀求。

  “妙兰?”其实,只听声音封侯就知道对方是谁了,但他不愿节外生枝,还犹豫着是不是过去的时侯,妙兰突然大声说道:“现在门被堵住了,你们下不去,对不对?你救了我我就告诉你,这里还有一条路可以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说三点:1、这篇是大长篇。2、这篇是灵异悬疑剧情为主,修真为辅的小说(修真后面会多起来)。3、我写的比较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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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际遇:倚楼听风雨寻得一处温泉,邀好友共沐,获得2点福缘。
第76章 进退也两难

  闻言,封侯、小刘等人纷纷冲向妙兰处逼问。

  “你们不救我,我是不会说的,要死大家一起死。就算你们打死我,我也不会透露半句!”妙兰漂亮的脸孔此时显得格外阴郁而狞恶。

  时间紧迫,封侯朝周围的人递了个眼色,示意大家一起出力,把妙兰腿上的石柱挪开。

  “一、二、三,起!”

  除了抱着卫霄的闻君耀,和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沈惠茹,其他人都使出吃奶的劲儿把压在妙兰脚上的石头往上提。然,一连试了五次,石柱依然纹丝不动,而妙兰也咬死了不松口。

  “你看,我们不是不救你,是没办法。”

  “是啊,你也看见了,我们根本搬不动啊!你先告诉我们出口在哪儿,我们去下面找人来把你救出去。这样耽误下去,对你有什么好处啊?”

  妙兰极力忍着痛疼,但一张美丽的容颜已然扭曲了。她咬着渗血的下唇,苍白的脸颊上浮出讥嘲。“我可不信你们这些太子爷和大少爷,如果你们救不了我,和你们这些有钱有势的人死在一处,我也不亏!”

  “你这个臭□□,你……”

  “妙兰,你不要这样嘛,我们都是什么交情了?你……”

  封侯、小刘四人有的唱白脸,有的扮红脸,纷纷向妙兰施压。其实他们也想过要自己找的,但雅苑内的情况大家都看在眼里,四处乱糟糟的,走路都难更别说找出路了。何况,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来雅苑吃饭了,从未听说过有另一条出口。封侯等人甚至怀疑妙兰在说谎,其实根本没有这条路,妙兰只是想借用他们的力量,从石柱下脱身。

  卫霄没有再听冯耀春他们说什么,对于妙兰的做法,卫霄不能说她是错的。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人会选择成全别人,但也有人会拉着他人同归于尽。妙兰只是自私而已,但只要是人,都有自私的一面,何况正逢生死之际。

  卫霄把目光投向舒郁之光下的冯耀春,对方脸上的死相淡了许多。卫霄摸索着猜测道,他们回雅苑的这一步或许确实是走对了,但让冯耀春摆脱死亡的契机,还没有找到。那究竟是什么呢?是不是妙兰口中的出口呐?

  但在这样危急的时刻干等着,根本是自杀的行径。卫霄由闻君耀抱着走到被压得不成形的窗口处,眺望着大楼外的景象,近处的大楼上俱是一片黑压压的,仿佛整个城市的电流都被截断了,只有几处失火的地点燃起了火焰,而且越烧越旺,把天空都染上了一层绛红色……

  火?

  对了!他之前预见的结尾处,好像看到雅苑被一团大火吞没了。也就是说,雅苑随时随地会发生火灾,他们已经没时间等待了。可是,火是从哪里冒来的?这里电都没了,就算地震也不可能蹿出什么火星啊?雅苑,雅苑,还有什么自己没想到的地方呐?

  哎!

  雅苑是吃饭的地方,吃饭就得做菜,烧菜就要有厨房,厨房里不会用得是煤气,或是天然气吧?那可是会爆炸的东西。如果真是这样,那前头两次地震没有让东西压着煤气罐,或是重重击撞它,使得罐子当场爆炸,可以说他们确实福星高照,运气非常的好。要是方才煤气爆炸,让十八层陷入火海之中,他们此刻是不是有命在就难说了。

  卫霄一边想,边转动着小脑袋,偶然间仰首探向闻君耀,透过舒郁的白光,看到那张英俊的让人嫉妒的脸上,已退去了死相。不禁暗自凝眉道,闻君耀是不是知道逃生的线索了?可为什么不说啊?别人都急死了,他居然没有一点焦急的样子。难道,他一点都不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

  “爸爸!”卫霄把手贴上闻君耀的肩膀,用力把小身子撑起来,让自己的视线的位置与闻君耀的眼神齐平。接着,张大圆溜溜的乌黑大眼,奶声奶气却异常坚定地要求道:“爸爸,我们回家吧?带宝宝回家。”

  “君耀……”沈惠茹从来没明白过枕边人的想法,尤其是此刻,在这么紧迫的关头,闻君耀居然抱着小崽子站在废墟中看风景,她实在无法理解。

  闻君耀凝视着卫霄的黑眸,在舒郁的衬托下,卫霄的眼睛非常的纯净而剔透。闻君耀在他那不染一丝杂质的纯真的目光中,移开了视线,举步往雅苑内侧的废墟间走去。

  “站住!”对封侯等人的劝说和威胁无动于衷的妙兰,一见闻君耀行进的方向,当即阻喝道。

  有门!

  封侯与晓宇几个对视了两眼,透出喜悦的光芒,尽皆直起身往闻君耀处踱去。

  奇怪!

  卫霄转首瞅向赶来的众人,其脸上的惨象竟未有丝毫的消减。怎么回事?卫霄心一沉,立刻扭头斜视沈惠茹,一张被压得稀烂的脸映入他的眸中。卫霄再次仰望闻君耀,依旧是完好的脸庞,身上也没有任何伤痕。难道说,只有闻君耀一个人逃出去了吗?还是……

  卫霄无法肯定到底出了什么事,摆在眼前的两种极端让他的思绪有些混乱。但,无论怎么说,他现在被闻君耀抱在怀里,应该比他人多一份生机,前提是闻君耀对自己没有恶意的话。可是,卫霄从没有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里的习惯,更没有乞求他人的怜悯活下来的打算。因此,为了知道每一步的动向,不错过任何一个活命的机会,卫霄张口询问道:“爸爸,要带宝宝去哪儿?那里是哪里?”

  “那里是后厨室。”闻君耀顺着卫霄手指的黑暗处望去,随即又收回目光看向怀里的孩子,瞧着他懵懵懂懂的样子,解释道:“就是烧饭的地方。”

  闻君耀的解释对于一个两岁的孩子,或许是深奥的,因为孩子还不明白烧饭的含义。但这短短的一句话,不仅让卫霄知道了此行的目的地,更明白了那条唯一的出路究竟是什么!

  卫霄心头浮现了五个大字——‘内部升降机’,亦称为电梯。

  雅苑在十八楼,每天有大批的达官显贵呼朋唤友的前来就餐,那厨师做菜的原料从哪里来?当然是从底楼运上来的。但整个大厦直达顶楼的电梯只有一台,先不提人来人往十分的拥挤,这样分批运菜到底要弄到什么时侯。单说,如果把猪、羊、牛等血淋淋的肉类摆在食客们的面前,与之一同进入电梯,并同时到达雅苑,乘兴而来的对方会生出什么样的厌恶感,只怕十有□□倒胃口地离开,并且永远不再莅临吧?雅苑的地位,必然也会从顶级的餐厅,降为三流的饭馆。

  卫霄之所以没想到,是因为他本是个市井小民,连电视都不看,去过的最好的饭店亦是大堂座,一桌菜千百来块的那种。而封侯等人想不到,是从来没关心过这种事。何况,眼下停电,大家的想法就是电梯不能用了。但卫霄是知道的,这样顶级的会所,并且还设在顶楼,必然会配置备用电源。

  但如今的这个世界还处于前世的八十年代初期,也不知道电梯有没有备用电源。不过,说不定会设有两条电路。即是说,一条电线断电,电梯会自动接上另一条电路通电。

  “去后厨室干什么啊?”

  闻君耀的话,叫小刘、晓宇摸不着脑袋,封侯却突然拍手道:“后厨室?我知道了!是不是有电梯?专门用来送菜的那种啊?”

  果然,有人想起来了!

  “哼!”

  虽然雅苑已是千疮百孔,周围也没几个活人了,但因为地震的缘故,耳畔充斥着各种声音,比如,外界的哭喊声、房屋的倒塌声、消防车的鸣笛声,近处墙壁的破裂声、玻璃渣的掉落声、食客们死前的哀求声……所以,妙兰低头冷哼的鼻音谁都没听见,更没注意,却不曾逃过卫霄的耳朵,清晰的传到了他的耳鼓里。

  妙兰在嘲讽,焦急怨怒的表情下藏着有恃无恐的冷笑。卫霄歪着脑袋,细细打量着仍装模作样地呼救的妙兰。也许对方也清楚自己已经没救了,所以方才初见封侯时的渴求的眼波已经转为死寂。

  妙兰有什么把握让大家陪她一起死呐?除非电梯不能动,他们下不去。那么,极可能内部升降机晚上会关掉,而对方则握有开启它的钥匙。卫霄心念一转,目光飞快的在妙兰的身上扫视着,在闻君耀避开杂物转出餐厅前,指着被压在石柱下的女人,大喊道:“爸爸,姨姨这里有个亮亮的东西,鬼鬼都怕哦。”

  卫霄说着,戳了戳自己的胸口处,并朝着妙兰身着的肚兜处比了比。妙兰身上,也就这样首饰特别了一点,并且一直叫她有意无意的藏在手心里。卫霄心道,会不会是钥匙呢?

  闻君耀还没有表示,听到卫霄说话的妙兰已捏起了胸前的吊坠,欲往嘴里塞。然,她再快也快不过闻言便转身冲向她的封侯。封侯大手一挥扇了妙兰一巴掌后,狠狠握住吊坠一把扯了下来。

  不对!

  封侯把吊坠弄到手后,扭身就往卫霄处走。可他步入窗户射入的白光之中时,脸上的死相依旧没变。卫霄急得心头起火,却不得不再一次回首看向妙兰,谁想这一望,竟看到身着燕朝宫装的妙兰不自禁地抚了抚头上的那根发钗。

  人都要死了,还会在乎头发乱不乱吗?其中一定有鬼!

  “叔叔,姨姨头上的那根筷筷,那根筷筷!”

  除了背对妙兰的封侯,冯耀春六人都把妙兰瞬间剧变的神情看在眼里,心猛地一突。急躁的小刘更是在妙兰把手伸向发钗前,掠至她身畔,焦燥地挥臂拔下钗子,连妙兰腮边的黑发,都被他扯去了一束。

  小刘把发钗送到舒郁的光芒下一照,惊呼道:“这是一把钥匙,是一把钥匙啊!”

  “行了,快走!”封侯推了推因找不到出路而绝望,又因看见希望后激动,到如今有些难以自持的小刘,催促着他离开。

  “等等。”小刘猝然回身,三下五除二地剥去妙兰的衣物,看到她身上确实没再藏着什么东西,方与封侯追上了闻君耀等人。

  □□的妙兰阴毒地瞪视着闻君耀怀中的卫霄,因为他的话,她丢失了唯一一个可以保命的依仗,她甚至来不及把开启电梯的钥匙丢入废墟之中。

  “你们不得好死!你们一定会死在电梯里的,一定会!我现在就目送着你们去送死,你们去死吧!哈哈哈……还有你这个小祸星,要不是你胡说八道,怎么会地震?我们都是被你克死的,我们死了都会来缠着你,看着你被车撞死,被人毒死,死无葬身之地!你……”

  妙兰一句句恶毒的话破口而出,也不管卫霄这么小的孩子是不是听得懂,她只是想发泄,把说有的怨恨都转化为语言的攻击。

  听到妙兰的诅咒,晓宇、小刘几个本就胆战心惊的,恨不得回转到妙兰面前,甩上几千几百个巴掌,打个痛快才好。但此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得之不易,刹那的疏忽皆可决定人的生死,他们根本无暇□□去教训一个把什么都豁出去的疯狂女人。

  “那个姨姨脚上的石头上,坐着好多鬼鬼哦,好多鬼鬼都在吃她的脚,还有好多鬼鬼走得慢,都快要走到姨姨身边了!一只,两只,十只……爸爸,鬼鬼太多了,宝宝都数不清楚。”明明自己是好心提醒,却被故意误解和咒骂,吃了一肚子气的卫霄当即放声大喊起来,并且保持着响亮的音色,必要让自己的说话声叫妙兰听到才好。

  卫霄理解妙兰心里的不好受,但对方想拉着他们一起死,他们这些不想死的人当然也能各凭手段的寻找生路。而且,他们不是不救她,而是没法子救。难道,她以为别人会怕她的诅咒,而留下来等死,趁她的心意吗?

  卫霄说罢,不再理会骂骂咧咧的妙兰。没料,卫霄的话刚说完,妙兰忽然哀嚎道:“不,你们不能丢下我,站住!你们给我站住!啊——!滚,滚,别靠近我,滚!救救我啊,你们别走啊!救救我啊……”

  等死,是世界上最恐惧的一件事。被现实与卫霄的话刺激的发疯的妙兰不停地哭诉着,哀求着。但闻君耀这一行人没一个住步,哪怕只是半秒钟。甚至,紧跟于闻君耀身侧的沈惠茹还在窃喜。妙兰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浑身充满了风情。她以为对方和自己的丈夫有什么首尾,但见那女人在危机下叫的是其他男人的名字,提起的那颗心才放下了。

  即便妙兰没有了威胁,但对方此刻的遭遇,依然让沈惠茹觉得痛快。从此,少了这样漂亮的交际花在自己丈夫的身边献殷勤,哪个女人都会高兴的。沈惠茹只要想到不管对方多漂亮,往日与君耀有没有关系,也改不了眼下丈夫没有救她的事实,心下就一阵舒爽。

  众人在妙兰嘶哑的哭啼声中步入了雅苑的后厨室,房内虽有架子、锅碗倒在地上,却比外间那份毁灭性的狼藉要好得多。七人慌忙分开四下查探,正当众人在寻找电梯的时侯,闻君耀打开了厨房内的抽屉,找出了两个手电筒。一个拿在手里,一个抛给了封侯。

  封侯接到手电筒后,冲闻君耀点了点头,正欲道谢时,一旁的小刘出声喊道:“封哥,这里有扇门,已经坏了。”

  封侯等人赶忙凑向小刘处,帮着他把震坏的房门移开。除去了破碎的木门,众人一眼就看到了门后的电梯。

  “电梯的灯怎么不亮啊?”晓宇按了按电梯门边的按钮,沮丧地脸皮都开始打颤。

  封侯摇了摇手中的发钗道:“要这把钥匙才能开电梯。”周围很黑,封侯打开手电筒,边说边摇晃着电筒四顾着照明。电筒晃到一个角度时,封侯看到几步开外处的一个如灭火器的安全箱一样嵌在墙上的不锈钢箱子,他深吸了一口气,踱步上前,举起钗子插入了箱门的锁孔中。

  发钗丝毫不差的入孔,让封侯吊着的心稳了下来,接着他的手腕轻轻一转,啪的一声,箱子的门开了,露出了里面的电闸。封侯的五指一松一紧地握了握拳,才按住黑色的电闸往上推。

  “怎么不亮啊?”小刘的双手插入自己的乱发中,神经质地撕扯着。

  封侯虽沮丧,却还没有灰心,摆手道:“等等,妙兰那个女人说能下去,应该不会错的。说不定是两条线路,它应该会自动切换的。现在,我们只能等着。”

  听了封侯的话,众人无不以祈盼的眼神盯着电梯门边的按钮。

  亮,亮,亮!

  卫霄不知道别人正在想什么,至少他心里是这么乞求的。

  叮咚!

  这一声清脆的叮咚声,简直是一道救赎的福音,冯耀春不顾三七二十一的按下了电梯门边开启大门的按钮,厚重的不锈钢大门在众人欣喜若狂的目光下打开。

  “等等!”当封侯正要跨入电梯时,晓宇骤然出声道:“不是说地震的时侯不能坐电梯吗?万一我们坐到一半,又地震了怎么办?”有时,想着做一件事的时侯很拼命,但事到临头了,反倒退缩起来。晓宇如今,便是这样的心态。

  “话是这么说,但现在除了这条路,还有别的路吗?”冯耀春反问道。

  “可是……”

  “别可是了!”封侯横了晓宇一眼,撇嘴道:“与其在这里说话,不如早点下去。就算在电梯上遇到地震,那也是大家的命。反正,我们都尽力了。”

  “你不走我走!”冯耀春推开电梯门前的晓宇,第一个冲入了电梯。

  封侯瞧着紧张的人都开始哆嗦的晓宇,眼珠转了转,看向卫霄道:“宝宝啊,叔叔问你,这铁箱子里头有没有鬼鬼啊?”

  这是个很难抉择的答复,说有吧,大家不敢乘。说没有吧,万一上去之后遇到地震,岂不是真要把他当灾星了?但是,都到眼下这个地步了,他还有选择吗?

  卫霄皱着小脸,正想回答时,被闻君耀的手一把捂住了嘴,带入了电梯。闻君耀跨进电梯后,回视其外的众人道:“他只是个小孩子,可负不起你们的命。命是你们的,该由你们自己选。要上快上,后厨里有不少煤气罐,你们懂我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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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际遇:倚楼听风雨修炼不当,损耗3点阅历点数。
第77章 他还这么小

  封侯等人见闻君耀不让孩子开口,就知道他生气了,赶忙赔笑着窜入了电梯。连踌躇不前的晓宇,都在闻君耀那句‘煤气罐’的提醒中,跳上了电梯箱内,由得冯耀春按下了下降的按钮。

  电梯门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合拢,接着是瞬间的失重,卫霄感到头晕的同时,闻君耀啪嗒一声打开了手电筒。电梯内是有照明灯的,但也许在地震中颠坏了。前一刻,除了封侯手中电筒射出的一缕光线,和电梯门内侧黯淡的按钮,别无其他的光源。而闻君耀掌心的手电筒一开,霎时缓解了众人因为黑暗而产生的压力。

  “你怎么每层楼都按啊?”封侯强制着让自己静下心来,紧接着用手电筒照着电梯门边的楼层按钮定睛细看,却发现七个按钮都在发光,心头一阵烦乱,忍不住冲着冯耀春喝斥道。

  因为这台升降机是雅苑特设的用来送菜的配置,所以不是每一层都有停靠的按钮,其上只有七个楼层设置了电梯门,分别是地下停车场,平日用来装菜用的地方。之后便是七楼、掠过了大厦内购物中心的楼层。其后,几乎每两层设有一个停靠处,分别是九楼、十一楼、十三楼、十五楼和十八楼。虽然不是十几个按钮的通设电梯,不用每一层都停,但已经够叫封侯恼火的了。

  冯耀春莫名其妙地看着封侯,辩驳道:“就六层而已,又不是每层都停。谁知道我们会不会乘到一半就地震啊?当然能停就停一下啊!开门看到能走,我们就出去啦。”

  “你有病啊?”封侯一把拽起对方的衣襟,贴着冯耀春的脸怒叱道:“你明明看见楼梯都坏了,就算有的楼层还没震坏,我们出了电梯,你要往哪儿走啊?直接从窗口跳下去吗?”

  其实,冯耀春是下意识按得按钮,觉得多按一个仿佛就多一份生机。他已经因惧怕而丧失了往日的理智,做事有些顾头不顾尾了,甚至忘记了一些本应该牢牢记住的事。

  啪啪啪……

  在封侯与冯耀春争吵的时侯,闻君耀单手搂着卫霄,举起握着电筒的手往透着白光的按钮上点了几下,让按钮又恢复了静默的状态。正架着对方掐架的封侯和冯耀春,看到闻君耀的举动停了嘴,纷纷使力掷开对方的胳膊,重重地喘着粗气。

  对啊,与其争吵,还不如用行动扭转乾坤。卫霄觉得封侯看着谨慎,实则也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了。就在卫霄腹诽之时,忽然——

  轰隆隆隆……

  不锈钢的电梯箱好像握在巨人的手中,被晃来荡去,摇的人脑袋发昏。又仿佛被卷入巨浪的小舟般上下翻腾着,里面的人不由自主的随着箱子的摇晃而东倒西歪。封侯、闻君耀手里的电筒内照出的光芒,随着两人的跌撞而四处乱窜,映出众人在这一刻所显露出的真实的绝望、惊恐、惧怕、慌乱……等等悲怆的表情。

  众人你踩我,我推你,有哭的、有叫的、有求救的……所有的声音都堵在狭小的电梯箱内,震得卫霄灵敏的耳神经隐隐作疼,难以忍受的卫霄举起胳膊捂住自己的小耳朵,一边想道,除了闻君耀,其余之人的脸上总有些淡淡的死相。难不成,指的就是眼下这样,电梯在下降的过程中发生地震,把他们都震死了,只有闻君耀活了下来?

  卫霄越想愈是心惊,却没有张开眼,但他能感觉到闻君耀正用他那双有力的臂膀紧紧的搂住了自己,并把自己护在怀中,避开了他人的撞击。卫霄不喜欢闻家人,也一直弄不懂闻君耀对自己仿佛冷漠,又好似关心的态度,但不论结局如何,他的心里记下了这份恩情。

  这次的地震依旧来得突然,然,去的也快。不过七八秒钟,电梯箱已不再震动,正当众人想松一口气时,只听耳畔砰的一阵巨响,震得人耳鸣目眩。未等有人反应,刺啦一下,电梯箱就如断了线的风筝整个往下掉,速度快得把众人的惊呼声都堵在的喉间。

  喀呲喀呲,嗞啦嗞啦……

  电梯下坠的过程中,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甚至还能看到角落里闪出的火星。一秒、两秒、三秒……电梯直坠而下,众人终于回过神,各种各样的尖叫在卫霄的耳边响起。曾在生死间挣扎过的卫霄依然很冷静,没有丧失理智,但他对于眼下的危机却无能为力。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在众人的惨叫声中,卫霄情不自禁地念起了佛号。也许,这已经是他内心不安时,纾解心绪的一种习惯了。

  嗞啦嗞啦,吱吱吱吱吱!

  电梯停住了,它的停滞与它的坠落一样的出人意料,电梯静止了好一会儿,沈惠茹、晓宇还在疯狂的哀嚎,好似还没有从电梯飞坠的惧怕和恐慌中脱离出来。

  “行了,别叫了,都给我闭嘴!”封侯摸着后脑勺上的肿块,忍着疼抬起脸大声喊了一句,边擦了擦额角上淋漓的冷汗。

  晓宇、沈惠茹被封侯的一语喝醒,尽皆住了口,抖动着嘴唇,布满血丝的眼中反射出惊惶。沈惠茹更是一把拉住闻君耀的胳膊,死死地贴住了对方。

  “怎么会掉下来呢?不是说,电梯有好几根绳索拉着的吗?怎么一下就……”

  冯耀春方说了两句,封侯就插口道:“什么一下子啊?你能知道之前地震的时侯这台电梯上面的钢丝绳都是好的吗?而且,很可能刚才那次地震把十八楼上的煤气罐弄炸了,我们听到的声音,就是爆炸声。”

  “封哥,你的意思是,电梯上的拉索都断掉啦?”小刘抚摸着在地震中扭伤的手腕,凝望着封侯,咬着下唇询问道。

  封侯看了眼小刘无意识中咬出了血的嘴唇,长嘘了一口气,刚要说话,却被冯耀春捡了话头道:“你这不是废话吗?如果还有钢丝绳吊着,怎么会掉下来啊?”

  “你……”

  “现在重要的不是电梯怎么会掉下来,而是它不能动了。”沉默的闻君耀忽然开口道。

  对啊!

  闻言,封侯立刻从地震和爆炸的双重的恐怖感中醒了过来,拾起了所剩不多的理智,抬首撇向电梯的按键处。电梯上代表着上升下降的提示灯已经熄灭了,但这个不重要,如今电梯上的绳索都已经断裂了,就算电梯还有电,亦无法使用了。那被困在电梯里的他们该怎么办?封侯不自禁地看向闻君耀,却不见他有所表示,只能招过小刘、晓宇和冯耀春,示意大家一起用力把电梯门拉开。

  “别拉门,把顶上的逃生门打开。”闻君耀见封侯四人咬牙切齿地扳着电梯门的门缝,凝眉提点道。

  小刘不解其意地瞥向闻君耀,吊着眼道:“开上边的和开侧面的有什么不同啊?拉下面这扇还方便点吧?”

  封侯倒是明白人,只消闻君耀的半句话,就知道了对方意思。这台电梯不是每层都停的,拉开电梯门没有多大的意义,很可能外面就是一堵墙。但上面的逃生门就不同了,升降机是上下直升直降的,上面如果没有落下什么重物的话,极可能是一条逃生的通道。

  而且,若是打开了电梯门,却被其外的断壁阻挡的话,他们是没把法再把电梯门合上的。那么,假若没有另外的出路,他们必然只能躲在电梯里等人来救,要是期间还有余震侵袭,这个原本封闭的电梯箱因为少了一面墙,很容易被震垮压坏,甚至还可能把人甩出电梯掉下底层……

  封侯摆了摆手,不再多说什么,立刻让晓宇、小刘站到箱子正中,他踩着两人的肩膀,握起拳往顶上砸。两三下,就把逃生门给砸开了。封侯双手抓着开启的天窗的边沿,用力一拉,把自己撑上了不锈钢电梯箱房外侧的顶部。

  “先让他看看有没有出路再上去。”小刘等人见封侯蹿出了逃生口,纷纷摩拳擦掌的就要往上爬,被闻君耀出言按住了。

  晓宇和小刘都对封侯有些信心,认为他不是个会丢下兄弟独自逃命的人,最少也会通知一下。但站在底下的冯耀春可比对方煎熬得多了,他不停地在电梯里转来转去,时不时地昂首窥视着逃生口,怕耽误了逃命的时机。要不是怕得罪了闻君耀,失去他怀里孩子的庇佑,恐怕冯耀春早就千方百计的往顶上爬了。

  “小刘,晓宇,我要下来了,你们接接我。”封侯说着便把脚从逃生口伸了下来。

  晓宇、小刘虽然举起了双臂接应着封侯,但心头却沉的发涩。不只他们两人,就是什么都不懂的沈惠茹也知道,对方出去了又下来,肯定是无路可走。

  “怎么样?有没有路?”未待封侯站稳,冯耀春疾步上前追问道。

  小刘很想讽刺冯耀春,但想到目前的绝境,说话的心情都没了。

  “没有。”

  封侯的面色很难看,但听到他答复的冯耀春等人,简直就像去医院求诊后,被医生宣布了死讯的那一霎,脸一下子煞白了。

  “我用手电筒照过了,不知道我们现在在第几层,也没有路,四面都是墙壁。我们大概吊在了没有设置电梯门的楼层里,我往上找了很久,没看到门。而且,墙壁上没有借力的东西,爬都爬不上去。”小刘等人的灰心丧气,封侯不是没看见,但他仍把自己看到的说了出来。

  “上面没有路,那下面呢?”危境之中,冯耀春脑筋急转,疑问道。

  “下面?”封侯诧异地凝视着冯耀春,翻白眼道:“你想把电梯底下敲个洞出来,还是等地震再来一次,把电梯震下去?外面的墙壁和电梯贴的很近,就算我们出去后贴着墙往下爬,也没有通过的可能。再说,又没绳子什么的让你拉,只有一面光秃秃的墙,你能保持贴在墙面上不掉下去吗?”

  冯耀春哭丧着脸道:“那怎么办啊?我们就在这儿等死吗?”

  “君耀,我不要,我……”

  “别叫了!”沈惠茹那尖锐的嗓音蛰得封侯被磕伤的脑袋隐隐地刺痛,封侯不得不冲着沈惠茹喝了一声,方把女人的哭闹扼杀在萌芽之中。其后,封侯挥了挥胳膊,为难地看了闻君耀怀里的孩子一眼,舔了舔干涩的唇瓣道:“其实,也不是没路。”

  “你说什么?”冯耀春猛地扬起脑袋冲上前,瞪视着封侯道:“都什么时侯了,你还说一句藏一句的,什么意思啊?你不要命,我们大家还要命呢!”

  小刘一个跨步,把快步掠向封侯的冯耀春堵在了身前。封侯没有搭理冯耀春暴跳如雷般的指责,定定地凝视着闻君耀道:“这条路我们都不能走,它只是一个通气孔,只有六岁以下的小孩才能爬进去。”

  封侯的话音方落,冯耀春张牙舞爪的胳膊就顿了下来,众人纷纷以为难、羡慕、期盼、求助……的目光盯着闻君耀怀里的卫霄,瞅着那一张张渴切的,布满求生*的脸庞,卫霄暗暗颦眉,紧握着小拳头道,他还这么小,这些人想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今后也请多多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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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际遇:倚楼听风雨偶得秘籍,遭神秘人追杀,损失3点福缘。
第78章 各人的选择

  没有人说话,封侯等人正用充满渴求的眼神,凝注着卫霄。却又在卫霄那清澈的,纯真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是的,他们如今处于生死之际,但为了让自己活命,叫个才两三岁的小孩子替自己去冒险,这也太没人性了。只要是人的话,就做不出来。更不要说,这个孩子还多次救过他们的命,他们是因为孩子一次次的提点,才能活到现在的。

  每个人都有求生的本能,而多数人也会有道德底线。封侯之所以一开始没说出墙上的通气孔,就是因为他不想让孩子陷入两难之中。但是,理性和生命相冲突,原本心里就摇摆不定的时侯,遇到任何一点刺激,都可能做出不理智的事来。所以,封侯在听到众人的抱怨和沈惠茹的尖叫后,忍不住把事实承托而出,让所有的人一起抉择,而不是一个人守着秘密暗自挣扎。

  “你们都怎么了?”沈惠茹不可思议地环顾着周围沉默的人,她不开口,是怕闻君耀心里对她有想法。但沈惠茹在听到封侯的话时,早已想投上一千一百个赞成票,让卫霄从通气孔内钻出去送信了。

  沈惠茹看不到卫霄还这么小,她只知道,这个叫天傲的私生子是个灾星,他的降生使自己活得越来越痛苦。先是闻家人的忽视,后是女儿的猝死,直到此刻陷入死亡的危机。

  在天傲还没有出现在闻家之前,沈惠茹顺利的嫁给了心仪的丈夫,入了豪门,甚至结婚不久就有了孩子。那时她每日做着小娇妻,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幸福。但天傲来了,一来就成了她的长子。随即,沈惠茹以为装着儿子的肚子里冒出来的竟是女儿。闻君耀和闻家人也不因她对养育私生子的妥协而高看一眼,反而愈发不重视她那短命的女儿,眼里只有小祸星。

  然后,她的女儿死了,为什么死?追根究底是因为私生子的出现搅乱了她的生活,要不然,她不会找母亲哭诉,不会由于激动而忽视女儿……在天傲住院的期间,闻君耀一直陪在她身边,虽然因为女儿死了才会这样,但沈惠茹不敢肯定自己的心底是不是有过一丝窃喜。为此,沈惠茹又是一番自责,自责过后,更加痛恨天傲……

  只有远离灾星,自己才能过得好,这是沈惠茹遭遇地震后,得出的结论。沈惠茹不是没听到卫霄的话,就是因为听到了,并且听清楚了,才会越发地觉得恐惧。

  小孩的眼睛能看到大人看不见的东西,这句老话沈惠茹也听过。可是,有谁真的见过孩子能看到鬼怪啊?能见鬼的,除了灾星还能是什么?若不然,为什么他们会走到如今的绝境?天傲如果不是灾星,早可以让他们避过灾难了。

  所以,沈惠茹认定,他们之所以遇到地震、余波、爆炸,完全都是因为灾星在身边的缘故,只要灾星不在了,自己就安全了的观点。眼下有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可以支开灾星,简直叫沈惠茹欣喜若狂,她怎么能忍得住闭紧自己的嘴巴,错过最后一丝逃命的机会呢?

  “既然孩子能过去,就让他去啊!”沈惠茹望着晓宇等人想赞同,又不敢说的样子,心切地怂恿道:“现在电梯不能动了,又没有出路,刚刚地震外面肯定很乱,根本不会有人知道我们在这里。如果没人出去报信,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是啊,封哥……”一直处于崩溃边缘的晓宇显然被沈惠茹说动了,斜眼瞅向身畔的封侯,想取得他的支持。

  沈惠茹见有人动心,赶紧乘热打铁再接再厉,哀求地仰望着闻君耀道:“君耀,我也不想让天傲去冒险的。可是,除了他,大家都出不去啊?再说,留在这里也是等死,天傲只有出去才能有生路,说不定还能找人来救我们……”

  沈惠茹恰到好处的停顿,让小刘、冯耀春都心动了。沈惠茹的话虽然自私,但有一句没错,就是‘留在这里也是等死’。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孩子搏一搏呢?

  封侯的视线一直放在闻君耀身上,因为他知道,沈惠茹不是那个能作主的。而且,他仍有理智在,卫霄明显还是个两三岁的幼儿,就算看着聪明,但理解能力到底到了那一步实在说不好。在而今的险境下,就是个成年男人独自逃生恐怕都逃不出去,无况是这样的孩子。

  大家嘴上说得好听,是让孩子逃命,反正留下也是等死。实则,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增加一点生机,而目送着孩子去送死。照封侯看来,与其让孩子去冒险,死在不知道的地方,还不如让孩子死在家人的怀里算了。最重要的是,假如最后他们这些人留在电梯里活下来,但为了他们而出去求救的孩子却没了命。他们虽有家世有钱财,但做过这样的亏心事,还能无动于衷的活下去吗?

  如若,面前的孩子已经五六岁了,他说不定还能硬下心肠说动孩子的家人让孩子试试。可这个圆乎乎的宝宝才那么小,即便是自欺欺人,他也不能骗自己说,孩子能找到出路。封侯甩了甩脑袋,面向以渴切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小刘和晓宇,长长地吐了口气道:“你们知道我们现在吊在几楼吗?”

  晓宇等人面面相觑了几眼,不明所以地锁起眉峰,注视着提问的封侯道:“我们就是不知道,才要孩子去的。”

  “对啊!只要他出去……”

  “他出去了,就能把人叫来救我们了。”

  封侯挥手打断了众人的话头,冷眼环视着在场所有的人,质问道:“是,被困在这里我也很心急,我也怕死。不过,你们看看,看看他才多大。”

  封侯指着闻君耀怀里的卫霄,锋利的目光又在众人的脸上转了一圈。“要是我们把他送入通气孔,让他往前爬,他能爬多快?他能从管道里逃出去吗?余震随时会来,要是房顶掉下来,或是地板塌陷,把管道压扁了怎么办?”

  “好吧!”封侯抬起双手,手心向外指尖与肩齐平,接着手掌往前推了推,做出让沈惠茹几个欲反驳的人闭嘴的手势。继续说道:“就算他走出了通气孔,孩子知道自己在哪儿,接下去又要往哪里逃吗?我们就这几个人都乱成一团,外面困在大楼里的人一定更多,人多了肯定会更乱。可能到处起火,乱走乱窜,说不定还有人是被踩死的。你让他怎么个小不点,怎么逃命啊?”

  小刘听到这里已经扬起脑袋,仰天合上了酸涩的双眸。他不是不知道这个局面,而是为了自己的命,刻意忽略了孩子可能遭遇的险境而已。此时听封侯这么说,仿佛被人狠狠地抽了一巴掌,让他再也说不出任何提议孩子去送信的借口。

  封侯拍了拍小刘的肩膀,没有停嘴,仿佛在劝说别人的同时,也在提醒着自己。“孩子从这里爬出去,就算非常幸运的遇上了抢险队的人。可是,他说的清自己从哪里出来的吗?”

  “我们可以把事情写在他的手上。”沈惠茹一边驳斥,一边转向闻君耀道:“君耀,你身上有笔的对不对?”

  “行了,别说了!”心烦意乱的小刘冲着沈惠茹怒喝道:“就是能把事情写出来又怎么样?他人还这么小,怎么可能找人来救我们啊?这孩子一定不是你亲生的吧?你是不是恨不得他去死啊?”

  “你……”小刘的话一针见血地道出了沈惠茹的别有用心,其余的听者还好,心虚的当事人却瞬间脸色发青,气得说不出话来。刚要张口喝骂,却被一侧的冯耀春打断了话头。

  “算了,什么也别说了,听天由命吧!如果不是这个孩子,我可能已经死了。”冯耀春之前听了沈惠茹的话,确实是想让卫霄去冒险的。但经过封侯的分析,发现希望渺茫。冯耀春不是好人,但如若他自己为了一个渺茫的可能性,而叫一个两岁的孩子去涉险,他做不到,也没有这个脸。

  是的,在场所有的男人虽知多留一刻多一分危机,但他们的人性还没有磨灭。冯耀春的最后一句话,让曾经想过让卫霄去找出路的人都低下了脑袋,一时间电梯箱内寂寥无声。

  “爸爸,是不是有个洞,宝宝能钻进去?”

  卫霄一直打量着封侯等人,怕对方逼着自己去送命。没想到,这些一直想着逃命的人,心里都还记得他的恩情,没有为了眼前的一线生机,而把他当作没有生命的工具去利用。

  卫霄虽然冷淡,可心底未尝没有触动。卫霄是一个平凡的小人物,但也是一个坚持着自己原则的小人物。可以说,他前一世的人生中,未必有仇必报,但绝对是有恩必偿的。对卫霄不好的人,他不会主动去化解仇恨,更不会在对方有难的时侯伸手,但给过他帮助的人,就算之后关系不好了,他也会想着把之前的恩情偿还。这样的原则,让人活得不愉快,但卫霄从来没想过去改变。

  此时,除了卫霄,他人都极其的狼狈。卫霄也明白,说不定还有余震,等在电梯里不是好主意。如果,被别人逼迫着,卫霄肯定不愿意冒险。但被他人都体谅着的卫霄,反而想为自己,和那些讲情理的人拼一拼了。

  “是啊,天傲你是不是想……”

  沈惠茹才说了几个字,就在闻君耀的瞪视下闭上了嘴。

  “天傲,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闻君耀低头,正视着卫霄道。

  闻君耀好像也没把自己当小孩看,居然这么一本正经的问自己。卫霄的小牙磨了磨自己的下唇,点着脑袋道:“我知道。叔叔说,你们现在出不去了,只有宝宝一个能出去。”

  小刘虽惊异于卫霄的聪慧,但仍丧气地摇头道:“你出去也没什么用的。”

  卫霄没有理小刘,瞅着闻君耀道:“爸爸,宝宝去,让人来接爸爸。”

  “你知道我们在哪儿吗?”一直不吭声的晓宇,忽然朝着卫霄没好气地哼声道。那发泄怒意般的语气,引得身侧的封侯扇了下他的后脑勺。

  卫霄依旧不理睬对方,嘴里却冲着闻君耀回答道:“宝宝不知道我们在哪儿,不过,宝宝知道我们在苑苑下来的梯梯里面。对的,是电梯。”

  “宝宝真聪明,不过还是不行啊,这条路太难走了。”封侯举手摸了摸卫霄的脑袋,轻轻叹了口气。他此时倒真的放下了,即使听到卫霄的提议,亦没有先前那般热切了。也许,是死前的平静,或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对于为自己仗义执言的封侯,卫霄没有给脸色,微微颔首道:“宝宝知道,不过,宝宝还想试一试。”

  封侯抬眸转视着闻君耀道:“这个孩子几岁了,怎么这么聪明啊?”

  “还有几个月,他就三岁了。”沈惠茹没料到卫霄会这么说,心底又惊又喜,忍不住开口回道。

  封侯几个都没有理会凑上前的沈惠茹,一个个用复杂的眼神凝注着卫霄,瞅着孩子软软的小身子,心里酸软成一片。特别是心里明白但仍不服气,却因为众人的选择而不得不退缩的晓宇,竟激动又悔恨地哭了出来。

  “你想好了吗?”无视他人的目光,闻君耀的眼底只映出了卫霄的身影。

  “嗯。”卫霄晃着脑袋道。

  闻君耀微微点了点下巴,示意封侯给自己搭把手,边把卫霄顶在肩膀上。

  封侯一把扯住闻君耀道:“你疯啦?你还真要让他去啊?”

  “他既然这么选,就让他去吧。”闻君耀扫开封侯的手,招过一旁的冯耀春。

  “又不是君耀让他去的,是他自己要去的!”

  “你闭嘴!”封侯喝斥着沈惠茹,直视着闻君耀道:“孩子还这么小,根本不知道这条路对他意味着什么!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死吗?”

  “这是他自己选的路,就是他死了,也会高兴的。”

  “你……”封侯听着闻君耀冷酷的话语,恨不得一拳击上他的下巴。封侯不明白,闻君耀一直以来那么护着孩子,为什么到这一刻却如此残忍。

  沈惠茹翻着白眼道:“你们假惺惺什么呀?明明都想让他去送信的,面上还要说成是我们硬要送他去,和你们没关系一样。”

  “你这个臭□□……”

  就在争吵间,闻君耀已经踩上冯耀春的肩膀,拉着逃生口的边沿跃出了电梯箱。封侯拉过小刘,让他托着自己的腿,把自己送出了逃生门。

  “闻少!”

  封侯蹿上电梯箱的顶部,便看到闻君耀把卫霄送入了通气管道,赶忙拉住卫霄的小脚道:“不是我不让他去,是他去根本没用。说不定他还没爬出通气孔,就又开始地震……”

  轰隆隆!

  嗞啦嗞啦嗞啦……

  “放手!”

  “呀——!”

  余震来得突然,封侯的话才刚说道一半。卡在通道中的电梯猛地下沉,说时迟,那时快,闻君耀猛地拉开封侯抓着卫霄的手,两人随着电梯坠落,把卫霄留在了通风管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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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卫霄的冒险

  闻君耀让封侯放手的厉喝声、电梯里众人的悲呼与惊叫、电梯往下飞坠时产生的磨擦声,尽入卫霄的耳内。通风管道随着大楼的摇动而不住地晃荡着,把躲于其中的卫霄颠得头昏脑胀。幸亏,余震很快就消逝了,卫霄才睁开了那双黑黝黝的大眼睛,转过小身子,趴在通气孔的边沿,探出半个小脑袋,往电梯隧道下张望。

  漆黑的通道下方,隐约有着两点星光,沈惠茹那尖厉的嗓音,缭绕在卫霄的耳畔冉冉不绝,看来电梯并没有一坠到底,反而没掉下去多久就卡住了。看过底下,卫霄又扭头仰视,可以看到隧道的顶部缭绕着金黄色的火焰,就像闻君耀说得那样,雅苑的后厨室爆炸了,如今已燃起了大火,正四处蔓延。

  虽说顶上尽头处的火势极大,却没有照亮下方的隧道,反倒有一缕缕浓烟,渐渐下沉弥漫于升降通道内。卫霄不知道闻君耀他们会不会正巧落在停靠的出口边,是不是会拉开电梯门逃生,他只知道现在自己的这条小命必须要靠自己的努力才能保住了。

  卫霄再次回过身,抬起小胳膊小腿,朝黝黑的通道内侧前进。闻君耀原本打算把手里的手电筒插在他外套的前襟里的,可惜地震太突然了,没来得及。卫霄一边摇着小脑袋,一边观察着黑暗的通道,是的,他看得见,而且看得很清楚。自从被玉牌中的水溅入眼内,他就可以在昏暗的地方视物了。比如在半夜的医院内,没有舒郁的光芒,他也能看到特诊病房里的一切。但当时他只有个很模糊的意识,没有像此刻这般了解到自己的能力。而且,卫霄觉得他的眼睛似乎看得越来越清晰了。

  通气孔是由看似聚氯乙烯,又像铝合金的长方形的管子组成的,大概因为材料特殊弹性较好,所以即便已经遭遇过多次地震,管道亦没有断裂或歪曲,只是偶尔有几处被外侧的石壁压塌的地方,卫霄勉强可以爬过去。

  卫霄爬得很快,马上就遇到了通气管道内部的分岔口,接着便是往左还是往右的艰难抉择。当下正陷于困境,且每一分每一秒都处于危急之中,卫霄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考虑。他先是侧头竖起小耳朵,把小胖手放在耳后仔细倾听,两边都没什么动静。然后把脑袋伸入左右的通道里深呼吸,并定睛往内侧观望,没有烟味,通道亦无塌陷之处。

  没发现任何异常的卫霄,干脆凭着感觉往右走,因为多次不确定的选择,卫霄逐渐生出了彷徨之心,干脆沿路上慢慢念起了地藏经。

  “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尔时十万无量世界……”

  卫霄嘴里念着经文,心里却想着别的事情来缓解压力。要是可能的话,卫霄也不愿意走上这条路的,他并不是个大胆的人。可自己受了闻君耀的庇护,是不争的事实。而且除了他,谁都无路可走,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让自己去争取那一线微弱的可能性。何况,电梯内还有好几条人命正握在他的手里呢!

  卫霄小气,也自私,却从来不是个不顾他人性命的人。走上这条路卫霄就知道不可能回头了,但即便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却不是不害怕,不彷徨的。此刻,地藏经一字一句的从卫霄的嘴里念出来,仿佛是黑夜里的一盏明灯,炎日下的一汪清泉,卫霄内心的担忧与惧怕渐渐的淡去了,只留下一股坚定往前的信念。

  卫霄所在的大楼是全国内都数得上数的名牌商城,自然极大,设置也极其的复杂,仿若迷宫一般。卫霄被通风管道里的岔道闹得昏头转向,想想吧,一个才两岁的小孩子,在蚂蚁窝般黑不溜秋的通道里找出路,有多么的艰难?就算卫霄的心智是成人,但每当与岔路相逢,亦是一筹莫展,根本不能肯定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幸亏期间没有地震侵袭,否则还真有些走投无路的感觉。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小时,可能才几分钟。在黑暗的通道里攀爬的卫霄,感觉手脚好似灌了铅汁,疲惫的再也举不起了,膝盖更是疼的发麻,每爬一步都让卫霄拧起了眉头。但卫霄没有放弃,也无法停止自己的脚步,只能用口诵经文来缓解自己身上的疲劳和疼痛。

  功夫不负有心人。卫霄又选了一次方向,转了两个弯道后,看到了一片黯淡的光芒。是前方通风管道底部的一处破了个大口子,隐隐的白光正从这处缺口照上来。卫霄飞快地爬过去,小心翼翼地伸出脑袋往下看。

  下头是个房间,房内一片寂静,地板上皆是翻倒的沙发和茶几,好像是个娱乐间,那一点白光是从窗户外透进来的舒郁的光辉。

  现在,摆在卫霄面前的是两条路,下去,或是继续走。这两个选择各有优缺点,如果要下去的话,他如今是在天花板上,在没有人接应的情况下,该怎么样才能下去呐?若是继续往通风口的另一头走,眼前是没问题,但会不会走入死胡同、一直找不到出路、或是遇上地震……都很难说。

  卫霄已经受够了狭小的通气孔,倾向于从破开的洞口,跳到凌乱的房间里去。但他与地面的距离,起码有两米高。地板上虽然有沙发,但没有对准他藏身的洞口,作为骨骼还没有长硬的幼儿,卫霄不敢冒然犯险。眼下他可是在逃命,万一把自己摔坏了,窝在包厢里无法动弹,别说送信救人了,只怕连自己都交代在这儿了。

  那……要怎么下去呐?

  卫霄蹙起淡眉,开动小脑袋,却没能找出个合理的方法。正焦急之时,卫霄的手无意间蹭到了自己的衣摆,一个念头跃出了他那混沌的思绪。

  卫霄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和罩裤,从口袋里取出了小手绢,解下了鞋子上的鞋带。卫霄先在破洞旁找了一圈,挑了个看似坚固的裂缝把手绢系上,系的时侯有讲究,就是挑手绢的两个角穿过缝隙处打上两个死结,好像打上吊用的绳结一样,漏出下方的空隙,可以把衣袖穿过去,并用鞋带绑紧。随后,把另一只袖子和一条裤腿打上结,接着拉直看看长度。卫霄觉得不够,又脱下了内衣,用余下的那根鞋带,把内衣绑在最下方的裤腿上。

  好了。卫霄拉了拉由衣裤组成的绳子,觉得还算牢固,便把‘绳子’从破开的洞口塞出去,由得它垂落在包厢内。卫霄小心的抓着衣服滑出了破洞,一点点往下爬,他的胳膊很酸涩,自然而然的把衣物抓着更紧,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卫霄把衣服系的很紧,一路上虽是摇摇晃晃的,但爬得很顺畅,只是‘绳子’仍不够长,最下方离地面还有三尺左右的距离,但这点高度,卫霄可以放心的跳下去了。

  卫霄低头看好了方向,心里数过一二三后猝然松手,下一刻跌落在铺着红地毯的地板上。落下的时侯没有磕着东西,只是腿脚酸软站立不稳而摔倒,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让肉乎乎的小屁股有点发疼。

  时间不等人,卫霄赶忙撑着胳膊站了起来,扬手拉住从天花板上垂下的‘绳子’末梢上的内衣狠狠一扯,把衣服给扯了下来,迅速的套在身上。穿好内衣的卫霄,打量着从头顶上的洞穴中不能看到的角落,是包厢的出口,门已经震碎了,卫霄可以直接出去。

  卫霄在离开前,回头扫视了一下房间,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卫霄虽想取一块沙发的坐垫上路,万一地震,可以顶在头上挡一挡。但卫霄人小力乏,带上体积比他还大的坐垫,只怕走几步便要歇一歇。因此,卫霄只能放弃。

  卫霄跨出破门槛,险些踩到贴于门缝外的一只手,这是个死人的手,对方的脑袋被坠落的石壁压破了,留了一头红白色的脑浆,正瞪着再也不能转动的眼睛,望着房门的出口。

  卫霄是被吓着长大的,此时看到这样的死相,已经不能让他动容了。但卫霄仍不自禁的念起了大悲咒。“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

  卫霄边诵经,边环顾着周围的环境,脚下亦没有停步。这是个俱乐部的大堂,墙上有名字,却因为酒架子的倾翻而遮挡住了。大理石的地面上,都是打碎的酒杯、酒瓶、碟子等等的碎片,一股葡萄酒的香味和血腥味混在一起,窜入卫霄的鼻尖。卫霄迈着小腿,跃过破烂的桌椅和没有了声息的肢体,往大门外走。

  大楼不同于通气管道般的迷宫,卫霄很容易便找到了每个楼层上的指示平面图。就如之前的猜测的那般,大楼只有三条路可走,两侧的安全楼梯和五架电梯。但五台电梯其中只有三架可以到七楼以上的楼层,并且其中能上十八楼的只有中间的那一台。这样的布置很不合理,但设计者可能是为了凸显上层人物的优越感,而忘了安全性。

  卫霄瞅着平面图上十四层楼的标示抿了抿唇,当即往左侧的通道内走,即是十八楼上被压在墙壁下的那一侧的走廊。卫霄知道在停电的情况下,电梯肯定是不能用了。但之前他们虽以为另一边的楼梯间或许也像右边的安全出口一样震垮了,但谁都没有亲眼看见总还有一线希望的。卫霄一面走着,一边已经开始思索起,如果这条路走不通,他该用什么方法下楼了。

  正在卫霄往十四楼左侧的安全门跑去的时侯,随着电梯掉落的人也没有闲着。当初地震之时,闻君耀和封侯是站在电梯箱顶上的,电梯坠落之际,两人根本站立不稳,未免摔倒被砸破脑袋只能贴向墙壁,短短几秒之内,把肩头的衣服磨破不说,连背上的皮都擦掉了,鲜血迸出迅速染红了衣物。

  封侯、闻君耀都是在危机时刻都能冷静下来的人,突如其来的地震并没有让他们惊慌失措,反而在余波过去后,忍着疼查看起电梯隧道内的情形。

  “君耀,君耀你快下来啊,我好怕啊!君耀,你没事吧?你回答我啊?君耀!都是那个小灾星,我们都是被他害的,我就说让他快点走,你们为什么……”

  “你他妈给我闭嘴!要是你再乱说,信不信我打你!”小刘最看不上的,就是凡事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的人。何况,那个乖孩子还这么小,就知道为了他们去拼命了。在今天这样的惨剧下,就是成年人也不敢独自去求救……小刘想着卫霄那小小的身影,鼻子一酸,眼睛里模模糊糊的。要不是他还顾忌着闻君耀和宝宝与身边的女人是认识的,兴许早就一巴掌挥过去了。

  “封哥,你们还好吧?”晓宇擦了把眼泪,昂首询问道。

  封侯正同闻君耀一起拿着手电筒照着升降通道的四壁,他们的运气依然糟糕,门倒是看见了,但在上方四米处,即是一个人站在另一个人的肩膀上,才堪堪能够到。但光是手碰到不锈钢门是没用的,要拉开才行。

  闻君耀与封侯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没有梯子,无处借力,就算再上来两个人,让他们踩在对方的肩上去拉门,也是做无用功。封侯听到晓宇的问候,叹了口气低头回道:“没事,就是肩上擦破了,出了点血。”

  “喂,孩子还好吧?”冯耀春听不到卫霄的声音,提着心询问道。

  封侯斜视着闻君耀,白了他一眼后道:“孩子在通道里,我们没来得及把他抱出来。”

  沈惠茹闻言心头一喜,却因为小刘的话而不敢吱声。

  “你们怎么能……”冯耀春欲破口怒骂,却想到自己没有阻止闻君耀送孩子上去送信,而没了责骂对方的立场,只能把一肚子火憋在肚子里。暗骂自己的虚伪,和自己的无耻。

  小刘听了封侯的话,抬头道:“封哥,我们掉到哪里了?好像只震了一下吧?如果有门的话,我们现在就拉门出去把孩子找回来啊。”

  是啊!

  小刘的话,让封侯迷茫的心亮堂了起来。心道,现在他们很可能还在七楼以上的楼层,那么每隔两层就有一个停靠处。这样的话,在四米高的地方设有电梯门的话,那此刻他们的电梯正对着的,很可能就是出口。就算电梯停的不规则,只有半扇门交错,但也能过去了。

  封侯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正准备要跳下逃生口让小刘等人一起使力拉门时,闻君耀伸手挡住了封侯的去路,并用手电筒照向电梯通道内的某处。

  封侯抬眸望去,只见一条蜈蚣似的裂缝正从电梯下方急窜而上,噼里啪啦的跃过他们的面前往上掠去。

  砰啪,噼啪噼啪……

  缝隙在封侯的眼前慢慢扩大,不过瞬间,就由一指之距转为手掌般的宽度……封侯苦笑地瞅向闻君耀,双方都明白,现在不要说拉门,就是他们轻轻跳一跳,电梯亦会刹间坠入底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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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为自己鼓掌

  “封哥,怎么啦?”对于封侯没有对自己的提议做出任何的表示,小刘觉得不对劲。他正站于电梯箱中央,逃生门的正下方,抬起焦急的脸仰首向上看,追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不要我上来帮忙?”

  “别!”封侯慌忙大声喝止道:“你们最好站着别动,电梯外面的墙壁就要塌了,你一动就会叫墙壁裂开,让我们都掉下去!”

  电梯内的众人无不脸色剧变,因为封侯的话而不敢有动作,但纷纷张口七嘴八舌的询问道:“君耀,他说的是真的吗?那我们怎么办?君耀,我不想死啊,我……”

  “封哥,你看到门了吗?”

  “看到门有什么用?他的意思是,现在就是电梯门摆在我们面前也不能去开,对不对?”

  “封哥,我们真的只有等人来救这一条路了吗?万一人还没来,又地震了怎么办?”

  “君耀……”

  逃生口下蹿出的疑问一股脑儿地涌入封侯的耳中,听得他本就焦燥的心更烦乱了。封侯深吸了几口气,仍压不下躁怒,遽然呵斥道:“都给我闭嘴!门我们是看见了,在两层楼高的地方就有一扇。所以,很可能我们现在停的地方,是对着电梯楼层的大门的。不过,墙壁正在崩裂,裂开的速度非常快,而且就在大门这边的墙面上。我和闻少看过了,如果我们不动的话,可能还能坚持一下。但你们要是乱动的话,不用地震来,我们马上就会一摔到底了!”

  “那……我们就只能等了?”晓宇看了眼身侧同样惨无人色的小刘,哭丧着脸道。

  “是。”封侯说得果断,但他的心底也未尝不在滴血。

  小刘面对空有浑身的力气无处使的现状,默默地低下了脑袋,忽然想到了什么般,昂起下巴追问道:“封哥,孩子还在吗?”

  “封哥不是说过,孩子留在上面的通气管道里了吗?”被通知一脚踩入死亡线的晓宇正心烦意乱,听小刘重复着之前的问题,嘴皮子上下一碰,便不由得启口驳斥。

  小刘白了晓宇一眼,喝叱道:“你当我和你一样傻啊?问过的话还会再问一遍啊?我的意思是,小孩子会不会在通道口不走进去,这样的话,万一墙塌了……”

  冯耀春此时愈发后悔没有阻拦闻君耀让孩子去送信了,当时卫霄说要去求救,他们心下是感激的,但其实谁也不信卫霄真的能成功。说到底,一个两岁的孩子,你能要求他什么呢?他能明白自己身处危险之中,并且有想要帮忙的心情,已经是顶顶聪明和孝顺的了。

  然而,众人的一个犹豫和自私,让事情发展到眼下这个地步。冯耀春后悔了,他觉得就是因为他们把孩子送去冒险,老天爷看不过眼,才会遭遇这样的险况。因此,小刘一提,冯耀春赶忙附和道:“你们站在上面的叫叫看啊!要是孩子还在的话,让他快点往里走,不要回头。”

  “宝宝,你还在吗?”被人提醒才想起这个问题的封侯,急忙昂起脑袋高呼道:“宝宝,你还在吗?宝宝,我是叔叔啊,你还在吗?”

  封侯喊了几句,没听见卫霄回答,便转向闻君耀没好气地询问道:“你可真站得住啊!对了,孩子的名字叫什么?”

  闻君耀笼罩在封侯那讥嘲的眼神下依然不动声色,平静地回道:“他叫天傲。你不用叫了,他没有回应你,肯定已经走了。”

  “他才几岁啊!我们突然掉下来,肯定把他吓坏了,他怎么可能走啊?说不定还会反过来找我们,不掉下来就算好了!”封侯冷眼瞪视着闻君耀,接着叫道:“天傲,你听到了吗?天傲,宝宝……”

  “封哥,你不要叫了。”晓宇倏然插口道:“你这样叫,反而会让孩子往这边爬的。”

  确实就像晓宇说的那样,孩子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当然会往发声处走。封侯现在是恨不得自己刚才没叫过,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高处,手臂神经质地微微颤动着,仿佛随时随地欲张开双臂去接住掉下的卫霄一般。

  其后,没有人说话,升降通道内一片静默。封侯绷紧着神经,额头、颈项、背脊上冷汗淋漓。汗水一点一滴的滴落,划过肩膀和背部那些在地震中擦破的伤痕处,疼得他咬牙切齿。

  不知过了多久,小刘受不了死寂的氛围,苦中作乐道:“封哥,宝宝没有掉下来,我们也没听到他的哭声,可能他真的爬出去了。你说,他会不会真的找人来救我们啊?”

  “肯定会的。”这样的时刻,谁也不愿说丧气话,就算知道自己是胡说,也想宁可听些胡扯的安慰话。封侯脸上带着苦笑,眼中又自欺地浮现出一丝期盼,随即想了想小小、软软的孩子,痴笑着摇头道:“我不想他带人来救我们,只要他逃出去就好了。”

  “是啊。”冯耀春闭上带泪的眸子,首次与封侯的想法一致。他的脸庞因惧怕死亡而抽搐,却努力翘起唇角道:“孩子要是能逃出去,至少我们之中还有一个人活下来了。大家都是体面人,死也不要死得太难看了!”

  小刘觑视着冯耀春,颔首道:“我开始看你不顺眼,现在倒顺眼了。要是我们能活着出去,我一定请你喝酒。”

  “哈哈,把我也算上吧。”晓宇双手握拳,都因死讯而怕得抠出了血,但仍干笑着凑趣道:“我家老头子在我出生那天埋了酒,到今天都快二十年了,我去挖出来大家一起喝。”

  “哎,别忘了叫上我啊!”

  “我们怎么会忘了封哥呢!不过,你们说那个宝宝真的能找到出路吗?”

  小刘的一句话,又把大家刻意遗忘的恐惧拉了回来,并且唤起了众人对卫霄的担忧。六人之中,怕也只有沈惠茹仍在腹中诅咒着卫霄了。

  实则,只要沈惠茹的脾气一上来,什么话不敢说?然,此刻所有人都不能妄动,闻君耀自然无法下逃生门。沈惠茹虽然娇蛮任性,却也不是蠢货,她唯恐自己说实话却被眼前的男人们打骂,只得紧咬牙关,把所有的不满、害怕和不甘都藏在肚子里。不知为什么,沈惠茹总有一份自信,她觉得闻君耀会没事的,而只要闻君耀活着,她就不会死。

  就在封侯等人惦念卫霄的时侯,卫霄也正在为自己的生存而拼搏。

  卫霄快步跑到左侧的安全通道,看到的是与右侧一般无二的废墟间。并且其中堆积了数不清的尸体,还未走到门边,卫霄那灵敏的鼻子就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卫霄的脑海中浮现出十四楼的平面图,他在左右两处安全出口的标识上打了个叉。既然楼梯不能走,卫霄就去电梯门边碰碰运气。可惜,所有的电梯门都紧闭着,不是他这样的小孩能掰开的。卫霄当然知道停电后电梯不能用了,但万一有像闻君耀他们那样困在电梯里的人推开顶上的门逃生呢?说不定能拉拔他一把。虽说卫霄没有抱以期望。

  怎么办?他被困在十四楼了,有什么办法下楼呢?

  卫霄没有在原地转圈,而是带着疑问回到俱乐部里,把里面大部分的房间都看了个遍。倒真被他找到了一条另类的出路,就是小刘说过的那个办法,从裂开的地板上跳下去。这种方式肯定有危险,但卫霄别无他法。

  作出决定后,卫霄透过裂开的水门汀往下层看,选了个相对而言比较安全的落脚点。随即往各个房间收集沙发垫,并把垫子拖出来从破开的洞口扔到下一层的地板上。沙发垫子极多,起码有百来个,卫霄为了节省时间,先把各个房间内的沙发垫子拉到门口,再统一往洞边推。

  不多时,楼下已经堆起了厚厚的垫子,足足有半米高,两三米之内尽是沙发垫。卫霄吸了口气,抱住最后一块沙发垫垫在身下,猛地扑出裂缝,眨眼间便摔倒在垫子堆中。卫霄推开沙发垫,抬了抬小手,踢了踢短腿,感觉没有受伤,立刻又故技重施,找起了十三层地板上的裂痕。

  卫霄不是真正的孩子,动作比较快,约摸十五分钟内可以下一层楼。卫霄一刻也没耽误地往下跳,就这么一路跳到了九楼,接着却因为地板上没有缝隙而难住了。除了安全出口的那两处深渊,再没有一个洞可以让卫霄钻,卫霄沮丧了一下,但马上又振作起来,因为他知道要是自己放弃了,没有人会来救他,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既然大楼内没出口,自然要向外找。卫霄先是往自己这个短小身材可以登上的破窗栏边向外观望,看一下有没有救火队、或是搜救人员在下面,如果有的话,他可以把垫子丢下去,引起对方的注意。遗憾的是,大楼附近乱糟糟的,广场上都裂开了一道道又长又深的缝隙,所有的人都在奔逃和哭叫,还有人摔在地上站不起来,被众人踩在脚底下的。

  卫霄的心一沉,深知此时求助也没人会在意,更别说跑上楼来救他了。再说路都没了,对方也上不来,也许连救火队的梯子亦不能到达九层楼这般的高度。卫霄黯然回身,下意识地紧咬下唇,抬眸间正看到墙上编起来的长发。对,九楼是美容俱乐部,卫霄当前就站在剪发厅内。

  卫霄爬下凳子,往理发台走去,推到镜子边的工具箱,从各种理发工具中选出带有电线的吹风机和推发器,并用剪刀把电线剪下来,一根接一根的打成死结拉紧。接着,把电线的一端系在比较牢固的窗框上,另一头抛下窗口。卫霄垫起沙发垫子坐于窗户上,深吸了一口气后,拽紧了电线爬出窗户,贴在大楼外的墙面上,往下爬去。

  夜风呼呼的吹着,只穿了内衣裤的卫霄有点冷,但此时他没有心思去考虑冷热的问题,不过爬了两分钟,抓着电线的掌心里便冒出了冷汗。卫霄怕自己一个疏忽,手一滑掉下楼去,所以牢牢地抓着电线,连手心都被抠红了。

  卫霄一寸一尺的往下爬,每到一个楼层,卫霄都会通过破裂的窗口往内张望,没见到一个人影。电线并不长,很快就爬到了尽头。卫霄当机立断地用小胖腿踢墙面,让电线前后晃动着把自己送入六楼的窗口。

  “救命啊!救命啊!”

  “警察怎么到现在还不来?万一楼塌了怎么办?”

  “还警察呢!连救火队、搜救队的人都没看到!”

  “你说,他们是不是不会来救我们了?”

  “难说啊,地震又不是只震在我们这里……”

  “不,我不要死啊!救命啊——!”

  “啊啊啊,唔哇……”

  “妈妈,我怕……”

  “好了别哭了,烦死了!”

  “哎——!有个小孩爬进来了!”有人无意间借着舒郁的光芒,看到背面窗口处爬入的卫霄。

  卫霄的脚刚踩上窗框的边沿,就见六楼内正面向另一头呼救的众人尽皆回头把视线集中在自己的身上。其中有人冲过来把卫霄抱入了大厦内,一边急切地询问道:“小朋友,你是怎么来的?”

  “宝宝自己爬下来的。”卫霄摇了摇电线,把手心里的冷汗往内衣上擦了擦,傻乎乎地瞅着对方道:“爸爸被关在上面了,下不来,宝宝下来让人上去救爸爸。”

  对于不是来了搜救队,众人一阵失望。但听清卫霄的话后,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跟前的孩子怎么看都不满四岁,让这么小的孩子从墙外自己爬下来,那爸爸要多狠心啊?方才抱怨的众人想到孩子的经历,突然觉得自己的遭遇也不是那么揪心了。

  愣了半晌,才有人问道:“宝宝,你几岁啊?”

  “宝宝两岁了。”

  “天啊,才两岁!”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心里没有一个不骂孩子生父的。甚至,有人觉得卫霄口中的爸爸肯定不是他的亲生父亲。

  卫霄为闻君耀解释道:“爸爸他们被关在梯梯里,只有宝宝出得来。”

  “你说的梯梯是电梯吧?”

  “嗯。”卫霄点了点小脑袋。

  “原来是这样。”听卫霄这么说,在场的众人倒理解孩子父亲的举动了。在电梯里遇到地震,十有□□会出事,让能走的孩子离开,确实也算一条出路。只是……孩子才这么小,真的能放心吗?

  卫霄环顾着六楼的大厅,这是个卖玩具的专场,并且塌了大半边,自己这一方没有绳子、电线之类有用的逃生工具。面前的十几个人,都是被堵在玩具屋内进退不得的人。卫霄的目光扫视的极快,陡然间他看到了架子上的某样东西,让沉下的心又活络了起来。

  “叔叔,宝宝想救爸爸。”

  卫霄长得非常可爱,所以在刚入院的时侯才有那么多医生、护士喜欢他。虽说眼下众人没心情去夸一个陌生的孩子,但是卫霄的漂亮并没有因为危机而打折,他身上那脏兮兮的擦痕,反而更显出孩子的机灵和聪敏。

  无况卫霄说的话,简直就是在戳众人的心肝,此刻谁不想被救?但没人想起他们啊!即便有,也仅仅是想起而已,会在这么慌乱的时刻,到大楼里救他们吗?可偏有这么个孩子,居然为了救爸爸敢在地震的时侯,从窗外爬下来,这得多聪明、多天才、多勇敢、多孝顺呢?

  一个正安抚着哭闹不休的孩子的母亲默默地流下了眼泪,她身边的男人也哽咽起来,吸了吸鼻子才对卫霄说道:“乖宝宝啊,叔叔自己也下不去。要是叔叔能下去,肯定叫人来救你爸爸。”

  卫霄冲着众人露出个笑脸道:“叔叔出不去,但宝宝能下去啊。”

  “怎么下去?”抱着卫霄的男人提醒道:“我们这里连绳子都没有。”

  “用那个!”卫霄指着架子上给孩子玩的充气大游艇,“叔叔们多吹几个船,把船放出去,放出去以后再用橡皮筋把气船上的搭扣连在一起。最后宝宝坐上去,你们再放手,宝宝就可以一路飘下去了。”

  这还是孩子吗?众人正为卫霄的想法而不可思议之时,人群中那个抱着孩子的母亲摇头道:“不行,这太危险了,肯定要出事的。”

  “宝宝不怕!”卫霄用那双黑水晶般透亮的眸子望着众人,周围的男男女女被他看得心田酸软,都想为他做些什么。卫霄环顾着众人不忍又犹豫的脸色,追击道:“叔叔,姨姨,你们帮宝宝一把吧,宝宝想救爸爸。求求你们了!”

  “你可能会……”

  “宝宝知道,宝宝可能会摔死,但为了救爸爸,宝宝不怕!”卫霄握住抱着他的男人的手,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叔叔,帮帮宝宝吧!你不帮宝宝,宝宝也会自己去拿船的。已经好几次地震了,说不定还有,宝宝不想爸爸摔死。”

  “混蛋!”问话的男子扇了自己一巴掌后,把卫霄放下,跑到充气船边,取下架子上的充气船,并从架子底下翻出五六个纸盒子和打气筒,抛给左右的众人,自己开始把玩具娃娃头上绑着辫子的橡皮筋撸下来。

  在场的人谁也没有说话,纷纷打开纸盒子,从中取出充气船用打气筒充气。冲完气后,小心塞出窗户,并接过男人递上的彩色橡皮筋,把充气船连成一个龟壳的形状。即是中间一个充气船为主,旁侧贴着主船绑上五个副船,围成一朵梅花的形状来分散坠落时的重力。

  卫霄被男人送上充气船,由着男人用脱下的长裤,把他绑在充气船的船头。

  “宝宝,你真的要上去吗?叔叔要是放手,你害怕也没用了。”

  卫霄环视着窗边忧心地凝望着他的众人,点着小下巴道:“我不怕,叔叔,你们放手吧。宝宝要是到了下面,一定会找人来救你们的!”

  “一、二、三,放手!”

  众人在男子的那声放手中,撒开了抓着充气船的手掌。刹间,充气船直坠而下,抱着孩子的女人都不敢再向窗外看一眼,口中喃喃的叫着宝宝,似乎在为卫霄祈祷。

  男人双眸一眨不眨地俯视着卫霄坠落的方向,低声道:“你们说,我们是不是疯了?居然真的照着孩子话,把他丢下去了。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你说,我到底是怎么了?他才几岁啊?我怎么就依着他说得做了呐?我是疯了吗?”

  “他还说要叫人来救我们,这么好的孩子,呜呜……”

  “菩萨,佛祖保佑那个孩子吧,求求你们了!”

  “如果我有这么个儿子,就是死也不亏了!”

  “说什么丧气话呢?我们都会没事的,宝宝也会没事的!”

  “对,一定会没事的……”

  “一定会!”

  比起六楼上众人的纠结,此时飘在空中的卫霄着实感觉了一把刺激与惊险。耳畔是呼呼的风声,身子随着充气船忽上忽下,没有一点着力感。绑在身上的裤腿仿佛有些松动,好几次卫霄以为自己会飞出去,结果却仍好好地趴在充气船上。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卫霄闭紧眸子,口中不自觉地念起佛号,感受着周边咆啸的狂风,心扑通扑通直跳到喉间。

  呜啦——呜啦——呜啦……

  “头,你看那是什么?”迟来的警车还未开到荟苑广场,就看到了其上飘落的巨型物。坐于副驾驶座上的警员指着窗外越飘越近,却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物体大喊道。

  “什么啊?”田警官眯着眼睛,低下头想往旁边的警员手指的方向处看。不料哗啦一声,一个黑色的罩子劈头盖脸的罩住了挡风玻璃,田警官下意识的踩下刹车。

  只听嗞啦一声,警车猛地停在荟苑广场前。田警官赶忙下车往前一探,却见一个眼熟的幼儿正坐于警车前拍着小手,孩子离轮胎才仅仅才半尺的距离。田警官吓得满头大汗,他哪里知道,卫霄正为自己的安全落地叫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写的很累啊,大家回贴鼓励以下蠢作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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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际遇:倚楼听风雨误食神秘果实,增加6点阅历点数。
第81章 不会放过你

  “叔叔!”卫霄一眼就看见了几乎吓得呆若木鸡的田警官,伸出酸软的小胳膊作势要抱抱,并高声招呼着欲唤醒对方的记忆。

  田警官下意识地弯腰探出胳膊,把地上的小宝宝揉在怀里,深锁着眉峰试探道:“你是……医院里的那个……”

  嘎吱吱——!

  “小少爷——!”未等田警官把话说完,后方驶来的七辆吉普车猛地在警车旁刹住,为首的那辆车的车门一下子被拉开,一个满面焦急的女人扑了上来,一把捞过坐在田警官怀里正要往吉普车内刺探的卫霄。慧莲把孩子从头到脚都摸了一遍,没发现什么明显的外伤,才像松了一口气般把卫霄紧紧地揉在怀中。

  “真的是你啊?”田警官看到慧莲,自然立刻明白了卫霄的身份,错眼间瞧见手下的警员把充气船从挡风玻璃上取下来 ,心底窜过一个荒谬的想法,当即追问道:“宝宝,你刚刚是坐在这个东西上,从楼上飞下来的吗?”

  卫霄扭动着小身板,从慧莲的双臂中转过身,面向田警官点点小脑袋。

  如果说,田警官的一句话使慧莲愕然的话,那么卫霄的点头,则令她大惊失色之余,更是痛心疾首。“小少爷!他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是坐着这个东西从楼上飞下来的吗?”

  “嗯。”卫霄乖乖的回答。

  慧莲眯眼咬着牙关,沉声问道:“是少爷把你送下来的,还是少夫人让你坐这个下来的?”

  有区别吗?若真是沈惠茹把他放充气船上丢下来的,那旁观的闻君耀难道不能阻止吗?既然他此刻已经落到地上了,很明显闻君耀没有阻拦成功。可是像闻君耀这样的男人,真心要拦住一个女人的话,会出现这样的失误吗?也就是说,不管是不是沈惠茹的主意,都是在闻君耀同意,或是默认下实施的。除非对方当时不在现场!

  卫霄暗暗腹诽着,但现实并非如此,他方要解释,只听田警官身后的警员上前一步,提醒道:“头,我们是来……”

  显然,跟着田警官下车的警员有些焦急,见田警官到了目的地却没有往里冲,反而在大厦前和人拉起家常来。想到紧随其后,马上就要赶到的大部队,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放心,我有分寸!”田警官侧首看了组员一眼后,再度把视线移向卫霄,正色询问道:“宝宝,你是从哪里下来的?”

  卫霄抬起胳膊往六楼一指,以田警官等人的眼光,隐约能看到卫霄的指点处有几条人影在挥手。不只是六楼,听到楼下的警笛声后,别说六楼之下的楼层,便是之前卫霄路过时以为没人的七楼、八楼上也有不少人探出脑袋扯开嗓门求救。

  田警官是市局凶杀组的组长,根本不是搜救队的人员。如今的乌俞市内已是千疮百孔,没有人力再往荟苑广场这边挪了。田警官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很多上流人士给局长通电话,说自己的小辈都在新峰大厦的雅苑内吃饭,说不定陷在里面了,求局长一定要派人搜救。

  这些来电的人士,不是豪门世家,就是现今正得势的政要,局长虽然被眼下的情势急疯了,但考虑到灾事后肯定需要对方的提拔、说情、或是捐助,只能把余下的警力都招了过来,让田警官带头往雅苑救人。

  过来的一路上,田警官满眼俱是倒塌的楼房和起火的宅院,救火队是顾着这头顾不及那方,有的地方甚至连道路都崩塌了,车辆根本过不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焰越烧越旺,火势飞快地向四周蔓延。

  田警官的目光从六楼往上移,顶楼的大火映入他的眼帘,田警官的心猝然一沉,想到来时局长反反复复地叮嘱,哀声叹息着摇了摇头。今夜在雅苑内吃饭的,肯定没几个人能活下来。但遽然出现的卫霄,仍让田警官有那么一丝的期盼,当下只能救一个是一个了。闻家的大少爷,不也是局长名单上的人物吗?

  “宝宝指的是哪里啊?是六楼吗?你是从六楼下来的?那你爸爸是不是就在六楼上?”田警官弓身低头,把脸凑向卫霄迫切地询问道。

  刺啦,啪嗒啪嗒啪嗒……

  未待卫霄答话,与慧莲同来的吉普车内蹿出二十几个身着贴身迷彩服的彪形大汉,快步走向慧莲,往她身前一站,以锋利的眼神扫视着她怀里的卫霄。在大汉观察自己的同时,卫霄也正打量着对方,其中有好几个人脸上有新旧的伤痕,大多都冷着脸浑身杀气腾腾的,看着就不像好人。

  “你们……”

  田警官从大汉们走出吉普车就开始皱眉,刚欲说什么,却被慧莲摆手拦下。“他们都是我们老太爷请来救我们少爷的。”

  田警官听了慧莲的解释,觉得自己不便多说什么,想要再次转朝卫霄发问,却被大汉中为首之人抢先道:“闻大少在哪里?”

  嗯?

  卫霄歪着脑袋,作出一副懵懵懂懂的表情。

  “你这么说,孩子怎么会懂啊?”慧莲横了大汉一眼,冲着臂膀间的卫霄笑道:“小少爷啊,爸爸呢?就是今天来托儿所接你,把你抱来吃饭饭的大少爷啊。”

  卫霄对对胖手指道:“爸爸在梯梯里。”

  大汉们对视了一眼,互相点头交换着默契的目光,仍由为首者发话道:“是电梯吧?”

  “嗯,对的,是梯……电梯。”卫霄知道今晚自己有些出风头,为了掩盖一些事实,他故意说得愣乎乎的,就算挽回不了呆傻的形象,好歹也不要让人以为是妖怪才好。

  “知道是几层吗?”

  “宝宝知道。”卫霄朝板着脸的大汉送上一个嫩嫩的笑脸,回道:“托儿所的老师教过宝宝,宝宝看懂了,爸爸把宝宝放在十一楼。”

  这是卫霄经过计算得出的楼层,当时,电梯随着震动掉下去,但卫霄还能看到闻君耀、封侯两人手中的电筒里射出的光芒,听到沈惠茹的声音,说明他们掉落的距离并不远,最多也就两三层。这么思索时,卫霄感觉自己要是处于黑暗中,那么近处,或者舒郁普照的白光下的环境,可以看得非常清楚。但黑洞一般的升降通道内,光凭肉眼去看,还是有些吃力的。

  “走!”为首的大汉一挥手,后面的人就要跟进。卫霄慌忙喊住对方道:“叔叔,等等!”

  大汉停下脚步,回头凝视着卫霄。

  “梯梯不是外面的梯梯,是里面的梯梯。”

  “什么里面的,外面的?电梯还能建在大楼外面吗?你能说清楚点吗?”在场之人都听得莫名其妙,但只有沉不住气的小警员冲卫霄抱怨,收获是慧莲的两枚白眼。

  卫霄补充道:“梯梯是烧饭的房子里的,是最最上门的那个苑苑里的。爸爸说,叫,叫……对的,叫后厨室。里面有个梯梯,能到地底下去。”

  “我明白了,他说的是送原料的内部升降机,可以直达新峰大楼地下室的那台电梯。我们都看过平面图,它只在地下室、七楼、九楼、十一楼、十三楼、十五楼和十八楼有停靠处。”为首者以欣赏的目光看了卫霄一眼后,面朝身后的大汉们吩咐道:“既然知道了确切的目标,大家不用一台台去找了。我们分成两队,老汪你带着人去地下室停车场,其余的跟我走。”

  卫霄倒没提醒对方大楼内已经无路可走了,因为抬头看到上面喊救命的人就知道往下走的路断了。但他仍在大汉离开前,扑出慧莲的怀抱,探臂抓住警员手中的充气船,向佣兵们挥手道:“叔叔把这个带上,宝宝是坐着这个飞下来的。爸爸说,梯梯就要掉下来了,叔叔用这个放在梯梯下面,梯梯就不会摔疼了。”

  为首的大汉没回头,就在卫霄以为对方不会搭理自己的时侯,走在最后的一人返身取过卫霄手中的充气船,并摸了摸他的脑袋才转身往回走。

  “叔叔!你们到六楼的时侯,能给里面的人几根绳子吗?他们帮过宝宝。宝宝自己有一间小房子,可以付钱给叔叔。”卫霄知道这时候不该多话,但对于自己的承诺,卫霄总是放在心上的,而且当作一种责任一般。卫霄知道如果警察来,也只会先救下面的人,所以向佣兵提出恳求道。

  大汉们没有回答,但卫霄看得出来,对方瞧着他的眼神都去了冷意,变得温和起来。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助六楼的人一臂之力。

  慧莲拉了拉卫霄的腮帮子,扬着柳眉道:“小少爷啊,你说的小房子是不是许医生留给你的,离俞江医院不远的那间房子啊?说不定现在已经塌掉了。”

  他怎么没想到呐?卫霄被慧莲的一句话镇住了。他确实忽略了这个问题,兴许不只是房子,连房子里面有价值的东西都坏了。不行,等明天就让慧莲去看看,要是房子真的坏了,就把里面值钱的东西拿出来再说。

  “小少爷,怎么皱起眉啦?真的听懂了我的话了吗?我是开玩笑的啊!乖,小少爷不要担心,明天慧莲给你去看一下。”慧莲瞅着卫霄瞠目结舌的表情,赶紧安慰道。

  大汉们刚跑入新峰大厦内,就有大批的警员来到了荟苑广场,赶至田警官跟前报道。

  “头,我们到了!”

  “田警长,我们来了!”

  田警官还未说话,他身侧的警员已经拧起眉峰责问了。“你们不是就跟在我们后面吗?怎么来得这么慢?”

  “你们刚过去,后面的电线杆子都倒了,车不能开,我们都是跑过来的。”

  “电线杆倒的太突然了,我们的车都被压坏了。”

  “我们……”

  “行了,行了,别说了,救人要紧!”田警官挥了挥臂膀,按下众人的话头,大声道:“老贺,你带几个人把绳子丢给楼上的人,让他们自己爬下来。剩下的人把广场上的伤员集中起来,带到警车那边,有伤得重的就先送去医院。”

  “头,我们不用上去吗?”

  田警官一巴掌拍上对方的后脑勺,瞪眼道:“你以为我怕死啊?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等我们爬上去,要用多少时间你们知道吗?而且,我们爬上去不过也是递绳子,下来还是要他们自己爬的。你能背得了那么多人吗?”

  “可是,上面可能有伤员。”

  “我知道。但是,你爬上去不可能马上就把伤员背下来啊?你要背伤员只能等最后一个下来,你以为到了上面你还能挡住所有的人,叫他们同意让你带伤员先走啊?反正等他们下来了,绳子还挂在那儿,我们再上去也不迟。”田警官倏然想到什么般的冲一旁的人大喊道:“小贺,我让你带的充气救生垫拿来了吗?”

  小贺听到田警官的话,脸上一僵,神经质地咬着嘴唇道:“在……还在车里。”

  对于小贺的失误,田警官即痛心又烦躁。他们不是救火队,搜救队的队员,所以对这些救生工具不熟悉。但这样的危急时刻,居然还有人马虎大意,令田警官非常地气愤。但田警官明白当下不是训斥的时侯,他只能瞪了瞪眼珠,喝道:“还不快去拿!小庄,你和他一块儿去,别忘了把充气筒一起拿来,要快!”

  若说荟苑广场上的警察乱成一片的话,冲入大楼内的佣兵便可称为有条不紊了。方入大楼,大汉们便兵分两批,一队朝商店后门处的转角口狂奔,掠向车库地下室。而去十一楼的那队则跑向平安通道,看到的是被废墟和残肢断臂堵住的路口。

  走不通,换路!

  为首的大汉领着其后的十几个佣兵翻出大楼外,反手从身后的背包里抽出一杆细长的绳索抛投枪,对准十一楼上的窗框发了一弹,子弹头上有分叉的弯钩,一下子勾住了窗框不说,还绕了几圈。

  大汉拉了拉绳子,示意身侧的人先上。众人一个接一个,好似蜘蛛一般轻快的往上爬。此时,楼上有不少的幸存者正在窗边呼救,看到佣兵们的身影纷纷挥手求助。

  “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啊!”

  “先救我,先就我!”

  “我家里很有钱的,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们先把我救下去啊!”

  “你们不是来救我们的吗?怎么……”

  “不要走啊,救……”

  呼救声此起彼伏,更有人想伸手抓住佣兵的脚。可惜,大汉们连一个眼角的余波都没有施舍给对方,除了在经过六楼的时侯,抛入了几捆绳子,一路上都没有停滞。

  佣兵们的速度和卫霄是不能比的,他们从底层爬上十一楼只用了短短的五分钟。待为首的大汉登上十一层时,早有人观察过楼上的情形,上前报告了。

  “天哥,电梯边的墙壁都裂开了,门不好开啊。只怕我们一用力,墙壁倒塌,里面的电梯会掉下去。”

  为首者稍一沉吟,便命令道:“我们还不知道里面究竟怎么样了,目标现在是死是活。但门肯定是要开的,你们几个把墙壁托住,多一秒也是好的。疯子,你过来和我一起拉门,小飞你把绳子准备好,随时救人。”

  “好了吗?”天哥那如刀割一般的目光环视着众人。

  众人尽皆点头。

  天哥与疯子对视一眼,侧腰扣住不锈钢门的缝隙,各往一边使力。吱呀——!电梯门被拉开了,未等天哥等人反应,咣当一声,内侧的电梯猛然往下坠,闻君耀、封侯的身影一闪而过。

  说时迟,那时快,小飞遽然甩出绳索,一下子缠住了闻君耀的身子,而闻君耀又在危急关头抓住了身侧的封侯,两个人就这么被吊在升降通道内,眼看着电梯飞驰而下,落入了黑暗之中。

  这一下太突然了,小刘,冯耀春等人甚至连呼救声都没有发出就坠入了深渊。封侯还活着,他感到自己正被拉着往上去,能活命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但眼见兄弟们生死不明,封侯的眸子里一点绝处逢生的欢喜都没有,充满了悲痛。

  踩上十一楼的地板,封侯才感觉自己确实还生存着。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看天哥等人冲着闻君耀说话的样子,就知道大汉们是来救对方的,自己不过是运气好,顺带着被拉上来罢了。所以,也没有说为什么不救电梯里的人之类的胡话,只是眼底的伤痛骗不了人。

  “喂,走了!”目标人物救出,钱到手了,大汉中有人心情好,拍了拍封侯的肩膀道:“电梯里是不是还有人?他们说不定没事。下面,应该已经垫上气垫了。”

  封侯猝然仰首看向说话之人,眸中充满了希冀与感激。

  “你不用谢我,去谢那个小孩吧。下面有个小孩告诉我们,你们被困在这里,要不眼下还找不到你们呢!他还提醒我们,电梯可能会掉下去,要我们在下面垫上充气船。其实,我们带了充气垫的。不过,这孩子真是不错,这么小就敢一个人坐在充气船上,从六楼飞下去。”

  大汉一边说边推着封侯走到窗边,因为看对方顺眼,便如天哥负着闻君耀一般把封侯背在背上,翻出十一楼的窗口,抓着绳索下滑,两秒的时间便到了地面。大汉不知道的是,当他放下背上的封侯时,自己的肩头有一处微微湿润。如果用手指摸一下,放到嘴里,可以尝到苦涩的咸味。

  “封哥!”

  “封哥,你没事吧?”

  封侯刚站定,小刘和晓宇便扑了上来,紧紧地抱在一起发泄着死里逃生的庆幸和激动。封侯却拉开他们,随着闻君耀走向警车旁被一个年轻女人抱在怀里的卫霄身畔,短短的几十来步,封侯感到自己的腿异常的沉重,甚至有点不敢见孩子,不敢看他那双清澈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

  “封哥,你怎么啦?”晓宇和小刘面面相觑了几眼,不明白为什么脱险之后,封侯的表情反而愈加难看了。

  封侯斜视着晓宇两人,并望了凑上前的冯耀春一眼,闭眼解释道:“是宝宝救了我们,他说会出去找人来救我们的,当时我还不信。要不是他,这些来救闻少的人,说不定还没找到我们呐!他还没忘记让人在电梯下面垫气垫,怕我们掉下去。听人说,孩子是从大楼上飞下来的,坐的是充气船。要是你,你敢吗?他只是一个两岁的孩子……”

  小刘几人刚逢大惊大喜,心情起伏不定,正是最容易被打动的时侯。特别是卫霄做的事确实让人感动,晓宇几乎是冲上去的,想抱住卫霄亲亲,却被慧莲仿佛如临大敌般的,一个侧身避过了。

  “把孩子给我吧。”闻君耀伸出双臂,未等慧莲答应就把她臂弯中的卫霄挖了出来,抱入了自己的怀里。

  “你就是他的爸爸吧?”

  封侯张了张嘴,方欲说些什么,被他身后赶来的男男女女挤到一边。

  “宝宝,你没事吧?幸亏你没事,否则就是我活下来,一辈子也别想睡个安稳觉。”

  “宝宝啊,是你让人带绳子给我们的吧?你救了我们的命啊!”

  “天底下怎么有这么聪明,又这么孝顺的宝宝呢?”

  “孩子的爸爸啊,你不知道……”

  轰隆隆……

  正说话间,地面忽然震动,众人眼前的新峰大厦摇晃了两下之后,瞬间倒塌下来,其内还有不少人正在往外逃,没想到眨眼间,就被压在了钢筋石墙之下。原本嘈杂的荟苑广场,此刻寂寥无声,特别是包围在卫霄四周的人,他们逃出大楼不过才几分钟的事。谁知,后脚大楼就塌了。假如,他们今天没有遇到眼前的孩子,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呢?是不是,就像眼前看到的那样,成了一堆肉泥?

  曾在六楼抱过卫霄的男子,默默地回过头,只对闻君耀说了一句话。“不管你是谁,如果对孩子不好,不必天打雷劈,我就不会放过你!”旁侧之人没有说话,但他们的目光与说话的男子如出一辙。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很高兴大家喜欢这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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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书里的怪信

  这次地震是丰国建国以来首次遇到的特大地震,也是乌俞市有史以来第一次有感地震,谁也没想到,它会发生的那么突然,又如此的剧烈。连通过乌俞市内的沅江都裂开了分支,改变了地貌的原样。

  地震的震源就在荟苑广场下三十六公里深的地方,震级强度为八点二级。以新峰大厦为中心,辐射周边的区域,在其二十公里内的建筑物全部倒塌。截至当前日期,遇难人数达到七万三千三百二十八人,伤者为三十七万八千九百五十三人,地震中失踪人数为二万五千六百六十八人。

  据初步估计,崩塌的楼房,和严重损毁不能再居住的房屋一共有五百八十八户。一千多万人无家可归,市中心灾区面积大于十万平方米。乌俞市周围的地区,也感到了强烈的震荡,有一定程度的经济损失和人员伤亡。

  此次特大地震带来的损失是无法估量的,就在灾区人民为生存奔波的时侯,逃出生天的卫霄已经乘着越野车到达了邻省的香芫市。卫霄是被闻君耀抱入别墅的,当时已经早上十点了,闻镶玉和孔知心却因为受惊还在房间里睡觉,闻鼎虞倒是坐在大厅里等着他们,看到闻君耀踏入别墅的那一刻,他的眼中便只有这个孙子。卫霄啊,沈惠茹等等皆是陪衬和背景。闻镶玉甚至拄着拐杖激动地站了起来,踉跄着上前握住了孙子的手。

  卫霄正坐在闻君耀的臂弯里,得以近距离的观察闻家的太上皇。闻鼎虞的眼眸通红,仿佛一夜没睡,而且,不知是不是卫霄的错觉,感到闻鼎虞比他上一次见面时老了很多,特别是那股精神气,看着非常的衰败。看来,卫霄心道,这场地震给闻鼎虞的打击非常的大。虽说闻鼎虞是闻家的支柱,但他毕竟老了,而且赋予重任的孙子竟在这样的大难之下生死不明……

  卫霄心下叹道,今天如果不是闻鼎虞果断的雇来佣兵,就算他遇到了田警官,请警方帮忙救人,也肯定来不及了。

  闻鼎虞没有多说什么,拍了拍闻君耀的肩膀,就让他带着卫霄去客厅让守了大半夜的医生检查伤势。卫霄趴在闻君耀的肩头,在离开前,挥动小手朝唯一进入别墅,把目标人物闻君耀送到闻鼎虞面前的佣兵头子摆了摆手。

  天哥没说什么,只是向卫霄微微点了点头,要不是卫霄眼尖,甚至无法察觉他那细微的动作。

  出了大厅后,卫霄被闻君耀送到了大夫手里。卫霄被迫退了衣物,让医生从头发丝,到脚趾尖都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医生说没事,但架着昏迷的沈惠茹入内的慧莲却大呼小叫得指着他那乌青的膝盖为他叫屈。

  闻君耀摸了摸卫霄满头的黑发,示意慧莲把卫霄抱去洗个澡,让他好好睡一觉。慧莲性子泼辣,却也是闻家雇佣的女仆,再者闻君耀是为孩子好,慧莲自然不推脱,把肩头的沈惠茹往沙发上一送,就找医生要了擦瘀伤的药,并问了孩子受惊后可能发生的状况,才抱起卫霄往二楼去。

  十点五十分,洗得干干净净的卫霄被送到柔软的床上,由着慧莲把治瘀伤的药涂在他那青紫色的小膝盖上,并用手绢松松的扎起来,以免弄脏床单。待卫霄躺下闭上了眼睛,慧莲才转去梳洗,洗完澡回来后睡在卫霄旁边的那张陪护床上。虽是单人床,但也有三尺来宽,底下的垫子也舒适,加之一夜的劳累,慧莲刚把脑袋贴上枕头,便沉入了梦乡。

  比起困顿的慧莲,昨晚在险境中闯荡了一夜的卫霄反而兴奋的睡不着。他把闻君耀抱着自己走入荟苑广场之后的事,一点一滴的回忆了一遍,在这一过程中,卫霄即觉得忧心,又感到高兴。

  忧心的是,自己才两岁,在危难中不仅表现出‘见鬼’的能力,还做出了那么多连*岁孩子都难以办到的事,简直就是告诉别人自己是妖孽,让卫道人士来诛讨一般。

  卫霄深知现在那些亲眼看着他从大楼上爬下来,并从六楼飞下去的人,心里虽然觉得他聪明的不像话,但因为当时是非常时期,众人都在为自己的性命担忧,分不出多少神来分析他做的事是不是符合情理。甚至,听到他为了救父而犯险,才做下如此逆天的事,还会下意识帮他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来解释和遮掩。

  但再过几天,等他们的心境平复了,必然会怀疑当日看到的事情,感觉匪夷所思,认为一个两岁的孩子竟做到了大人都无法做到的事,实在古怪到了极点。

  幸亏!

  卫霄拍拍小胸脯暗道,对方道谢之后,佣兵马上把自己带走了,没有给任何人留下住址和姓名。卫霄以为,这些人,特别是六楼的生还者,说不定今后再也不会相遇,就算他们说出了昨天的奇遇,也没有多少人会相信。

  而让卫霄高兴的是,他被人感激了,那些受过他帮助的人,就算以后会因为他的年龄,觉得他做的事难以置信,但今日的这份感恩的心情是不会改变的。更叫卫霄欣喜的是,他的预见能力确实可以救人,前一次是慧莲,这一次是更多的人,但这些都不是主要的,最最重要的是,这个能力可以让他在险境中保护自己,求得比他人更多的生机。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

  想着想着,卫霄又不自禁地念起了经文,小胖腰一扭,侧身趴在柔软的薄被中睡熟了。

  次日。

  “小少爷,你还记得啊?可是不行啊,现在我们在香芫市,不是原来的地方了。那里的房子都倒掉了,就算慧莲照小少爷的话去做,但没有回去的车车呀!”

  “呜。”卫霄锁起小眉头,看了慧莲几眼后,沮丧地低下了小脑袋。

  正巧,和闻鼎虞谈过话的闻君耀步下楼梯,经过偏厅,看到卫霄抱着奶瓶,垂着肩膀可怜兮兮地喝着羊奶,停步疑问道:“孩子怎么了?”

  慧莲见闻君耀停下询问,赶忙回答道:“小少爷在乌俞市里有两幢房子,是许医生留给他的。我昨天无意间说起,这次的地震可能会把房子震塌了,小少爷一直很担心,想让我去看看。可是,现在……”

  对于卫霄的要求,慧莲是愿意去做的。但她没想到闻家老太爷请来的人会直接带着他们出了乌俞市,如今要回灾区,反而十分的困难。乌俞市内死了那么多人,到处都在抢险,她没有车,更无人相帮,即使到了地头,也只能看看塌成废墟的楼房,没有任何的意义。所以,慧莲只能好言劝解,希望卫霄把这件事忘了。

  闻君耀凝视着坐于沙发上,特意扬起脑袋,睁着乌黑大眼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卫霄。微一沉吟后,面向慧莲吩咐道:“把房子的地址给我,我安排人过去。”

  “爸爸。”重生以来,别人对自己的态度,卫霄总能把握的比较精准。自从昨晚闻君耀从新峰大楼上下来后,卫霄感觉到他对自己亲近了许多。为此,卫霄试探地提出请求。“宝宝想要房……房房里的,里的……”

  卫霄故意装笨,弄得有些词不达意的样子,他知道慧莲一定会帮忙补救的。果然,站于一旁的慧莲急忙解释道:“小少爷的意思是,他想把许医生房子里的东西取过来。”

  “这么晦气的东西,拿过来干嘛?”未待闻君耀有所表示,孔知心从楼梯转角处缓步而下,冷眼扫过闻君耀的脸庞,最后轻蔑的移开视线,把目光停留在卫霄身上,瞪眼骂道:“还嫌死的人不够多啊?”

  啪啪啪!

  “爸?”孔知心被身后拐杖敲击大理石的声音吓了一跳,猝然回首,却见闻鼎虞站在楼梯上,正阴沉着脸怒视着自己。孔知心的心猛然一顿,因为心虚使得眼神躲躲闪闪的,好似难以承受闻鼎虞给予的压力。

  闻鼎虞并不喝叱孔知心,只是留下一句送客的话,让孔知心立刻带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不管她目前有没有地方住,他这里容不下这尊大佛了。

  孔知心没地方去,她是有几处房子,但都在乌俞市,眼下只怕都成了废渣了。孔知心昨夜便因这些损失辗转难眠,所以说话才这么冲。此刻,被闻鼎虞赶出门,孔知心不敢顶嘴,但想要带着慧莲一起走,弄出投鼠忌器的样子。孔知心认为小孩是被慧莲照顾大的,慧莲一走肯定要哭,这样的孩子根本不懂事,哪里会买闻鼎虞的账?到时候被灾星闹得心烦意乱的闻鼎虞,只能求慧莲回来,自然也就挡不住她进门了。

  孔知心已经忘了,当初卫霄受伤入院,没有一个熟悉的人陪在身边。慧莲是看护们都不愿照顾卫霄后,才住进特诊病房陪卫霄的。然而,孔知心虽乱打算盘,但没料到闻鼎虞居然对慧莲有映像,而且映像还不错,竟越过她,把人留下了。

  待孔知心怒气冲冲的离去后,闻鼎虞走下楼,瞧着慧莲点头道:“你昨天做的很好!以后,天傲就交给你了,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带他。工资加一倍。”

  “是,谢谢老太爷。”慧莲朝闻鼎虞鞠了一躬,心知昨天的冒险是做对了。

  沈惠茹约闻君耀吃饭的事,没几个人知道。沈惠茹虽跟家里的女佣打过招呼,说不用准备他们的晚饭,让人隐隐猜到她邀约了闻君耀,但到哪里吃饭女佣们是不知情的。而闻君耀带卫霄吃饭的事,更只有去托儿所接宝宝的慧莲最清楚。甚至,还为当晚能不能去接孩子追问过闻君耀去哪里吃饭。

  所以,地震的时侯,即便闻鼎虞请来佣兵,却亦不知该往哪里救助目标人物。要不是慧莲告诉他们准确的消息,说闻君耀他们去了荟苑广场,让佣兵们没有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才得以在关键时刻救出了闻君耀。

  如今,闻鼎虞自然感激着慧莲。但当时那种情况下,慧莲说出闻君耀的消息是担着风险的。万一闻君耀没去荟苑广场,或是去了之后又换了地方,那……后果不堪设想。

  闻鼎虞又说了几句赞赏的话,接着和闻君耀出了别墅。闻家的基业大部分都在乌俞市,这次受创严重,连隐居幕后的闻鼎虞也不得不出面控制局势了。闻君耀没有忘记答应卫霄的话,临走前,让慧莲写下了许医生留下的两幢房子的地址。

  两天里,卫霄吃了睡睡了吃,除了小小的他,闻鼎虞、闻镶玉、闻君耀,闻家所有的成年男子都忙的不见人影。而沈惠茹因为地震时的多次惊吓,不仅失禁,甚至长时间昏迷,医生表示最好入院治疗。所以,目前别墅里只有卫霄一个主人,闻鼎虞没有让人把他送去托儿所,当然更没提什么时候回乌俞市,去爱星幼托的日子自是遥遥无期。

  卫霄抬起右手,瞅了瞅自己的胖手腕,他想起了地震那日午睡时梦中遇到的女鬼。然,不过三日的功夫,他手上的青掌印和膝盖上的瘀伤都退去了,肌肤上一片白皙,惹得给他洗澡的慧莲一阵惊奇,惊奇过后更是深深的妒嫉。

  卫霄摇了摇头,甩去脑海中小女鬼的恐怖模样,拿起脚边书,翻动起来。卫霄正坐在花厅的地毯上,周围摆满了在闻君耀的承诺下,从抢险中救出的许医生的遗物,有邮票、书籍、首饰、木雕摆设等物。

  据交付遗物的人说,许医生那间在市中心的房子,确实坍塌了。但他们已经把所有完好的东西都整理妥当,并送来了。而乡下的那间房子因为离震源很远,所以没有被震坏,只要稍作整修,就可以继续住人了。而里面的东西都是笨重的大家具,所以没有搬来,等卫霄有时间,可以亲自去看一看。

  等送货的人走后,卫霄让慧莲把东西从箱子里取出了,放在他身边。慧莲每拿出一样,卫霄就要取过来瞅一眼。而他最喜欢的自然是书,但对其他的物件也很感兴趣,所以咧着小嘴双眸带笑的把东西一件件的翻过去。

  唰啦!

  咦?卫霄手里拿着一本书,书约摸有半个分币般厚,二十四开大小。看着有些年头了,书页都泛黄了。而且书角也有些钝,看起来这本书是经常被人翻动的。卫霄刚把书拿起来,里面就飘出了一张纸,卫霄以为是页面脱落,他伸手把纸张压下,拿到眼前才觉得不对。

  他手里捏着的,是一张雪白的,没有任何特点的纸。与书页的纸张有很大的区别。可能是许医生夹进去的,卫霄对自己说。卫霄的好奇心不大,但放到眼前的东西,他还是有兴趣看看的。

  白纸上的字迹有些潦草,卫霄感觉写字的人心里一定很乱,纸上写着这么一段话。

  宝宝:

  看来,妈妈做的那些事,你已经知道了。妈妈不是有意的,做的那些事也不是为了害你,你要相信妈妈。妈妈现在要走了,今后不能在你身边了。不过,妈妈走后,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你了。宝宝,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你好了,妈妈就开心了。

  妈妈留。

  这根本是一封绝笔信吧?卫霄看得毛骨悚然,丢也不是,留也不是。一侧的慧莲看到卫霄古怪的神色,凑到他身后往信纸上看了过去,随即惊叫道:“这不会是许医生留给小少爷的信吧?”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感动的蠢作者——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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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际遇:倚楼听风雨误食神秘果实,增加2点阅历点数。
第83章 到底谁干的

  不对!

  卫霄在心里反驳着慧莲的话,如果这封信真是许医生留给他的,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自称?为了不显突兀,卫霄举起左手中的白纸,作出交给慧莲的意思,并用大眼睛好奇的望着她。

  “小少爷看不懂吧?”慧莲接过卫霄递上的纸张,又逐字逐句地看了一遍,之后回视着昂首仰视着自己的,白嫩小脸上充满好奇的卫霄,微笑着解释道:“这可能是许医生留给小少爷的,等小少爷长大认字了,就知道了。”

  卫霄扬起淡淡的眉毛,露出惊奇的样子,歪着脑袋道:“许姨姨?”

  慧莲挑眉道:“小少爷还记得许医生啊?”

  “嗯,许姨姨,汤汤,肉肉。”卫霄边说,边掰着小指头。

  “呵呵……”慧莲刮刮卫霄嫩呼呼的脸蛋,打趣道:“小少爷是还记得许医生给你带的吃的……”话说到一半,慧莲忽然颦眉自言自语起来。“许医生六年前流产,会不会她把那个流掉的孩子烧成灰,然后洒在自己做的菜里,带给小少爷吃。然后,就把我们小少爷当成她的孩子了。所以,才会把自己身后的东西都留给小少爷?”

  慧莲说得很轻,但卫霄那敏锐的耳朵,仍是把慧莲的话听了个分明。未等慧莲把话说完,腹中已是一阵恶心,胃液翻腾几欲作呕。卫霄怕慧莲看出自己能听懂她的话,只得强压下不适感,伸手示意慧莲把手上的白纸还给他,由他再度夹入书页中。

  慧莲瞧着问她讨要纸张的小少爷,看他没有丝毫变化的表情,才暗暗舒了口气。慧莲知道自己失言了,这样的话要是被闻家人听到,必然会狠狠训斥她的,特别是迷信的孔知心和沈惠茹。自觉心虚的慧莲冲着卫霄讪讪地笑了一声,才把手里的纸递过去。

  如若没有慧莲方才的那一席话,卫霄虽觉得这封信看着古怪,但也不是非要弄清楚不可。然,听了慧莲的嘀咕,卫霄感到眼前的遗物拿在手里发慌。他知道慧莲的是胡扯的,因为当日听周国正所言,许医生流产时应该才刚怀上,孩子都没成型呢,难道许医生会把块污血团子烧成灰留在身边啊?再说,周国正那时还没和许医生离婚呢,怎么可能让她作出这样的事来?

  现在,摆在面前的就两种可能。即是这封信是许医生写下的,或不是。如果,真是许医生留下的,那么,确实有很大的可能,信是留给他的。但若是后者的话,这封绝笔信到底是谁写得呐?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许医生的家里呢?总不会是因为地震,让抢险的人捡错了东西,把别人家的书塞进了许医生的遗物里吧?

  不过,这个问题很容易解决,只要找到许医生平日写的字对照一下就好了。卫霄想到就做,开始往书堆中寻找线索。哪料,卫霄以为能轻易得出结论的事,竟寻了半天也没有结果。主要是没找到许医生完整的笔迹,不知是地震把笔记本什么的弄没了,而闹出的巧合,还是许医生在死前把东西销毁了。但卫霄以为,许医生既然会寄信给前夫周国正,说出凶案的真相,就没必要弄出这样的事了。所以,卫霄还是偏向碰巧的说法。

  虽说眼下没有许医生的笔迹,但俞江医院里应该有她往年写下的病历,周国正那里也有许医生寄出的坦白信,或许,这封信现在归于警方的档案内。但信上写着许医生的嘱托,作为为当事人办事的委托者,不管如何,舒心律师事务所里都该有备份的信件。

  如今,乌俞市内的俞江医院和警局大楼,说不定都已成了废墟,要找许医生的笔迹,肯定不能往那儿去。这么一来,只有向周国正讨要备份信件来对比了。

  对了!他住院的时侯,许医生也给他写过病历,开过药的,他有一张病历卡的。然而,卫霄心下刚一喜,须臾间又沉下脸摇了摇脑袋。他的病历卡一定也被丢在乌俞市那边的,孔知心和闻镶玉的豪宅里了。

  卫霄有个不太好的习惯,就是对于自己在意,却又闹不明白的事,会特别的牵挂,总要追根究底弄清楚才好。往往害得自己吃不好、睡不香。而且,最让卫霄焦心的是,他还这么小,即便想到可以从周国正那处下手,也不可能亲自去查。那该用什么方法让别人替自己去看呐?

  算了,不管有没有用,先试试吧。这么想着,卫霄复又取出黄书页中的‘绝笔信’冲着慧莲晃了晃道:“慧慧,这是许姨姨写给宝宝的吗?”

  这……这还真不好说。慧莲倒是想说是的,但写绝笔信的人以妈妈自称,要是她随口一说,让小少爷误会了,并且叫闻鼎虞他们知道,那可就糟了。所以,无法回答的慧莲干脆用其他事引开卫霄的注意力。

  慧莲的招数对孩子是挺有用的,但卫霄不是小孩,哪里会受骗?他先是装作被慧莲带歪思绪,但没过多久又再度提起,重复如此。直到问得慧莲败下阵来,点头答应一定帮卫霄弄明白‘绝笔信’的来历,才让卫霄闭了嘴。

  卫霄既然能想到周国正,慧莲自然也不会忘了对方。乌俞市目前乱作一团,慧莲早放弃了往那方追查,与卫霄一般锁定了邻省的律师事务所。周国正当初求卫霄接受前妻留下的遗产那会儿,曾留下了名片。虽然慧莲逃难时什么都没带,但有着好记性的她已经记住了名片上的电话了。在卫霄反复的追问下,慧莲拿起话筒,朝舒心律师事务所拨了个电话,指名要找周国正。

  没想,周国正不在,事务所里的人说他请了几天假,回老家了。但却得到了一个意外的好消息,就是许医生留下的那间市中心的房子是保了地震险的。这是一个非常冷僻的险种,如今好些人都还不知道。因为许医生的死,周国正很内疚。他虽然和许医生离婚了,但对前妻还是有感情的。所以在得知卫霄不会把房屋出租后,周国正当即就为他和许医生曾经的蜜月新房保了房险和财产险,也算是对自己那份歉疚心理的一种疏懈。

  乌俞市从未遭遇过有感地震,所以火灾、地震的房险很容易就办了下来。周国正是在自己出钱办理保险时,被同样去保险公司解决理赔纠纷的同事发觉的,当时还被对方取笑,说他钱多得没处花。谁想到,转眼之间出了这样的大事,现在事务所内无人不说周国正有先见之明。只是偶尔有几个平日与周国正不对付的,尖酸的讥笑他即便猜得再准,也是替别人出钱却得不到一分好处的傻子。

  对于已成废墟的楼房,和损毁的大部分财产能得到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赔偿,卫霄觉得喜出望外。但由于那封‘绝笔信’压在心上,卫霄仍是愁眉不展。照事务所的意思是,各个客户的资料,都是由当事人的律师保管的。所以,要看许医生的笔迹,还得先找到周国正本人才行。

  慧莲想拖一拖,让卫霄把事情忘了。怎奈,卫霄不是遇事转首即忘的孩子,连着两天提醒慧莲把‘绝笔信’的事弄清楚。慧莲只得向闻鼎虞告假,没说为了给卫霄找答案,只说家里人就住在乌俞市边的农村里,不知道是不是在地震中出了事,反正这两天她心里不安稳,想拿着钱回家看看。就是没事,也好让自己放心。

  闻鼎虞准了,给了慧莲五天的假,并选了个四十来岁较为沉稳的女佣,让对方在慧莲离开的日子里照顾卫霄。卫霄以为慧莲被自己问烦之后会找闻君耀诉苦,让闻君耀去解决问题。没想到,对方会亲自出马。

  卫霄让女佣抱着送慧莲出门,冲她的背影挥着小手,心里决定往后有什么好吃的,都留给慧莲一份,以此感谢她对自己的照顾。至于奖金什么的,如今的卫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何况他是个小气的,虽然承诺要给的话,必然会做到,但若真的给了,肯定会心疼大半天的。

  慧莲走后的第二日正午,卫霄吃了一小碗蛋羹,喝了半瓶羊乳,不知怎么得有些犯困。女佣抱着卫霄上楼,把他送到床上拍着他的小胸脯,催促着他进入梦乡。卫霄觉得有点不对劲,他一直很警醒,或者说有些敏感。只要有人在身边看着自己,便是熟悉的人,他也会睡不着。但是,眼下他的脑子昏昏沉沉的,根本就是要失去意识的前兆!

  不能睡,不能睡!

  卫霄不停地警告自己,用指甲抠自己的掌心,但仍抵不过汹涌的困意,渐渐的合上了双眸……就在闭眼的那一霎,卫霄下意识的默念起经文。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

  卫霄一遍遍的重复咏诵着心经,却明白自己已经睡过去了,但仿佛又还留有一线清醒的意识。卫霄感觉自己好像躺在一只小船里,小船正驶入大海,没多久便遇上汹涌而至的波涛,把小船推上浪尖又掷回了海面,而自己随着小船的颠簸不停的撞上船舱的四壁,疼得一下子醒了过来……

  是的,卫霄醒了,因疼痛而苏醒。他猛地张开双眸,却见自己正在一个狭窄的箱子里,这个箱子他很熟悉,正是前几天从乌俞市里把许医生的遗物装着送过来的小木箱。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各位朋友的地雷和手榴弹,转圈~~~抱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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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说还是不说

  自己被绑架了?是谁做得?为什么?

  卫霄自问着,摇了摇由于颠簸而撞疼的脑袋,适应着眼前的黑暗。

  突然,这次的奇袭太突然了,说是打了卫霄一个措手不及也不为过,他根本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卫霄甚至不知道,究竟是哪个人,出于什么心态来绑架他的。沈惠茹?孔知心?闻镶玉?还是那个……他刚到这个世界时看到的,把他换到闻家的叫‘小寒’的女人?就连闻鼎虞、闻君耀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对方为什么这么做呐?

  等等,等等!他不能乱,越是危险他就越该保持冷静,特别是在别人先走一步,而自己正落在对方手里的情况下。心若是乱了,他还怎么自救呢?

  卫霄回忆着自己昏迷前做过的每一件事,种种迹象都指向他吃的那顿午餐被加了料。别墅内管理的并不严格,特别是白天就他一个主人的情况下,卫霄认为谁都能在他的吃食里做手脚。这么一想,卫霄才感到惧怕,他从没想过有人会对自己下药,幸亏这次是迷药,如果是毒药的话,他岂不是再也没有睁开眼睛的机会了?

  卫霄此时真想狠狠抽自己两巴掌,他明明很清楚,闻家的人对自己不上心,孔知心对他有心结,沈惠茹更深恨着自己,或许是把她女儿的死怪在自己头上了。何况,他还有着这样离奇的身世……然而,就在这般岌岌可危的前提下,他竟还高枕而卧,卫霄觉得自己被算计简直是活该,因为他实在太松懈了。如果,当初在那个充满危机的山洞里也这么不小心,早已死了几百次了,哪里还能走到最后?

  绑架他的人也许可以排除能随意出入闻家的人,比如闻镶玉、闻君耀几个,但也可能是对方欲盖弥彰。不过,此刻与其猜测对自己下黑手的人是谁,不如想想怎么逃走。

  小木箱很狭小,卫霄只能微微活动手脚,幸运的是,他没有被绑住。但卫霄并没因为绑匪的疏忽而高兴,对方这么做,很可能是笃定他逃不出去。卫霄咬牙侧身以肩膀顶撞、或抬腿踢盖子,箱盖纹丝不动。

  卫霄知道自己如今存身的箱子是不上锁,也可以在外面扣住的类型。箱壁上的插条是厚实的生铁做的,当时闻君耀安排的人把箱子抬进门的时侯,他看见木箱上坚固的插销还暗中夸了几句,认为扣匙做的好,不仅开启方便,而且就算摇晃翻倒了,放在里面的东西也不会掉出来。可惜,卫霄没想到被自己夸过的东西,转眼成了祸害自己的工具。卫霄确定,要是没人在外面拉开插销的话,他绝对出不去的,除非发生奇迹。

  就在卫霄沮丧地低下小脑袋之时,听到箱外传来对话声。

  “哥,他会不会死啦?对方可说了,要活的。我就说不该把人放箱子里嘛!万一闷死了……”

  “怎么可能会闷死啊?箱子上都给他开了个洞了。”

  “那他怎么还没醒呢?这都快大半天了。”

  “我让妈给他喂药了。要不,你以为刚刚过那条烂泥路的时侯,会不把小孩颠醒?那药最少也能让他睡上三天,一路上我们就不用怕他闹起来了。”

  难怪在梦里也那么疼,原来自己是过泥路时被颠簸着撞醒的。绑匪说他起码要昏迷三天,可他现在已经清醒了,那是不是可以认为他的身体素质比一般的孩子强很多?卫霄早在新峰大厦内冒险时就隐隐察觉,他的身体是同年龄的人无法比拟的,甚至五六岁的孩子都拍马不及。若非如此,那样高强度的逃难方式,两岁的孩子只怕早趴下了。哪里还能贴着大楼的墙壁往下爬呢?说不定连绳子都抓不紧吧!

  卫霄忍不住腹诽,小耳朵却竖得高高的,没有听漏外侧的半句话。

  “哥,三天不吃不喝,会死人的吧?”

  “你怕什么?再过两个钟头,就到交货的地方了,只要那时侯他还活着就行了。之后,就跟我们没关系了。就算他死了,也不是死在你我手里。”

  “哥……”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啊?有什么话想说就说。”

  “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呐?妈在他们那里不是做得很好吗?你这么一弄,妈怎么还做的下去啊?”

  “你知道个屁!妈在那里帮忙烧饭,一个月才八十块……”

  “八十块已经很多了,小美在饭店里帮忙烧饭,忙死忙活的,也才三十多块。”

  “怎么能这么算呐?小美做事的地方不过是个小饭馆,妈伺候的人家可是有钱人。听他们家里那个照顾小兔崽子的女佣人,一个月能得百来块,妈亲耳听见主人家说要给那人加钱的。而且,看她那样子,之前的工资肯定比妈高。你说,妈每天帮他们买菜又烧饭的,结果还比不上一个陪小兔崽子玩的女人,凭什么啊?”

  就知道是厨子!卫霄心头暗恨道,他的味觉虽然没有听觉和视觉那么敏锐,但亦相差无几啊。可卫霄竟一点也没尝出午饭里有药味,肯定是烧饭的人特意遮掩了,而且必然还是个熟手。

  想到这里,卫霄又暗骂闻鼎虞一家三代,眼光都是那么的独特。闻镶玉娶了孔知心、闻君耀选了沈惠茹、连早死的闻家豪看上的女人,都是那么势利和阴险。本以为闻鼎虞是闻家最让人放心的,谁知,他请的厨娘竟有这么不知足的想法,而且还一副理所当然要报复的样子。要知道,这个年代的八十块可以算得上前世二十一世纪坐在办公室内的白领的工资了。

  最让卫霄无奈的是,香芫市的宅子往日闻家人都不来住的,只当个度假别墅。里面的人平日都清闲的很,哪里有男人说的那么忙。何况,又不是餐厅里的大厨,能有多累啊?不过一天三顿饭而已,据卫霄所知,厨房里除了主厨还有每到饭点去帮忙打下手的女佣。即使如此,这人还那么不知足。

  “妈要是觉得不好,不做不就行了?”

  “妈是不做了,她把人弄出来给我们之后,就买车票回老家去了。等交了货,我们也马上走。哼!听说这家人还有些势力的,在这里住下去肯定不行。不过我们老家可远了,还在山里,他们找得到吗?等风头过去,我们再出来,谁还认识我们啊?”

  “哥,我还是觉得不太好……”

  “小弟啊,你就是太心软!听哥说,这次拿了钱,回家就给你娶个漂亮姨婆。”

  “哥,我不要老婆,我……”

  “男大当婚,怎么能不要老婆呢?到时候,看哥给你挑一个……”

  “哥——!”

  “我们都走到这里了,还能把人送回去吗?就是送回去了,我们还得坐牢,你以为人家会放过我们啊?你知道对方出多少钱买这个小兔崽子吗?十万块,整整十万块啊!你我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个数,今天却可以一下子就拿到了。有了这笔钱,我们还愁什么啊?”

  “哥……”

  “好了,什么都别说了,我不想听!”

  连卫霄都听出了男人话中的不耐烦,‘小弟’自不敢触其锋芒,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但随着目的地愈来愈近,‘小弟’又忍不住开口道:“哥,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又瞎想什么呐?有什么不对劲啊?”男人没好气道。

  “哥,那个人找上门的时侯,头顶带帽子,脸上包围巾的,连衣服都穿了很多件,话也不说,只用笔写,最后还都收回去了。我们根本不知道他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和这样连脸都不敢给人看的人做交易,我总觉得有点不放心。”

  “哎——!我能不知道吗?可是没办法啊,他已经给我还了三千的赌债了。要是我不答应,他们就要砍掉我的两只手。”

  “哥!不会因为妈知道了这事儿,才只好答应你的吧?你刚才说妈不满意工资什么的……”

  “我说得有错吗?妈在他们家已经做了那么多年了,工资也没涨多少。要是再多一点,用得着别人替我还钱,要挟我吗?”

  “再多的钱也让你给赌光了!”

  “你小子,居然敢这么和我说话了!”

  “明明是你不对,要不是你,妈还能做下去呢!”

  “现在有什么不好?我们马上要赚大钱了!你……”

  “万一……”

  “没有万一!”

  卫霄听着木箱外你一句我一句没有意义的争吵,心里咀嚼着对方的话,却没有任何的收获。甚至不清楚,胁迫绑匪的人到底是从什么时侯开始,有了向他下手的念头。针对的究竟是他,还是闻家?

  嘎吱——!

  “哥,地头到啦?”

  “没有,再过去十分钟就到了。不过,我觉得你说得也有点道理,要是我们把人给他了,他却不给钱的话,我们连跑路的钱都没有。这辆破车,还是问豹哥借的呢,说好了,还的时侯要给他三百块的,你大嫂还在他那儿坐着呢。”

  “那怎么办?”

  “这样吧。我先开车过去看看,你坐在这里守着箱子。要是对方给钱的话,我就带他过来把人给他。”

  “那你小心点啊!”

  “知道了,这还用得着你说?”

  唰啦!

  躺在箱子里的卫霄感到一阵晃荡,他知道装着自己的小箱子被抬下了车。接着听到一声脆响,仿佛从箱子上拿走了什么遮罩的东西。随即卫霄的眼前一亮。光线并没有多强,但对卫霄而言已经足够了。原来箱盖上与他的眼睛齐平的地方有个一指来宽的豁口,就是男人方才话中说过的,为了给他透气开的小洞。

  此时从洞口透入的光线不是炙阳洒落的金黄,而是舒郁那淡淡的白光。看来那‘小弟’说得不错,他确实睡了大半天了。卫霄赶忙把眸子凑向箱壁上的豁口往外看,只一眼,就让卫霄的心猝然一顿,却见一个血淋淋的脑袋正贴在木箱外,与他的脸不过才一板之隔。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坑坑洼洼的,满是窟窿洞眼,好似有人拿着筷子往他的脑袋里戳了千百下,五官都扎没了脸成了梭子,白中带红的脑浆慢悠悠的从那一个个小洞里流出来,一点一滴地滑落……

  卫霄急忙把脑袋向后一拉,生怕对方看见,但一时间心跳如雷,骇得卫霄险些叫出声来。

  “好,你就坐在这里。就是有车从路上开过,也没人会看得到这个地方。”

  “哥……”

  “我会当心的,你就等着数钱吧。”

  刺啦!

  黑暗再度降临,卫霄知道是对方把之前遮在箱子上的东西又给他罩上了。刚才那一下也许是对方不小心,把箱子上的遮罩物给弄掉了,才让他无意间看到了绑匪中那个大哥的死相。听箱外两人的对话,那个大哥就要离开了,很可能就是去赴死的,那他要不要说呐?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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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量变到质变

  卫霄总以为自己是个冷漠的人,可实际上他的心挺软,做不出那种明知对方会死,却当作没看见的事。但只要涉及自己的性命,卫霄还是能把持住自己的好心的,绝不会作出祸害自己去便宜他人的傻事。

  而且,卫霄也想过,若是他真的出声,要怎么拖住对方呐?他可是肉票,和对方的立场是相持的。那个绑匪‘大哥’连弟弟的劝都不听,怎么可能听他这个陌生人的?何况,还是个小孩子的话。

  再者,绑匪以为他吃了药会睡上三天,要是他现在就醒了,他们肯定会警惕起来,把他看得更牢,那他岂非作茧自缚?而最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该怎么说?该用什么理由让绑匪别去交货地点?说自己能看到别人的死相,所以让绑匪不要去送死吗?

  先不说对方会不会信,但肯定少不了把他当作妖怪看待。试问,一个才两岁的孩子,醒过来看见自己被关在一个动都不能动的地方,而且周围漆黑一片。小孩子苏醒后不哭不闹,开口就让箱子外的人别走,说他走了会有危险。对方会怎么想?

  如果他换一种方式,什么也不提,就是放声哭闹。卫霄知道,绑匪肯定会改变主意的,但不是留步,而是干脆放弃眼下这个保险的法子,把他丢到车里去,尽快交货才是。看绑匪的死相,他去的目的地极可能有问题,说不定是被杀人灭口了。既然暗藏的黑手如此穷凶极恶,那么,会留下他这个肉票的小命吗?

  假如绑架他的人是为钱,为了打击闻家,那他兴许还可以多活几天。但卫霄怕的是,对方是冲着他来得,他自己就是对方的最终目标!那……卫霄回忆着绑匪‘大哥’的死相,心里打了个颤,就怕自己比他死得还惨。

  嘟嘟嘟,嘟——!

  就在卫霄纠结该不该说之时,汽车已经发动起来,并迅速开走了。实则,卫霄自己很清楚,在绑匪‘大哥’的这件事上,他没有尽力劝服自己。如果,他想拉住对方的话,肯定行的,只要牺牲自己的部分利益。

  比如,实话实说,告诉对方自己能见到他人的死相,编造出绑匪背后的黑手,就是看中了他的这个能力,才让他们绑架他的。甚至,可以让对方不必拿他交货,直接去敲诈闻家。如此,十有□□能说服绑匪,但他凭什么这么做呐?

  绑匪对他又没有恩惠,而且这么说,明显告诉对方自己见过他们的脸。他才两岁就能把事情说得那么清楚,遇事不慌,还能出谋划策。绑匪中的‘小弟’且不提,那个‘大哥’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的。他又何必去救一个会害死自己的人呐?

  卫霄的心底不舒服,但即便此事能重来,他仍然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呱呱呱,呱呱呱……

  时已入夏,正是蛙类繁殖的季节。此刻,微风徐徐吹动着路边丛林中的树叶,舒郁挂于当空,乳白色的光芒倾泻而下,照于花草、树木、与溪流之间。方才由于绑匪突入而稀疏的蛙声,又逐渐响成一片。

  “怎么还不来啊?这都快半个钟头了,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唰唰唰,沙沙沙。

  卫霄听到小木箱外传来的,扫过芳草响起的凌乱脚步声,和绑匪‘小弟’担心而不自禁说出口的嘀咕。绑匪急,卫霄也急。他好几次想开口与其交谈,欲说服跟前这个比较心软、理智的绑匪‘小弟’不要拿他去做交易。但想到绑匪‘大哥’目前恐怕已经到了目的地,等于开弓没有回头箭了,只能按下心思不提。

  “真是的,我就跟他说不要去,他偏偏不听。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啧!怎么办啊?”

  呱呱呱,呱呱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卫霄听着‘小弟’起身又坐下,坐下又起身。因为烦躁和忧心,还在草丛里反复的转着圈走动。但无论他如何焦急,小路上始终没有传来汽车经过的声音。

  “怎么办?都快三点了。现在天热,到五点就要天亮了。要不,还是去看看吧?”躲在林子里等消息的小弟终于坐不住了,猛地从草堆里站起来,抓了抓身上被蚊子、飞虫叮咬的肿块,左手扶起泥地上的小木箱,双臂一使劲儿,把箱子扛上肩膀。

  不要去!

  卫霄在腹中呐喊,却没有说出口。主要是方才没救绑匪‘大哥’,卫霄心里还有罪恶感,觉得先前为了保护自己放任绑匪离开,眼下威胁到自己的安危就立刻出声,有点说不过去。但是,人心本就是偏的,无况是为了自己的性命。卫霄一咬牙,想要说话阻拦绑匪‘小弟’的脚步,谁知未等他开口,‘小弟’的步伐自动停止了。

  怎么了?

  卫霄的心头刚浮起疑惑,绑匪‘小弟’已为他解答了。

  “哥?是你吗?你站在那儿做什么?干嘛不过来?”

  绑匪‘大哥’回来了?卫霄暗自疑惑道,他没有听到汽车开过来的声音啊。难道,对方是走回来的?为什么?绑匪‘大哥’不是说过,那辆车是借的吗?还用自己老婆做抵押,还回去的时侯要给车主三百块的。

  咕嘟。

  小木箱正被绑匪‘小弟’架在肩上,卫霄的脑袋恰巧就贴在绑匪的耳侧,仅有一板之隔而已。那声‘咕嘟’,分明是绑匪吞咽口水的声音。显然,绑匪‘小弟’在害怕,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哥,你为什么光招手不说话?你到底怎么了?别吓我啊!”

  由绑匪‘小弟’的话,卫霄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么个情景,昏暗的树林边站着一道人影,想借着舒郁的光芒查探,却因为站着太远看不清。对方随你怎么问都不说话,只是面向林中,仿佛正望着你,慢慢的抬起手,手掌机械性的一招一招……

  这么吓人,难怪托着他的绑匪都不敢往前走了。卫霄狠狠地摇了摇小脑袋,企图把脑海里的诡异的景象甩走,

  “你……你别过来!你到底是不是我大哥?我叫你站住,你听到没有?你到底是谁?”

  还跟对方废话什么呀?跑啊!

  卫霄想把绑匪给吼醒,却又怕自己这么一叫,让已经如惊弓之鸟的绑匪‘小弟’愈发的手足无措,只能忍住心头的急躁,闭嘴不言。而且,卫霄还有个顾虑,就是他一说话,就会让来者知道自己清醒的事实。

  唰唰唰!

  “别过来,别过来!”绑匪‘小弟’不停地架着木箱往后退,他感到了躲在黑暗中,慢慢走向他的人影充满了不善。人在生死间,总能嗅到危险的气息,绑匪‘小弟’倒退数步后,不顾一切地转身就跑,若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扛在肩头的小木箱恐怕早就被他丢出去了。

  沙沙沙,唰唰唰……

  不对劲!

  竖耳细听着箱外动静的卫霄,深锁淡眉。静,太静了!卫霄的心猝然一窒,不知从何时起,枝梢上的鸟啼,林中昆虫的嘶鸣都消失了。特别是那些恼人,又引人瞩目的蛙叫声,竟像被按下关机键的播音器一样,生生地停滞了,简直说不出诡秘。

  快,快,快!

  卫霄能从木箱的颠簸中感受到绑匪‘小弟’已经尽全力在跑了,可是,在卫霄看来仍不够快。卫霄内心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不过短短的几分钟,卫霄就难受的想大喊,想让绑匪把自己放出去。还未等他开口,只听箱外一声惊呼,接着卫霄仿佛被巨浪卷起,又瞬间抛掷而下,狠狠地撞在海面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哪怕是轻轻的抽气声。

  “啊,好疼!你不是我大哥,你是谁?为什么穿着我大哥的衣服?”

  嘶嘶嘶嘶。

  什么声音?卫霄忍疼倾听,外侧传入许多尖厉的,长短不一的嘶叫声,听得卫霄头皮发麻。

  “啊——!鬼,鬼啊!别过来,别过来,鬼啊——!”

  嘶嘶嘶嘶。

  鬼?绑匪是看到了什么在叫鬼?卫霄心急如焚,却因为遮罩物挡住缝隙,根本看不到外头发生的事。加上他此刻被关在箱子里无法动弹,连稍作提防都办不到。卫霄紧张地恨不得用脑袋撞箱盖,怎奈不管他怎么折腾,盖子就是一动不动压在身上。

  怎么办?卫霄一筹莫展,外面惨烈的叫声却没有停,反而愈加疯狂。

  “滚、滚,不要过来!你是什么鬼东西?不要过来啊!救命啊,救命呐——!滚,都给我滚开!不,不,滚,滚开——!出去,出去!不要啊——!不……啊啊啊,哦哦哦,呜呜呜……”

  不好!

  绑匪‘小弟’的哀嚎声忽然变成无意义的□□,肯定是出事了。卫霄下意识地咬着下唇,眉头紧蹙,焦灼地握着拳头,掌心里密布着冷汗。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喀嚓。

  正因绑匪‘小弟’的呜咽而毛骨悚然的卫霄,忽闻箱盖上传来清脆的喀嚓声,听着竟是插销被拨开的声音,一时间,他的心被提到了嗓门眼。

  啪嗒。

  就如卫霄所料那般,木箱的盖子很快被打开了。刹间映入他眼帘的是高处的树枝和身侧的杂草。卫霄顾不得再细究什么,双手往箱壁上一撑便要逃离,哪料他的身子方一抬,一个人头猛地从草丛里探出,贴在他的面前。

  这张脸卫霄见过,其上遍布着一个个筷子大小的洞穴,正不住地淌着脑汁。即是卫霄曾见过的绑匪‘大哥’的死相,但当初是虚影,而此刻却是实体。

  卫霄忍着惧怕,撑着胳膊往后退,企图从箱子的边缘处逃开。没想,卫霄一动,那张脸也动了起来。不是贴近卫霄,而是不成人形的脸孔上那千百个洞穴里,遽然探出一寸长的虫子,纷纷冲着卫霄扭动着身子,每一个洞都无遗漏。

  恶心,太恶心了!

  这些虫子就像肉色的蚯蚓,全身光溜溜的有着一道道的褶皱,它们一条条萎缩在头部的小孔中,只露出半个脑袋,蠕动着贴向卫霄,不停摇曳着,扭曲着。绑匪的脸好像制面机,那千百条肉虫就如压出的面条,差之差在面条不会动,而卫霄眼前的这些虫子,正似群魔乱舞一般,互相交缠着、抖动着、晃悠着向他凑近。

  卫霄一直得意于自己目光的敏锐,然而他此刻,却宁可没看得这么明白。卫霄的胃液喧嚣翻滚着,令他几欲呕吐,但是求生的本能令卫霄立刻双掌合十,嘴里不由自主的吟唱起佛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

  嘶嘶嘶,唧唧唧!

  从卫霄开口念出第一个字时,绑匪脸上钻出的肉虫便发疯般的扭动起来。有一条甚至蹬出绑匪的脑袋,蹿向卫霄的眼睛。卫霄心里怕得哆嗦,但只能强作镇定,仿若未见虫子的突袭般继续咏诵经文。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

  嘶嘶——嘶嘶!唧唧,唧唧,唧唧唧——!

  如利刺般跳向卫霄的肉虫,刚到其跟前一寸处便噗的一声跌落在草堆里,并发出尖厉的嘶鸣声,仿佛临死前的‘绝唱’。

  “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

  唧唧——唧唧——唧……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噗嗤,噗嗤,噗嗤……

  卫霄从心经说到大悲咒,从大悲咒吟至地藏经,嘴里的佛号念得越来越快,肉虫的叫声也愈来愈急。最后,甚至一个个噗嗤噗嗤的爆裂开来,把绑匪的脑袋都炸瘪了大半。炸开的肉汁洒在草丛里,只听到草堆中冒出呲呲呲的白烟,好几株芳草霎间枯死焦黄。小木箱的盖子上都被溶出了星星点点的空洞。

  但这些崩裂的肉汁没能溅到卫霄的身上,在他周边一尺外就仿佛被屏障阻挡一般坠下了。

  “如是我闻.一时、佛住王舍城、耆阇崛山中,与大比丘众万二千人俱.皆是阿罗汉,诸漏已尽,无复烦恼,逮得己利,尽诸有结,心得自在……”

  唧唧,唧——!

  噗嗤——!

  一阵悠长的嘶鸣之后,绑匪的头骤然炸没了,接着他的浑身上下也尽皆迸裂开来,噗嗤声不绝于耳。

  卫霄没有住口,仍不停地诵着经文。没了头的绑匪早已站不住了,脚一抖便仰天跌倒,不想摔下去之时脚尖踢到了咫尺间的小木箱。因为是肉虫死前的挣扎,导致被寄生的*飞出的这一脚力道惊人,竟一下子把木箱踢下了斜坡。

  刺溜溜,刺溜溜……

  卫霄还在小木箱里,没机会离开,绑匪这么一踢,也等于连带着把他踢了出去。小木箱蹿得极快,眨眼间便滑过了草丛,噗通一下掉入了矮坡下的溪水里,随着水波的行进飞速的飘向远方。一路上,卫霄想伸手抓住两边的杂草缓住去势,没想竟浑身乏力,刚一动就倒在木箱之中,仅能看到掠过绑匪‘小弟’时,那具同样被炸成肉糜的尸体。

  哗啦啦,哗啦啦……

  小木箱随波起伏,卫霄听着耳边的流水声,紧绷的心弦一松,神智竟模糊起来。但此时的卫霄,已明白了咏诵佛经的好处,加之眼下正涉水漂浮,卫霄怕箱子渗水,或叫木箱被波涛颠覆,嘴里不自禁的默念起佛经……

  而卫霄不知道的是,他离开后,绑匪的身子依旧在崩裂,直到两人炸成一堆烂肉,渐渐的血肉消融化成一堆烂渣子,被狂风吹散才罢休。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凌晨更新,身体吃不消,所以换个时段看看,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我。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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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际遇:倚楼听风雨误食神秘果实,增加8点阅历点数。


回家前的波折


第86章 被当福娃了

  “哎,你看那是什么?”在河水边洗衣服的女孩瞅着远处飘来的小木箱,推了推身边的同伴,让对方朝她手指的方向处看。

  “就是个木头箱子,有什么好看的?”

  女孩白了身侧的同伴一眼,回头望着即将飘至己方的小木箱,也顾不得奚落同伴了,手一探抓过身畔的芦竹,使力折断后,握着芦竹杆子扫向河面中央正随波逐流的木头箱。

  啪啦,啪啦。

  女孩拍的挺准,每一击都敲在木箱的边沿上,就这么一拉一勾的,小木箱渐渐地靠近女孩站立的河岸边。

  “呀啊——!”

  女孩才*岁,长得很瘦小,看她那泛黄的脸皮,便知道是营养跟不上。因为她人矮,直到小木箱贴近河堤,才看清了箱中的东西。却不是她想象中的漂亮衣服或是值钱的首饰,而是个闭着眼睛的小孩,吓得女孩一下子丢开了芦竹杆子,抓起脚畔的脸盆就往回跑,边走边哭叫着看到死人了。

  被女孩抛下的同伴凝视着没了阻碍物,而又将飘向河中顺势而下的小木箱,并紧盯着箱内的幼儿,抓着衣物的指头松紧了好几次。当木箱要飘远之时,编着两小辫的女孩总于心软,猛地丢开洗净的衣裤,弯腰探身一把抓起之前的女孩丢在水里的芦竹杆子,把小木箱捞上了岸。

  小女孩低头俯视着箱子里的幼儿,小人长得玉雪可爱,简直就像家里头床边、门上贴着的抱着鲤鱼的胖小孩。女孩又仔细瞅了瞅,越看越爱,觉得箱子里的娃娃比贴纸上的,奶奶、爷爷口中的仙童还漂亮。

  正当小女孩忍不住想摸摸箱中娃娃的胖胳膊的时侯,听到有大批人喧闹着从远处奔来。

  “在哪里,死人在哪里?”

  “那个箱子呢?不会已经飘走了吧?”

  “快走,快走!到了就知道了。”

  “三妞儿,你不会是骗人吧?”

  “没有,我才不会骗人!我真的看见了!你看,那个箱子不是在那儿吗?”三妞儿原本还担心箱子飘走了,别人看不到小木箱会说自己骗人,没想到同村的麦子把木箱从河里拉了上来。三妞儿急忙指着不远处河堤上的小木箱,边嚷嚷着,边拉着村里好事的婆婆、媳妇、小子们赶了过去。

  “臭丫头,你作死啊!死人你也敢碰哪?还嫌你这赔钱货不够晦气啊?”麦子的奶奶也是个爱管闲事的,方才见三妞儿慌慌张张地跑回村,嘴里说什么看到死人了,一时好奇便跟着看好戏的人走到了河边。没想,自家的孙女就蹲在木箱旁,看样子还想要伸手去摸箱子里的死人。气得麦子奶奶探出枯瘦的五指,一把拽起箱畔的麦子,并用指头戳着她的脑袋怒喝。

  麦子从小被骂惯了,就算此刻让奶奶当着众人的面喝斥,也没多尴尬,只是撅起嘴巴小声咕哝着。

  “你在说什么?还敢跟我强嘴?”麦子奶奶在家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角色,也从没人敢当面说她的不是。麦子奶奶见向来被打、被骂都只敢哭着求饶的孙女,此时竟在自己眼前嘀咕起来,瞅着那样子分明是不服气。这还了得?反了天了!麦子的奶奶狠狠抽了孙女几下,才指着麦子姜黄色的脸质问道“你在说什么?给我说出来!你要是还敢嘴硬,你爸回来让他打死你!”

  说完作势要打,眼角含泪的麦子左扭一下,右挡一下地躲避着,嘴中不停地喊着不要。

  “不要就说!”麦子奶奶瞪视着口中的赔钱货,愈看愈不顺眼,怒吼道。

  麦子抬手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道:“我说箱子里的小孩没死,还有气儿。”

  “什么,他没死啊?”跟过来的好些人都在看麦子家的好戏,但也有望着箱里的幼儿暗中夸赞的,还摇着头说些可惜没长大的话。此时,麦子的一句话,令众人诧异的同时,纷纷惊呼起来。

  “这孩子还活着啊?”

  “唉呦,要是真活着,那还真是福大命大啊!”

  “可不是么?也不知道在水里飘了几天了,你们看,木头的颜色都变了,起码也有两三天了吧?”

  “哎,他的眼睛动了,动了!”

  “眼睛张开来了,张开了!哎呦喂,这双眼睛可真漂亮啊!谁家孩子的眼珠有这么黑,这么亮啊?”

  “依我看,他八成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你怎么知道?”

  “你瞧他身上穿的……”

  “那他怎么会……”

  卫霄被耳边吵嚷的声音给闹醒了,他慢慢地张开双眸,仰望着顶上一大堆的脑袋,傻傻地张着小嘴,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唉呀,宝宝别怕啊!”人堆里的一个老婆子俯身把小木箱中的卫霄抱了起来,揉在怀里拍着他的小背脊安慰。

  其实,倒不是卫霄遇到了好心人,而是他的长相非常惹人喜爱,特别是得女人和老人的心。何况,在场之人无不觉得卫霄有福气,一个个争相摸着他的脑袋,捏着他的腮帮子,俱皆双目泛光,一副恨不得把他抱回家的样子。

  “好了,好了!先回村再说。毛子妈啊,别忘了把木头箱子带上,说不定人家认亲的时侯还有用呢!”抱着卫霄的老婆子仿佛有些威望,她右臂一推,扫开围于一旁的媳妇和小子,迈着步子往村里去了。

  众人无不尾随着老婆子,唯独把卫霄从河里拉上岸的麦子被奶奶喝令,把衣物再洗一遍才能回家。麦子望着卫霄离去的小身影,长长地叹了口气,蹲□子从脸盆里拖出衣服搓起来。不知何时,她面前的湖面上落下一点一滴的雨珠,荡起了细小的微澜。

  小村内没有秘密,不过半天,村里人都知道有个从上流飘下来的小儿,被徐二家那个不懂事的女儿从河里捞出来了。小孩子也不知道在水里头飘了几天了,但瞅着一点事都没,脸上带笑能吃能喝,还特别乖巧会叫人,看得没儿子、没孙子的人家都一阵眼热。

  晚上七点,村子里已经无人走动,村民们都已躺在自家的木板床上聊着一日间的话题,村长家亦不例外。

  “老婆子,平日也没见你这么大方,今天怎么就把孩子直接抱家里来了?这可是一张嘴呐!就算你好心,不想让孩子饿死,也该让徐二家养着。说到底,都是他女儿惹出来的事儿。”村长徐为民抽着旱烟,斜视着媳妇埋怨道。

  之前把卫霄从木箱中抱出来的老婆子朝丈夫翻了个白眼,方哼声道:“你懂什么!我告诉你,这个孩子是个有福气的。要是不信,你坐在箱子里飘个三天试试啊!如今,我们把他养在身边,说不定就能沾到福气呢!大牛结婚已经四年了,他媳妇连颗蛋都没给我生出来,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让菩萨保佑,看在我们善待福星的份上,早点让你们老徐家抱上孙子啊?”

  村长拧起眉峰道:“你不过是猜的,要是不成呢?你要养他多久?”

  “你怕什么?”婆子瞪视着缩在床内的丈夫,哼声道:“你没看到孩子身上穿的衣服吗?那可都是上好的料子!”

  “那又怎么样?”

  老婆子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丈夫的脑袋,心道若是没有自己的提点,也不晓得这个没成算的窝囊男人能不能当上村长。婆子肚里虽骂,嘴上却仍解释道:“这就是告诉你,他家有钱!”

  “有钱人家的孩子还能飘到我们村来?”村长摆明了不信。

  老婆子沉声道:“不管怎么样,反正不许你别亏待他。先养一段时间,要是没人找来的话,再把他送县城里去。等给了那个什么……对了,叫警察的,就没我们什么事儿了。反正,总不会让你养他一辈子的。听到了没有?”

  “行了,不过是一张嘴的事。”徐为民放下烟杆,没好气道:“不过我可说了啊,顶多养他半年。要是半年后没人来找,就送县里去。”

  老婆子颠笑道:“好的坏的都是你的事!”

  “既然你这么想,就让大牛媳妇多抱抱他。”看来,卫霄大难不死的事,对村长也不是没有触动的。

  老婆子冲着丈夫横了两眼道:“这还用你说?我都让梅香抱了他半天了,今晚大牛上他舅舅家去做工了,我还叫梅香抱着孩子睡。最好,能沾上点福气,给我生个大胖孙子。要是长得像这个孩子一样好看,那十里八乡的,谁能比得上我们孙子啊?”

  徐为民和媳妇说话总爱带刺,当下就驳斥道:“要是孙子长成那样,还是不是我们徐家的种了?”

  “呸,呸,呸!嘴上不把门的,说什么呢你?”老婆子一边骂着,一边恳求菩萨饶恕。

  徐为民见媳妇真生气了,赶忙背对着婆子侧躺在木床上,再不敢说话。然,当耳边婆子的喝斥声渐渐消失后,徐为民又辗转起来,回身推了推媳妇的胳膊,商量道:“你说,我明天是不是该去县里的局子,和里面的人报告一声,说我们捡到个孩子啊?假如不说,谁知道有个小孩飘到我们村里呐?”

  “这么快去干什么?要是他家的人把孩子抱走了,我们还怎么借福啊?先等等,反正我们又不会昧下孩子不还。不过,去还是要去的,你明儿去县城看看,有没有人家在找孩子,记住是哪家人,到时候再说。诶,你可别让人看出些什么来啊!”老婆子凑向丈夫耳边吩咐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这还用得着你说?”徐为民再度扭身不理自家的老婆子。老婆子见状狠狠拍了丈夫数下,才消气地合上眼,亦翻了个身与徐为民背对着睡去。

  没多久正房内传出打呼声,显然村长家两口子睡熟了。却不知在另一头的耳房内,卫霄正沉着小脸,思虑着眼下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回贴、霸王票、营养液,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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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突然的变脸

  对于回不回闻家这个问题,卫霄有些拿不准。

  卫霄从身侧叫梅香的小媳妇的怀里探出脑袋,透过蚊帐环视着屋里的摆设和房子的结构。这是间只有一层楼的泥砖房,俗称平房。屋顶上用的是瓦砾和茅草,看着有点坑坑洼洼的。地面仍是泥地,不过铲平整一些而已。以卫霄那清晰的目光,可以看到墙角的泥堆里,和屋檐的缝隙中攀爬着的蟑螂和马陆。

  房里没什么东西,除了一台放衣服被子的大柜,和他眼下躺着的双人床别无他物。甚至,连一张桌椅、一只花瓶都没有。这么看来,比前一世卫霄刚懂事那会儿住的水泥房还差了几个档次,更别说和闻家的别墅比了。据说这家人还是村里的村长,他今早被人抱着入村时,沿路上也见过不少房子,大多是泥房,偶尔还有几间茅草屋。想必,眼前看到的,已经是这个村里最好的房子了。

  但想想闻家的生活水平,再瞅瞅目前贫瘠的现状和晚上的那碗清汤白米粥,真可谓一个天一个地。如果为了吃得好睡得香,他当然应该积极回答村长的问题,比如,他的爸爸、妈妈叫什么、长什么样,有没有什么特征、家里住在哪里之类的。

  可是,卫霄以为富贵生活也要有命享才行。闻家人都不怎么喜欢他,特别是沈惠茹还憎恶着自己。如今又来了个要他命的黑手,而且对方还会驱使虫子,或许就是上辈子小说中的饲蛊人。面对这样可怕的敌人,他这小身板能抗住吗?

  何况,幕后黑手是谁,他一无所知。然,对方却能利用他身边的人,把他偷出去。很明显,自己在他人的掌控之中。而今好不容易逃出来,他若是就这么回去,岂非自投罗网?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根本不是闻天傲,和闻家人没有血缘关系,又何必回去送死呢?

  不过,在村长家也不可能常住,他得尽快想好下一步该怎么走。在被打发之前,先住上两天,把脑子里一团乱的思绪弄清楚再说吧。反正不管闹到什么地步,或是遇着什么难处,他还有回闻家这个最后的凭仗。

  想到这里,卫霄转首仰望着乡下房子特有的天窗,舒郁的光芒从天窗中射入,而那一片白光刚巧照在木床上。卫霄轻手轻脚的从梅香的怀里钻出来,村长家的儿媳妇忙了一天,睡得极熟,哪里知道卫霄的动作?

  卫霄手脚并用地爬到光芒下,盘脚端坐于幽幽的白光之中,闭眼双手合十,开始咏诵经文。其实,卫霄也就刚刚看到天窗外正挂于当空的舒郁后,才突然想起前世看到的修仙小说,那些主人公都喜欢在月光中静坐修炼,吸取日月精华。被启发,不如说异想天开的卫霄想试一试,即便没用,也不会有什么坏处就是了。

  “如是我闻.一时、佛住王舍城、耆阇崛山中,与大比丘众万二千人俱.皆是阿罗汉,诸漏已尽,无复烦恼,逮得己利,尽诸有结,心得自在……”

  卫霄口述妙法莲华经,直到舒郁移转光芒淡去,才趴回原来的位置,念着佛经入睡。

  次日清早,梅香一醒来就看到身旁睡得像小猪般哼哼的卫霄。卫霄那幅圆滚可爱的样子,让梅香喜欢不过来,只恨不得卫霄是亲儿子才好。梅香想低头亲亲卫霄的额头,却又怕把孩子吵醒,只能作罢。梅香小心翼翼地起身钻出蚊帐,回头仔细把帐子压好,生怕一个不小心让蚊虫入内咬疼了卫霄。

  “梅香,起来啦?昨夜孩子吵吗?”

  “孩子很乖,一点没吵。”梅香方步出耳房就看到从正屋里出来的婆婆,赶忙回道。

  “那就好!你去洗把脸,烧个粥。对了,再给孩子做个糖心蛋,就放两个蛋好了。”老婆子那精明的眼神在梅香脸上转了一圈后移向她的肚子,不知婆子想到什么,脸上笑开了花,摆了摆手让梅香去梳洗。

  梅香闻言松了口气,她嫁到这个家已经四年了,肚子却一直没消息。幸亏婆婆还算明理,虽说平日脸上不好看,但总算没像村里其他婆婆那样磋磨没生孙子的儿媳。但每天被公公、婆婆用刺目的眼光盯着,出家门后又叫村里人指指点点。连年来,梅香也有些受不了了。

  梅香没想到的是,昨天从河上拣来的孩子一进门,第二天一早,板脸板了四年的婆婆竟会对自己笑起来。梅香原本心里就喜欢卫霄,如此一来,更是把别人说卫霄是福星的话当了真。

  于是,梅香刷牙洗脸之后,赶紧煮了一锅粥。等公婆吃了早饭,就进耳房柔声唤醒了卫霄,替他穿上借来的小衣小裤,并抱着他出门梳洗。待卫霄洗干净小脸,梅香把他放竹榻上,叫他好生坐着,自己跑去灶房摸出两个蛋,专挑又大又新鲜的,依着婆婆的话做了个糖心蛋,端到卫霄面前喂他吃。

  “咳咳!”此时正逢农闲,徐为民没下地劳作,每日就坐在家门口一边抽旱烟,一边编竹筐。抬眼看到梅香从灶房里端出的糖心蛋,心里很有些舍不得。但总不能冲着新来的孩子发火,徐为民还是有点顾忌卫霄的好运的。可他忍不住心疼啊,只得重重咳了两声,以厉目瞪向儿媳。

  梅香循声看向坐于门槛边的公公,对上他那责备的目光,赶忙委婉地解释道:“爸,妈可喜欢这个孩子呢!今早刚起来,就叫我给他做糖心蛋,还一定让我要放上两个。”

  卫霄经过那么多波折,自然会看人脸色,当下举手轻推粗瓷碗,奶声奶气道:“宝宝不吃,让爷爷吃吧。”卫霄说着,笑眯眯地瞅向阴沉着脸的徐为民,用胖指头指了指梅香手里的粗瓷碗,劝说道:“爷爷吃。”

  卫霄的一声爷爷,把徐为民给叫懵了。他做梦也想抱孙子,若不然哪里肯让个无亲无故的孩子在家住上半年?此刻,徐为民听着卫霄的话,又看着他那体贴的小模样,虽知对方不是亲孙子,心里却比吃了蜜还甜。额上的眉头一松,嘴巴不由自主地咧开,露出满口的黄牙,脸褶子都因为这一抹笑意加深了些许。

  “爷爷不吃,你吃,啊!”徐为民笑看着卫霄,边朝梅香挥了挥手道:“还不快喂孩子吃饭,小心凉了不好吃,让孩子饿着。”

  公公轻易放行,梅香哪有不乐意的?赶紧探身举臂给卫霄喂食。卫霄其实能自己吃了,但梅香要喂,他也不方便拒绝对方的好意,便就着梅香送上的汤勺把一碗糖心蛋都吃了干净。

  等卫霄吃了早膳,梅香便去做家务活了。她本想把卫霄带进屋里的,但徐为民命她把卫霄留在躺椅上,说是喜欢看孩子。梅香不敢驳嘴,只能自个儿离开。但洗碗、扫地、擦窗、拣菜的时侯,都不忘把耳朵竖起来,就怕孩子一个不小心惹恼了公公,自己也好及时赶去把小儿抱走。

  梅香是好心,但她是白等了。卫霄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哪会因为无趣而哭闹?虽然眼下确实是枯坐没有任何消遣的东西,但卫霄已经有个正经的工作了,便是念经。这可是卫霄赖以保命的手段,他自是相当重视的。

  卫霄也不管是不是有人看,合起双手开始诵经,旁侧编着竹筐的徐为民看得暗暗称奇。待卫霄念完两遍心经,躺下来休息一会儿之时,徐为民放下手里的竹片,坐到卫霄身旁询问道:“宝宝啊,你刚刚在做什么啊?”

  “宝宝在念经。”卫霄故意傻傻的对着手指头,呵呵笑地回答。

  “念经啊?”大多庄稼人都敬佛,还信佛祖、菩萨能保佑全家平安,能让庄稼长得更好。徐为民当然也信,听卫霄这么一说,很有些肃然起敬。对自家婆子说孩子是福星的话,愈发的深信不疑了。但徐为民瞧了瞧卫霄粉嫩嫩的模样,心底还有那么一丝的不解,他试探着小声问道:“宝宝,怎么会念经啊?”

  卫霄张着大眼瞅着徐为民道:“爸爸喜欢念,宝宝跟着念,宝宝会念好多。”

  “怪不得,怪不得!人还这么小,就会念经了,菩萨还能不护着他?”徐为民愈听愈喜,把卫霄大难不死归到了敬佛,所以被菩萨保佑的上头。既然知道眼前的小儿确实有福运,徐为民哪里还坐得住?往西屋里取了渔网,就朝河边去,临走前还不忘让儿媳好好照顾卫霄。

  “大牛他爸,你去哪儿啊?”徐为民方出院门,就遇上从邻村小集上回来的媳妇。老婆子一见丈夫扛着渔网出去,瞪大眼奇道:“儿子不在家,你怎么有心思打鱼啦?”

  徐为民横了婆子几眼,但因为心里头高兴,没和媳妇计较,抬着渔网与婆子交错而过,嘴里回道:“家里来了孩子,没什么吃的,去河里打两条鱼催汤吃。”

  老婆子觉得奇怪,昨晚丈夫明明还不乐意收留孩子的,怎么今个儿就变脸了?看丈夫那张笑脸,她都有些不敢认了。婆子三步并两步跨入自家小院,把提篮往桌上一放,冲着躺椅上的卫霄笑了笑后,唤出了灶房里的梅香问话。

  “他爸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想起来去网鱼了?平日里那么闲,也没见他有这个心啊?”婆子不明所以道。

  梅香扶着婆子坐下,为她倒了杯水,方说道:“我在屋里也听不太清楚,好像是孩子会念经呢!爸一高兴就拿着渔网出去了。”

  “这孩子会念经?”婆子听着媳妇的话,心头一热,眼睛盯着卫霄闪起希冀的精光。

  会念经很了不起吗?怎么知道这件事后,这家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卫霄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老婆子笑成菊花般的脸,心里很是莫名其妙。

  其实,卫霄不知道的是,丰国和其周围的国家都信佛教,因为信仰的人多,所以管理也十分的严格。虽有大量的经文流传于世,但各大寺院俱供着藏经,颇有敝帚自珍的感觉。而且,便是普通的经书价格也不低,加之佛语艰深,就是买下经文大多人也看不懂,更没兴趣看,所以这些农家人听小儿会念经,才会格外惊喜。

  而令徐为民等人起敬的是,某些信佛的人家在孩子刚生下之后,会带着孩子的生辰八字到寺庙请僧人卜算,若是得到与佛有缘的结果,便回家准备起来。每日在孩子耳边念经,等孩子会说话便开始传授经书,这样的孩子长到六七岁就会送到有名的寺院让住持挑选,如果有慧根,便会选入门墙。大多跟着有为高僧学法,只有少数家里舍不得的才成为俗家弟子,在庙里住到十八岁后方能回家。

  虽只是俗家弟子,但要是在庙里表现的好,或是经书抄的好,让住持、方丈在文书上写下好评语,便会有很多公司邀请这样的人去工作。当然,会这么做的都是大公司,领导也不用他多能干,难道公司还会缺人吗?他们招人的目的是为了俗家弟子可能身带的福运,会给公司添加些运气才如此为之。

  为此,丰国内有好些孤儿院,都有每隔几年带着孩子去寺庙的惯例,或是请大僧到院内看看有没有慧根的弟子。如果有人入选的话,孤儿院院长会被政府奖励,并发下更多的救济金。

  实则,丰国还算好的,隔壁的具国、陀罗国只要是男子,一到八岁都要进寺庙强制剃发修行,不到二十不能归家。如若成了沙弥、或是比丘,甚至能进入政界,连首相都要礼让三分。还有个蒙托国,只有入寺院受戒的人才是上等人,方可结婚生子……当然,这些都是现在的卫霄所不知晓的。

  卫霄懵懵懂懂地望着婆子,而老婆子、梅香则把他看成了与佛有缘的金童,自是喜不自胜。老婆子急忙从篮子里掏出两个蜜桃,让媳妇洗过后塞给卫霄,并亲自去村里讨了羊乳和蜂蜜,说要每天给卫霄吃。

  卫霄在二丈和尚摸不着脑袋的境况下,待遇突飞猛进。卫霄嘴里吃着好吃的,心下还有些担心,就怕村长家的人对自己有什么想法或是要求,而自己却被蒙在鼓里,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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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送子小金童

  卫霄地到来,使得徐家村有了很多的话题。比如,孩子在河里飘了多天大难不死、或是,徐为民这个小气村长对拣来的孩子很照顾、还有,一直精打细算的小气村长的婆娘贺大娘天天给新来的孩子讨羊乳喝……等等的话头层出不穷,一天翻一个样儿,有不少好事的媳妇、小子跑到村长家院子门外探头探脑的往内张望,想看看新来的孩子有什么不同,为什么刚来两天,就把村长一家给收服了。

  村里人虽有这样或那般的想法,却没人计较过为什么村长没把孩子送到县里的局子去。其实,徐家村几百年来一直有个困扰,就是阴盛阳衰,说得明白点便是村里的媳妇生女不生男,好多人家为了传宗接代会悄悄的买儿子。而且,即便有生儿子的,也必定要过四五十岁方才有子。

  男人都半百年岁了,男人的结发妻能年轻到哪儿去?这样的年纪产子,岂不危险?古时侯倒还好,男人年纪大了还能纳妾,让小妾去生。可自从魅朝被推翻,经历百年的动荡建立了丰国,实行起一夫一妻制的法令,那典妾生子的一套就行不通了,只能老老实实的让自家婆娘生。可老妻的年纪摆在那儿,生孩子简直就像和阎王爷抢人,常常一尸两命,孩子和女人都保不住。

  徐家村的祖辈去药堂里看过大夫,如今的这些后人也都进医院检查过,连风水先生、庙里的和尚、观中的道士亦请过不少,便是最难离的故土都辗转了好几处,就是摆不脱这件要人命的糟心事。而今,徐家村的人也不折腾了,反正闹来闹去,把一辈子的钱都花出去,最终还是解决不了问题。当然,村里偶尔有些个例外的,不到中年就有了儿子,那是佛祖保佑,祖宗开眼了。

  所以,村长留下孩子,村人多以为他是把对方当自个儿孙子养了。这么一想,徐村长和他婆娘对孩子的好,也都说得通了。

  卫霄在村长家住了三天,不说原就对他有好感,有求与他的梅香与贺大娘,光徐为民就没冲他下过脸子,每日乐呵呵地去河边打鱼,让媳妇梅香给他催汤喝,吃得卫霄的小脸泛光,白中带红像个水灵灵的蜜桃,瞅着就喜人。别说梅香、婆子,就是徐为民都想亲一亲,抱着不撒手了。

  这日午后,卫霄正躺在竹椅上小睡,突然有道陌生的嗓音从院门外传入,把卫霄从迷迷蒙蒙的梦境中拉了出来。

  “爸,妈,我回来了。”

  “大牛回来啦?”贺大娘从灶房内夺步而出,用围兜擦了擦手,赶上前接过儿子递来的竹篮,掀起篮子上遮罩的布巾,探首往内一看,脸上那细细的皱纹扭成了一朵怒放的菊花。“唉呦,这两只兔子可真肥啊!是你舅让你带来的?”

  “嗯。”大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反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眼睛悄悄往屋内瞄,却没瞧见媳妇梅香,心下有些忐忑。大牛知道自家爹娘的性子要比村里别家的老人好,但他和梅香结婚四年,媳妇一次都没怀上,爹娘从没当他的面说过什么,但心里肯定是有想法的。

  同村的媳妇虽然总是生女娃,可好歹肚子里有动静啊?然,便是这样的媳妇子,还被家里的婆婆整日挑剔打骂。大牛心道,梅香连她们都比不上,村里人又爱说嘴,风言风语肯定听得更多。自己在家的时侯,尚能护一护她。只是,这几日他不着家,也不知梅香会不会受委屈,是不是正躲在屋里头哭呢!

  他是真喜欢梅香的,对方长得好,脾气也好,不像其他村里花大价钱买来的媳妇那样整日哭丧个脸,对着谁都没好气。甚至之中有几个连家事都不做,整天唉声叹气的,还会和婆婆顶嘴,要是吵起来必然弄得全村人都知道,叫人白看笑话不说,让一家男人都抬不起脸。大牛越想越觉得自家媳妇好,心里便愈揪心。当下便觍着脸,朝着婆子小声询问道:“妈,梅香在哪儿?”

  贺大娘白了儿子一眼,嘴巴朝屋里耳房那侧呶了呶道:“在里面歇着呢!我还能把她怎么着?”

  “哪儿的话?谁不知道妈是整个村里最明理的?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怎么会这么想啊?”大牛虽叫大牛,却并不似牛那么呆愣,为怕婆子发怒,慌忙赔笑安抚道。

  “哼!”

  大牛见婆子哼声瞪了自己一眼,随即提着竹篮进了灶房,就知道她没把刚才的话放在心上。心下稍安的大牛也知道不该在这时候去找媳妇,便朝灶房内喊道:“妈——,爸呢?”

  “嘘——!轻点声!叫那么大声干什么?你妈的耳朵还没聋呢!真是的,不会走进来问啊?不过几步路的事,懒成这个样,和你爸一个德性!”婆子听到儿子大声叫嚷,突然想起正在院中午睡的卫霄,急忙跑到门边冲着儿子喝叱道。

  “怎么啦?”贺大娘对唯一的儿子从来没这么厉声呵斥过,大牛惊愕地凝注着灶房门口的婆子,不明白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使得向来对自己没说过半句重话的妈这么训斥自己。

  未待老婆子回答,一头的卫霄已奶声奶气地喊道:“奶奶,宝宝要嘘嘘。”

  “啊?宝宝要嘘嘘啊?好,奶奶抱你去嘘嘘。”贺大娘也顾不上和儿子解释了,快步跑向卫霄。

  大牛闻声望去,只见一个圆滚滚,长得比自家门窗上贴的鲤鱼童子还可爱的小娃娃,正坐在大槐树低下的竹制躺椅上揉着惺忪的大眼睛,朝自家老妈探出一只胖胳膊,似乎想让人抱得更容易些。

  大牛打量着卫霄,暗暗窃喜。梅香生不出孩子,心里头苦。实则,他也不好受。要他说,生孩子分明是两个人的事,说不定主因还在他身上。

  徐家村内的老一辈其实都明白,生不出儿子是自家小辈的问题。但村里的媳妇大多是买来的,因为附近的人家隐约知道他们村里的事,有姑娘都不肯嫁,所以他们徐家的人只能花大价钱,去外头买愿意嫁到村里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多是在家里过不下去的,也有些是被爹娘卖掉的,说好了,嫁过来就与对方断了联系。因此,她们就如无根的浮萍,又是拿了家里大半辈子的钱买来的,要是生不出儿子,自然会招致婆婆的打骂。其实,眼下看着凶狠的婆子们,年轻时也是这么过来的。

  大牛知道,村里这一辈的小伙子里和他有同样想法的人极少。很多男人都不愿被人说自己没种,所以看到老娘打生不出儿子的媳妇时,不劝着不说,要是心里正恼火,还会跟着动手。村里人闹起来什么话都能骂,但不能扯上生不出儿子的话,若不然,说话的人家会被村里所有的人排挤。大牛觉得村里人盼儿子、盼孙子,盼得都有点发疯了。只有少数几个豁达的人家会早早地买了男婴当儿孙养,比那些个一直生不出儿子却死命的生,最后还是得买孩子撑家门的人家好多了。

  眼下令大牛高兴的是,他以为自家爸妈也想通了,早早买了个孩子来,减轻他和梅香身上的压力。哪里想到卫霄是被自家当菩萨座前的金童迎入家门,小心供奉着的。

  “唉呦,这个胖娃娃谁家的?咋长得这么好看啊?”大牛心中虽喜,但还不确定,不由得试探道。

  为卫霄把完尿的婆子笑眯眯地应声道:“我们这里哪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娃娃啊?要是我不说,你哪里想得到,这宝宝是从河上飘过来的,福气大着呢!”

  “河上飘过来的?”大牛奇道。

  婆子把卫霄放到躺椅上,并回灶房里拿了两只洗净的大蜜桃,塞入卫霄的小胖手里,一边点头回道:“是啊。就是村口那条扬子河。是徐二家的闺女把人捞上来的,她奶当日还打她呢,我也没敢劝。没想到,竟然给我们家迎来了个福星!”

  “福星?就他这样?”大牛嗤笑。

  “去去去!佛祖、菩萨莫怪罪,我儿有口无心!再乱说,看我不教训你!”

  大牛被婆子拍了两下,一把拉去灶房里嘀咕,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卫霄把桃子吃了。

  晚间,耳房内。

  “你干什么啊?转来转去的?”梅香戳了戳丈夫的那壮实的胳膊,抛了个白眼道。

  大牛撇撇嘴,哼声道:“你们怎么都对他那么好啊?”

  “你说什么哪?”梅香颦眉道。

  “就是那个孩子啊!晚上吃饭的时侯你没看见吗?爸妈一个劲儿地给他夹菜,还让你特地给他做了草菇香鱼汤,我一口都没尝到。”

  梅香笑了两声道:“你还跟个孩子计较呐?要是我们真有了孩子,你还不得嫉妒死啊?”

  “那能一样吗?他又不是我亲儿子!”大牛没好气道。

  “去,别胡说!那孩子可是有大福气的。”梅香双掌合十,在心里默念着菩萨,替丈夫谢了罪。

  大牛是读过几年书的,并不信神佛。自午后听了婆子的一番话,就觉得不靠谱。怕自家爸妈想得太好,到时候事与愿违,闹得不好收场,说不得还会生一场大病。

  梅香见大牛默不作声,怕丈夫对带给自己好运的卫霄有什么想法,忍不住追问道:“你想什么呢?”

  “我想,还是把孩子送走吧。”

  梅香一听丈夫的话,猛地从床上坐起身,低头冷眼睨视着大牛道:“为什么要把孩子送走?村里人都说了,这个孩子福气大。有他在身边,说不定我就……”

  “你还真信哪?”大牛一把搂住激动的小媳妇,安慰道:“你生不生孩子,我都不在意。要是真生不出来,我们出钱买一个别人不想养的就是了。”

  丈夫的宽慰并没有让梅香好受,反而因对方话中暗藏着她生不出孩子的意思,令梅香更为心焦。梅香推开抱着她的大牛,沉声道:“反正还要买,为什么不把孩子留下?爸妈都说了,不管怎么样都要留他半年的!”

  “我们留他半年,孩子的爸妈肯定要急死了。这孩子长得那么好,一定不会是家里人不要的。”大牛旁敲侧击地劝说心软的媳妇道:“要是我们有了儿子,他也像这个小孩一样不见了,你不急啊?”

  梅香想驳嘴,却又没话说。依着大牛的话,把自己代入卫霄父母的一方,想到平白无故地丢了大胖儿子,顿时疼得心如刀绞。梅香知道丈夫说得对,但公公、婆婆的话又让她不愿放手。梅香低着头,好半晌没说话。在大牛以为媳妇要生气之时,梅香双手举到领口,慢慢的解下睡衣的扣子。

  大牛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梅香胸口的一抹雪白,咽了口唾沫道:“香儿,你……你做什么呢?”

  “我想过了。”梅香热切地凝视着丈夫道:“现在你想把孩子送走,别说我不愿意,爸妈是说什么都不会答应的。不过,我们可以尽快怀上,只要我怀上了,就什么都好说了。”

  听媳妇这么说,大牛哭的心思都有了。他就怕大家把生子的希望落在孩子头上。都这么多年了,一直生不出来,孩子一来,就能怀上?要真是这样,他还是孩子吗?分明是把他当成送子娘娘了吧?

  大牛虽不愿家人走火入魔,但此刻作为男人他,如何能拒绝这般主动的媳妇呢?大牛被梅香推到在床上,房间里很快想起了甜腻的□□……

  而此时的卫霄,正坐在摆于正屋天窗下的小床上,于徐为民、贺大娘*的注视下,默默地咏诵经文。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眨眼间,卫霄到徐家村已有半月。这十八天里,除了不知情的卫霄,和不抱以期望的大牛,徐家村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梅香的肚子上。小村庄里藏不住秘密,徐为民、贺大娘反常的举动,很快就让人看出了苗头。如今,徐家老人瞅着媳妇是因为对孙儿的渴望,而村里的其他人则是为了看好戏。

  就在众人以为小气村长家做了傻事,并开始在背后传出讥嘲之时,身子一直极好的梅香忽然头昏,险些摔倒。被大牛急匆匆地送到县里的医院检查,回来的时侯,大牛的脸上带着不可思议,梅香则是笑得眼睛都亮了起来。

  大牛两口子进门不到半天,徐为民就拿着渔网蹿出了门,路上有人喊也不停,直奔到村口的扬子河边,利落的撒网捕鱼,那样子仿佛年轻了二十岁。不多时,贺大娘也出了院子,提着竹篮到养羊的人家买了一大瓶的羊乳,又去常年钓鱼捞虾喂鸡鸭的人家买了三十个鸡蛋。买完鸡蛋摆好后,婆子看了看空荡荡的提篮,狠狠心,又要了两只老母鸡和一只大白鸭,嘴里直说之前亏待了孩子,要给他好好补一补。

  见徐为民夫妇的做派,不少人心里起了个念头,却又不敢相信。便找了好几个与大牛相熟的小伙子邀他出来吃饭,在席间灌他白酒。大牛量浅,心里又欢喜,加上众人有意灌酒,没多久就喝醉了,透出了口风。

  此时,众人方知从河里飘来的孩子会念经,是个与佛有缘的灵童。他到了村长家才半个月,村长家那四年连个蛋都没下的媳妇肚子就怀上了。一时间,卫霄那送子小金童的名头响彻了徐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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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际遇:倚楼听风雨寻得一处温泉,邀好友共沐,获得1点福缘。
第89章 成为抢手货

  “宝宝啊,今天想吃什么?爷爷给你捉去。”徐为民看着儿媳还没显形的肚子,笑得见牙不见眼。而坐于桌边正喝着鱼片粥的卫霄,自然被当作了老徐家的恩人,待遇直线上升,往上蹿了三蹿。

  如今,卫霄不仅每天早晚都有羊乳喝,而且,必定还有鸡蛋、鱼虾吃。还给先挑,专挑好的,连成了宝贝的梅香都必须退一射之地。

  卫霄咽下香甜的米粥,冲着徐为民摆手道:“不用,宝宝就吃这个好了。”

  卫霄脾气好,从不像其他孩子那么闹腾,也不随便发脾气,更不会哭闹。不说本就心软的梅香和贺大娘,便是没到喜欢孩子年纪的大牛,和徐为民这般斤斤计较的人都爱得不行。无况,卫霄还有如此大的福气,比送子娘娘还灵验。徐为民唯恐错待了孩子,让老天爷看不顺眼,收回了已经送到儿媳肚子里的宝贝孙,哪里敢敷衍?这不——

  “宝宝乖,别跟爷爷客气啊,想吃什么就说。爷爷今天到镇上去,给你买好吃的!”儿媳的肚子争气,徐为民而今终于挺直了腰背,不必再怕让有了孙辈的同村人讥笑了。为了让送子小金童保佑儿媳妇一举得男,就是卫霄想要天上的星星,只怕他也会想尽办法去取,何况只是一些吃食。

  大牛为自家小媳妇夹了块鱼肉,笑看着老爹,挥了挥筷子道:“爸,宝宝来这里之前,吃得肯定比我们家好得多!你说的好东西,他还不一定要吃呢!”

  “去,胡说什么呐?就算我们家买不起太贵的东西,可也要拿最好的给孩子吃啊!”贺大娘轻轻打了身侧的儿子一下,朝卫霄笑了笑道:“宝宝,想吃什么一定要和爷爷、奶奶说,啊?”

  “嗯。”卫霄点了点小脑袋,却仍没开口。卫霄倒不是客气,主要是他前世没吃过什么好东西,重生后因为还小,就是在富裕的闻家,也一直只吃牛羊乳、蛋羹、和米粥。所以,卫霄觉得目前的伙食已经不错了,实在想不出该叫对方买什么才好。

  婆子还想问,却被大牛劝住。“行了,妈。孩子还这么小,哪里知道有什么好吃的?干脆我和爸一起去镇上,买些红梅回来。这个孩子爱吃,梅香这几天没胃口,也正好吃了开胃。我还想买两只鸽子,这玩意儿吃了补身子,到时候让梅香和宝宝一人一半。对了,妈,你去村里问问,有没有黄头蘑,小香菇什么的。我把鸽子买回来烧汤,把这个放进去,可香了。”

  贺大娘觉得儿子说得对,又见天色不早了,赶忙催促着徐为民父子吃完早饭,把两人半推半撵地送出了家门。大牛、徐为民刚走,贺大娘后脚就出门买黄头蘑去了。离开前,还仔细叮嘱梅香,让她不要洗碗、扫地,家事等她回来后弄。

  梅香嘴里答应着,可哪里真会自己坐着,让婆婆去做事?等卫霄把粥喝完,梅香往他手里塞了个热滚滚的煮鸡蛋,便笑着进灶房洗碗去了。

  卫霄捧着圆溜溜,粉白粉白的农家蛋,心情愉悦地坐在躺椅上,仰首望着头顶上那密密层层的墨绿的槐树叶,一阵清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如浓绿色的波涛,此起彼伏的浮动着。树枝、叶片的摆动间,露出天空上的白云,云儿正悠闲地飘荡着,好似一朵朵的棉花糖,看得卫霄弯起了嘴角。

  哒哒哒。

  卫霄正享受着难得的平静,忽然听到有脚步声从院门处传来,他扭头一看,却见一个满脸横肉的老婆子从外头急匆匆的跑入,对方没有出声,眼珠骨碌碌地转着,当看到他的时侯,昏花的老眼一下子亮了起来,快步冲了过来。卫霄感觉蹊跷,朝屋内急呼道:“姨姨——,有人来了,有人抓宝宝!”

  陌生的婆子听了,脚步没停,反而走得更快了。而在灶房内洗碗的梅香,吓得险些跌破了手里的瓷碗。当下顾不得擦手,匆匆地奔出房门,正瞧见老婆子抱起躺椅上的卫霄,慌忙往前阻拦道:“麦子她奶,你这是做什么啊?”

  老婆子冷冷地白了梅香一眼道:“这孩子在你们家住了那么多天,也该跟我回家了。”

  “回家?回哪儿啊?”梅香蹙起柳眉,手臂一张,挡住老婆子的去路。

  老婆子脸上的鸡皮一抖,哼声道:“当然是回我们家啊!你可别忘了,这孩子可是我们家麦子从水里救起来的。按道理说,他今后就是我们家的人。可谁叫你家是咱徐家村的村长呢?老婆子我抢不过你们啊,只好眼睁睁看着你们把孩子抱走。可是,你们如今已经得了便宜,总不能还把孩子扣在你们家不还了吧?”

  梅香闻言气得说不上话来,想破口骂,却又怕抱着卫霄的老婆子无意中伤了孩子。只得才压下怒意,好半晌才冷笑道:“麦子她奶,徐二哥没儿子,你心里急,我知道。可也不能这么抢孩子啊?”

  “什么叫抢?”麦子她奶瞪了梅香一眼道:“他是我们麦子救起来的,就是我家的人。你想扯赖?”

  “我没说孩子不是麦子救起来的啊?不过,我听说当时你因为麦子救人,把她狠狠打了一顿。看到你这样,我妈才把孩子接到家里来的。现在你倒说这个话,也不怕村里人笑话。”

  “呸!笑话什么?他本就是菩萨送来我家的!”麦子她奶朝梅香唾了一口道。

  梅香没搭理老婆子,面向卫霄笑道:“宝宝,你想跟她走吗?”

  卫霄方要作答,感觉腰间的嫩肉被狠狠的扭了一下,疼得他皱起小眉头,挥舞着手脚挣扎起来。

  梅香见麦子她奶为怕孩子说出不跟她去的话,而出手拧孩子,气得她手指老婆子骂道:“你怎么打孩子啊?他可不是你家孙女,打骂由得你。他是我家的宝贝!你要是再敢胡来,等我公公和大牛回来了,我让他们找你家男人好好问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教媳妇的!”

  婆子哪里把梅香的威胁看在眼里,她只怕村长媳妇贺婆娘回来时抢不过对方,于是伸手一推,想把梅香推开。梅香也没敢硬阻,怕自己在没轻没重的老婆子手底下吃亏,灵机一动假作因为婆子的推搡而倒在泥地上,高声尖叫道:“啊,我的肚子好疼啊!麦子她奶杀人啦,麦子她奶杀人啊!啊——,我不活了,我的肚子啊!救命啊,麦子她奶杀人啊……”

  农村里的房子虽不像大城市里的楼房那样密集,但一户户离得并不远。何况,卫霄的事让村里的人都偷偷关注着村长家。此刻听梅香这么一喊,立时都出了院门跑来,刚巧把麦子她奶堵在了村长家的院门前。

  啪啪啪啪!

  还没买到黄头蘑的贺大娘,却被人告知自家的儿媳妇让人欺负地落了胎,连送子小金童都被抢走了。贺大娘眼前一黑,几乎昏厥,被同村几个交好的婆娘、媳妇扶着快步回家。到家时,贺大娘一眼就看到了院门口叫人堵在中间紧紧拽着卫霄的麦子她奶。怒气冲天的贺大娘一把推开搀扶着她的小媳妇们,猛地冲上去夺过麦子她奶怀里的卫霄,狠狠抽了对方十来个巴掌。

  麦子她奶想反击,却因卫霄假意的哭闹,被心里有求于他的村人给止住了。卫霄而今可是众人心里头的送子小金童,除了蛮横只会撒泼,心里也没成算的麦子她奶,谁敢惹怒他?眼下,村里人见小金童哭了,直把麦子她奶恨得牙痒痒,唯恐送子小金童气罪魁祸首的时侯,捎带上同村的自己,让天神娘娘厌恶不给延续子孙。

  所以,为了不让自家断子绝孙,在场的人有力气的出力,压住欲撒野打滚的麦子她奶。能说会道的就说,必要把麦子她奶骂得哑口无言才好。

  “梅香,你没事吗?”贺大娘搂着卫霄三步并两步地奔入耳房内,扫开旁侧照顾梅香的小媳妇们,焦急地盯着儿媳的肚子询问道。

  婆婆首先关心的是孩子而不是自己,对于这点,梅香并没有不舒服,她知道自己已经比同村的媳妇们幸运多了。怎奈此时床边围着几个把她扶进门的婆子和媳妇,梅香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说实话,只能在面上装作虚弱地哼了两声,暗暗伸手捏了捏贺大娘的手,并悄悄向对方使眼色,示意自己没事。

  贺大娘不愧是把小气的徐为民□□成一村之长的聪明女人,梅香不醒目的一个暗示,就让她心领神会地定下了心。然而,贺大娘心下虽定,却不能表示出来,仍把麦子她奶从头骂到脚,并让人堵住对方,要等丈夫、儿子回家后算帐。一边又唤人去隔壁村请大夫,说是梅香不能动,只能叫赤脚医生先来看一下。

  “妈,麦子她奶推我不算,还打宝宝。把宝宝都弄哭了!”梅香知道目前该说些什么话,用什么话激起旁人更多的愤怒。

  果然,当贺大娘按着梅香的提示掀开卫霄上身的衣物时,看到一大块青紫色的拧痕,□□裸的映在胖娃娃雪白的腰间。别说对卫霄有感情的贺大娘,就是一边的小媳妇、老婆子们都恨得咬牙切齿,直骂麦子她奶不是东西。

  耳房内的女人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安慰着受苦的梅香和卫霄,几个有眼色的,更是回家拿了好吃的来哄卫霄高兴。众人知道贺大娘没心思做中饭,干脆帮着做了,还特意给卫霄弄了鸡蛋羹和虾仁面条子,卫霄吃完后,还有一大碗香喷喷的甜玉米汤等着他。

  午后两点,徐为民父子冒着火热的炙阳赶回了徐家村,一入村,就有人把麦子她奶做的好事捅到了他们面前。徐为民气得眼睛都红了,大牛也立时阴沉下脸色,飞快地奔入了家门。幸亏,事情没闹到最坏的地步,梅香肚子里的孩子没事,但徐为民仍是召集了村民,把麦子她奶做的事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一遍,让全村的人裁决。

  徐家村的人一直为子嗣困扰,像麦子她奶这样对孕妇动手的人,会被众人唾骂不说,之后都不会有人再上她家的门了。最重要的是,麦子她奶居然对送子小金童动手。这还了得?谁也没听说过,急着要孩子的人家会冲送子娘娘不敬的。何况,眼前的送子小金童可比天人娘娘还灵验,得罪了他,不等于自找绝路吗?因此,除了不敢辩驳的徐二一家,村里人都说要严惩麦子她奶。

  麦子她奶却不服气,把自己的那一套又搬了出来。意思就是村长家抢人,把自己家的宝贝抱走去旺他家的子孙。自己看村长媳妇怀了身孕,才去把宝贝取回来,已经够给村长脸面的了。是村长家没理,说不过她,梅香又不放人,自己才会推人的。而且,她也没使力,是梅香自己跌倒的,和她没关系。

  其实,麦子她奶抱走卫霄确实不是大事。反正是一个村里的,到时候村长家不同意,再到徐二家把人讨回来好了。麦子她奶就是算好了同村的人都想要送子小金童保佑,所以,村长家霸占不了金童多久了,她去开个头,别人都会相帮的。就算村长家不愿意,也不敢同所有的村人作对。再者,到了她家的人,哪里有那么容易让村长接回去?只是,麦子她奶没料到的是,梅香跌倒了,差点连孩子都没了。人家不肯小事化无,准备闹大不放过她了。

  有人问麦子她奶为什么要拧卫霄。麦子她奶无言以对,只能狡辩说自己没打孩子,是村长家的人打了推在她身上的。可惜,麦子她奶是白说了,当场没一个人信的。只怪她平日打骂麦子的尖酸刻薄样都让村里的人瞧在眼底了,谁还能信她的话呢?

  “麦子她奶,你要是不提,我也不想说。但是你说了,我倒也要和你计较计较了。”人群里站出个二十来岁的女人,手里牵着个女孩儿,正是卫霄飘来当日,以为木箱里藏着好东西,而拿着芦竹杆子打捞他的三妞儿。“你说小金童是你家的,我可不同意。明明是我们家三妞儿先救的人,怎么也应该是我们家的人才对吧?”

  “怎么是你们家的?你们家三妞不是吓跑了吗?要不是我家麦子……”

  “那也不能说……”

  “孩子是从水上飘来的,怎么能算你们家的?”

  “就是!这孩子是送子小金童,是菩萨送来我们徐家村的,哪里是你们家……”

  “你……”

  “我……”

  三妞儿的娘起了头后,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加入,把话头都扯歪了。最后纷纷把视线移向村长徐为民,表示自家也想沾沾送子小金童的福气,能不能让孩子轮流在各家住一段时间。麦子她奶偷鸡不成蚀把米,倒让其他人捡了便宜,有了向村长开口的契机。

  贺大娘、徐为民见村民吵成这样,便知道卫霄是藏不住了。但又不愿送出去,正绞尽脑汁想法子时,听坐于身侧的大牛开口道:“我知道大伯、大娘们的意思,我也想大家都能沾到送子金童的福气,让村里的孩子更多些,热闹些。我家并没有霸占送子金童的意思,但是大家也看到了,小金童还很小,要吃好睡好,要不然可会生病的。如果让送子小金童住到你们家里去,你们能让他每天喝羊奶吃鸡蛋吗?一天三顿不重样,要有鱼片奶糊糊、虾肉粥、还要有果子吃,你们行吗?小金童是很灵验,但大家都知道,这越灵验的神仙啊、菩萨啊,请回家的时侯,就要越心诚,越讲究。要是你们让小金童陪着你们吃咸菜,那可太……”

  大牛说到一半停了话头,让在场的众人自己去想。

  是啊,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大牛的话说得有道理。他们虽是乡下人,却也知道有些大户人家去庙里请了菩萨的画像,或是金身回家,不出两个月就开始走霉运。有的还好,不过是破财,甚至还有发疯,和死人的。这就是因为请神的时侯太随便了,没好好请菩萨,更没把菩萨安置好,所以才会出这样的事。

  如今大牛一说,众人有点却步,但生子的诱惑太大了,无人愿意错过这个难得的良机。一个接一个的冲着徐为民诉苦,没奈何,最后仍由大牛说了法子。

  就是,小金童还是住在村长家,因为村长家的房子最好,也有地方给小金童睡觉。但要是村人哪一天家里有好吃的,可以抱着卫霄去吃,等吃完饭再把他送回村长家。另外,求子孙不单单只是面儿情,要随时随地想到小金童的好处,一时半刻都不得遗忘。所以,家里要是有个果子,有碗糕点,都可以送到村长家给小灵童吃。菩萨在天上看着,也会记得这些好处的。

  此外,小金童每日早晚会念经,念经的时侯大家都可以去村长家的院子里听讲,吸吸仙童的灵气。这般如此说了一大堆,村里人都同意先试一试。众人宽心后,在散会前,由徐为民宣布,让徐二家拿出一百五十块现金,其中五十块作为梅香的医药费,余下的一百块做小金童的伤药费。如果不答应,村里就收回徐二家的房子和田地,让他们一家滚出徐家村。

  泼辣惯了的麦子她奶,自以为只做了一件小事。往日她在别人地里偷一篮子玉米、香瓜、甜菜什么的,根本没人敢说什么。连飞到她家的母鸡,都被她当着苦主的面宰了吃,村里人也没为苦主说一句话。哪里知道今日,竟会引出这般的轩然大波?

  麦子她奶回家之后,不仅被丈夫狠狠打了一顿,儿子不劝不说,还在一旁煽风点火,话里话外都说老娘让自己丢了脸,赔了钱。最后,还是在麦子她奶平日看不顺眼的儿媳的劝说下,才止住了打骂。麦子她爷不让犯错的老婆子上桌,饿得午饭没吃,又站了一天的老婆子头昏眼花。麦子她奶不敢骂丈夫和儿子,把心头的火都撒向了儿媳和孙女,因为被打身上疼痛,没力气教训门外的母女俩,只在嘴里骂骂咧咧地说个不停,早忘了前一刻儿媳为她求情的事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鼓励,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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